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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歸隊 節八





又開始消極式的沉默了,白騎士們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這熟悉的尷尬。


可能是王室課意外讓瀨那更加沮喪吧,他回來之後就一直彽著頭,什麼話也不說,只抱著書坐在進旁邊一個人看,頂多遇到難題時會開口詢問,但也僅限於課業上的談話,沒有涉及丁點私人,進也沒也主動表示任何意見,他只盡責的為瀨那寫出一個個詳細公式教他如何使用。




晚訓時雨下得更大了,濕漉漉的草皮場地上不時有打滑的意外發生,雨勢過大迫得他們不能切換水泥場地,只能一直咬著牙在泥淖之中纏鬥訓練。


在訓練結束後所有人身上都弄得髒污狼狽不堪,無人倖免,整兼休息室也到處都是泥巴草渣。




瀨那在晚自習時再次持到,他一進到自習室就拼命向高見道歉,高見注意到瀨那的白色運動T上有些漬污。




「這是?」他指了指他衣擺上的泥點。

「阿,剛剛打掃時弄到的吧,」瀨那急忙用書包遮住,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我怕明天早上大家要用休息室時會不方便,所以剛剛掃了一下才耽擱…」

高見用指節敲了下瀨那的頭制止他繼續道歉下去。



「真是辛苦了,瀨那,」他笑著說,並揉了揉他的頭髮,「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麻煩,我們可以找其他人來打掃的…你應該很累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瀨那用力搖了搖頭,又連連向高見欠了幾次身,再溜到進旁邊的位置上作好開始用功。高見望著那埋首苦讀的小小身影,有些不解為何瀨那很堅持讀書,分明他還是對那些磚頭有著很大代溝的。




聳聳肩,高見關上自習室大門,決定不干涉太多。






陰冷的雨沒有斷續歇息,只是一直落著淋淋漓。





天氣越來越壞,星期二整天都是陰暗的,沒有陽光能穿透那層厚重的積雲,視線也相對的更加微弱,場上不斷有摔跌傷的意外發,王城天然草皮的球場排水設備固然完善,還是無法將全部積水順利排開,整個球場幾乎完全變成了粘膩的泥巴地,一個不慎摔倒就得拼命掙扎上好陣子、或是等人伸出援手才能站得起來。


庄司和其他的教練因此忙壞了,一開始他們是撐著傘,不斷將倒地的球員踢起來,推他們回到位置上繼續練習,接著隨雨勢越來越大,狀況也越來越混亂,教練群乾脆丟掉雨傘,淋著雨在狼狽不堪的球員們間來回穿梭忙碌。


身兼主管的瀨那被庄司命令暫停練習,去和後衛組一起負責支援發生意外的攻防線球員,他和貓山、眉村一直忙著替掛彩球員清理身上泥漬,纏換繃帶,或是把較嚴重的球員扶到休息區,甚至還要把王城瘋狗撞傷的人送去保健室,順便多預約幾個床位…

儘管狀況時分惡劣,練習還是紮紮實實地撐到了最後一秒才結束,球員們連拖帶爬、腳步蹣跚的換好衣服後,個個都不願多留一秒的就直接離開去餐廳報到,剩下的又是滿室凌亂。





第一節課,疲憊不堪的騎士們自然全告陣亡,沒人注意到珊珊來遲的瀨那──除了數講和進──數講這次沒再給瀨那題目,因為他也是滿面倦容,只吩咐了聲不要睡覺就讓他回去坐好,瀨那感激的道過謝後才走向他的位置。




進向他遞出筆記,瀨那邊坐下邊拿過來,在他打開書包拿出自己的要開始抄時,突然看到進的筆記中什麼也沒寫,只用原子筆在上頭寫了行字。






太多人睡著了,老師說等你來才開始上課,辛苦了。





瀨那呆了幾秒才轉過來去看進,後者正抬高眉,右手食指比比台上剛打開課本的講師,再向瀨那做了個「還我」的手勢。

這種感覺,瀨那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在他把筆記本還給進之後,有股很奇妙的感覺湧上他的胸口,有些陌生,卻暖得讓人開心想笑。



雖然身體明白的表示累了,但他覺得精神異常振奮。







高見和少數精英一直睡到第二節下課才逐漸甦醒,高見揉了揉困倦惺忪的雙眼,戴上眼鏡,他先茫然的環顧一片平坦的教室整圈,在看到前方兩個唯一直立的身影時終於有些清醒,他起身,走到兩人背後,看進桌上那兩本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不禁打了個大到幾乎要撕開臉的呵欠。




「第幾節啦?」他問。

「第三節再五分鐘後開始,」進沒回頭的說,他正寫下一列碳酸鈣沉澱化學式。

「喔…睡兩節而已,有進步,」高見聳肩,沒有惋惜的說,「倒是瀨那你不累嗎,不是有打掃休息室?」



瀨那回頭朝他笑了笑,搖頭,再窩回去繼續平衡莫耳數。




認真刻苦…?高見抓抓頭,剛睡醒的腦袋開始慢慢運轉起來。
他知道瀨那在泥門的功課不出色也不低下,普普通通,只是怎麼現在會對王城的高階課程這麼努力?而且瀨那看起來分明很累,眼睛紅紅的,大概是為了阻止睡意拼命揉造成的。


這樣他撐得下去嗎?他有些疑惑,因為王城的校風並不硬性規定學生每堂課都得十分專注,只要別過火的玩鬧,睡覺是能夠允許的,只要你成績夠好,上頭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瀨那並不受限任何規則,瞌睡當然沒人管只是他願不願意而已…



但這問題問出來有些不妥當,而且高見自己身兼王子的代表身分,總不能帶頭睡的,他只好乖乖閉上嘴,將滿腹疑問和擔心壓了回去。





沉默總是會劃下句點的,只是差別是由誰來劃及如何劃。







午休的戰況依然慘烈,連身材壯碩的鏡堂也難逃掛彩命運,被大田原掛在肩上一路扛到休息區去。




「鏡堂學長,你還好吧?」貓山在替他擦掉沾滿半張臉的泥巴時擔心的問,並替他將眼鏡拿下來,「你看起來…呃,還真慘。」

鏡堂沒好氣的白了坐在他旁邊的大田原一眼,一把將整套護甲脫了下來,露出胸口上的大片瘀傷。




「你不要以為我撞不死,大田原,」他忿忿地罵,「哪有人能禁得起你撞那麼多次阿,地又滑得要命,要不是我反應快早就被你撞昏了。」


大田原挖挖鼻孔,頭歪一邊,完全沒有悔意和歉意的咧開嘴笑,旁邊在幫藥丸上繃帶的瀨那不禁扯扯嘴角,為鏡堂的生還悄悄祝賀一番。


不過笨蛋總閒不下來,大田原看休息區內一堆球員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大部分是他送進來的),沒人還有力氣搭理他,覺得怪無聊的,於是他單純的腦袋將目標移到了沒受傷、也不太忙碌,正把繃帶打上最後死結的瀨那上。



藥丸因為面對瀨那,所以提早發現某個笨蛋的來到──他急忙施出自己擅長的跳躍擒抱一把將瀨那給撲離大田原手掌的攻擊範圍。



「呃…學長謝謝你…」

有些被對方突來的擒抱嚇到,而藥丸的長相又和進七八方神似,有了上次進吃醋的經驗,瀨那立刻不著痕跡的拉開藥丸的手,在最快時間內退開三大步。




望了眼雨濛濛的球場,瀨那看到進正在遠方的地方訓練擒殺,不禁暗暗吁了口氣。

大田原的手掌立刻拍上他的背,讓他差點整個人飛去和地上躺著的球員一起等待治療。




「大田原,你別鬧了,」在讓貓山包紮的鏡堂看不下去,終於出聲阻止,「小早川禁不起你打,上次櫻庭就被你打矮了,你不要欺負他。」


「咦?我不是要欺負他阿。」笑嘻嘻的大田員還是住了手,讓瀨那拉起也同樣被他送進來的渡邊開始包紮。





但在大田原說出下句沒摻半點心機、聽似無傷大雅的話時,渡邊感到剛纏上他手臂的繃帶瞬間加重了力道,扯到傷口讓他吃痛。







「我只是覺得這泥門的小矮冬瓜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想關心一下嘛。」






渡邊沒喊出疼痛,他具有壓迫的視線緊緊盯著面前身子僵住的小小身影。





「不缺你關心…倒是你沒受傷,怎麼還在這混?」鏡堂不留情的批了大田原多個銳利白眼,「你想偷懶?小心我等等去和庄司仙人掌打小報告──噢圭介你不要那麼大力!」




「都是學長你突然說笑話嚇到我…」貓山吐了吐舌頭,無辜的晃晃手上繃帶,「學長你平常那麼兇,真想不到你也會說那種話。」

「還不是高見那死眼鏡害的──大田原你還不回去阿?」

「好啦好啦,藥丸學弟你也好了吧?一起走吧!」

「噫──大田原學長等等──喲!」

隨著大田原充滿破壞性的離去,休息區總算平靜了些,鏡堂吁了口氣,將背靠在牆上,趁貓山包紮時小憩一下。



將幾個一年級的球員整治好、送回大雨中後,眉村小一也稍稍感到輕鬆了些,他放下急救箱,挪到瀨那旁邊看是不是需要幫忙,因為渡邊的壯碩體格在白騎士隊中是前幾名。




「…?」




眉村歪頭,不解為何渡邊又瞇起他銳利的眼,那種表情通常是在場上才有的,他又看向瀨那,後者則看不出有什麼異常,只是褐眼似乎沒有聚焦,只無意識地重複包纏繃帶的動作。




眉村不禁伸出手,在瀨那面前揮了兩下,瀨那慢慢轉頭,拋了個疑惑眼神給他。





沒有失神…?眉村搖頭,伸回手,認為是他多心,以為這個身材和自己瘦弱相當的泥門小蝙蝠又受了什麼傷害挫折在沮喪,不過看起來應該沒事,而且剛剛也沒有什麼敏感的事情發生…眉村對瀨那笑笑,打開醫藥箱開始協助他治療。








「…欸,你們終於醒了啊?」



數學講師一推開門,在看到一室坐得端端正正、精神清醒的學生們忍不住先損了句──尤其是對教室後半部的美式足球社員──他站上講台,先拿起點名單算了算人數,好像不太相信一樣──就算王城校風再怎麼優良,也總還是有某些人例外,例如著名的笨蛋師徒。


只是這次缺席的並不是他們任何一個,而數講也不用花太多時間,甚至只看了班上一眼就找出那缺席的究竟是誰。







將背給靠在自動闔起的門板上,瀨那讓身體隨著地心引力緩緩滑坐落地,他呼了口很長很深,幾乎要將全身的溶氧給通通呼出的一聲嘆息,感到他全身上下就像具拆去螺絲釘帽的機械,硬梆梆的卡著沒有辦法行動,只要手指指尖輕輕一點,隨即潰得徹底。




自己又懦弱的逃走了阿。他苦笑著,回想剛剛和高見請假的時候。





高見學長…我下午,可以請假嗎?

…當然可以,你要去哪裡嗎,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

不用了,我只是覺得有些累,想回宿舍休息一下。

嗯,也好…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去好好睡一覺吧。




很抱歉,他真的為自己的懦弱感到抱歉,高見一定看穿了他的逞強才這麼說的。
瀨那痛苦地將臉埋入雙掌之中。




但是他無法再承受了,在聽到那句無任何心機摻雜,只是很純粹善意的「泥門的矮冬瓜」時,心臟瞬間裂得支離破碎的劇痛痛到他再也無法負荷,瀕臨爆發的臨界點,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再多待些分秒他會崩潰成什麼模樣。


自己到底在妄想什麼什麼──!?用力者住頭髮,他忿忿地咬牙,幾乎是詛咒般的喃喃自語。不是早就明白了嗎?做什麼又癡人發夢的妄想了──?



不可能會一直這樣下去,小早川瀨那,你瘋了才會真的以為你是王城的一份子了,才會把所有人的好意全都當成他們希望你留在王城,更是發了痴才以為連老師也是喜歡你這個泥門小百姓──!



心臟激烈的撞擊著胸膛,瀨那劇喘,室內分明有著二十四小時的空調他卻覺得沉悶到快要無法呼吸,連眼前能看到的地板桌椅都像收訊不良的電視影像顫抖著,他奮力眨著眼,掙扎著扶門試圖起身,才發現四肢因嚴重缺氧而變得像鉛塊一樣沉重,他微蹲著,先大口大口的深呼吸數次,才勉強拖著蹣跚的腳步走向他的床。



不,是櫻庭春人的床。他在整個人坐下、陷入那堆棉花般柔軟的枕被中時想。






床邊牆上掛著名牌寫著櫻庭春人的名字,衣櫃上也掛了個「Sakuraba」的名牌,裡頭除了整齊的疊著他的衣物以外,還有屬於櫻庭,大小型號和自己完全不合,數量比他多也比他昂貴的衣服。


他虛弱的閉上眼,試圖將腦袋中突然一下子一起湧入的太多混亂感覺給平撫下來,在過程中,壓抑的大多是悲傷,還有少數的悲哀。





小早川瀨那,只有你還沒看清現實,只有你認為自己是特別的,是王城的一份子。
狠狠拍了自己臉頰兩下,他緩緩睜眼,重新面對眼前等待的一切。




映入眼瞼的事物卻平靜地令他意外。


磨光打臘的大理石地板上鋪有層柔軟的高級毛氈,大片的落地窗外透來的陽光雖然比往常陰暗許多,但還是照亮了每件精美昂貴的家具,糝糝的金粉塗抹在純白四壁上,乾淨的折射出高雅的氣息。

他們共用的大原木桌安靜地站在室中央等待,沒有塵埃蛛網,連條毛巾凌亂都容不下的交噢,就算只是間學生寢室也不能忽略的王者禮教…




這是王城校舍給人的感覺。




如今的他卻覺得平淡無奇,理所當然。




為什麼他第一天來時會對走廊上的紅地毯張嘴發愣,會對卡片鑰匙自動門驚愕,更對這些眼前的一切感到格格不入?





他想不透,因而感到害怕。


他習慣了貴族般的生活享受,但這些即將遠離他而去,泥門不會有這些在等他,當然的,只有平民的、那種他本來習慣的世界在等著他回去。




猛然打了個寒顫,他感到頭部異常昏沉,整個腦袋像果汁機一樣狠狠翻攪,將一切秩序急速摧毀,連他的理智也快難逃。


也許該洗個臉洗個澡的,瀨那揉著太陽穴想。至少,腦袋得清醒些,他的頭像個石塊般重,幾乎挺不起來要垂到床上去。



於是他胡亂抓件衣服,逃難似的竄進浴室。










「…小早川呢?」推推眼鏡,數講指著教室中央,那組唯一空缺的桌椅問,「又在打掃嗎?我們再等他一下…」

「不用了,老師,」舉起手,高見說,「小早川他下午都請假。」




「請假?」似乎有些不高興,數講放沉了音調,「怎麼突然請假呢,一次請掉整個下午…我聽其他老師都說他最近好不容易才追上進度,這樣一定會又落後的,可以把他找回來嗎?」

有些為難的,高見沉默數秒,但他再次舉起了手。



「老師,瀨那請假本來就是可以的,」他盡量放平音調,不洩漏太多情緒,「因為他並不受王城規則限制,而且這幾天他的確累壞了,讓他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相信瀨那追得上進度的。」

「嗯…是嗎,」仍蹙緊眉,講師聳聳肩,終於翻開課本,「那我不過問了,只是星期四的複習考請他一定要來,我們都很想看他學習到的成果。」



「我會轉告他。」
應了聲,高見重新作證,只是沒有將注意放回黑板,他的目光不自主地向前方那道背影飄去,在黑藍與白衣之間停住。



進沒有變化,他不意外的觀察到。是不會將情緒輕易表達吧,進應該多少會擔心瀨那,只是不願向他人流露而已。




是這樣子的吧。他憂心地想。









洗過澡,頭腦的確清楚了些,腦袋也不再那麼感到疼痛,只是沒有解決,留在原地等待的問題熱水沖不去,反而壓得思緒清晰的腦袋更重。




瀨那很後悔他為什麼不好好看一下他抓的衣服。


胡亂擦乾身子,套上衣褲後,他走到鏡子前想再洗一次臉,卻在看到鏡中的自己愣住了。






也是嚇呆了。





白底藍邊,繡有閃電銳利圖騰的白騎士隊球衣,鬆垮垮的披在他的肩膀上,方正的21號清楚得嚇人。





穿著白騎士隊的球衣的瀨那,愣愣的張著嘴,對他自己發愣。






白色騎士隊21號,小早川瀨那,位置是跑衛,也是人人口中呼喊的光速蒙面俠21,白色騎士隊的光速蒙面俠21。




太瘋狂了。他呆呆的抓住球衣下擺,將那「21」背浩大大撐開,想拼命看清楚似地,用力拉扯。


如果。瀨那困難地吞了吞口水,他望鏡中那雙驚慌失措的褐眼,忍不住地想。
如果…只是如果,他,小早川瀨那,隸屬白色騎士隊,不要主將的身分也行,只是隸屬白色騎士隊,是白色騎士隊的光速蒙面俠21…




你瘋了。鏡中的那個他突然睜大眼,責備似的瞪他。你別再妄想了,你根本不可能在王城高中讀書,更不可能是白色騎士隊的光速蒙面俠21。




只是如果而已。他試圖反駁,如果我是的話…



白色騎士隊沒有光速蒙面俠21。他冰冷的眼神刺來。小早川瀨那,你還想妄想下去嗎,你現在還醒不過來?




揪住球衣的手猛地一抓,將那「21」號字體扯得扭曲。




光速蒙面俠21,是蛭魔妖一給你的稱號,蛭魔在泥門挖掘出你,逼你打美式足球,你才能夠擁有這些──白色騎士隊沒有蛭魔,只有泥門有而已,你是泥門高中一年一班的小早川瀨那!



可是,如果我…只是如果,我可以進到王城高中讀書…





那更不可能了。他瞇起眼,冷冷地說。你只是個小老百姓,白色騎士隊根本容不下你,而且就算你真的就讀王城高中,你又能夠和美式足球扯上什麼關係?


你只是個跑腿的、沒人會注意到的小小黑點,就算你跑得再快,也不會有人拉你去打美ˋ足球的,你看起來就是這麼瘦弱軟弱虛弱加貧弱,庄司大概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只有急缺人才的泥門惡魔蝙蝠才會注意到你,而且…

你覺得,一個待在王城中的小老百姓可能會受到王子的青睞嗎?也許你還是會喜歡上進,但進永遠也不會注意到你,他看的永遠只是美式足球,如果沒有美式足球,你根本什麼也不是,根本無法引起進的注意。





所以,如果你,小早川瀨那想要繼續和進維持這樣的關係,就不要再癡人發夢了!他厲聲責備,回到泥門,回到泥門光速蒙面俠21的身分,回到白色騎士隊死對頭的隊伍中,這樣子他才會繼續注意你,否則他,進清十郎,沒有理由去注意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小平民老百姓的。




瀨那突然又趕到一股強勁的頭暈──他及時扶住洗手台才沒整個人倒下──他撫著澎湃不定的胸口,感到那股在頭暈目眩之後,隨即湧上的悲哀敢是多麼熟悉,熟悉到令他幾近暈眩。





仍然是一樣的答案,他明白,和之前武藏和蛭魔要他對進宣戰時釐清的答案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美式足球,如果不是用著光速蒙面俠21的名義,那他本來與進是兩條平直的線,互相行各自的路,沒有交集。




這痛痛得他崩潰。












一直等到晚自習結束,進才回到寢室。



刻意放緩放輕了腳步,他在快走到寢室時這麼做,他不是不擔心瀨那才晚歸,而是同意高見的說法,讓瀨那多休息一下。



他是在努力撐著。進想,瀨那雖然口頭上說沒事、不累,但他知道,瀨那習慣用「沒事」來做遮掩隱瞞的藉口,他是真的有是卻不願意說。


自己不是個唇舌靈敏的人,他明白,他只看得到瀨那的強撐和痛苦,卻不明白該如何幫助他,他沒有這樣的經驗過──無論是在遇見瀨那之前或之後,他感到茫然,就算知道總該說些什麼去安慰他,幫助他低落的心情找到出口,但他不知道怎麼做,儘管他是多麼希望瀨那不必感到痛苦煎熬。





自責的,進踏入寢室內,而他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尋找那整個下午不見人影的瀨那。


睡著了。進藉著牆上開著的,也是室內唯一光源來處的小夜燈看到床被的起伏,他在門口停了幾秒,才輕輕的,盡量不發出聲音的向瀨那走去。




似乎睡得很沉,進停在床前,看那張露出一半的睡顏想。他蹲下身子,傾向他去,仔細端詳沉睡中的瀨那。





夜燈的光芒昏暗不定,卻意外的在橘黃微醺中給人一種安全窩心的溫暖,藉著昏黃的微光,他伏在床沿,小心翼翼的伸出粗重的指頭,沒有碰觸,只是間著層薄薄的空氣,順著臉頰顴骨起伏,慢慢的撫出一圈輪廓。




咖啡的色調,很適合他。不知為何,進突然這麼認為。
溫暖的褐黃,沒有黑咖啡的尖銳,摻多了點牛奶的溫柔,淺淺的甜,卻很馨香。








他不喝咖啡,只有父母帶他出國、為了禮儀才會碰觸,咖啡因是會上癮、令身心受到傷害的藥物,但他卻覺得,印象中唯一一次喝過,卻深深記得的味道,是醉人味覺的拿鐵,一杯摻了很多牛奶,沖去咖啡苦澀酸楚的熱拿鐵。







很適合他。



人不是東西,但進是真的這麼認為,瀨那很適合咖啡,很溫暖的,讓人眷戀的熱拿鐵。






只是太溫柔。






瀨那輕哼了聲,熟睡的顏面蹙起,像察覺有人凝視般的翻了下身。




心稍稍沉下了些,進想起瀨那今天的失常,他強迫自己丟棄方才那些不切實際的想像,重新回到現實。


他看起來真的很累。進冷靜評估,他看向散落在床腳的球衣袋,被主人隨手放著置之不理,進伸手拿了過來大略整理一下,眼角仍是凝著床上沉睡的人,在猶豫著究竟該不該喚醒他。


他沒有吃晚餐,已經好幾次了,空腹入睡傷身,至少喝些牛奶再入睡比較恰當。




進卻無法說服自己伸手去搖醒瀨那,念頭只能擱在心中壓著按耐。



大概又是因為自己,他才會這麼感到壓力。進無奈的想,儘管他很努力的想向瀨那表示善意,可是自己不是艾說會的個性,也不大想去搭理其他人,他只是第一次想去好好對待一個人,但顯然他做得很差,不但沒辦法幫瀨那什麼,似乎還讓他操心得更多。


是自己做得不好吧。他感到沮喪,否則,瀨那不會撐得這麼勉強,笑容也不會如此黯淡。
也許真的該讓他好好休息,不要再加重他的負擔比較好。




悄悄下了決定,進將整理過的球衣袋放回原處,安靜起身,回到他的位置。




他才剛拿出筆記要開始溫習時,瀨那那邊卻突然傳來窸悉窣窣的碎聲,進推開椅子起身,看到瀨那掀開被子、跳下床來,從背包中抓了本書就跑向他。





「抱歉,進前輩,我睡太久了。」

瀨那先欠了欠身,他的臉色難掩倦意,他自己拉了張椅子靠到進的書桌邊坐下,拿起筆就抄抄寫寫起來。



進本來想說些什麼,但瀨那動作太快,他只能站在旁邊看瀨那拼命抄,就算他知道對方仍然處在疲憊的狀態。



還是應該說些什麼吧。





「…小早川,」他困難的開口,有些不知該如何迎對那雙褐色的大眼,「…你沒有吃晚餐,要不要我去弄一些?還是你要再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不餓,進前輩不用麻煩了。」瀨那急忙表示,「我想先把下午的進度算完,不然可能會追不上進度…」


「你似乎真的很累…」


「我沒關係,沒事的,進前輩我可以撐下去,而且星期四的複習考我也想看看我學得如何,不然感覺很對不起老師他們…我可以繼續看書,沒關係的。」


有些急了,瀨那感到抱歉,他不是有意推卻進的好意,只是他想好好珍惜。






珍惜他清醒著,能和進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睡眠現在對他而言都是浪費奢侈,就算身體多麼疲憊,肌肉神經不斷尖叫著吶喊渴求些許喘息,他還是不願失去任何一點能和進相處的時間。





淺淺苦澀的笑,瀨那將注意拉回筆記中,逼自己去面對那些刁鑽尖刻的生字。




雖然這種做法消極悲哀了點,可是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選擇。







知道瀨那無意休息,進雖仍不明白他的堅持,但還是坐回瀨那身邊,耐心詳細地為他寫下一道道他需要的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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