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迴戰同人小說,宿伏,現代PARO,前世捏造,R18
節一
昏暗的燈光映照在威士忌酒瓶上,反射出銀髮女性歪斜的面容,但即使被扭曲成奇特的弧度,那張臉還是如此地美艷。
「今天您的心情似乎很好呢,宿儺先生。」
一身豔麗大膽的暗色禮服,冥冥站在酒桌前,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問候了熟客,靠著沙發背、兩手張開以舒適的的姿態,讓陪酒女侍幾乎是貼在胸前的宿儺瞥了這間店的主人一眼,沒有否認。
身為黑鴉館的店長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推銷的時機,她緩步驅前,拿起桌上那瓶喝了一半的昂貴洋酒,看著上頭的標籤。
「新酒的香氣總是比陳年的少了點層次,但就是那種獨特的酸甜青澀,才顯得額外珍貴吧——不知少董今天有沒有這份雅緻呢?」
宿儺拿起那盞玻璃杯,坐在旁邊的女性露出了不甘願的可愛表情,不過冥冥並沒有搭理自家員工的抗議,只是掛著愉悅的微笑望著宿儺。
她所經營的黑鴉館是採信任制的記帳結,來消費的客群在社會上有一定的身分地位,對於客人的喜好、需求她總是會特別留心打點,就像眼前這位身上有著刺青的年輕男性,雖然看起來一臉兇神惡煞,但只要荷包的厚度夠,都會得到她精心準備的招待。
「說。」
宿儺晃了晃酒杯,終於開口,冥冥知道惜字如金的他光是肯給一個字就能代表明確的意思,便做出了開心的笑容坐到沙發空著的另側。
「有個剛受訓完的孩子,我想『他』會是您喜歡的類型。」
「他?」
宿儺皺眉,斜了眼貼在自己懷中嘟嘴、期待他拒絕店長推銷的美麗女性。
「男的?」
「是少見的美人哦。」
絲毫沒被宿儺語氣中的質疑退縮,冥冥翹起一腳,優雅地將已等待在旁的憂憂遞上來的平板拿起,美麗指甲輕輕地在上頭敲了幾下,螢幕上出現的那張照片讓宿儺瞇起眼睛。
「讓人失望的話,我可是會砸店的。」
「您真是愛說笑呢。」
站起身,冥冥拍拍弟弟的肩膀,回過身對沒有再表達異議的宿儺拋了一笑。
「不過因為沒有經驗,恐怕需要您多費心照顧了。」
榻榻米特有的香氣在幽暗的室內緩緩飄散,場景已從方才播放著迷幻電子音樂的酒館換成了日式臥房,那女人對每個客人的喜好都會打聽得一清二楚的個性、是宿儺定期會來這裡消費的主因,不用吩咐太多,她自然會將每個細節都處理完善。
泡完溫熱的澡後,精神變得相當好的宿儺感到方才喝下的酒精也開始起作用了,酥酥麻麻的讓人通體暢快,在結完一個季度的大案子後,沒什麼比跑到酒館喝上幾杯、然後在傳統和室裡忘掉工作盡情享樂更讓人舒服的事。
他慵懶地坐到房間中已經鋪好的日式床鋪上,抬眼望向門口,紙門外有個人影緩緩地從旁走了出來,連時間上也算得相當精細。
「進來。」
宿儺沉聲說,紙門照著他所想的那樣緩緩拉開,一名穿著紅色女用和服的人從黑暗的門縫中出現,室內微弱的暈黃燈光映在他的臉上,紅色的眼妝與唇膏,還有被精心盤起、別著朵華麗紅花髮簪的黑長髮,除了稍微寬大的肩膀與明顯高挑的身材以外,若冥冥沒特別告訴他,宿儺還真會以為眼前這人是個女性。
闔上身後的紙門,那人站在原地,明顯有些不安但卻認份地看著宿儺,在他被刻意打扮成一身自己喜愛的血紅之中,宿儺注意到,唯一不是紅色系的是那雙深藍色得眼睛,但也就是因為這樣才特別地出眾而吸引人。
「過來。」
宿儺招招手,那人也就順從地走了過來,輕輕跪在他的面前,拉近的距離能夠讓宿儺更看清楚這張臉了——冥冥那女人真沒說謊,他在生意商場上也是見過不少招待女郎,濃妝艷抹、楚楚可憐或妖艷勾心的比比皆是,但這人…宿儺靠著茶几、單手支撐下巴,細細地看著那張精緻又漂亮的臉。
是少見的美人,又冰又冷猶如高山懸崖上靜靜綻開的花,即使身處酷寒,即將委身於他人,那雙眼睛裡也還有著滿滿不許被侮辱的自尊。
光是看著,就忍不住想像起等會兒這高傲的傢伙披著一頭亂髮、無助地在自己下方呻吟哭泣的模樣。
「什麼名字?」宿儺稍微起了興趣地問。
「惠。」
那人開口,第一次聽到聲音,已經變聲的嗓子能夠清楚地分辨他的性別,宿儺思考了下,沒抱過男人,但如果是生得這樣漂亮的傢伙,那女人也說已經教育過了,應該是沒問題。
「舔吧。」
宿儺指了指自己雙腿間浴袍遮掩之處,惠點點頭,像是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那樣沒有猶豫,爬到他的跨間,俯下首去咬起白色的布料。
咂咂的水聲吸吮中,宿儺從茶几上摸來總是準備著的菸草,好整以暇地捲起、點燃,蘋果香氣隨著輕微的火花跳動而逐漸散開,在他的雙腳中,這名叫做惠的漂亮男性正將他的分身全數含入,緊窄溫熱的口腔、喉間,宿儺閉上眼,享受著極不像是初次實戰的服務。
隨著吸吮的節奏,原本平緩的陰莖逐漸勃起、變硬,惠吞得有些吃力起來,好看又高傲的藍眼睛微微瞇起訴說忍耐的多少不適,這表情讓宿儺移不開目光,他伸手、揪住惠被盤起的頭髮,將他給拉起來,龜頭彈出塗抹了紅色唇膏的口時牽出一道綿黏的唾絲,宿儺瞇起雙眼,看著微微喘氣的惠。
「騎上來,會吧?」
語氣強硬得明顯不是問句,惠點點頭,深吸了口氣,像是在心底做了什麼沈重的告別——在宿儺面前岔開了雙腿,儘管有著和服布料遮掩,那張倔強的臉還是因為羞愧而在扶著他分身緩緩坐下時羞愧得微微別開。
完全充血的性器尺寸本就偏大,對未經人事的花穴來說、即使已經擴張過,但光是要插入都還是稍嫌困難了點。
惠咬著唇,握著對方性器的手指因緊張而微微有些抖、但又不敢大力地握住惹對方不快,宿儺自然樂於欣賞眼前這幅生澀的美景,抽著菸斜躺在枕頭上,看惠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坐在自己分身上、以為吃進了肉柱卻又被惡意滑開的窘態。
終於,在嘗試了數次、原本只微微分開的雙腳也岔成了大大張開的羞恥模樣,龜首才終於順利地探入那緊張的花穴中,如預期般緊窒、一點一點地擠開腸肉的擴展感,刺激讓宿儺微昂起下巴,但卻沒有要主動深入的意思,已經含到一半、腹部漲得難受的惠看著眼前這張冷漠的面孔,藍眼睛黯然地垂下,他深吸了口氣,一次坐到底部。
就像是自取般的屈辱,藍眼睛一下便變得水氣迷濛,惠緊緊咬住嘴唇,如先前被教育好的那樣開始擺腰,上下吞吐著這客人的性器,感受到他那危險的目光刺在自己身上,毫無憐惜地看著自己的狼狽。
宿儺又抽了口,將剩下的菸捲放回案上,終於對惠伸出了手——胸前華麗的衣襟被猛扯開讓惠嚇地縮起肩,對方那雙腕處帶著刺青的手摸上自己的胸口,在還來不及感到癢以前猛地揪住了乳尖,惠嗚地哼了聲,忍住咒罵地瞪著惡意拉扯粉點的那傢伙。
又搓又扯的手勁隨著宿儺的愛好從未溫柔過,他玩弄般地以指腹揉壓著那兩朵花般柔嫩的肉點,直到它們充血、挺立成性感的小鈕,才張開嘴滿意地含住。
「嗚…」
細微如貓叫般的悶哼鑽進宿儺耳中,讓宿儺的心情變得很好,於是他捏住了惠的臀部,大力的掐揉、壓往自己腿間,一次又一次貫開那熱黏的通道。
突然間被奪走主控權的惠只來得及抱住他的頭,腿間被大力貫穿讓眼前視線瞬間模糊,接二連三、又狠又猛地撞進自己下半身,每次被插入都在清楚地讓他體會到被佔有的事情,他用力眨掉滿眼的淚水,逼自己專心回想起冥冥教他的事情,收緊腿間肌肉來取悅這個男人。
出乎意料地宿儺很滿意惠的反擊,放開已經紅腫、還留著圈齒痕的左乳,他轉而含住被冷落的另邊,握住了惠被腰帶綁得死緊的腰,交合的節奏逐漸加快,深深插入惠體內的肉刃也變得越來越硬,腸肉貪婪地吸附住宿儺的分身。
這男的抱起來的感覺倒真的還不差,他這麼想地閉上眼,拋開先前的雜念,專注地享受著身底下逐漸倍增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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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沒事了
留著頭黑色半長不短頭髮的男性,半蹲下來,將手伸向自己,那張漂亮的臉在微笑,綠色眼睛也笑得彎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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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儺皺起眉,微張開眼,看著在自己身上騎動、身上布料凌亂得滑落至腰際的惠,他依然抱著自己,將重量全靠在他身上,拱起腰反覆地貼向他的分身,方才還生疏的騎乘位一下子就抓到了訣竅,宿儺感到自己已差不多快繳械了。
但方才的景象是什麼。
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下半身接近沸騰頂點的慾望很快就奪回了注意力,宿儺不禁握緊抓在他腰上的手,加重力道地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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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深色男性和服的成人握緊自己的手向前走去,不時往下看他,並對他露出微笑要他安心,黑色的布料上印著陌生的家紋,四周景色一直隨著他走動的身影而改變,從原本偏僻的荒村,來到了一幢華麗的大宅,然後是室內,傳統木造和室。
期間,一直有其他穿著和服的人們來去,其中有幾個女性看起來相當不滿意、一直指著他不停說些什麼,她們說的內容聽不清楚,但…宿儺緩緩抬頭,看著懷抱自己的男人。
別擔心,你可以留下
綠色眼睛堅強而溫柔地望著自己,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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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潮的白光緩緩地消褪,但眼前那張溫柔而美麗的臉卻變得更加清晰,宿儺緩緩回過神,發現自己正平躺在床上,惠則趴在他身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吸氣,他能感到自己的分身還埋在對方體內深處,隨著每次呼吸,腸肉便會擠壓、蹭動他的肉棒。
那張臉。
宿儺這次看清楚了,就算實際上不存在,他也能仔細地將對方的輪廓在腦海中清楚勾勒——宿儺忍不住捏起惠的下巴,拉起他的臉仔細觀看。
泛紅的雙頰,白皙皮膚,被刻意畫上的紅色妝容,頭髮也大概是因為賣身需求而特別地留長了,本來精心盤起的黑髮因為方才的性愛而變得凌亂,宿儺索性扯掉那朵礙事的花簪扔到旁邊,黑髮一下子便散開、垂落,惠虛軟地望著他,點著紅膏的薄唇微微張開,沒有說話。
雖然碰酒抽菸,但宿儺可沒有吃藥的嗜好,那會比上述兩者更影響工作的效率,黑鴉館也不可能在提供的菸草上動手腳。
迅速地思考了一次現在的情況後,宿儺將視線擺回了惠的身上。
為什麼,這張臉會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以另外一個人的身分。
宿儺確定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因為眼睛顏色完全不一樣,但其他的條件卻幾近相同,而詭調的是那些事情從未發生在自己的記憶裡,他沒有那樣的經歷,宿儺非常確定。
但,畫面卻和漲潮的海水一樣,一波又一坡地沖進了他的腦海裡,逐漸清晰的男人輪廓,古色建築大宅院,他連那男人身上穿的和服所繡家徽都能清楚地描繪出來。
一定是哪裡不對勁。宿儺放開手還他自由,惠緩緩坐起身,低頭看著他們還連合的私部,宿儺繼續躺著,腦袋卻在飛快地運轉,來回地在那些逐漸出現的不存在記憶與現在眼前的這人之間對照。
「菸。」
他說,惠從茶几上拿來宿儺剛剛卷的菸草,遞到他嘴邊。
尼古丁與香草燃燒的氣息讓宿儺激動的思緒冷靜下來,他深深吸了口,起身、要惠躺下。
惠順從地躺下了,腰帶已經半鬆開來,讓一身華麗鮮豔的布匹散在身下,礙事也礙眼,宿儺索性將它們通通扯掉、扔到旁邊,然後拉開惠的雙腳。
如果這些奇怪的事情是在和這傢伙上床後出現,那麼,他便是癥結點了。
剛剛已經經歷過而稍微習慣性事的惠在被再次插入時沒那樣抗拒了,淡然的表情更像是認命一樣地垂下雙眼,宿儺吁了口氣,緩緩地開始第二輪抽插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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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惠的家主坐在房間內、透過紙門滿意地看著平院中忙於鍛鍊的的青少年,兩頭黑白色的犬型式神來回攻擊、撲咬,都被他俐落地閃開,而憑空落下的斬擊則適度地切掉了式神身上部份的毛髮。
他一下就成長到可以與惠同高度對視的青年,惠出門時總是帶著他,讓他拿東西、跑跑腿,也會教他很多東西,宿儺感到自己讓這個惠非常地滿意,甚至到了喜歡的地步。
出於感覺,從惠望著自己的眼神,那雙綠色眸子裡所含的感情,讓他覺得自己是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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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貴族吧,宿儺判斷那些畫面中透露的資訊,他握緊了眼前這個惠的後膝,下體更頂得進去、感到自己與他的臀部完全貼合,汗珠滑過宿儺的臉龐,悄悄滴落。
惠給連連頂得不住往後仰去,粗壯肉棒來回攪動他的肉口、交合處早以濕成一片黏糊糊,噗啾咕啾地在被褥上暈開了片深漬,本來軟頹的肉莖也逐漸昂起,隨著律動微微擺晃。
那雙眼沾著水氣相當濕潤,宿儺努力地看清楚惠的臉,方才冷漠的高傲模樣已全然不復、染上了情慾的紅暈,不願放聲浪叫而委屈地皺著眉。
那些記憶,宿儺加快了衝刺速度,下巴繃的死緊,他就像是這個人的家臣一樣,立場顛倒過來,被惠帶回去的自己服侍著他,甚至被愛。
那個自己,宿儺看到了,自己伸出雙手、攬住了有著漂亮綠眼睛的家主,將他拉入懷裡親吻。
「嗚嗯——!」
再也壓抑不了的尖叫隨著精液一同竄出,宿儺望著癱軟在自己身下的他因為高潮的歡愉而低聲哭泣起來,手指、指尖和他一身白皙的皮膚泛著熱熱的粉紅色,宿儺不禁抱住惠無力的腰,進行最後的猛衝,連連撞得惠尖叫、然後射進他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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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這次不能讓你跟來。」
陰鬱的天空像是要下起暴雨,穿上了正式服裝的家主雖然和往常一樣微笑著,但他知道對方並不開心,甚至是強顏歡笑。
惠對他伸手,他們之間原本連結起來的藍色咒力緩緩具形、流動,然後斷了。
「你現在是自由之身了,宿儺。」
過度的錯愕,讓他竟然只能呆站在原地,看著那人轉身,緩緩地離開自己的視線,還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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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潮的餘韻這次維持了良久,環繞在空氣中多時,才緩緩地平順下來。
被摟著和摟著對方的都沒說話,耳膜底只餘下強烈的心跳聲響與粗重的呼吸,將臉埋在惠頸窩中的宿儺動了下,重新意識到他還在現實的空間中,原本以為他就要留在那個沈重到無法動彈的永恆裡。
惠還在自己懷中,哪裡也沒去,只是閉著雙眼稍作休憩,他沒有像剛剛那樣離開…宿儺轉頭,在極近的距離裡能夠看見他小巧的唇形輪廓,還有眼角的紅妝。
應該是情慾被撫平了的現在,他心底卻像出現了個無底的破洞,所有的快樂與情感都變成流沙、不停地陷入其中消逝,宿儺不知道該怎樣來形容現在的心情,大概是一直被盯著看,惠疑惑地睜開眼睛,看著臉上表情複雜無比的宿儺,與預期不符的反應讓他忍不住擔心起來。
「宿儺先生?」
惠出聲問,陌生的稱呼讓宿儺楞了下,隨即在心底嘲笑自己的分不清現實與幻影,他搖搖頭表示沒事,用手指示意他轉身過去。
夜晚沒有盡頭。
惠雖然沮喪、但沒有表示任何抗拒,撐起自己發軟的身體,背對宿儺,對方的手將自己的臀部抬高,就像店長曾教過他的那些姿勢一樣,服從,惠抓緊床被,像隻狗一樣地服從客人,在肉棒再次插入時他不斷在心中提醒自己,挫折、屈辱和不甘心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佔據了視線。
後庭早已被摩擦得有些熱痛,惠將臉埋進柔軟的白枕裡,感到下半身被無止盡地分開、插入,那比自己學習用的假陽具尺寸都大上許多的肉棒反覆分開他的身體,一切都是那樣地清楚。
原本揪住床單的雙手被包覆住,叫做宿儺的恩客握住他的雙手,十指交扣,這樣感覺也沒有比較好,被全身壓制著的惠如此想。
男人將他的臉扳轉過來,溫熱的唇瓣覆上他的瞬間讓惠驚訝地停止呼吸。
親吻,在先前兩次中沒有的動作,店長也沒有教他。惠張開嘴、感到濕熱舌頭鑽進了口腔裡,細細地舔過他的牙齦、舌底,得到的資料中這些全部都沒有寫。
該怎麼回應才不會出錯?惠不安地想,他沒有回應也沒有拒絕這個吻,只是讓宿儺抱著他,兩腿間的模差變得又慢又緩,與剛剛為了縱慾而衝刺的節奏完全不同。
雖然不安,但並不討厭。惠閉上眼,宿儺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攬著他整個人,讓他覺得不像是被當成物品對待了。
他們維持這個姿勢持續著性愛,直到惠再次感覺到溫熱的精液射進他的體內。
節二
他的嘴中有蘋果和香料甜甜的味道,並不是真正刺激舌尖的甜,但嚐起來是甜的。
在宿儺放開他後,惠依舊躺在床上,唇被吻得有些腫熱,嘴裡也都是對方的菸草味,後頭傳來打火機的聲音,宿儺坐在茶几旁抽起一根新捲的菸,單手支著下顎、暗紅色眼睛望著一邊的惠,似乎陷入了思緒。
他的身上有著許多刺青,惠這時才注意到,黑色的、如蛇蔓延在胸口、大腿,足踝與腕處,連臉上眼皮兩側也有著三道爪痕般的黑痕,與一般常見的黑道刺龍繡鳳繪虎並不相似。
「你剛來這裡工作?」
突然,宿儺的聲音拉起惠的注意,他支起有些發疼的身體,跪坐在床墊上點了點頭。
宿儺是他在黑鴉館接的第一個客人。
想至此,惠原本平復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往後這個男人會替換成其他的人,像今天這樣將他壓在床上,或者更為粗暴地對待…
「穿上衣服。」
宿儺說,惠「噯?」了聲就看到他站起來,撿起方才掛在椅子上的襯衫褲子,迅速套上,不是浴袍?惠一時之間有些錯亂,只能跟著站起身、但他撿起剛剛被宿儺隨意扯下丟在旁邊榻榻米的華麗女用和服,要穿上那些一重又一重的內外襯時,腦袋中疑惑著憂憂交代過這是過夜的客人,應該是明天才會離開才對。
踩過榻榻米的重量感從後傳來,惠錯愕地回頭看著抓住自己手腕的那人,他一臉不耐煩地瞪著那堆繁重布料,伸手就扯了白色那件內襯、幾乎是粗暴蠻橫地套在惠身上。
「你…等、等一下!」
被隨意地用布料包覆住身體,手腕隨即又被宿儺抓住、大力地將他往外拉去,整個人差些失去重心踉蹌幾步才站穩的惠對走在自己面前的宿儺喊。
「宿儺先生您怎麼了,我哪裡犯錯了?請你等一下…宿儺先生!」
宿儺沒理會後面的叫喊,逕自往酒店電梯處走去,而被拉著走還要扯住身上布料不掉下來的惠光想到店長那張冷豔的笑容,就緊張地刷白了臉。
「對不起、如果哪裡作錯了請跟我說、宿儺先生—!」
他幾乎是要跪下來哀求這個不聽人說話的傢伙,但宿儺好像當他不存在一樣,把他給拖進電梯,然後拿出手機滑,只是抓在惠手腕上的指頭像鐵鍊一樣緊緊扣住、無論他怎樣拉也扳不開。
怎麼會這樣。
嚇得整張臉刷白的惠無助地看著他冷漠的側面,宿儺大概是鐵下心了,電梯門一開又拉著他往外大步走去。
「女人,出來!」
已進入深夜安靜時段的黑鴉館被砰地踹門聲驚起,坐在吧上的工作人員與其他還在醉生夢死的酒客們紛紛嚇得回過頭去,望向拖著一名衣衫不整男性走進館內的宿儺。
「少董,怎麼了嗎?」
身材嬌小、明顯還未成年的少年在一片耳語混亂中率先發難,他走到宿儺面前,掃了看來心情非常可怕的他與嚇壞的自家員工一遍,確認了大概發生什麼狀況。
「那女人呢?」宿儺懶得與這少年浪費時間,「叫你姐給我出來!」
「好的,請隨我來。」
憂憂伸出手、指引他們往另扇員工專用的門去,惠在被宿儺拉過去時不小心看到憂憂掃向自己的眼神,凌厲地彷彿要將他殺死。
他真的死定了。
帶著絕望的想法,惠幾乎是心死地跟在宿儺後方、走入了店長專用的辦公室。
紫色調的沙發與室內陳設,還有桌上堆疊的文件與酒瓶,無論來過幾次,這裡的空調都彷彿南極那樣讓惠難受無比、手腳都忍不住開始發抖感到麻刺。
他們坐在沙發上、隔著張玻璃茶几相望,銀髮的店長看起來相當困擾,沒被編髮遮起的那隻眼盯著惠,像是在責備一樣。
這位可是常客啊,千萬不能怠慢。
惠彷彿能看見幾小時前,她千交代萬交代的凝重神情。
宿儺先生是屬於花錢不手軟、但脾氣非常壞的那種客人,只要好好按照他的意思讓他開心,當個可愛的孩子就行了,記著我之前教你的那些,別搞砸了。
但他還是搞砸了。
低下頭,惠望著自己的膝蓋想。
「抱歉,宿儺先生,請您先冷靜下來。」她起身、先行了個標準的日式歉禮,
「我為員工的教育不全道歉,可以請您告訴我這孩子作錯了什麼事嗎?」
他也想知道。一臉慘白、但怎樣都不敢插嘴的惠偷瞄了眼宿儺,他依舊臉色陰沈,闇色眼直直盯著店長,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始終未曾鬆開。
明明自己已經照著店長教導的方式盡力服侍這個人,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問妳,」一片死寂中,宿儺終於開了金口,並指了指坐在他旁邊的惠。
「這人妳花多少弄來的?」
「咦?」
楞了下,機靈的女性在腦海中閃過千萬種男人問這種問題時的各種可能原因,而當事人還在一頭霧水地不懂他問這要作什麼。
「我在問妳花了多少錢在他身上,妳不是對數字一向反應最快?」
宿儺不耐煩地用另一隻手指敲著手機螢幕。
「宿儺先生怎麼會突然問起孩子們的價碼呢,每個孩子都是我用心培育的成果,雖然他可能因為剛來這裡而犯錯…」
「我只問妳花多少錢。」
宿儺稍微提高了音量打斷冥冥,旁邊的憂憂不安分地動了下,似乎對他這樣無禮的舉動很有意見,冥冥抬起手制止年幼的弟弟以免情況變得更加混亂。
她抱起胸,唉呀呀意味深長地看了惠一眼,似乎在示意他安靜。
「一千萬。」冥冥輕聲說,
「男孩雖然便宜了些,但畢竟姿色和身材都很好,花多了點。」
「好,三千萬。」宿儺拿起手機,
「把妳跟他簽的契約交給我。」
什麼?惠還沒反應過來,皺著眉頭來回看著宿儺與店長,後者露出了「真是傷腦筋男人怎麼都這麼任性」的困擾表情,往弟弟招了招手。
憂憂也是一臉不可思議,但畢竟是姊姊店長的吩咐,馬上便走出門外。
「等等,什麼…」
「真是稀奇,我原本只想準備驚喜給您的,沒想到您這麼喜愛。」
坐回椅子上,冥冥邊笑邊拿出手機,將螢幕轉向宿儺,後者看了眼,便低頭按了串數字,惠只來得及看到一連串像是帳號密碼的數字店長就收走手機。
「我以前只聽說您在商場作風非常強硬,直接快速的風格搶下不少單,沒想到今天真的有幸親眼目睹啊。」
「店長?」似乎終於稍微意識到了些不對勁,惠求救般地看往冥冥。
「現在是…什麼意思?」
「哎呀,恭喜我們小惠遇到命定的恩客了呢~你真是個幸運星!」
冥冥對惠露出沒那樣燦爛過的愉快笑容,已經回到房裡的憂憂悄悄的將一疊紙放在她手裡,
「謝謝你,我可靠的憂憂,再去幫我把這孩子的東西拿來…諾,這是您要的東西,宿儺先生。」
宿儺粗魯地拿走她遞來的那疊文件,在同一個角度裡,惠幾乎是瞬間認出了那是他與店長簽下的契約,宿儺這下終於肯放開他的手腕,靠在沙發上讀起那紙文件。
唰唰唰的翻閱聲中,惠越來越覺得不對,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就像是他被店長給同意、用三千萬轉手給眼前這個男人,宿儺的確拿著他的賣身契,裡面有著自己的來歷和真實姓名與資料,現在全部突然被他知道了——
嚓。
跳動的火光讓伏黑惠呆住了,再次返回房間的憂憂安靜地將他的背包放在惠手中,但當事人卻沒有發現,他震驚地看著宿儺點了菸咬在嘴上後、順手點了文件的一角,室內的人們全都安靜地看著那份紙張迅速地燃燒、往上蔓延。
冥冥店長露出了哎呀的愉快表情,看著宿儺將剩餘的一角小紙片甩掉火苗,然後撕碎扔掉。
手臂又給拉起,但這次惠沒有再掙扎了,抱著自己的私人物品袋,茫然地跟在宿儺身後走出辦公室,門關上前、他回頭,正好看到店長姐弟對著他們彎下腰行了個九十度的標準禮,他轉回去、看著不發一語只拉自己往酒館外走去的粉色後腦杓。
今晚有太多奇怪的感覺衝擊他了。
坐在副駕駛上,惠安靜地穿上自己本來的私服,垮褲與襯衫,在套上襪子時頭髮垂到眼前,這長度相當不習慣也很礙事,宿儺在他繫上安全帶後踩動了油門。
一路上,誰也沒開口,車內莫名地被沈重氣氛給籠罩,宿儺偶爾會把咬著的菸換夾在指間中才有稍微的動作,其餘時間他只是緊盯著前方路況。
惠沒有問他要去哪,他不知道該不該問,現在他的腦海中只剩下剛剛在店長辦公室時突然出現的那筆交易。
三千萬,那是什麼數字,惠不安地絞緊手指,但是,坐在他旁邊的這個男人,今天第一次見面、第一次上床的「恩客」,突然就拿出了三千萬買下自己。
重點是他燒了那紙契約,這到底代表了什麼,自己可以擅自認定他們之間沒有虧欠嗎。
帶著各種忐忑不安,伏黑惠保持著緘默,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任憑宿儺開往他要去的地方。
宿儺的心情很糟,但他還是保持著一定速度,以免被警察盯上,現在的他絕對沒有那個對警察說明車內乘客有誰的耐心。
那些莫名在他們上床時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對宿儺來說已經太清楚了,清楚到他不想再多看一眼。
忽然間恢復了自由身,已經習慣跟隨家主到處行動的宿儺漫無目的地遊蕩了好陣子,但是在某天、他看見木板上的告示時,像是雙腳被木樁釘在地上,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惠教過他認字,所以他看得懂經書、符文,使用起來相當上手熟練,但他怎麼樣也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他會在昭告令中看見那個熟悉的名字。
…政變之亂,處死數名主謀者,以及其餘黨…
禪院惠的名字列在其中之一。
這次不能讓你跟來。
熟悉的笑容,和突然間被解除連結的那天,竟是沒有說出口的訣別。
開什麼玩笑。
宿儺煩躁地猛抽了一大口菸草,灰白色紙段瞬間燒去大截。
擅自將人撿回來養大、擅自地與身分低下的他相愛,然後又擅自地離開,突然就那樣死掉了,不管是不是曾經屬於自己的記憶,都令他非常火大。
他斜了眼後照鏡,這個叫做伏黑惠的傢伙正安靜地縮在駕駛座上,他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到這些不存在記憶的影響,只是覺得一切都來得莫名其妙而寫滿整臉的錯愕。
剛才那件交易,現在回想起來連宿儺自己也覺得太衝動,冥冥那女人笑得多麼開心,僅是轉手就現賺三倍,這絕對是他經手過最失敗的一筆生意。
但是,宿儺冷冷瞪著前方的紅燈,被自己拉入懷裡親吻的家主,還有躺在自己床鋪上的賣身人,他們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宿儺在抽完桌上的菸時確定了件事:如果他就這樣把這傢伙扔著辦完事就離開,他絕對會後悔得想殺死自己,像他想殺死那個傻傻地就看著家主離開的自己一樣。
他只是不想再感受到懊悔而已。
「住哪?」
不知過了多久,伏黑惠才聽到對方開口,簡短的問句。
是要載他回去嗎?說出地址時惠不禁猜測,原本以為自己會被載去不知名的地方,但宿儺看起來並不打算這麼作,而是真的在導航中設定了他的地址。
店長要憂憂剛剛把惠的私人物品還給他,是因為已經知道自己不會再回店裡了吧。
抱著側包,惠轉頭看著車窗外越來越熟悉的街道想。
清冷的空氣,空無一人的深夜街道,如果是前幾個小時伏黑惠絕不會相信自己竟然能夠站在家門口前的台階上,他有些尷尬地轉身、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宿儺。
那張臉還是一樣,看不出來心情好壞,也似乎不打算說明任何事情,宿儺只是看著惠,確認過地址,他就轉身要走回車上。
「…宿儺先生。」
伏黑惠終於忍不住出聲在他拉開車門前喊住他,宿儺抬眉,表示他在聽。
「…抱歉,雖然現在才問,但是…」
惠握緊垂放在大腿外側的手,有些困難地與他對視。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為什麼?
宿儺知道他想問什麼,但其實他自己也想問,將手搭在車頂,宿儺快速地將方才發生的事情思考了遍——原本自己只想喝酒享樂的,然後被那愛錢的女人推銷成功,他們上床時自己看到了一大堆奇怪的像是真實發生過但實際並不存在的記憶,搞得他很不爽又不想跟禪院惠那傢伙一樣丟下對方擅自跑掉,乾脆花錢買個心安。
這一連串說出來,恐怕對方只會當他有什麼問題,花錢買快樂還要編這麼多的劇本。
「…你就當我暈船吧。」
說出這個簡潔過頭的結論,宿儺連自己也瞞不過去,對方當然也不相信,那對好看的深藍色眼睛困惑地看著自己。
「…那你想要買下我作什麼?」
理解了對方根本不想解釋後,惠轉而嘗試其他方面。
「如果你會想要花錢,那一定是會有目的的吧?」
宿儺抬起眉,這傢伙倒是挺聰明,他又思考了下。
禪院惠笑著被自己攬入懷裡,迎上唇來親吻自己,望他的綠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情感。
他們曾是那麼好的關係嗎。
「應該有吧,」宿儺說,惠緊張地看著他。
「跟我交往。」
「咦?」
又是個聽起來像在唬爛和省略一大堆訊息量的搪塞答案,惠有些不高興地看著隻手擱在車頂、慵懶地看著自己的那傢伙。
雖然很想說你在開玩笑吧?但這傢伙剛剛的確為自己花了三千萬,惠得耐著性子阻止自己不要做出激怒宿儺的行為。
「總之,我會再來找你。」
喀噠一聲宿儺拉開車門,似乎也只能這樣,時間上也夠晚了,惠沒有阻止也沒有道別地看著他坐進車內,不過在車門要關上時,宿儺好像又想起什麼的下車,走往他。
這傢伙到底…惠有些戒備但沒有閃躲地看著他向自己伸手,今天被他粗魯地抓住手到處衝來衝去,腕處還在微微發疼,不過就算自己想抗拒也沒有立場吧…
拇指按在他的右眼角,惠反射地閉上眼,感覺到有個東西在擦拭他的眼部,手勁一樣粗魯,然後是左邊,宿儺退了步,滿意地看著惠,手上拿著張被眼妝染得紅糟糟的衛生紙。
「好看多了。」
宿儺說,然後心滿意足地走回車子裡去,發動引擎,這次他沒有再多作逗留地直接離開。
剛剛他是在為自己卸妝嗎?惠按了按自己的眼邊,酒館姊姊們為他化的那些妝大部分都被擦掉了,雖然自己也並不喜歡化妝,但冥冥店長說這樣賣相比較好,他也就乖乖地任她們擺佈。
穿上漂亮的紅色女用和服,留了長髮,塗抹胭脂與插上裝飾,成為一個漂亮的商品。
惠摸著他方才擦拭過的眼窩,會在那種地方消費的人竟然做出了這種幾乎可以說是溫柔的舉動,他真的難以置信。
跨間流下了股低溫的液體,惠抿緊唇,剛才被他壓在床上要的記憶一下就全部回來了,原本就已相當混亂的腦袋又更是爛成一灘泥巴難以思考,最後伏黑惠決定先進屋去,沖場熱水澡、睡場久違的舒舒服服的覺,也許明天他就會從這場突而其來的美夢中完全醒來也說不定。
節三
在黑鴉館受訓的期間,冥冥並沒有虐待他們這些服務者——畢竟商品是要小心照顧的,她這麼說。但是光想到未來要委身於陌生人的命運,即使其他人都用習慣了就不會在意的說詞來互相安慰,但天生就有著潔癖的惠在那些日子裡還是沒能睡得安穩。
但這晚他睡得很好,也許是終於回到了家,不用下課後就去酒館工作,接受那些令人羞窘的訓練課程,也不用擔心店長何時對他們宣布接下來換誰要開始服務。
這些,在伏黑惠剛醒來的幾分鐘裡,就像是夢一樣,他躺在熟悉的床上,看著再熟悉不過的天花板,姊姊與自己共用的房間中的熟悉味道…他坐起身,腰部與腿間的酸澀感才突然告訴他這是現實不是夢境。
時間是難得的將近中午,他真的睡了許久,幸虧今天是假日不用去學校,惠有些艱難地下床,打開冰箱隨便找了些東西吃,並計畫著要不要做什麼料理去看姊姊,還是路上買也行…他站在廚房呆了幾秒鐘,隨即走向門口。
那台車。惠還有印象,停在家門口的那台是進口車,不是常見的國產車,所以他會有印象,店長也訓練過他們要記得客人的車型——宿儺從手機螢幕上抬頭,看著敲了他車窗的惠。
「呃…宿儺先生…」他輕聲說,雖然對方說自己會再來,但沒想到這麼快。
「睡醒了?」宿儺問。
「嗯,抱歉,您應該直接按電鈴的。」
「敬語那種麻煩的東西就省省。」宿儺不耐地揮手阻止他說下去,
「走吧,你想去哪?」
「啊?」
自動導航因為伏黑惠隨口答的句「我剛本來在想去醫院看姊姊」而設定了目標,再次坐在副駕駛上,安全帶穩穩地繞過伏黑惠的胸口,在白天光線充足的狀態下,比起昨晚昏暗的室內,現在他可以很簡單地透過後照鏡觀察這個叫做宿儺的人。
正午的強光幾乎要把他那頭粉紅色的稀奇頭髮給映成白色,原本闇紅的眼睛也變成清楚的血紅色,難怪冥冥店長會把他打扮成一身紅地送到宿儺房間。還有些疲倦感的惠靠著車窗,過長的頭髮垂在頸邊搔得有些刺癢,等等津美紀看到大概又會唸了。
那是專屬家人的會面時間,宿儺主動地說在門外等他不進去,這讓惠稍微鬆了口氣,來的一路上他都在困擾到底該不該主動開啟話題、但又覺得宿儺並不愛聊天,而且他還沒想好要怎麼跟姊姊解釋宿儺跟自己的關係。
病床上,剛經歷完場大手術、還在修養的津美紀今天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她伸手、溫柔地捏著惠垂在臉龐的頭髮。
「這麼長,該剪了。」她說,「家裡存的錢還夠嗎?」
「忙著打工,沒什麼時間打理自己。」惠輕聲說,「還行,貸款等畢業之後再還就好,妳先專心養身體,之後別想都叫我幫妳還。」
「真是丟臉,竟然只能躺在床上讓你想辦法。」僅年長他一歲的病人露出苦笑,望著窗外。
「你別跟著累壞了,惠。」
惠點點頭,要她放心。
怎麼樣也不想告訴她關於錢的事情是如何解決。
走出病房門外,惠看著坐在外面等候椅上、那個有著頭粉色毛髮的背影想。
雖然眼下的壓力解決了,但他卻有種欠下了更多無法用實際數字估計的債務的感覺。
這次宿儺沒問他要去哪,只是示意惠上車,不要拒絕他,惠聽從著先前冥冥給他的情報、乖乖地坐上副駕駛座,安靜看著窗外的街道風景。
他們之間是肉體的關係,應該是這樣的,惠那顆不斷在安靜思考的腦袋是如此認為,就各種面向來看,這個年輕男人看起來是很有錢的生意人,即使自己沒有下海,他與自己的世界也不會有什麼交集才對,雖然他昨天做了些不可理喻的事情,而且很明顯有許多內心戲不想說,伏黑惠也只能用這個理由讓自己不安的心情平靜下來。
即使他等等載自己去旅館激戰數會合,也不會有什麼好感到意外的吧。
「來,請看鏡子。」
繫緊布上的繩帶,年輕的美髮師將伏黑惠的頭扶正、面向鏡子,再以梳子比了個長度。
「剪到這裡可以嗎?」
「再短點。」沒等惠回答,坐在後方沙發區的宿儺便先開口,設計師看了眼惠,惠點點頭。
「照他說的沒關係。」
喀嚓喀嚓的一綹綹黑髮接連落地,惠看著鏡子中自己逐漸恢復成習慣的短髮,這裡是銀座一間相當昂貴、只接男客的理髮店,店裡坐著的大多都是西裝筆挺的精英或政商名流。
相較於從小家中自己和津美紀互相剪著玩到後來的熟練,無論是因為現實因素還是童年成長的背景,如果不是宿儺,這種店他大概一輩子都沒什麼機會光顧吧。
但這行程真是出乎惠的意料。在恢復輕便的短髮後,他陪宿儺吃了個午餐,差不多把需要辦的事情都辦完了、宿儺便提議送他回家,也真的開著車把伏黑惠安安穩穩地載了回來。
中間他們沒什麼對話,大部分都是宿儺問他要去哪,想吃什麼,相當簡單的句子透露出他相當省話的個性,幾小時的相處下來惠也很快就習慣了這個人的沉默與直接。
這就是他說的「跟我交往」嗎?
望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伏黑惠忍不住認真想起了宿儺的要求。
伏黑家門口,拿出車鑰匙的宿儺正要轉身離開,西裝外套傳來被抓住的感覺,他回頭,看到伏黑惠欲言又止的複雜表情。
「還有什麼事沒辦?」
他反射性地問,惠抓了抓變得短刺的頭,指了指屋內。
「家裡現在只有我在住…不進來?」
宿儺花了三秒來理解這個邀請,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今天的第一個表情。
「我倒沒想到這件事。」
若不是伏黑惠主動提出,宿儺還真沒有要抱他的意思。
簡單居家的單人床發出了煽情的嘎吱嘎吱聲響,從輕微的細聲隨著兩具肉體交纏的力道逐漸變得吵雜,宿儺抱著惠的左腳,一次次挺入他體內,襯衫衣物散在房間地板上,將原本整齊的室內染上情慾的風景。
他本來只抱女人的。
宿儺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將身子向前傾,吻上被自己頂到有些迷亂的伏黑惠。
這傢伙大概是因為昨晚的事情,覺得虧欠自己而希望作些什麼吧。
宿儺不是想去主動干涉他人想法的人,除了工作以外的事他大致上都沒什麼意見,他維持著抱著他左腳的姿勢向前傾去吻惠,幾乎要把惠給折成了兩半,濕熱的腸道也跟著繃緊、用力地吸附他的肉棒,插起來的感覺比女人還好。
還有,那些奇怪的記憶,宿儺也不想再多看一眼,停頓的最後一幕是自己沾滿鮮血的手,顯然那個傢伙失控地做了什麼——無論是殺人還是自殺,他沒有興趣知道太多。
即使那是過去的自己,他也沒有興趣,畢竟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而伏黑惠,宿儺鬆開了唇,被吻到快缺氧的年輕男孩(他記得他還在讀高中)兩眼迷濛地望著自己,和昨晚那個初經人世、又恨又傲的模樣真是截然不同,讓宿儺稍微起了些興趣。
重獲自由的雙腳主動纏上了他的腰,將宿儺勾得更貼近他,肉柱也更刺得更深。
從小到大、都住在這間房間成長的惠有種醉醺醺的不真實感覺,男人的性器不停地衝入自己體內、帶動自己的身軀,頂得他不停發出嬌媚的呻吟,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對這個買下自己的人張開腿、讓他反覆幹了幾次,精液射在他體內、床上和臉上,把自己的被單染上了陌生的腥羶氣息。
「嗯,差不多忙要完了。」
手機音筒傳來細碎的抱怨與交代,宿儺坐在床上聽著手機,卻沒有把對方的話給真正聽進去,他的手指探進伏黑惠剛剪過而有些許刺感的髮根,輕輕地往他光裸的後頸撫去,再按壓著自己肉棒穿至的那部份隆起,跪在他腿間的惠忍住嘔吐的衝動,讓他反覆插入自己的喉間。
「嗯、知道。」
手機彼端沉默了下,然後抱怨了聲你根本沒在聽,宿儺是真的沒在聽,不過他看了下螢幕時間,的確,留在伏黑惠家打砲並不在他原本預定的行程,大概會有一兩場會議被無預警取消,等等回去公司時大概得被唸好陣子。
「等等就進公司,到時再說。」
切斷通話,他把手機丟在床上,壓住伏黑惠的後腦杓盡情地衝刺,窒息而讓他的喉嚨變得又緊又熱,每次惠覺得自己的意識要墜入黑暗裡時又忽然抽出,獲得足夠氧氣後再猛地插入,宿儺索性把惠拉回床上,跪在他身上壓制不給惠掙扎餘地的幹他。
伏黑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失神的,大概是被操到高潮後昏了過去吧,當他的意識緩緩恢復過來後,他還是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熟悉的天花板,但是房間裡瀰漫著他兩激情過後的濃烈荷爾蒙氣息,從他後穴緩緩流出的精液也在被單上渲出大片水漬。
他無力地轉頭,看著凌亂房間另端、屬於津美紀的家具,那裡依舊跟使用者倒下前一樣整齊完美,等待著她從醫院回來。
津美紀。惠無聲地蠕動嘴唇。
混蛋老姐,別再煩惱錢的問題了,給我快點恢復身體回來就好…
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那樣無力,惠嘆口氣,告訴自己這只是在履行那人的要求。
宿儺當然已經離開了,那個與自己原本該是不同世界的人回去了他的世界,伏黑惠閉上疲憊的雙眼,像是完成任務般的陷入了睡眠。
雖然總是用對方要求自己與他交往的理由說服著自己,但是,看著帳單的伏黑惠卻覺得自己只是在單方面接受著對方的幫助。
「真的嗎?」
他又再次問了醫院行政人院確認,
「有人來繳完了費用?」
本來就相當忙碌的行政人員不耐地給了他同樣的答案:已經付清了,然後揮手叫下一位過來。
當然惠不會花力氣去猜是誰擅自幫他繳掉津美紀住院衍生的雜費,宿儺看過他跟店長簽的合約,知道他的一切所需,但這顯然早就超出了跟他上床所應得的報酬。
從一開始他對冥冥開的三倍價錢就讓人無法理解,而且那個數字…惠坐在醫院大廳裡,無力地回想冥冥要他安靜、不准透漏自己哄抬價錢的事情。
他讓宿儺被店長惡狠狠地坑了一大筆錢,合約中只寫到開刀的費用而已,但是實際數字遠低於一千萬,當然三千萬對現在還只是個學生的他來說自然是還不起的天文數字。
最讓伏黑惠困擾的,應該是宿儺的態度。
他再次出現在伏黑惠面前已經是一星期後的事情了,只簡單跟他說了句工作忙碌、就帶他去高級餐廳吃飯。
和他交往顯然不是宿儺想要的東西,他看起來意興闌珊,連上床也是惠主動提起才想起來還有這件事,然後他就會隨便找間一點都不隨便的昂貴酒店進去打砲。
不過到底是被要求的那方,惠還是盡可能主動地開口找話題,還好宿儺並不是真的那樣省話,只要問起工作,他就能說很多事情,像是他在科技產業擔任高階主管(難怪花得起這種錢),剛剛打電話來的是討人厭的老闆或囉唆的秘書,白癡蟑螂們上個月又出了幾個錯這樣。
宿儺很少主動問他的事,不曉得是出於沒興趣還是不想探人隱私,但就著交往的這件事上,同時也是為了避免氣氛沉默,每次見面時惠多少都會說些自己做了什麼,像是找了份在寵物咖啡廳裡的打工。
「當然,是因為動物很可愛,所以想要去那裡工作。」
想到宿儺私自主動幫他繳清帳單的事情,不想再欠他更多的惠補了這麼一句,以免對方誤會自己生活上又出了什麼困難。
他不懷疑宿儺會不會主動幫他付錢,因為從來都是他付錢的,總是沉默地拿走了帳單,或者他偶然說了想要什麼超商出的限量動物周邊、就突然派他的秘書送來。
宿儺口中那位「囉唆的秘書」第一次出現在惠面前時,感覺上相當討厭他,是個白髮挑染紅色的女性,從冷冰冰的外表來看就非常不好惹,原本惠以為她是來罵自己耽誤宿儺工作和未來、就像偶像劇演的那樣而緊張的時候,她將一個箱子交給惠,包裝上頭印著之前他跟宿儺提過的限量周邊圖案。
原來他有在聽自己說話。
雖然知道對方特地跑這趟是為了老闆的私事而非常不開心,伏黑惠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等到他和宿儺的下次見面時,惠沒管他說想去哪吃飯、就將他拖上床,好好地獎勵了一番。
「一些玩具就讓你這麼開心。」
躺在床上,渾身光裸的宿儺對拿著外賣披薩盒走進房的惠說,
「老子快餓死了。」
「剛剛是誰不想讓我下床拿外賣的?」
惠白他一眼,剛剛外送員看到自己一身凌亂、臉頰泛紅的那個表情絕對猜到了他們正在作什麼,他打開披薩盒、拿起一塊還冒著煙的芝心披薩湊到宿儺面前。
後者看了食物一兩秒,又看了他一眼,發現伏黑惠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才張嘴咬下。
「每次都去餐廳不膩嗎?還是你不喜歡吃披薩?」惠自己拿了塊邊咬邊問。
「我有個兄弟很喜歡吃這種東西,小時候常吃,」宿儺說,
「我只是沒被餵過。」
單手拿著披薩咬的伏黑惠看著宿儺幾秒,伸手,捏住他含著食物微鼓的臉頰。
「那也沒人這樣在你吃東西時鬧你過?」
宿儺搖頭,「會被我打死。」
「你捨得?」惠奸詐地笑了下,繼續揉捏著他的臉,
「打死我的話就是三千萬丟水哦。」
宿儺趕蒼蠅般的揮開他的手,又伸手拿了一塊。
「你鬧沒關係,但我現在很餓。」
這樣子刺激也不在意。惠想了想,起身去廚房拿了冰塊放在杯子裡回來裝可樂,大張披薩迅速地消失,惠抓起最後一塊坐到床上,要是以前他絕對不會在床上吃東西,光是食物殘渣掉在床單上的景象就會讓他們姐弟發瘋,但是現在的話卻似乎沒有關係了。
「喂,我一直想問你。」坐在宿儺懷裡餵他披薩,惠突然開口。
「你當初到底為什麼要跟店長買下我?我哪一點讓你決定這麼做?」
「這是在逼供嗎?」
宿儺邊咬披薩邊皺眉,因為惠坐在他身上他沒辦法閃躲,那雙修長的腳也刻意地環在他腰上固定住。
「你很在意?」
「正常人都會在意吧,不說就吃披薩邊。」惠調整披薩的方向讓他吃沒料的那廂,
「快說。」
「…無所謂。」
沒吃這套的宿儺老實地咬掉披薩外圍的麵包邊,邊咀嚼邊看惠懊惱的樣子,第一次有人用披薩邊來威脅他,這東西放在他們家兄弟面前的話、不管是料還是邊都會瞬間被掃光,他忍住笑意,開始認真思考起伏黑惠的問題。
很久沒想起那個笑容了,有著綠色眼睛的那個禪院惠被自己拉進懷中的幸福模樣,宿儺悄悄地環住惠的腰,感受著對方比虛幻記憶真實太多的體溫。
現在這樣很好,他們的距離很近,而且自己不會排斥與男人擁抱。宿儺想。
如果一開始就決定不告訴惠真實的理由,那麼現在更沒有必要造成誤會。
「我看起來像可憐兮兮地希望你幫我贖身嗎?」惠悶悶地咬了口披薩,將剩下的全部塞進宿儺的嘴裡。
「付出金錢購買物品是為了慾望,總有個理由讓你這麼做吧?為什麼不說?」
看起來對方相當在意。宿儺咀嚼著被塞進自己嘴裡的那大半塊,相處久了他也知道伏黑惠是聰明人,隨意編個理由很可能會讓他更不開心,甚至生氣,到時應該不是被罰吃披薩邊就能解決的程度了。
應該是不需要在意對方的小情緒,偶爾見上一次面而已,下次就會全忘光了吧。
「是啊,每次的消費行為背後都有動機,」
撫上惠的臉頰,印象中才帶他去剪過頭髮、恢復到他和冥冥簽的契約中所貼的照片的長度,宿儺覺得他的頭髮又變長了些。
「如果你一定需要一個理由的話,那個理由不會是同情,我不覺得你可憐。」
無預警地扳轉身軀,宿儺將惠按在床上,深紅雙眼正視他的藍。
「就是我暈船而已。」
又是這個說詞。
伏黑惠當然知道這只是宿儺的藉口,如果真的是暈船的話,怎麼會一開始會連上床也顯得意興闌珊的樣子。
但他沒有反抗或繼續拷問,桌上披薩盒已經空無一物,惠躺著任宿儺舔咬自己的頸部,胸口,儘管等下會弄得全身油膩膩的,但他最近已經很習慣大掃除了。
節四
「嗨、裏梅!」
朝氣十足的嗓音,即使原本是被對在忙碌公事的秘書也能知道來者的方向,她站起身,對跑進董事長辦公室的四少爺恭敬地行禮。
「悠仁選手今天放假嗎?」她問,穿著一身帽T與短褲、相當輕便的運動系男子那張與自己上司一模一樣的臉孔咧出了嘿嘿的笑容,無論看多少次都讓裏梅難以適應。
「嗯,我來找老爸,順便看這傢伙是不是還活著。」
悠仁張望了下,好奇地看著空蕩蕩的副總座位,「那傢伙」指的就是宿儺。
「真難得,已經第二次沒看到他了,而且我還想說這時間他應該會比較有空才來的…難道公司裡的傳聞是真的嗎?」
「什麼傳聞?」
聽到了對上司可能不利的消息,女秘書立即射來了銳利的目光,悠仁抓了抓粉色的頭髮。
「就是公司裡好像在傳那傢伙有對象的樣子。」
「誰在傳,請立刻告訴我,我來讓那些人專心工作。」
雖然見過那個「對象」,而且還是被交付了跟工作無關、甚至一點都不重要的跑腿任務,但女秘書一向護主心切,嚴肅的美麗臉龐釋放出明顯的殺氣,讓悠仁覺得辦公室的溫度瞬間低了好幾度。
「不過他去哪了?」突然發現對方並沒有否認這個傳聞,而且已經第二次撲空的悠仁問,
「我記得以前他不是開會就是在公司,不然就窩在家睡覺,上班時間跑出去還真不像他會做的事。」
「老闆有私人行程,不方便透漏。」
女秘書在心底暗自嘖了聲,沒想到這看起來神經大條的傢伙竟然注意到這點,果然是宿儺的兄弟,實在不好應付。
「總之謝謝您的提醒,我會請員工們不要再傳這種八卦消息、專心工作。」
「欸——好吧。」
聳聳肩,宿儺的雙胞胎哥哥放棄騷擾弟弟工作的目標,溜出辦公室去。
「惠應該有交往的對象吧?」
突然出現的問題,讓伏黑惠差些失手把飼料袋給掉在地上,他急忙抓住袋口以免飼料真的噴灑滿地,雖然眼前這兩隻黑白色的店狗可能會很開心地狂舔乾淨,但到時他又要把地板給重新拖一次了。
「釘崎店長怎麼突然這樣問?」
放好一定的飼料量後,惠起身問趴在吧台看著自己的女店長,橘頭髮的年輕女性指了指後頸,伏黑惠走到玻璃櫃前,看到一個相當明顯的紅印。
那傢伙…竟然這樣報復他。差些想一拳搥在牆上,伏黑惠忍住衝進員工休息室抓起手機打電話給宿儺的衝動,轉回來面對一臉期待聽八卦的女店長。
這間寵物咖啡店是他之前國中的友人與朋友合資開的,剛好缺個喜歡動物的咖啡師,雖然並沒有對咖啡有深入的了解,但釘崎說會手把手地教他煮咖啡,惠也希望有個工讀,最重要的是這裡有養狗——因此他就來這裡幫忙了。
「看那個位置,還有你的反應…該不會是男友吧?」
笑得賊兮兮的女店長兩手捧頰,愉悅地看著這名平常沒什麼表情的員工兼友人想找個洞活埋自己的模樣,「快招,我可是已經泡好咖啡準備聽好聽滿聽到飽了!」
「沒什麼好講的,他在科技公司那帶上班,是個無聊的人,而且我們不常見面。」
惠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生活死板,除了工作以外就沒話題了。」
「欸,聽起來真不像惠會交往的對象啊?」到底是敏感的女性,馬上就抓到惠不想承認的點。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很帥嗎?」
「還能看,其他無可奉告。」
惠冷冷地澆了她的八卦天性一桶冷水。
「欸…小氣。」釘崎不滿地噘起嘴,趴在櫃台上。
「不過我以為惠你會找個像是獸醫或動保員這樣職業的人交往耶,科技公司…聽起來就跟你很沒關係。」
惠沒回答,即使他在心中也是如此認為。
窗外傳來嘩啦的雨聲,狗兒們發出沮喪的低嗚,店門外陸續有躲雨的人倉促跑過,已經接近了下班時間,剛收拾完內場的惠走到門邊看著天空濃厚的雲層,看來一時半刻是停不了了,幸虧他還待在店內,雖然沒帶傘但還不致於淋成落湯雞。
釘崎的男友來接走她了,她還很有義氣地問要不要幫忙,惠搖搖頭表示不想打擾兩人時間,他有帶筆電來,可以在店裡等到雨停,還能順便陪狗狗。
「你不叫你男友來接啊?」
臨走前,她笑嘻嘻地丟下這麼一句,惠翻了個白眼要她快離開。
這個選項從來沒出現在他的心中,坐在已經打烊沒開燈的昏暗室內,惠茫然地看著外頭下得有如雨簾的滂沱雨勢,獨處容易令人不安地思考起原本就相當在意的事情。
在聽到男友這詞時伏黑惠竟然覺得陌生。
他們之間的關係建立在一紙已燒毀的契約上,說有也真的拿不出任何東西來證明,他也只是照著宿儺的要求與他交往,如果真的要把宿儺當成男友,他是會猶豫,而不是害臊。
扣扣扣的敲門聲響,原本安分趴在惠腳邊的兩隻狗兒立即起身對著門口狂吠,讓想事情想到幌神的惠嚇了跳,尤其在他抬頭、看到站在咖啡廳門外的宿儺時更是呆住了。
「怎麼會…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惠匆忙地打開門鎖、阻止兩隻狗撲向宿儺的一片混亂中問,手上拿著支黑傘的宿儺挑眉。
「你說你在這上班。」
嘩啦啦的雨聲中,宿儺的回答還是一樣地簡單。
「去你家看不到你就來這找了,走吧。」
一手圈抱住一隻狗阻止牠們攻擊來者的惠聽得有些感動——他記得自己說過的事。
宿儺微蹙眉,看著他手忙腳亂地把兩隻一到下班時間就自動變成兇狠看門犬的狗狗拖進店裡去,然後拿了包包衝出來。
「本來想找你吃個飯,但繞了圈有點晚,等等我還得去處理件麻煩事,直接送你回去吧。」
雨水迅速地將窗外街景沖刷成濕淋淋的模糊,在高級進口車裡已聽不見吵雜的滂沱聲,惠沒有異議的點點頭。
「家裡有東西吃吧。」
宿儺又問,惠回想了下。
「多少有點存糧。」
「嗯。」宿儺說,「別餓到瘦了,多吃些。」
然後他沒有再說下去,專注地看著壅塞的雨天路況,沒有注意到惠的視線專注在他身上。
今天宿儺的話多了些。
惠安靜地想,以前連吭一聲也沒有,竟然今天還主動說他要去作什麼事,還問了私事。
原本懷疑著兩人之間關係的心情,忽然就這麼地被撫平了,惠轉頭、看著雨水濕得模糊的夜街,默默地覺得自己也太好打發了。
車子駛達伏黑家時,雨勢僅僅稍微轉小了些,但依舊維持著只要一走出遮蔽、就會瞬間濕身的氣勢,惠本來只打算拿他的側包擋雨,家門很近,區區幾公尺而已,但宿儺叫他別動,就拿了傘開門下車。
看著車門外等他進傘下的宿儺,惠竟覺得這有些太誇張了,不過是做戲的關係而已,但宿儺望著他,一臉疑惑他在拖什麼的模樣,腦袋中雜七雜八想太多的根本是自己,一定是因為釘崎說了那些話影響的關係。
僅僅幾步的距離,對被攬住肩的惠走起來卻相當地遙遠,像是一條漫長而沈重的道路,宿儺並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耍心機,相處久了後伏黑惠非常清楚這點,他就只是想這麼做而已。
但是,已經太超過了,遠遠超過了伏黑惠心底的那條線。
他安安穩穩地站在家門口,望著快步離去的那個背影,漆黑的夜中,路燈的光線穿過雨水,微微地映出了他的背上那大半的深漬。
欸伏黑惠,你到底怎麼跟對方在一起的?
今天下午釘崎不死心繼續追問他的畫面出現在伏黑惠心中,橘髮的女孩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怎麼我感覺他對你很不好、讓你不想承認一樣啊?
宿儺對他很好。
緩緩蹲下身,伏黑惠抱住膝蓋,看著水泥地上流動的水窪。
應該要感到快樂的,被對方仔細保護、照顧著,他應該要快樂,但為什麼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大、宛如這看似不會停歇的夜雨呢。
這事情過了幾天,當然那天先走一步的釘崎店長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她只是純粹出於女性喜愛八卦的天性還有基於對友人感情問題的雞婆而已。
看著她手上那包外送紙袋,一隻腳跨在腳踏車踏板上的伏黑惠一臉「蛤?」的無法會過意。
「我剛剛已經清點過了,應該是沒有少才對啊?」
他轉過身、正打算翻開外送背包內容來再次確認時,釘崎立刻粗魯地搥了他的肩膀一下。
「笨——蛋———惠,你沒看到地址嗎?是在你男友公司附近耶。」她一臉正色地戳著惠的手機,後者眼神死地看著她把紙袋塞到自己手中。
「現在可是店長我放你去偷懶、上班見男友哦?」
「呃…」
眼神幾乎要死透的惠不禁想起前幾天宿儺來接他的事情,就是因為這個熱心的笨蛋說了什麼叫男友來接他、害他整路上都像個思春期少女一樣胡思亂想,今天又擅自地推波助瀾,雖然能夠上班偷懶是很好沒錯,但——
「呃什麼?」釘崎那精心保養的指甲不留情地戳在他胸口上,漂亮的大眼兇巴巴地瞪著惠。
「裡面是起司塔配手沖日曬,算我請的,那傢伙應該喜歡喝酸的豆吧?」
「呃,我不知道。」
惠照實說,印象中他們一起吃飯時宿儺都點酒精飲料,接著因為避免酒駕就近找了酒店過夜。
「蛤?」釘崎皺眉,她插著腰狐疑地看著自己好友。
「那他喜歡喝什麼咖啡?科技業上班的不是沒有咖啡就撐不下去嗎?」
「我真的不知道。」惠搖頭,希望她別再問了。
「咦…」年輕店長終於收起強勢的態度,轉而換上了擔心的表情。
「你好像跟他很不熟呢,惠。」
真是謝謝提醒了。
手上抓著紙袋,完成外送任務的惠將外送腳踏車停在不遠處,用走的來到宿儺的公司地址,他還刻意脫掉了圍裙與制服以免被誤會成外送,但是…
望著那棟外圍玻璃閃亮的現代大樓,伏黑惠翻了之前他們手機的對話訊息,他只說自己在這當某部門的主管,然後就沒講更多,對這個產業一點都不了解的伏黑惠開始在心中演練起等等被警衛詢問要找哪個部門時該怎麼回答才不被起疑。
釘崎那傢伙說得沒錯,他跟宿儺真的很不熟。至少,站在這裡的惠突然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很不了解對方的一切,只知道他很有錢,一出手就扔了三千萬在自己身上。
但僅止於這種程度的理解,無論誰聽了都會覺得,自己是因為錢才跟他交往的吧。
事實上好像也是這樣沒錯。
伏黑惠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友人說的話,硬著頭皮走進那棟與自己一身輕便休閒格格不入的大樓。
「宿儺,你說虎杖少董嗎?」警衛問,伏黑惠點點頭,
「你等一下,我幫你看問問…名字?你是他的…」
「伏黑惠,朋友。」
看著警衛播打內線電話,惠總算稍微安心了,沒有問太多問題,剛剛他在聽到「少董」這稱呼時希望自己看起來很冷靜,不要表現得太過驚訝。
不是高階主管嗎?他望著留空中庭設計的公司大廳,現代化的建築中央特別留了個空間放置了個古色古香的石碑,上頭刻著大概是先代教訓的文字,而在文字最後方的落款是虎杖的姓氏。
雖然知道有些上流社會的人會刻意隱瞞自己身分,但突然知道這件事後、伏黑惠覺得他們之間原本已經稍微變近的距離瞬間又變遙遠了,兩個世界之間的鴻溝也變得壁壘分明。
「是…好,我請他上去。」
警衛的聲音喚回惠的注意,他順著指引的方向走進電梯,透明的設計讓人有種外商公司作風的感覺,緩緩升高的過程、可以看到底下大廳來往的人們逐漸縮小。
原來他觀看世界的角度是這樣。在等待跳到指定樓層時,伏黑惠安靜的想。
電梯門隨著燈號停止叮地打開,那名伏黑惠見過、曾經被派來跑腿送禮物的女秘書已站在電梯口,有些嚇著了惠。
「伏黑先生。」她會惠欠了欠身,按住電梯門鈕。
「不好意思,老闆他正在開會,沒辦法會客,您有什麼事可以交代我…」
怒吼的聲音從她後方的走廊遠處傳來,雖然不大能聽清楚說話的內容,但惠聽得出來是宿儺在罵人,現在的確不是個拜訪的好時間。
這個結果並不意外,而且讓惠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畢竟什麼也沒說突然就跑來,只是為了釘崎那傢伙自以為的驚喜,如果是一般人可能真的會有驚喜感吧。
他將手上拿的紙袋交給裏梅、沒有踏出電梯。
「下午茶外送。」他說,
「就只是剛好在附近而已…沒什麼要交代的。」
「好的。」裏梅又行了個禮,對著關上的電梯門。
會議室內,伊地知與新田社員覺得宛如身處煉獄。
「缺一張單就是下面整條鍊都跟著缺,就算拿你們整個人下去填都塞不住這個缺口,明天之前給我想辦法找到替代廠商,國內國外的都行,與其花時間在那寫報告道歉不如給我想辦法去把這個洞填起來。」
面色鐵青的宿儺交代完後用力推開椅子,大步走過縮著肩膀的幹部身邊,投影幕上是兩人關於下一季的原料報告,剛剛他就表中的一小格數字「唸」了兩人,而且是下一季度的事情,兩個可憐的社員還是逃不過少董的銳眼。
對數字相當精明的宿儺雖然年紀比他們還要輕,但敬老尊賢從來不在他的管理規章中,上到管理樓層來開會的員工們大概有九成被他飆過,兩人在宿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時終於喘了口氣。
「還以為要死掉了…」伊地知先生拿下眼鏡、以手帕擦拭冒了滿額的冷汗。
「以前還能用接其他廠釋出的單這理由來帶過,沒想到少董這麼狠啊…」
「都是你,就跟你說了少董跟大老闆個性完全不一樣啊。」用力闔上筆電,新田小姐瞪了眼伊地知,哼地一聲將桌上資料全掃進文件夾。
「你最好祈禱我們今天找得到替代廠商,不然明天就自己來跟少董解釋。」
「怎麼這樣…」
光是想到少董那可怕的眼神以及幾乎要把他們兩人撕裂的氣勢,伊地知先生幾乎是要哭了出來,不過他只能邊嘆氣邊跟著收拾,並祈禱奇蹟發生在他們兩人的身上。
「這是什麼?」
回到辦公室的宿儺馬上就看見自己的桌上放著個不屬於自己、甚至不屬於公司的紙袋,便問在位置上忙碌的裏梅。
「伏黑先生剛剛來過。」秘書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
「但您似乎在與社員們『溝通』,我原本以為需要段時間,就請他留下東西先離開。」
「多久前的事?」宿儺皺眉,拉開紙袋,看了眼裡頭的下午茶,咖啡與點心。
「大概三分鐘前…」
喀噠噠的快速腳步聲讓裏梅的視線從電腦螢幕上移開,不過她只來得及看見老闆的身影在門口閃過。
粗魯的連按了電梯紐好幾下,原本停在不遠處樓層的電梯雖然一下就來了,但宿儺依舊覺得太慢,他走進電梯、隔著透明玻璃剛好看見警衛室那廂,有個刺刺的黑色海膽身影正跟警衛打過招呼、然後走向公司門口要離開。
雖然釘崎說過她是老闆、允許伏黑惠摸魚沒有關係,不過惠並沒打算真的照她亂來的那樣偷懶,走出科技公司大門、回到無遮蔽的太陽底下後,他也稍微地鬆了口氣。
沒有見到人也好,那地方不是自己該待的地方。惠邊走往自己停車的方向邊想,而且都有秘書了,咖啡和下午茶這種事情自然會有人為他打點,外送根本多此一舉。
悶悶地,惠雙手插在口袋裡,打算等等回店裡後先抱住兩隻店口吸個幾口再說。
「惠!」
後方突然傳來的大喊讓他頓了下,他錯愕地轉身,看著往自己跑來的那個熟悉的傢伙。
粉色頭髮在太陽映照下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黑色西裝外套因奔跑而揚起,宿儺幾乎是一下就追上了他。
「呃、你不是在開會?」惠覺得自己應該不會認錯聲音,剛剛明明聽見這傢伙在罵人,怎麼轉眼就出來了。
「浪費時間的事。」宿儺嘖了聲,因陽光而變成血紅的眼直直地看著他。
「怎麼突然跑來?」
「…剛好到附近外送。」惠尷尬地抓了抓頭,在心中咒罵那個雞婆的店長多次,
「只是想說順路,不過你的秘書應該都有幫你準備下午茶,我也不知道你喝不…」
「謝謝。」
宿儺打斷了惠的自言自語,他回頭看了不遠處的公司一眼,有幾個員工在外頭抽煙。
「晚上去找你?我現在還走不開。」
惠沒有拒絕過宿儺,這次也不例外,他點點頭嗯了聲,然後看見那張本來繃著的臉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咖啡廳中,坐著的黑與白相當疑惑地看著將臉埋在他們背上的惠,大概是疑惑這個平常就會沒事吸牠們兩口的人類怎麼這次吸這麼久,然後旁邊那個女性人類又為什麼一直在笑。
「我就說吧,驚喜很有用的。」整理書報價的釘崎壞壞地說,
「還不快感謝我伏黑惠。」
「閉嘴,吵死了…」
悶悶地抱緊兩隻狗,雖然將臉給埋在長毛的狗狗身上,但伏黑惠還是看得見那傢伙對自己笑的樣子,午後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看起來竟然有種…
惠又抱得更緊,無視友人壞心的訕笑,只有短暫的時光、或者是錯覺也好,他想要擁抱這種獨享被寵愛的感覺久一些。
那天晚上,宿儺在下班前就來咖啡廳等他,釘崎一臉「我是成人之美」的宣布惠可以早退打卡不扣錢地把他推去員工室換衣服,讓惠整個很想就這樣不出來了。
隔天,站在會議裡的伊地知和新田社員盯著自己的皮鞋,還以為他們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
「下季的預算表定案之前解決。」
與昨天一副要把他們從頂樓扔下去的模樣相比,現在在他們面前滑手機、用著平淡語氣如此吩咐的宿儺簡直就像是發出聖光一樣。
「你們回去工作吧。」
直到電梯門關上,抱著筆電與資料的兩個社員才面面相覷,如釋重負地吁出口大氣。
「太好了…」新田桑整個人誇張地靠在牆上,只差沒軟腿地坐倒而已。
「我還以為真的要被少董從樓上丟下來了呢…」
「真是太好了不用換工作…」伊地知先生頻頻拭淚,
「看來傳聞是真的呢。」
「你是說昨天警衛講的那件事?」新田桑看著電梯玻璃下方,座落在入口處旁的警衛,伊地知先生點點頭。
「我聽到少董突然跑出去時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便去問了警衛,他說少董是去追一個來找他的訪客朋友。」
「那麼誇張地跑出去,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新田桑笑了出來,「真難以想像他慌張的模樣,好想看現場啊!」
「我想我們還是先找到願意接單的廠商比較好啊新田小姐…」
市立醫院,普通病房的出入管制比先前加護病房簡單許多,伏黑惠將插了數朵白桔梗的瓶子放在窗邊,讓單調的病房增添些許綠意,而在床上、兩隻手已經不像先前滿是管線的津美紀看起來氣色也好了非常多,能夠自行坐起身來。
也許出院的那天就快到了。惠拉開窗簾、望著天空想。
以後別帶宿儺回家吧,津美紀比自己還要纖細敏感,一定會發現有人來過,他還沒想到要怎麼跟她解釋。
「你看起來有點累呢,惠。」闔上看了一半的書,伏黑姊姊蹙起眉,細細地看著弟弟。
「有什麼困擾的話可以盡量告訴我,雖然無法實質上的幫助你,但我也想分擔你的壓力。」
「沒什麼,只是上課完後要打工,多少會累。」
惠快速地否認,而津美紀知道惠如果不想講,怎樣逼他也不會說半個字,她伸手,拍了拍惠的肩膀。
「等我好之後,一起努力工作吧,惠。」
即使帶著病容,這張臉還是那樣堅強,惠沉默地讓她撫摸自己的臉頰。
「我去問了醫藥費,雖然三百萬很多,不過還在可以還得起的範圍內,不好意思得再讓你自己一個撐一下,惠。」
「幹嘛做多餘的事情,不是要妳好好養身體。」惠蹙眉,
「之前存的錢還有一些,足夠到妳出院,到時候換妳養我到我畢業啊。」
「真是,那當然了。」津美紀噗哧地笑了聲。
能夠看到姊姊露出笑容,現實再怎樣沈重,惠也覺得自己能夠繼續扛下去。
每次會面時間,他能夠坐在病床邊從容地跟姊姊說話,他也只有這個人能夠盡情地說出心底真實的感覺。
走出醫院的伏黑惠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那一排排毫無生氣的窗戶,像是一張張空洞的眼睛望著自己,還有他說的那些謊言。
結束了愉快的時間後,隨之而來就是排山倒海的自責,今天又對她說了謊,一個又一個,只為了讓津美紀安心。
而她看穿了多少?惠覺得姊姊應該有看出來,但因為體諒著弟弟的用心良苦而不願戳破。
也許總有一天,在她順利出院後,她會問起事實的真相。
走進超商,惠逛過一整排冷凍櫃的商品,但並沒有真的在看商品標籤,他拿出手機,看著訊息聯絡人裡被置頂的那個帳號。
這個人的存在,到底該怎麼跟她解釋?
『姐我為了你的開刀費去賣身,還被酒館轉手賣掉,就是他出最多錢買下我的。』
他搖搖頭,這怎麼說都太不對了,津美紀絕對會氣到哭出來。
而除了這件事以外,同樣困擾著伏黑惠的,當然就是這個帳號的主人。
「所以,你有吃嗎?」
躺在床上,惠捧起宿儺貼在自己胸口上的臉問,宿儺張嘴咬他的手指。
「不是這個,下午茶啊,送去給你的那個。」
「吃了。」
宿儺說,並沒有放過攻擊他的手指,方才戰了幾回後他還留在惠體內,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抱著他,隨著他的動作,惠能感覺到深埋在自己腿間的那東西跟著攪動。
「你喜歡什麼咖啡?」
惠看著他舔過自己的手指、手背,在腕處輕輕啃咬,尖銳的虎牙刮過的地方都有種奇特的刺癢感,今天也多了許多以前沒有過的愛撫。
「還是你秘書有準備了?」
「…你送的就行。」
大概是提到那囉唆的秘書,宿儺刻意加重力道地咬了下惠的手,然後吻住他不允許更多提問。
手腕上,外套遮起來的地方,還有他的齒痕。
惠看著自己的手,那晚他們在房間裡纏綿了許久,和最剛開始僅是發洩用的做愛完全不同,宿儺抱他、吻他,雖然那張臉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惠看出來了,那雙闇紅色的眼睛裡有著情感,濃稠得像是起司塔的內餡一樣。
懷抱著償還債務的理由被他擁抱的自己,現在好像成了罪惡的那方。
將超商的黑咖啡握在手中,惠坐在醫院大廳的椅子上,望著眼前來來去去的人群,他彷彿能夠看見秘書小姐站在櫃台,將伏黑津美紀的費用全數付清的那個畫面。
雖然沒有紙本的借據,但伏黑惠很清楚,他很害怕那天,如果那個不知名的理由隨著宿儺對自己的興趣消失,是否自己需要償還那筆高昂的數目。
又或者,來自虎杖家族的他是否會有因為家族的關係要離開自己、回到屬於他的上流社會去的那天。
伏黑惠當然不想問,他覺得這就跟他們開始的理由一樣,宿儺不會告訴他真正的答案,只能讓自己的心懸浮在空中搖擺、不知何時會突然墜落。
節五
虎杖本家
有著悠久歲月的日式木造建築今日難得的熱鬧,鋪滿榻榻米的和室裡,長長的木桌上被豐盛的料理與酒瓶佔據、幾乎沒有剩餘的空間,已經退休、現在到處找人打麻將的爺爺與爸爸聊著最近跟哪個官員打高爾夫球,兄弟們則是跟現下的年輕人一樣專注在滑手機上,這是虎杖家偶爾會有的家庭聚會光景。
「聽說你前陣子花了不少錢在酒館上啊,宿儺?」
被點名的當事人從手機裡抬起頭,隔了長長的木桌、望向坐在另端的父親,戴著眼鏡的短髮中年男人一臉擔憂地看著他,而坐在自己旁邊的悠仁齁了聲讓宿儺不爽。
畢竟現在還是父親掌握著整間公司,雖然宿儺是用自己的錢,但他仍會知道孩子們最近做了什麼。
「嗯。」
沒有否認,宿儺拿起清酒倒了杯。
「真的很多嗎?」悠仁問,宿儺白他一眼。
「幹嘛瞪我,你沒亂花錢的話老爸怎麼會問。」
「那是我自己賺的。」
「雖然弟弟你很會賺錢,不過任何事情過度沈迷都不是好事。」
坐在悠仁旁邊,遺傳了母親黑髮的大哥開口,讓宿儺啐了聲。
「才不是亂花錢,是報恩。」
他坦承。
「蛤?報什麼?」悠仁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攬住他的肩膀,
「你該不會跟日劇演的一樣迷上了某個酒家女、然後幫忙贖身吧?」
「放開我你這白癡。」
不客氣地用手肘頂向對方的肚子,但打職業棒球的悠仁力氣本來就大,雙胞胎閃來頂去扭在一起,從小到大看他兩這樣打鬧已經習慣了的爺爺咳了聲,
「年輕時多玩增廣見聞不是什麼壞事,現在少子化嘛,而且這行本來就比較少認識女生的機會,」身體看起來相當硬朗的老人家呵呵笑著說,「早點定下來也好,你看脹相也有年紀了,還不快點找個人結婚。」
「我等弟弟們都安家後才能放心。」被點名的脹相搖搖頭,正經八百地回答。
「…他是男的。」
本來在鬧他的悠仁停下動作,然後跟其他虎杖家人一起露出了一模一樣的「欸—?!」震驚表情,宿儺不高興地拉整身上被兄弟弄亂的西裝,一口乾掉小杯中的酒。
「等等,你認真的啊?」
自認為最了解他的悠仁問,畢竟他們是雙胞胎,雖然宿儺很冷漠,也不說話,但他還是看得出來這傢伙沒在開玩笑。
「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會接受帶把的了,家中帶把的已經夠多了耶。」
「帶把的越多越好可不是嗎?」
兄弟中性向最特別的血涂呵呵一笑,戴著假睫毛的小眼睛對他們最年幼的弟弟眨了眨。
「所以,你真的暈船了嗎,我可愛的弟弟?」
兄弟父爺們的眼神再次集中到自己身上,宿儺沉默數秒。
「不知道。」
「咦?」悠仁粗魯地拍拍宿儺的胸口,力道之大打得他差些把剛喝的酒給吐出來。
「心是你自己的,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宿儺沒好氣地閃開兄弟之間的肢體攻擊。
「別逼他了。」作為現任領導者的父親終於開口,
「不過我也聽說,職棒選手都會跟女藝人結婚呢,悠仁。」
「欸—!?為什麼突然說出了像是要我負起傳宗接代大任的話啊?」
悠仁立即驚恐地大叫,並誇張地指了指其他三個年長的兄弟。
「明明我們上面還有這些傢伙,哥哥們都比我和宿儺大啊!脹相?!」
「在你們安定之前,哥哥都不打算結婚喔,悠仁。」
作為最年長的那位再次溫柔且堅定地重申立場。
「我要看著你們得到幸福才能安心啊。」
「不是這樣推卸責任的吧啊啊啊!壞相血涂你們兩個也不能當作沒自己的事!」
家人的注意力成功地都集中在悠仁那還不存在的未來另一半上,宿儺暗自鬆了口氣,拿起筷子挾起桌上的生魚片料理。
結婚啊…他邊咀嚼邊思考著這件以前從來沒有想法的事情。
報恩這個說法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解釋,在自己看到的那份不存在的記憶裡,可能是某一個前世中禪院惠收留了自己,將他撫養、栽培長大,原本宿儺只是想說那傢伙陷入了火坑裡,剛好自己也有點閒錢,把他給拉出來就作為上輩子欠他的報答,順便讓自己看完記憶後懊悔不已的不爽感消褪些。
只是惠那傢伙似乎覺得欠了他很多,像還在酒館一樣的拉他上床,不過抱起來的感覺的確挺好的,所以宿儺沒有拒絕。
從一開始的抒發慾望,到現在的真正起了興趣,就如同悠仁所說的:心長在自己身上,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真正的感覺。
宿儺並不想推卸給前世的自己,也許一開始會與他有交集是因為不存在的記憶沒錯,他才會讓伏黑惠待在身邊,但是後來他開始在乎、甚至動了情感,是因為伏黑惠的關係。
他喜歡那傢伙在床上拷問自己,沒預告就跑來公司找他,讓員工們紛紛臆測、甚至出現傳聞而讓秘書感到困擾;宿儺也喜歡惠捏自己的臉頰的感覺,如果可以,下次他想牽他的手看看。
雖然順序似乎與一般人相反過來,但宿儺開始認真思考起自己希望和他牽手的事情,他會想要跟伏黑惠走下去,至少他的心是這麼希望的,與冷冰冰的電子數據、報表往上竄升的感覺不同,他會希望那個人留在自己身邊陪他。
作為追求效率的行動派,宿儺很快就付諸行動了。
當然,作為公司的管理階層,他一向習慣預先做好各種決策所可能的後果,也就是風險評估,這些資源放下去能回收多少,出現不可控的意外時該如何處理應變——控管所有可能的發展,因為這種謹慎的性格,五個兄弟裡他被父親選中,很早就帶在身邊見習。
坐在餐桌對面,惠不安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宿儺,好像方才自己拒絕了他的求婚完全沒影響到宿儺一樣。
到底,這個人是抱著什麼想法提出求婚的?伏黑惠不懂,他們像以往一樣在他決定的高級餐廳吃晚餐,喝著飯後紅酒時宿儺突然問他畢業後的打算,然後說出了結婚的提議。
但是,惠看著那張平靜的臉,宿儺看起來就像是預測自己會拒絕一樣冷靜。
他到底在想什麼?
不安地挪動手指,惠看玻璃杯上自己的倒影,周遭傳來輕輕的笑聲,他的眼角餘光瞄到旁邊用餐的人們掩著嘴耳語,似乎在告訴同桌那邊有人求婚被拒絕了。
對方突而其來的求婚實在來得太快,就像快速球砸在身上來不及反應,惠沒有多想說出了不要,現在兩人之間的沉默讓他相當尷尬,但是如果再問他一次,他的答案還是會一樣。
伏黑惠認為,自己虧欠宿儺的是金錢,實際上也的確是真的讓他花了一大筆錢,他很過意不去,宿儺隨口提的跟他交往是他唯一要求的東西,所以他配合,這幾個月來跟他上床,約會,做了一般人交往都會做的事,像真的在交往。
他沒想過這一步,不,應該是說,伏黑惠沒認為會走到這步,他已經知道這個人跟自己活在不同世界,現實是現實、偶像劇則是偶像劇,經歷過幾次家庭巨變後,惠已經能夠分得很清楚,他和姊姊就只是個努力想活下去、命運卻不斷開他們玩笑的普通人而已。
抿緊唇,伏黑惠忽視掉胸口那股不停收縮、刺痛自己的感覺。
「理由呢,」晌久,宿儺決定開口打破沉默。
「任何決定都會有理由,讓我知道你的理由。」
理由。惠看著他平靜的表情,想起了自己也問過他相似的句型與問題,宿儺拒絕回答,只說了個不像樣的藉口,但是伏黑惠不覺得自己有拒絕回答的立場。
「你說過,要跟你交往。」
他輕聲說,宿儺點頭。
「我是那麼說過。」
「所以我並沒有想到結婚的事情。」惠坦承,
「我以為只需要跟你交往。」
紅眼睛倏地瞪向他,宿儺蹙起淡色的眉,這眼又利又刺瞪得惠有些驚嚇,宿儺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所以,你的意思,」他抬高的音量明顯透露出怒火,「過去這幾個月,你跟我交往只是因為我要求你、你才配合演出嗎?」
對,也不對。惠不知所措地看著似乎失控的對方,拉高的音量引起了其他用餐的人們注意,高級的西餐廳中耳語此起彼落,讓惠更是慌張。
「你先冷靜下來,宿儺。」
他懇求,按住宿儺放在桌上的手,宿儺第一次對他生氣讓他慌了手腳,他努力地在瀕臨當機的腦袋中搜尋更好的安撫詞彙,
「你也知道我的處境,接二連三不斷發生的意外,讓我根本沒餘力去想以後的事情。」
宿儺看著惠抓在自己腕上的手指,不發一語。
「我很抱歉,但是這些我們之後再談好不好,等到我姐出院後,我才有辦法跟你談之後的事。」
「我沒有要你現在談之後的事。」宿儺安靜地說。
「我是在問你,你是因為覺得欠我,才跟我交往的吧?」
他的問題讓惠停住動作,藍色眼睛猶豫不定地望著他的紅,那是主因沒有錯,惠承認,但是隨著宿儺的視線,他像是從胸口中心被一分為二那樣地剝離開了,理智與情感分別奔往了不同的方向,繃緊的絲線勒得留在原地的他無法呼吸。
宿儺果然知道他在意的事。
惠蠕動嘴唇,「對,」他輕聲說,「但是我…」
「我明白了。」宿儺幾乎是在瞬間揮開他的手,迅速站起身不讓他說下去,
「伏黑惠,我並沒有要你還那些錢,你也別覺得再欠我,別再演下去了。」
「等等、宿儺你聽我說——」
他知道宿儺是個想做什麼就會立即執行的人,如果他拒絕留下,那他就會像現在這樣、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自己的視線。
這齣被要求配合演出的戲也未免做得太逼真。
伏黑惠坐在位置上,呆楞地看著自己被他揮開的手,四周耳語忽然間放大到震耳欲聾的地步,可憐啊、被拒絕了呢、感情騙子嗎、應該會分手吧諸如此類的窸窣低語讓他原本就揪緊的胸口更加收縮。
可是我並不討厭這齣戲,如果是跟你在一起的話。
宿儺會相信他的說詞嗎?他楞楞地想,坐在原位上,伏黑惠看著自己的雙手,四周的耳語逐漸平靜下來,恢復成普通的交談對話,沒人會對一件幾分鐘前發生過的事情有興趣。
他是那麼精明的人,如果剛剛他讓自己說完,他會覺得自己是想安撫他才說謊吧。
懸在空中漂浮不定的心終於迎來墜落的那天,伏黑惠坐在原位上等了很久,但宿儺就跟他所預期的一樣,直到打烊前都沒有回來。
這可能代表他們之間就到此了吧。
走在夜色中,喧囂的街道與居酒屋裡傳來的吆喝聲,還有霓虹招牌與街道角落的垃圾,比起剛剛光鮮亮麗的高級餐廳,這些景色讓伏黑惠有著回到現實的感覺。
回想起來,就跟日劇一樣、夢幻到非常不真實。
兩手插在口袋,惠茫然地向前走去,夜風與剛剛喝的酒精讓他感到寒冷,然後惠在想起對方的體溫很高、如果他們沒有撕破臉的話,現在應該正擁著對方睡覺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數幾個月前,伏黑惠還記得,自己也是像現在這樣茫然地走在路上,像是失了魂魄般的遊蕩。
「哎呀!」
女人的驚呼和肉體碰撞的悶響,紙張掉落在醫院地板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姊姊大人!」年幼的男孩衝到那名留著頭漂亮編髮的女人面前,以誇張動作緊張地檢查她全身上下有沒有哪裡受傷,
「您沒事吧!可惡……哪來的冒失鬼、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他氣得轉頭對坐在地上的男學生大罵,伏黑惠眨了眨眼,慢慢地意識到自己好像撞到人了。
「你這傢伙有在聽我說話嗎?給我注意點啊!要是害最重要的姊姊大人受傷怎麼辦?」
男孩氣得抓住他的制服袖口、將臉湊得極近地威嚇,惠小聲地說了對不起後他才哼地一聲放開,跑回明顯年長自己許多的姊姊身邊。
拉整身上衣服後,美麗的編髮女性注意到腳邊散落著應該是對方的醫院帳單,她輕輕地彎腰撿起,看到上頭有著個不小但也不算大的數字,但這似乎是造成對方失魂落魄的原因。
「需要聊聊嗎?」
她在將帳單遞還給男學生時,看了眼他的臉後問。
醫院外的庭院裡,剛剛氣沖沖的男孩憂憂一臉不高興地遞給伏黑惠他從販賣機買來的罐裝咖啡,但是在交給姊姊時那張臉瞬間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奉迎,美麗的銀髮女人先自我介紹,要惠稱呼她冥冥就好。
「惠是因為姊姊的開刀費,才這麼困擾嗎?」
她溫柔地問坐在自己身邊的男學生,惠點點頭,看著自己手上那張櫃台剛批出來的帳單。
「姊姊她,突然就倒下了…需要緊急開刀。」他小聲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但是…爸爸他已經好幾個月沒回家了。」
真可憐啊。憂憂看了姊姊一眼,女人若有所思的表情,還有她打量這個男性的眼神,都讓年幼的男孩起了妒心,不過他忍著沒有發作,因為聰明的姊姊大人會放棄已經預約好的醫美約診,那就代表她想做些什麼。
「這個社會上,每天都有非常多人為錢困擾呢。」
她嘆口氣,修長的指頭探往惠的下顎、捏住,將他的臉給拉起來,惠困惑地看著這個美麗的女人。
「如果每個人只要說出自己悲慘的故事,就能夠無條件的幫助的話,這種事情是不存在的哦,孩子。」
「想要錢救自己姊姊的話就付出行動吧,冒失鬼!」
看到自己的姊姊竟然碰觸別的男性,憂憂忍不住插嘴,
「我姊姊可不是慈善家,雖然她可以幫你但我才不希望她作這種蠢事!」
「別在意,憂憂是在說你有那個條件,」冥冥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撫過惠的臉頰,
「你很漂亮,如果願意接受姊姊我的訓練的話,也不是不能幫忙你哦。」
他的人生像是沒有低谷的下限,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巨變,最後墜落到另一個世界裡去。
叫做冥冥的成熟女性帶著伏黑惠到她所經營的高級酒館,讓他了解這裡的工作內容,並給他一份合約。
「簡單來說就是賣身契,你這個年紀應該已經能夠明白意思了吧。」
她呵呵地對伏黑惠笑,他們正坐在冥冥的辦公室中,酒精與藥物的刺鼻味道、還有不知道是否開得特別冷的空調,合約書裡每個項目惠都一條一條地慢慢看,即使不是完全明白他也是努力地去理解,最後在確保店長會先幫他墊下所有開刀費用、剩餘的從往後薪水扣除後,他在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本來以為自己會立刻被押去奇怪的房間,但憂憂卻給了惠一臉鄙視的表情。
「你一點都不可愛,只是長的漂亮了些,就憑這種樣子的話誰會對你產生性趣啊。」
這男孩的無禮讓伏黑惠不知道該不該反駁,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的確很普通,坐在這間高級的酒館裡只會被認為是哪跑來的小孩而已。
當然,也無法像冥冥店長出手幫他的目的一樣,被作為商品看待。
為了還債,伏黑惠接受了店長的指導,面對各種形狀不一的性愛玩具,從一開始面紅耳赤地不敢正視,到能夠逐一背起這些玩具特性,留長了頭髮,從原本平凡的男高中生逐漸轉變為一個漂亮的商品。
「真是不錯,果然有栽培的價值呢。」
站在惠的後方,冥冥滿意地看著化了妝的男孩,她再次伸手、捏起惠的下巴拉到自己面前仔細端詳。
簽下了合約後命運也同時被確定,但伏黑惠還是無法掩飾心中的抗拒而皺起眉,戴著黑色手套的修長指頭輕輕地撥弄他長長的睫毛。
「你這雙眼,真是冷漠又高傲啊。」她輕笑著讚許,「不過不用改變,有很多男人會特別喜歡像你這樣難以馴服的類型呢。」
那張美麗又可畏的臉緩緩地湊近,他們的臉幾乎要貼上彼此,輕輕的、殘忍的笑聲傳進伏黑惠的耳中。
「你會在誰的身底下、露出卑微的醜態呢?」
這句話猶如詛咒,深深地烙在惠的心中,雖然多次光是想像就要嘔吐,甚至想要逃跑,但伏黑惠都忍了下來,幸虧姊姊開刀的結果相當順利,後續還有恢復的費用和各種支出,再怎麼不願意,當冥冥店長叫他換上衣服準備工作時,他還是跟著走了出去。
儘管踐踏他的自尊吧。
帶著如此覺悟,惠拉開紙門,跪在那個男人面前,冷冷地看著那雙紅眼。
生命中總是會發生各種無法預期的事情,無論順遂或不順遂,就像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客人竟然會不由分說就拉起他的手、帶著他一路逃出這裡,送他回家,還為他抹掉眼角的妝容。
原本他看似要墜落進深淵的人生像被撈住了、重新往上拉回到安全的世界裡,宿儺介入他的生活後,一切都慢慢重新步回了軌道,姊姊恢復得很順利,即將出院,他有了還不錯的工作,最大的轉變是多了個釘崎所說的男友。
總是在惠以為接下來會如何、一定可以順利的每個時候,命運就會狠狠再開個玩笑來嘲笑他的天真。
突而其來的求婚,不願聽自己解釋的冷漠眼神,他就這樣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自己。
看著坐在地板上,抱著黑與白的友人那落寞神情,釘崎連嘲笑他的動力也沒了,星期一上班時,女人的直覺讓她一看到惠就知道出事了,而惠的沉默也證明了她的猜想。
「如果晚上睡不著、突然想抱狗狗的話,隨時都能用備用鑰匙到店裡沒關係喔惠。」
她只說了這些,貼心的舉動讓惠非常感激,狗兒們好像也能知道他的心情一樣,總是安靜地用頭貼著他嗚嗚蹭動。
最難熬的那幾天在黑與白的陪伴下,惠就這樣茫然地度過了,之後隨著姊姊出院的日子到來,一切重新變得忙碌,他幫姊姊把東西帶回家,帶她去以前他們常逛的賣場採買日用品,煮了頓豐盛的出院大餐來慶祝。
「上次像這樣一起在家裡吃飯,感覺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呢。」
兩人捧著湯碗,津美紀抱歉地看著他說,「
抱歉讓你一個人孤單這麼久,之後姊姊會好好補償回來的。」
惠沒有回答,只是舀起一匙內容物送入口中,卻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
惠看到她的身後,是熟悉的整齊房間,地上乾乾淨淨,沒有他們脫得到處都是的衣服,或吃完的外賣餐盒,伏黑惠不是很專心地用幾個單字回應姊姊的話,他盡可能地用所有力量將突然塞滿胸口、讓自己差些喘不過氣的那些畫面給壓到心底深處。
夏天遠離後,傷心的秋天如果能夠度過,相信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
學業對惠來說從來都不是個問題,雖然已經很久沒打架了,但老師與警衛、還有學弟們看到他時多少都會稍微退開,這種景象也許在他出社會後某一天他會懷念,惠望著手中的畢業證書想。
你畢業後來我這住吧,我們可以結婚,我家人不會反對
宿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惠搖搖頭,把那天的傷心畫面給趕出腦海。
節六
「歡迎光臨!」
在吧台裡忙碌的惠聽到門鈴聲響、反射性地招呼了聲,他得邊注意咖啡杯裡的溫度計邊阻止店貓來作亂,自從釘崎的合夥人把他養的貓放到店裡後,在這個貓派當道的時代生意明顯好了很多,但同時也多了許多困擾,惠得阻止這隻貓打翻任何東西和欺負黑與白。
釘崎將新的訂單放到惠手邊,順便將那隻試圖想用肉掌觸摸高溫奶泡杯的小混蛋撈走,謝天謝地幫了個大忙,惠暗暗地嘆了口氣,雖然看起來很可愛但實在是太愛找碴了這些渾身是毛的小東西。
「不好意思,我要加點一杯熱拿鐵。」
一名女客人在吧台前對他揮手,惠拿起剛打好的奶泡對她點點頭,對方皺眉,直直地盯著他看。
感受到視線,惠也抬頭看著對方,她一頭藍色的長髮看起來的確有些眼熟。
他皺起眉,在記憶中搜索自己會在什麼地方認識眼前的女孩。
「我好像見過你…」對方嘟嚷著一樣的問題,大眼睛盯著惠沒移開過。
「啊,你是不是在冥冥店長那工作過?就是那個惠對吧?」
熟悉的名字讓倒進咖啡裡的奶泡瞬間潑了大半在流理台上,惠放下鋼杯,看著眼前趴在吧台上的女孩。
「妳是?」
「我是保全啦,不是服務員,」她笑嘻嘻地揉著自己的長髮,「雖然本來店長也想讓我跟你們一樣,不過我太笨了,怎麼教都教不會,店長就讓我當保全,我叫作霞。」
「我們應該見過幾次。」惠抓了抹布擦掉桌上的牛奶,
「不過我現在在這裡工作,已經跟那裡沒關係了。」
「我知道,那時候鬧得很大呢——大家講了很久,很多人羨慕你呢。」霞兩手托住腮幫子,「我是聽說這間店有可愛的貓貓才來的,沒想到會看到你,不要太在意嘿,我真的是為了貓咪才來的喔!」
她誇張地拍了拍吧台表示自己說的是真的,惠點點頭,大概明白為什麼店長會叫她去當保全了。
「沒關係,請儘管玩那隻貓沒關係。」作為狗派的惠誠心推薦,希望她能幫忙消耗掉那隻小混蛋所有精力,「熱拿鐵對吧?」
「對,謝啦。」她開心地揮揮手、隨即跑開、去追釘崎剛剛放到店中央的貓咪。
「認識的?」解決了礙事的貓後,順手將桌上餐盤收回來的釘崎問,惠聳聳肩,拿起咖啡豆舀出一匙。
「就過去工作的地方打過照面而已。」
「喔…你這小混蛋!」
釘崎在那隻貓猛地跳進流理台骯髒的餐盤堆裡、發出劈哩啪啦慘烈聲響時崩潰尖叫。
後面的發展有些悲劇,沾滿一身食物渣的壞貓咪接著跑出櫃台在店內亂竄,黑與白乖乖地趴在牠們的位置上看著人類崩潰地追逐那隻貓,最後是霞自告奮勇地一把撲住那隻貓,讓釘崎把牠給抓到廁所去好好沖刷一番。
從廁所裡發出的慘烈貓叫聲來看,大概是被直接洗澡之刑侍候了。煮好拿鐵後,惠自動地幫她送到霞的桌上,惠注意到,剛剛幫忙抓貓的女孩用一種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著自己。
「請不要投訴我們虐貓。」
他說,霞笑了出來,搖搖頭。
「不會,是那傢伙太皮了,我只是想說可不可以問你八卦。」
「八卦?」
惠皺眉,為什麼他身邊的女性都這麼具有八卦天性,尤其是廁所裡跟貓咪奮戰的那位。
「我身上有什麼八卦?」
「有啊!」霞立即興奮地說,「我想知道你跟宿儺先生後來到底怎麼了?」
聽到那個名字,惠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明顯地沉了下,霞露出了抱歉我又白目了的自責表情。
「對不起,只是那次實在是鬧太大了,所以大家都很有興趣,尤其是最近宿儺先生又出現在店裡後,這件事被重新提了起來,所以才忍不住想問的。」
「他很喜歡喝酒,會回去消費是正常的吧。」
惠說,他自認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相當平靜。
霞點點頭,兩手撐在桌上,有些猶豫地看著惠。
「是啦,男人就那樣,不過宿儺先生都叫店裡的妹妹們滾開,讓他自己喝,雖然他本來就很兇,不過真的很奇怪。」
惠沒有接話,只是看著酒館保全。
「這些有錢人竟然可以把那麼貴的酒當水喝,最可怕的還是冥冥店長,都會故意去捉弄他,這樣我們作保全的壓力很大耶,要是他真的發起酒瘋的話,又不知道能不能動手…」
惠的眼前出現美麗店長嘲笑喝得爛醉、趴在桌上的宿儺的畫面,實在太過逼真,讓惠的心驀地沉了下去,他喔了聲,從櫃台抓起毛巾走向抱著渾身濕淋淋不停嗚嗚叫的貓、一臉眼神死地從廁所走出來的釘崎。
深夜裡,藍紫色的光暈與迷幻電子樂營造出迷惑人心的氣氛,今夜的黑鴉館和往常一樣,一整牆的昂貴名酒、坐在吧台及包廂裡的男女,過了一年,這裡依舊和伏黑惠離開時同樣地沒有變化。
「哎呀,這不是我們的幸運星嗎?」
熟悉的女性酒嗓傳來,伏黑惠看著斜倚在吧台後方暗門上的店長,遮去半張臉的銀髮依舊精心地紮成整齊的編髮,雖然已經跟這裡沒有關係,他還是下意識地抓緊自己身上的斜背包。
「什麼風把你給吹回來了?」她問,手指輕輕撫著尖長的下巴,
「不過,我真是想不到啊,在江湖上混了那麼久,怎麼樣也沒料到你是這種壞孩子呢。」
「什麼意思?」
惠問,冥冥呵呵笑地對他招招手,指著一處包廂,惠順著那隻包覆著高級黑絲絨布料的手看去,和霞告訴他的一樣,整桌喝空的洋酒空瓶七零八落地散放,有個醉倒的傢伙趴在桌上,雖然看不到那人的臉,但粉色的頭髮在緩緩變換色彩的色燈下是那樣地好認。
「雖然不知道是你是怎麼用一晚就讓宿儺先生決定幫你贖身,不過人家好歹也花了這麼多冤枉錢在你身上,竟然不到一年就狠狠地甩了他啊。」
那隻優雅的手搭上惠的肩膀,冥冥附在他耳邊輕聲說。
「真是姊姊我看過最有天份的壞孩子呢。」
「…不是這樣的。」握緊拳頭,惠否認,冥冥拍拍他的肩膀,笑咪咪地走開。
「當然,開個玩笑嘛,還是那樣死腦筋,」
她漫步走到醉倒的宿儺身邊,抓住他的西裝後領,回頭對惠一笑。
「不然你也不會來我這找人,我開個房間讓你跟他好好談談?」
「麻煩了,店長。」
雖然冥冥抓著宿儺將他拖出來的樣子有點殘忍,不過惠還是沒有制止她這麼做,乖乖地跟在她後方。
「我想想,開個最貴的房間吧?」
他們來到酒店的大廳,趴在櫃台上的冥冥對惠露出壞笑,最後還是將醉倒的宿儺給要過來扛在肩上的惠一臉無奈。
「店長。」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他會付錢啊。」
她將一把精緻的鑰匙放進惠的手中,並戳了戳毫無動靜的宿儺。
「不管你們吵得怎樣,這傢伙到底是你的恩客,這次可要好好地把握機會了。」
惠點點頭,轉身要離開。
「成功的話記得跟我報告哦,我很期待跟他要紅包呢~」
「店長……」
極度無奈地看著那美艷女人揮著手送他們進電梯,惠嘆口氣,將目光放到了掛在自己肩膀上,緊閉雙眼的宿儺。
昏沉之中、酒精揮發的熱度喚醒了宿儺,他悶哼著甩頭試圖清醒過來。
有幾根手指爬上他的臉,沿著眼窩與太陽穴輕輕按壓,相當舒服,宿儺嘆了聲,緩緩地睜開雙眼。
再熟悉不過的深藍色眼睛。
宿儺眨了眨眼,看著在自己上方的伏黑惠,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他的大腿上,他們正在一間看起來很眼熟的和室裡,身底下是鋪好的柔軟床鋪。
呆了數秒,被酒精麻痺的腦袋讓宿儺一時之間竟無法反應過來,他忽然掙扎著坐起身,硬是抓住惠的肩膀。
「你又下海?」他努力地攀住惠的肩膀,眉頭繃得死緊,
「伏黑惠你這次跟那女人借了多少錢?說,不管你跟那女人借了多少,多少次我都會買下你、惠…」
看著宿儺發酒瘋般的咕噥,明明連坐也坐不穩也還是想抱住他,哭笑不得的惠捧住他因酒精而漲紅的臉,要他看著自己。
「醒醒,宿儺。」他喚,「沒有什麼借錢的事情,我在這。」
這讓對方有效地安靜下來,那雙帶著血絲的闇色眼睛瞪著他,宿儺伸手、將他緊緊抱住。
「我愛你,伏黑惠,天殺的我好想你惠。」
久違的體溫,挾著濃濃的酒和菸味,宿儺抱他的力道大得讓惠有些鼻酸,他輕輕地用臉頰蹭著他的。
「喂。」他喚,宿儺悶哼了聲表示在聽。
「我要怎麼樣做,才能讓你相信我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愛你?」
伏黑惠問,宿儺鬆開手,看著他難過的表情,粗糙手指撫上他的臉頰,像是在確認這個問題是不是真的,還是酒喝太多而產生的幻影。
「…先從吻我開始如何?」
他提議,惠立即用力親上他的嘴,差些撞上了牙,酒味從對方的舌尖染上了他的,惠抓住他的襯衫,一直吻到他們缺氧才緩緩放開他的唇。
被咬得有些吃痛,酒也稍微醒了的宿儺舔了舔嘴角,惠瞪著他像在等待下一步的訊號。
「別怕,惠,」宿儺輕聲說,
「你可以照著你想要的做。」
幾乎是瞬間,宿儺被推倒在床鋪上,他滿意地嘆了口氣,任憑惠剝開他的襯衫,舔咬他的胸口,這個視角讓他又想起了那個不存在的記憶中,他將禪院惠拉進自己的懷裡,他笑得幸福的模樣。
從紙門內傳來粗重的喘息與肉體交合的拍擊聲,站在不遠處的女店長露出了難得的溫柔笑容,看來她又可以多收一筆媒人費了。
尾聲
宿儺再次睜開眼睛時,體感告訴他已經是白天的時間,應該起身去公司上班,但是現在眼前的情況卻不是那樣一回事。
紅色繩子緊緊縛住他的手腕與腳踝,他光裸地躺在床上四肢大張,顯然是罪魁禍首的伏黑惠一手撐在他胸口上,百般無聊地看著他。
「醒了?」
他說,宿儺動了下四肢,綁得非常緊,讓他開始懷疑這是冥冥跟伏黑惠聯手起來要仙人跳他。
「酒完全醒了嗎?」
惠捏了他的臉一下,相當吃痛讓宿儺皺眉。
「惠,這是?」
「看來分別得太久,你都忘了。」
惠一手悠哉地在他胸口上來回撫摸,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向下移,刻意繞過敏感的乳尖,沿著腹肌線條走九宮格般的以指甲輕輕刮過。
「那天敢把我扔在餐廳裡就這樣走掉,我可是等你等到店都打烊了,這筆障還沒跟你算呢,少董。」
好的,他想起來了。宿儺在那隻手惡意地撥弄自己跨間的毛叢時想起現在是床上的拷問時間。
「我很抱歉。」他咬住牙,在伏黑惠將一個金屬套環套上他的分身時猛抽口氣。
「伏黑惠…!」
「話說回來,冥冥店長其實教了我很多東西。」
滿意地彈了下肉色的龜頭,惠趴回宿儺的胸口上,對他晃了晃手中的性愛玩具,
「都還沒用上就被你贖走了,怪可惜的。」
耳蝸被熱熱的呼息拂過令宿儺本能地背景一陣快感刺過,接著算好時間的惠啟動跳蛋、壓到他的乳尖上,身下猛烈的顫抖反應讓他很是滿意地持續挪動玩具。
「惠…」
「我希望您可以學會聽人說完話,少、董。」
最後兩個音節刻意地拉長,惠勾起腳尖、柔軟掌心貼上他的分身上下蹭動,他又啟動另個跳蛋按在另邊得乳尖上,宿儺咬緊牙齒,太過刺激的多重快感令他的額上瞬間佈滿汗水。
「我那天沒說完的,你現在想聽我說嗎?」
惠問,故意合起雙腳,包覆住敏感的龜首左右搓揉,宿儺咒了聲,讓惠又將開關給往上調了一級,宿儺本能地拱起腰,撞著壓在自己上方的惠,汗水滑過他的臉頰,被禁錮住的分身也粗暴地在惠的兩腳之間來回擼動,渴求更多的滿足。
「唉,想跟我結婚,怎麼連這點耐性都沒有。」
惠故作不滿地將跳蛋關上、扔到旁邊,宿儺停下動作,紅眼直勾勾地看著惡意整他的傢伙。
「你這是答應的意思?」
宿儺問,惠「嘛」地做出了像是在猶豫的表情,然後從旁邊的玩具籃裡撈出了個口球和皮繩,強硬地套到宿儺嘴中和頸子上。
「看你今天的表現決定?」
撿起宿儺的西裝外套,惠很刻意地將他的手機在宿儺面前關機,然後一屁股坐上他的腹部,扯開自己穿著的浴袍,然後他對深吸了口氣的宿儺露出預告性地壞笑。
「怎樣叫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好好地表現你的決心給我吧,宿儺。」
門板被敲了敲,憂憂推開了姊姊辦公室的門,看著大白天就在喝威士忌邊處理文書的姊姊大人。
「姊姊,開給宿儺先生的房間時間到了,要幫他們自動延長嗎?」
「延長吧。」冥冥頭也沒抬的說。
憂憂點頭,往後退準備離開,冥冥像想起什麼似的叫住弟弟。
「怎麼了,姊姊大人還有什麼事情要我去作嗎?」
「宿儺先生這個月的帳單幫我多記一筆,項目就寫媒人紅包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