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伏現代黑道paro,前世記憶操作,R18黃暴,HE,長篇

  渣男、輪暴、調教、綑綁等黃暴要素有,總之是個身為咒術師與詛咒之王的兩人約好來世要再續前緣,結果黑道宿儺把普通人惠忘得一乾二淨的渣男故事。

  以上要素可接受者再往下開始閱讀。

 


  節一

 

  「宿儺?」

  陌生嗓音忽然直接地喚出自己的本名,宿儺「啊?」地轉過身,與他的隨扈們一同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毫無反應生氣的軀體他們倒在腳邊,宿儺的西裝褲管還沾上了些蛆蟲方才噴濺的血漬,這些髒污造成了宿儺心底些許的不愉快——在與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對上之前。

  有著一頭亂糟糟翹著的黑髮男子,不,是高中生——還是國中生?那人穿著某間知名學校的白色制服,一臉震驚地看著暗巷深處的三人——不,更正,是宿儺而已。

  「你是誰?」

  少主的本名被對方直接喊出來,隨扈立即起了戒心,才剛呼過別人的拳頭再次握起,兩名彪形大漢踏著沈重的腳步往那名站在巷口的男孩走去,讓對方明顯地驚了下。

  是誰呢?宿儺在隨扈走往陌生男孩時思考起了這問題,陰暗的夜色,半閃不閃的路燈,還有刻意挑了暗巷的環境都讓他看不太清楚對方的臉,但是他不記得自己有認識的人在讀這所名門學校,至少在他的世界裡,沒什麼同齡友人會選擇去讀這種光明磊落的名校。

  可能他們把人抓過來給自己瞧個清楚後,會比較有底吧。

  砰、磅。

  在宿儺還在記憶裡搜索對方可能是誰的時候,兩記沈重的悶響提醒他回到現實,抓到了嗎?他抬頭,在看見本該抓住對方拖到自己面前來的隨扈倒在地上的畫面時,竟一時有點反應不大過來——怎麼回事?

  宿儺將叉在口袋裡的手抽出,在要做出防禦的動作前,看見了不知何時衝到自己面前的那人。

  一下就被拉近距離。心中警鈴猛地狂響,宿儺那被訓練得很好的本能讓他相當清楚:眼前這傢伙不是普通人!但他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停頓在對方的臉上。

  好美。

  細細長長的黑色眉毛以不悅的弧度揚起,在雙眼皮底下,顫動的睫藏不住的藍色眼珠正全神貫注地望著他,還有那精緻的鼻樑與微微張開的小嘴,這人很美。

  看呆了的宿儺回過神來,發現他已站在自己面前。

  「宿儺。」

  他開口喚,屬於男性的聲音牽動了宿儺呆滯的神經。

  「你是誰?」

  宿儺問,下意識將手擋在面前,這個反應卻似乎讓對方不能理解,學生男孩有些呆滯地望著他的戒備。

  「宿儺?」

  他又喚了次,放柔聲音,這讓宿儺開始感到不愉快,對方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借一步說話,行嗎?」

  惠問,從對方震驚的反應讀不出要妥協的意思,先行一步嗅出攻擊意識的他迅速伸手,閃過宿儺揮向他的拳頭,並抓住對方右肩。

  「…好慢。」

  惠忍不住低聲說,與記憶裡完全不同的速度,很不習慣。

  這卻激怒了宿儺,他扭身要再補上一拳、右肩卻傳來清楚的喀聲、隨即失去了知覺。

  俐落地將他的右手脫臼…宿儺跳離那男學生身邊,但對方隨即衝了過來,那與他美麗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身手——沒得閃避的宿儺隨即被他按到牆壁上,隨即左肩也被卸得脫臼。


  「抱歉,換個地方吧?我有事情要問你。」

  對方根本沒要徵詢自己想不想去的意願。無法再使用雙手的宿儺感到身上西裝被往後拉,那個人硬是將他給拉出暗巷,扔下了倒在地上的隨扈,還有方才被幹掉的那些雜魚——那些不是這傢伙找他的原因嗎?

  被扯著衣服的宿儺走得有些踉蹌,他瞪著走在前方、不發一語的傢伙的後腦杓,細細的脖子看起來明明比一般人都還要瘦,到底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而且知道自己的名字、會是誰派來暗殺自己的嗎?

  儘管心底有各種猜想與假設,雙手被卸的宿儺只能乖乖地被這個學生拉著走,然後他們拐進了一間陰暗無人的工廠裡。

 

  要在這下手嗎?的確很適合。

  被推到牆壁邊站好,宿儺不發一語地看著眼前沉默的男學生,從工廠窗戶上凝止不動的扇葉間,些許微光投進了室內,照在對方身上,那張好看的臉帶著複雜的情緒望著他,這男學生似乎正在思考著非常多的事情。

  伏黑惠的確非常困惑,且不知道該怎麼辦。

  雖然把眼前這個人強硬地拉到沒人的地方,一對一地面對,說是要問他些問題…但是,他又忍不住看了次那張臉——粉色的短髮以髮膠往後抓成高傲張狂的刺山,暗紅色的瞳孔於黑暗裡依舊是那樣顯眼,與「祂」化為人形時一模一樣的五官…但是在那張雖然年少卻顯得異常成熟的臉上,沒有熟悉的黑色刺青。

  而且,最重要的,他不認得自己。

  是哪裡弄錯了,還是他沒想起來?

  「宿儺?」惠又忍不住再次開口,

  「你真的不記得我?」

  「蛤?」宿儺翻了個不耐煩的白眼,

  「你把老子綁架到這種地方就為了搭訕嗎?」

  個性一樣差,而且名字顯然一樣。

  伏黑惠迅速地得到結論,這讓他更困擾了,為什麼不記得?

  不是說好了再次相遇就不放手嗎?


  惠搖搖頭,收拾起沮喪的心情,走近宿儺。


  反正兩手都被卸了,家族聘請的隨扈也被這傢伙輕易地打倒,作什麼都徒勞無功吧。抱著這樣想法的宿儺在對方直直地往自己走來時毫無閃躲,要殺他的話就殺吧,他連眼睛都不會眨——

  嚓。宿儺在對方拉掉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時睜大眼,這傢伙在幹嘛?

  搜身?他蹙起眉、看對方兩隻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拿走皮夾,是要搶錢嗎?不,也不是。男學生拿出他的證件,瞥了眼名字後就丟在地上不再有興趣,宿儺被他這怪異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然後對方的手又伸了過來。

  解開他的襯衫釦子。

  「喂,沒想到你人長得這麼漂亮,卻有奇怪的綁架性癖啊。」

  宿儺在他脫掉自己上衣時忍不住開口,對方瞪了自己一眼,連瞪人都可以這麼好看,被挑起好奇心的宿儺開始想知道這傢伙到底想找些什麼了。

  白襯衫被丟到地上,藉著微弱的光,大片空白的身軀袒裸在面前,讓惠的心情更加盪至谷底。

  沒有任何刺青、紋路或胎記。

  到底怎麼回事…他按住有些疼的頭,又轉到對方背後去,應該在蝴蝶骨上飛揚的蛇騰也不見蹤影,只有一些明顯是鍛鍊與毆中留下的小傷疤。

  「褲子也要脫給你看嗎?」

  宿儺好整以暇地問,對方沉默了會兒,還真的把手給伸往他腰際,拔開金屬的皮帶扣環。

  西裝褲滑落至腳部,結實的大腿與腳踝自然也是乾乾淨淨,惠幾乎是沮喪無比地跪坐在地,望著他擦得發亮的皮鞋鞋尖,試圖釐清到底怎麼一回事。

  奇怪的性癖。宿儺哼了聲,這傢伙要不是有什麼綁架癖,不然就是腦袋壞了,突然在街上喊人後再綁架對方、然後各種奇怪的舉動,不是瘋子就是各種妄想症過頭吧。

  「你找錯人了。」

  「但是…你叫宿儺吧?」

  惠抬起頭,那張臉看起來是如此地可憐,好像被遺棄的動物那樣,宿儺勾起嘴角,蹲下身,與他平視。

  「對,那你叫什麼名字?」

  他問,忽然變得溫柔的嗓音讓那雙低落的藍色眼睛一下就亮起來,惠怔怔地看著宿儺,漂亮的小嘴微微蠕動。

  「…禪院惠。」

  「啊。」宿儺像是想起什麼地閉上眼,

  「難怪…覺得你很眼熟。」

  原本低落的心情都因為這句話而重新燃燒起來,惠能聽到自己的心臟突然開始狂跳,他咬緊唇充滿期待地看著宿儺。

  「惠。」對方如願地呼喚出他的名字。


  …喂,有這麼誇張嗎?

  雖然想要問,但是在最後一刻將破壞氣氛的話給吞回肚內的宿儺看著那對流下眼淚的深藍色眼睛,這傢伙竟然哭了。

  惠張著那雙深藍色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宿儺,好像根本沒發現自己在哭那樣。

  他用手臂胡亂地揩了下臉,宿儺晃了下身體示意他的雙手脫臼沒辦法有動作,惠點點頭,快速地將他脫臼的肩膀給推回去,這傢伙真的不是普通人。宿儺在確認兩隻手都能夠正常運作後,看著一臉不安的惠心想,那傢伙在期待自己作些什麼。

  宿儺伸出雙手,如這傢伙所希望的那樣抱住他。

  猛地被壓在地上的衝擊撞破了如夢似幻的泡泡,兩手腕被對方抓住,皮鞋也在瞬間用力地踩住他的下顎,力道大得讓惠難以呼吸,嚓地金屬的聲響,宿儺快速地抓起方才被抽出扔在旁邊的皮帶、將男學生的雙手牢牢固定在頭上。

  皮鞋猛踢中腹部讓惠慘叫,他還來不及乾咳就又是一記毫不留情的猛擊揍上,重獲自由的宿儺舔舔嘴,抓住他的頭髮將惠給提到自己面前。

  「看在你這麼漂亮的份上,我就不打臉了。」

  他咧開一個邪惡的深邃笑容,又補上一拳在他的腹部,這次力道之大讓惠再也承受不住地嘔出猩紅。

  「你…騙我?」

  撞上地面,傷得無力動彈的惠虛弱問,過度疼痛讓視線變得搖晃而模糊,有什麼東西從嘴裡流出來,染得他滿嘴都是生腥的鐵鏽味。

  「你真單純。」

  毫無溫度的嗓音給惠他徹底的打擊,宿儺以皮鞋將他翻正,堅硬的發亮鞋尖踩在他的胸口上,加重的力道讓惠痛地尖叫。

  「本來綁架老子是死罪,不過你真的很漂亮,殺了可惜。」

  宿儺始終沒有將目光從那張痛苦而皺在一起的臉上移開,他扯下身上唯一還掛著沒被對方剝掉的底褲,一向喜愛痛苦與暴力的他現在相當地有興致,尤其是對自動送上門來的天真小白兔。

  「我來嚐看看味道吧。」


  即使不感到意外,但下體被強硬地插入時惠還是痛得哭了出來。

  粗糙的水泥地磨得他腰部後方相當疼痛,但完全比不上肉棒竅開未經任何鬆弛的菊口而造成的撕裂劇痛,一下子就有更濃烈的血腥味竄入鼻腔,宿儺相當滿意地將男學生的雙腿拉得更開,他大力搖晃腰部左右地攪弄、強硬地把狹窄的肉穴撞得更開些,好讓自己全數進入。

  連尖叫都這麼悅耳。

  太習慣作為施暴的那方,宿儺蠻橫地挺腰、全數將自己擠進了對方,讓惠痛得崩潰哭喊,眼淚大滴大滴地從臉頰滾落進髮叢,他被按在地上反覆地被侵犯,被血染得殷紅的肉棒抽出又迅速插回他跨下,哭聲在空無一人的黑暗工廠裡無助地迴盪,宿儺幾乎是隨便地在抽送著分身,好像他幹的不是個人而是個物品那樣漫不經心。

  身下的掙扎隨著時間緩緩地變弱了,直至惠再也無力抵抗,任由宿儺享用自己的肉體,他像是想要默默忍受到結束一樣的把臉給別開,宿儺自然注意到了,他用力扣住惠的下巴將臉給扳回來正對自己。

  「看著,你自找的。」

  他低聲說,並拔出了血淋淋的分身,對著那張憤怒含淚的臉射出一注濃白,黏稠的精液沾過黑髮,滑落了精緻的鼻樑,惠恨恨地瞪著一臉舒爽的宿儺。

  「我喜歡你的臉蛋。」

  宿儺宣告,並拍了拍對方滴著自己精水的臉,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看見方才被這人擱在旁邊的書包。

  宿儺將書包拿了過來,隨意翻開,惠在他拿出自己皮夾時睜大眼,宿儺看著生徒證上的名字,暗紅眼睛不以為然地瞟了過來。

  「果然是假名啊,禪院惠?」他晃了晃那張上頭有著清純大頭照片與伏黑惠三個字的生徒證。

  「你覺得我很好呼攏嗎?」

  咬緊唇,惠垂下眼睫,他強迫自己忽視心底驀地出現的悲傷。

  太惡意了,跟他一模一樣,這傢伙絕對是宿儺。

  「喂,抬起頭來。」

  宿儺的聲音將惠又漂遠的思緒拉回,他反射性地仰頭,卻看到手機對著自己,清脆的喀嚓拍照聲讓他慌了手腳。

  「你作什麼?」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依然是雙腿大開的姿態,宿儺聳聳肩,轉過手機讓他看螢幕上那張淫穢的開腿照片,一同入鏡的生徒證上資料能夠被看得一清楚。

  「當然是留下把柄啊。」

  宿儺以一種相當自然不過的口氣邊收起手機邊說,並再次握住了惠的膝蓋,將他重新恢復挺立的肉棒無預警地插進狼狽的穴口裡,再次開始搖晃起腰。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你很漂亮。」

  在惠的尖叫之中,宿儺舔了舔因激烈交合而有些乾渴的唇,順手將低垂到眼前的劉海給往後腦杓撥去,紅眼睛裡漾著滿滿的惡意。

  「以後可要麻煩你多幫老子清槍了啊,伏黑惠。」

 

 

 

  節二


  關上家門瞬間,伏黑惠幾乎隨即滑跪在地,股間與被毆傷的腹部都因為劇痛而讓他渾身上下顫抖不己,他幾乎是用爬的爬進浴室裡去,趴在馬桶上開始吐了起來。

  紅紅黃黃的模糊物漂浮在水面上,惠按下沖水鍵,在唏哩嘩啦的流水聲虛弱地往後倒去,地板的磁磚在入秋後冰冷得扎腳,刺得他受傷的背一陣一陣地又痛起來,讓他即使想要就這樣暈眩過去也無法。

  為什麼他不記得自己。掙扎著支起疲軟的身體,惠轉開熱水、在等待浴缸放滿之前,他出神地注視著被熱水淹沒而輪廓模糊的黑色橡膠塞,宿儺不記得他,但是他記得宿儺,記得那場大戰,還有所有的一切。

  伏黑惠比起同齡的孩子們早熟非常非常多,他的家人們曾對此感到頭痛,因為他太懂事而顯得沒有什麼情緒或情感上的起伏,但這只是別人眼中的模樣。

  沒有人知道他記得上輩子的記憶。可能說來瘋狂,伏黑惠自己也覺得這有點太像是最近很流行的穿越小說一樣,可是一切都太過真實了,他就像是才剛在那場大戰中死去、隨即就張開眼睛看到了下一任自己的父母那樣,整個過程快得反應不過來。

  但事實上相隔的時間非常之久,後來伏黑惠長大了點,他去圖書館尋找了歷史資料,在充滿灰塵、沒有電子建檔的紙本書中找到了自己的前世。

  咒術師與詛咒興盛的平安時代,相隔了一千年,但對他來說卻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宛若眨眼。

  稍微沖洗過髒污的身體,伏黑惠坐進七分滿熱水的浴缸裡,熱水迅速紓緩了肉體的疼痛,他抱著因為狹窄空間而不得不曲起的膝蓋,蒸騰模糊的熱水蒸氣幻化成另一個世界的迷霧,而在其中,回過身來望著自己的,是那頭巨大的詛咒之王。

  四隻血紅色的眼睛不對稱地鑲在他那張被詛咒吞噬的面上,非人面孔相當可怖,但他卻溫柔地望著自己,惠閉上眼,試圖在黑暗中將那張臉看得更為清楚。


  帶著前世記憶來到這個時代的他,很快就學會了新的事物,很快地長大,比其他同齡小孩都還要快就脫離原生家庭,只因為那句話。

  來生,再見

  惠。

  稍早,在陰暗的工廠裡,宿儺溫柔地喚他名字的那張臉,讓他隱忍了十多年來的情感一下子就全都在胸口裡炸開,只因為對方終於再次喚出自己的名字,就這麼簡單的理由。

  他本來以為要找尋很久的,雖然是未成年的狀態,但伏黑惠已經在作一些不用露面的打工,合法的非法的,他想存一筆錢後去尋找宿儺。

  在結束了一整天秋季販售會布偶裝的打工後,他就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往暗巷瞥了一眼,進入視線裡的粉色毛髮就這樣吸引住惠的目光,站在兩名彪形大漢之中,狠狠踹著某個人頭顱的那個人,惠看呆了,顧不得一切地就脫口呼喚出那個名字。


  那人轉頭,邪惡無比的猙獰面貌進入了伏黑惠的今生。

  但後來的發展糟透了,留在腹部上的淤清與挫傷提醒著惠方才發生的事情,不記得自己的宿儺對他亮出手機裡拍下的猥褻照片,以惡質無比的嗓音嘲笑他是多麼單純好騙、然後強暴他。

  從沒想過重逢會是如此傷透人的場面。惠爬出浴室,翻開放著成藥的櫃子,很早就離開家自己在外頭生活求學的他相當熟練地吞下止痛藥,用常備藥膏療傷消毒、再以繃帶包紮也不是什麼難事,明天還是上學的日子,前世的記憶與他再次相逢,和學校的同學與老師,還是先把自己扔到相對較為單純的後者裡去冷靜吧。


  帶著這個消極的念頭,伏黑惠在爬上床時嘆了又長又疲憊的一口氣,打工了整天、和工廠裡被施暴後的疲憊感一下子全都重新湧上來,迅速吞沒他的意識。

 

 

  /

  激戰後的一地狼藉將草木都染上鮮血的色澤,落敗咒術師破碎的軀殼散落滿地,禪院惠凝起咒力,在那頭巨大的詛咒緩緩轉身面向自己時合起雙掌。

  「叫什麼名字?」低沈如喃般的聲音自詛咒之王的嘴裡吐出,「不想說也行,反正等等也會加入他們。」

  指的當然是地上那些屍塊,惠蹙眉,獸形式神自影子中浮出。

  「禪院惠。」他不為動搖地回答詛咒之王兩面宿儺,並從影沼中拿出咒具。

  「咒術師御三家之一當家,奉天皇之命,前來討伐詛咒之王兩面宿儺。」

  宿儺點了點頭。

  「相當有趣的術式,我記得了。」半人半詛咒的面孔裂出一條像是笑容的弧度,他舉起右手執著的長槍。「我會讓你多活久些…別讓我失望啊,惠。」

  /


  又是夢。

  睜開乾澀無比的雙眼,伏黑惠花了很多力氣、才讓眼前那片腥紅色的戰場緩緩消去,讓自己的意識重新回到現世之中,也就是他小小的個人套房裡。

  巨大的身軀和致命的兵器,還有遍佈在身、臉與四手的黑色刺青,每個細節都是如此清晰,這樣的夢惠已經反覆經歷了十多年。每次的場景都不一樣,但都能很好地銜接起來,組成完整的一段生命經驗。

  屬於自己曾有過的時光。


  叮咚。

  電鈴的聲音傳入耳中,讓惠掙扎著爬起身,從衣櫃抓起衣物匆忙套上,途中拉扯到昨日受傷的股間而讓他有些吃痛地縮了下,他深呼吸了口氣,壓下疼痛感地走往門口。

  應該是鄰居太太吧。在開門前惠沒有想太多,自己這個年紀就獨居的孩子相當少,有時候好心的鄰居會為他作早餐,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

  黑色西裝,紅領帶,抓得張狂的尖刺粉色毛髮,惠在與宿儺那雙暗紅色的眼睛對上時睜大了眼。

  「早安,睡得還愉快嗎?。」宿儺微笑,並抓住門板粉碎惠想關起門的衝動,伏黑惠看到在他後面,兩名比昨天還要強壯的黑衣隨扈分別站在門的兩側。

  「你…怎麼…」

  才剛從夢境中抽離、又看到同一張屬於宿儺的臉,在這種狀態下完全沒辦法做出反應的惠只能依憑直覺地問出最反射的問題

  「啊?」宿儺好笑地看著嚇壞的他。

  「你在搭訕別人之前,都沒先做好身家調查嗎?這可不行啊。」

  被調查了。伏黑惠立即想起昨天他翻出自己生徒證的畫面,原來不只是為了拍那種惡劣照片。

  宿儺走進門,一把將他給順手帶入,房門在後面砰地被隨扈關上的聲音大地讓惠深吸口氣,宿儺快速地打量了這間小坪數的學生套房,相當一般,除了平常在使用的書桌、床和櫃子以外,就沒有什麼特別的,看得出來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學生房間。

  與調查相符。宿儺瞥往站在牆邊相當警戒的惠,他特意挑了個相當早的時間來突襲,果不其然他還在睡,只穿著輕便的睡衣,露出的長腿與手臂都相當漂亮,皮膚也白,是個徹頭徹尾的美人胚子。

  「記得昨天我說的話嗎?」宿儺問,惠充滿警戒地看著他,不發一語。

  「看什麼?不過來?」指指自己的跨下,宿儺幾乎是愉悅地欣賞那張瞬間刷白的臉。

  「幫老子清槍啊惠。」

  他是故意喊自己名字的。惠猛握起拳頭,昨晚被騙過一次後他就知道這傢伙惡劣得要命,分明知道自己在意的是宿儺記不記得他,明明什麼也不記得卻刻意強調。

  惠深吸口氣,跪到了宿儺面前,為了不驚擾到鄰居、為了讓他快點離開,他逼自己拉開那傢伙的皮帶和褲檔,將昨晚才強暴過自己的那東西掏出來。


  大且猙獰的肉柱躺在他手心上,宿儺站著欣賞他真的將自己含入嘴中吞吐的景色,意外地很是熟練,不像一般這個年紀學生會有的吸附力和真空感,宿儺一下便忍不住將手放上惠的頭用力頂腰、深深刺過他的喉間。

  到底這傢伙是什麼來歷?宿儺一邊抽送分身一邊思考,昨晚回虎杖宅後,他先炒了那兩個一下就被打昏的的廢物,然後踹醒家臣把單拍生徒證的照片丟給他們、要他們去查伏黑惠的來歷,畢竟能直接叫出自己名字、又有那種身手,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物。

  但是那張猶如白紙般乾淨的背景卻讓宿儺失望,原本以為是敵對家族培養來殺他的刺客,或者是以往虎杖家的遠親之類,但卻通通不是,伏黑惠就只是東京都偏遠處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其中一個小孩,真要說比較特別的就是他在國中就獨自搬離家,一人到東京市居住。

  為什麼這種年紀的孩子能夠負擔東京的租金,又有那種身手?雖然自己也才比伏黑惠大個一兩歲的宿儺倒是相當清楚,就現實條件的各方面來講都很不可思議,包括他熟練的口活。

  但是看起來也不像是在做援交的樣子。至少昨日用起來的感覺還是新貨,不像那些真的在賣身的插起來稍嫌鬆垮。

  握住尖瘦的下巴,宿儺不讓他退開、含住自己地猛抽起來,一下就把眼淚逼出惠的眼角,缺氧和反胃感讓他不停掙扎,儘管上輩子的記憶讓他這些事都能做得非常熟練,但痛苦是無法習慣的,他揪住宿儺的西裝褲想要把他推開,宿儺乾脆抱住他的頭讓他無從逃避只能全數吃進,又抽了數下後才在惠的喉嚨裡釋放。

  精液瞬間塞住了食道和氣管,讓惠無法克制地狂咳起來,嘔出一嘴精液、隨指手指插入他不停乾嘔的嘴內,粗暴地挖了一圈,惠在宿儺將自己推倒在地板上、沾滿唾液與精液手指往自己跨下探去時驚恐地搖起頭來。

  「拜託、不要,讓我去上課…」伏黑惠忍不住哀求,牆上時鐘指著七點,算上通勤的時間是個做下去就一定會遲到的點。宿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還有心情上課?」

  雙指深深刺入昨晚才徹底開發過的菊穴內壁再分開,壞心地在肉穴裡大幅度攪動,昨晚睡前惠自己擦上了厚厚一層藥膏還未被完全吸收,潤滑的手感讓宿儺相當順利地滑進滑出,意識到對方真的要作到底的惠邊咳出喉嚨殘餘的精液,努力地鎮定下來。

  宿儺在專注於他的身體,惠張開腿,讓他的手指能更順暢地滑入,體內被摳挖的感覺又刺又癢,伏黑惠還是思考著乖乖就範的其他選項。

  眼前這傢伙比自己弱,就算是負傷狀態,只要四肢能夠移動,他就還有勝算。

  惠從昨天簡單的交手裡迅速判斷出對方的身體能力,雖然他比一般人還要兇狠暴力,但戰鬥經驗比不過擁有前世記憶的自己,從他換了兩個更強壯的隨扈反應就能推測對方的思路。

  「這麼快就乖了?」

  宿儺的聲音拉回惠的思路,他抽出濕黏的手指,相當悠哉地將下身抵到惠的後庭,似乎是認為惠已經放棄抵抗。

  動手之後該怎麼作呢。惠有些茫然地感受到他再次進入自己的身體,粗硬的肉棒緩緩地頂開每條肌肉,這是宿儺的東西,不就是自己一直在找尋的嗎?

  「真乖。」

  宿儺笑了下,握起惠的雙腕,開始搖動起這副漂亮的身軀。


  在對方挺衝時惠一度走神了,他看著那雙寫滿情慾的紅眼,伏黑惠認得,每晚在夢裡、記憶中與自己交纏的詛咒之王的眼神,無論是他的原型還是化作人類的軀殼,他總是帶著這樣充滿慾望的眼神抱著自己。

  到底為什麼他沒有記憶?身體被拉起來,宿儺讓惠坐在自己腿上,稍微用力地打了下他的臉。

  「專心。」

  他低斥,那雙飄忽的深藍色眼睛總算又重新聚焦,相當不甘願地看著自己。

  「我技術有差到讓你沒感覺嗎?」

  「…清槍時還用顧慮到槍套的感覺嗎?」

  不能動手還是忍不住回了嘴,突然地在陰莖摩擦過某一處時惠的身體相當劇烈地縮了下,這反應宿儺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位於都市邊陲的住宅區相當和平,許多上班族、小家庭會選擇落腳在這些相對單純的社區住宅,住久了也大多知道隔壁住著些什麼性別,幾歲、從事什麼工作云云。

  因此,忽然間在上班通勤的時間裡,某間門口多出了兩名黑衣壯漢,讓純樸的住民們一打開門就被嚇到了,紛紛改往另一個方向的樓梯匆匆下樓,低聲催促自己的兒女不要往那邊看地快步離開。

  隱忍痛苦的嗚咽聲溜出了單薄的門縫,穿透隔音較差的薄牆,每次瞄準了敏感點的突進都讓伏黑惠倒抽口氣,他拼命咬緊牙關不要叫出聲來,但凌駕身體的慾望卻一次又一次地被擊中,爆開,和昨晚單方面的施暴截然不同的快感穿透記憶、直通他的腦門,燒得他的身體不得不做出最真實的反應。

  「放過、放過我…」他拼命搖頭哀求,抓住宿儺的手腕想扳開,卻被突得更深、一下就被快感麻木了背脊無法使力。「拜託…」

  「想搭訕我、就有心理準備啊,惠。」

  完全沒有放緩衝刺速度,宿儺將他給按在地上伏地衝刺,插得他大開的雙腿不停噗嗤噗嗤地洩出水聲,伏黑惠哭叫得越慘烈越讓宿儺開心,與生俱來的嗜血本性驅使他拋去理智,扯掉了領帶,全心投入這場早上的激戰裡。

 

  時鐘指著十一點半,伏黑惠躺在他的小套房地板上,兩眼茫然地看著蒼白的天花板,房間裡除了他以外已空無一人,性愛後留下的餘味還相當地濃烈,隨著他每次呼吸起伏,跨間被幹得半開的肉口也微微地張闔著,並吐出一道微溫的白流。

  剛剛宿儺在徹底地發洩完後,就自顧自地穿好衣服離開了。

  現在去學校的話,剛好下午的課開始。惠怔怔地想,他支起身,無視渾身酸痛與傷口,幾乎是單憑意志地驅使肉體行動那樣子毫無感覺,他走進廁所稍微清理了下自己,便穿上制服出門了。

  他忘記自己是怎樣到學校、面對學校警衛和老師盤問遲到理由的,秋季長袖制服沒有遮住的地方看起來都毫髮無傷,儘管他在照鏡子時看見自己腹部的淤紫和跨間慘況相當驚人,總之他最後到了學校,趕上下午的第一堂課鐘響前坐到了位置上。

 

  要怎麼讓他想起來。盯著黑板上老師五顏六色的板書,但伏黑惠連個字也沒有看進去,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從他決定不對宿儺動手的那刻就開始了。

  還保留著咒術師身手的自己,說不定會失手把那傢伙打死吧。惠雖然想把那傢伙的腦袋給撞到牆壁上撞個十來次看看會不會想起一些事情,但應該在想起來之前就會先出人命,以前曾在與同伴玩遊戲時因為這樣而出過意外的惠決定刪除這個選項。

  而且,如果沒有想起來的話,宿儺應該也會把他給當成要殺他的人,二話不說對自己動手。

  之後也就沒戲唱了。

  但是到底該怎麼辦呢,這顯然也不是失憶,怎樣看都是帶著前世記憶的自己較有問題吧。

 

 

  半倚在黑頭轎車後座,一身清爽的宿儺在回虎杖宅的路上,依然思索著關於伏黑惠這個人的謎團,他看著自己的手腕,剛剛對方抓住要把自己推開的地方上頭有著明顯的紅印,那傢伙力氣其實真的很大。

  明明就能夠抗拒,甚至打倒自己都可能不是問題,但那傢伙寧願被他強暴、然後分神想別的事情,也不願意對自己動手。

  是因為他拍下的裸照嗎?宿儺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也只有這個,但擁有那麼強實力的傢伙其實大可揍昏他,搶走手機後逼他解開刪除,都可以那樣毫不猶豫地綁架自己了,這點小事怎麼可能做不到。

  比較難讓宿儺信服的理由,是伏黑惠將他當作另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樣、也叫做宿儺的傢伙。

  光是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發神經了,怎麼可能。

  宿儺不愉快地回想起他把惠抱進懷裡、要他專心點時,那傢伙雖然一開始不甘願地照做了,但過了一下又馬上恍神,呆滯望他的眼睛就像是在看他、但其實根本沒在看自己,反而像是存在著另一個看不到的人那樣。

  沒有那個人。宿儺如此確信,稍早家臣們又傳了份報告給自己,他看過後更是一口咬定自己與伏黑惠的生命完全沒有交集過,這絕對是伏黑惠單方面的妄想而已。

  不過這份妄想對宿儺來說並沒有關係,反而像是自動送上門來給他享樂的玩具,儘管是還未成年的十六歲,因為家族事業的關係他早已玩過許多女人,與自己年紀相仿、未成年的男孩倒還是第一次遇見,而且伏黑惠的長相很合他的胃口,他願意多花些時間在這個充滿謎團的傢伙身上好好享受。

 

 

 


  節三

  東中保健室,午休時間

  拉起的藍色簾幕裡,伏黑惠躺在保健床上,雙腳因體內的異物而難受地微微弓起,漂亮的眼睛正緊緊閉上,底下眼球飛快地轉動、似乎正陷入了漫長的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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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式的木造房間中,窗口與門都被符咒給封住,面無表情的禪院惠坐在榻榻米上,似乎在等待又不是在等待地看著被限咒術制住了的風景。

  「還習慣嗎?」低沈的嗓音、伴隨巨大的詛咒身影出現在紙門後,禪院惠冷靜的臉上出現一絲嫌惡,不願直視拉開咒術門緩緩走入室內的宿儺。

  「覺得我很可怕嗎?」詛咒之王問,沒有得到回答。

  感受到緩緩的咒力正在流動,惠稍微回過頭,看見那巨大的身影已不復,坐在自己前方的是個如人類般的男孩,年紀看起來與自己相仿,但他的頭髮依舊是詭異的粉色,身上也留著明顯的刺青。

  「這樣的外表也許會讓你比較習慣。」唯一沒變化的低沈嗓音從對方口中吐出,惠戒備地瞪著宿儺。

  「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被迷惑。」

  「啊,你這不是就正眼看我了嗎?」他微笑,伸出了有著黑色指甲的手。

  「這是個好的開始,惠。」

  「少胡說八道,到底為什麼要抓我、還把我囚禁在這!」惠全身警戒地對他低吼,猶如發怒的野獸,「要殺就快殺!」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很有趣。」詛咒之王的化形相當悠哉地往榻榻米臥去,單手撐頭地看著禪院惠。「而且很美,殺掉可惜。」


  「那是對我的侮辱。」惠再次撇開頭,不願看他。

  「真是抱歉。」從後方伸來的手無預警地繞過惠的腰部,人形的詛咒將他抱住,力氣大得禪院惠連掙扎也會感到疼痛。

  「不過我可以花點時間,找到正確讚美你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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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藍色眼睛猛地睜大,渾身冷汗的伏黑惠看著被鐵欄與布幔圍起的休息空間,一時之間竟無法分清自己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抑或兩個都是?

  他稍微放平了微微弓起的雙腳,深埋在體內那巨大的異物又牽扯到肌肉,讓惠難受地夾起腿,分身也因為前列腺被刺激微微勃起,他咒了聲,盡可能不要改變姿勢、緩慢地坐起來。

  糟透了,原本很少告病的自己竟然會因為這種原因躺在這…伏黑惠挫敗地回想起方才中午時發生的事。

  原本就如往常一樣,中午下課鐘一響,學生們便迫不急待地衝出教室去覓食,已經習慣上課前順路在超商買飯糰或便當的伏黑惠帶著今天的午餐,走到學校後方無人的空間,正要開始享用時手機便響了。

  沒看過的號碼。他蹙眉,邊拆開飯糰邊按下通話鍵,然後在聽見那傢伙低沈的嗓音時手中的飯糰刷地掉在地上。

 


  「…我在上課啊。」

  看著倚在黑頭轎車旁悠哉抽菸的宿儺,惠幾乎是憤怒地對他低吼,他剛剛走出學校就看到這傢伙大喇喇的模樣,也不看看自己一身黑紅色西裝有多引人注意。

  「學校嘛,即使不去也無妨的東西。」

  宿儺對他比了比過來手勢,應聲打開的車門讓伏黑惠有些卻步,他知道宿儺想幹嘛。

  「別讓我等,放你幾天自由就覺得真的自由了?」

  宿儺不耐煩地拍了下車體,惠抿緊唇,逼自己坐進車裡。


  「我實在很好奇,你的口活怎麼這麼厲害。」

  悠哉地靠躺著椅背,宿儺一手放在惠的後腦杓上,在他吸吮自己分身時輕輕搔著他的後頸,在黑頭車放下了隔板的後座空間裡,舌頭舔過龜頭與輕咬皮質時發出輕微的嘁嘁聲,聽在宿儺耳中相當愉悅。

  伏黑惠沒有回答,只是將臉埋在他的西裝褲裡專心吸舔,心中只巴望他快點射出來後能放自己下車而卯足了全力。

  沒被搭理的宿儺自然也習慣了惠的冷漠,他的手指往惠的制服褲跨間探去,讓惠猛地整個人縮地閃開。

  「別鬧了我說過我在上課。」他吐掉已經全然勃起的陰莖低吼,立即被那根巨物打了下臉。

  「有說過你可以停嗎?」按在他頭上的手立即使勁將惠給壓回他褲間,喉嚨被無預警貫穿的作嘔反射讓惠的身體猛烈抽蓄,宿儺相當輕鬆地扯開他的制服褲,完全不顧惠的反對便將他壓在拉倒的座椅上開幹。

  用餐時間結束的鈴響了,下一陣響起的鈴聲代表午休時間也宣告結束,惠幾乎是用跳地衝下車,用他那雙發軟的腿奮力衝回學校,即使已經衝進了走廊,他也好像還能聽見那傢伙邪惡的笑聲,方才奔跑之中塞在他股間的那東西似乎卡在相當深的位置,上頭突起點剛好卡住了前列腺。

  「可別拿出來啊,晚上我會來檢查。」

  宿儺在放開惠之前、惡意地湊到了他的耳邊輕聲低喃,然後才放開了箝制住雙腿的手,讓他抓起被扔在腳踏處的制服胡亂套上,然後飛也似地逃出車外。


  坐在保健室的床上,惠能夠清楚感受到那傢伙塞進自己腸道裡的玩具形狀是如何下流,並阻塞了腹部裡那些熱熱脹脹的精液流出來的通道。

  如此低級、惡質,刻意挑在學校門口羞辱他,惠難堪地夾緊雙腿,試圖遮掩自己方才沒能得到抒發而站起抗議的分身,他想去廁所解決,但一定會想將那鬼東西給拔出來,順便清理,一向有些微潔癖的自己絕對會這麼做的。

  那傢伙晚上還會來。令人難堪的宣告令惠羞恥地將臉埋入手掌內,黑暗中彷彿又看見了方才的夢境。

 

  化為人形的宿儺抱著他,落下又碎又輕的吻,即使作為禪院惠的自己不停掙扎、閃躲,詛咒之王依舊沒有放棄對這名人類咒術師的示愛。

  惠記得,那個自己在戰鬥中不曉得作對了什麼事,佔盡上風的詛咒之王沒有殺死他,反而將戰敗的禪院惠給帶回自己的大宅軟禁起來。

  那時他一直以為詛咒之王想要羞辱他,只因為他是禪院家的咒術師,後來才慢慢理解到,原來那些笨拙又粗魯的表現,是宿儺所會的溫柔,

 


  與現在的宿儺滿滿的惡意完全不一樣。

  背著書包,伏黑惠幾乎是在遙遠的路口就認出了那台黑頭車就停在住宅區前,鄰居們竊竊私語和臆測早就在那天早上後就傳了開來,但是沒有人敢上門來真正地關心被騷擾的那戶學生。

  畢竟一看就知道是黑道,沒有人想要主動去招惹麻煩。


  走到黑頭車邊,惠敲了敲後車窗,喀噠一聲,宿儺從開啟的車門後再次進入了惠的今天。

  他沒說話就直接將手伸向惠的後方,指頭毫不客氣地當眾探入他的褲頭,沿著剪裁的縫線鑽入股溝內,惠咬著牙任他的手在自己跨間探動,直到觸見卡進肉壁深處的硬物。

  「很乖。」

  宿儺稱讚,抽出手指,轉而摟住他的腰,將他攬往集中住宅大樓的開方樓梯去,好像這裡其實是他的家一樣。

 

  強力打樁般的塞活一次次貫入他大開的雙腿間,劣質床架被晃動的肉體撼得吱吱嘎嘎吵個不停,惠死命摀住自己的嘴不讓尖叫聲溢出口來,現在的時間鄰居都一定回到家了,薄薄的牆壁根本無法隔絕任何聲音。

  儘管如此,從鄰居閃躲的眼神還是能看出這些隱忍都是徒勞無功。

  連日常在樓梯間相遇的問候也變得非常尷尬,甚至有的當作沒有看見他就快步走過。

  也是,每隔幾天那台黑頭車就會停在樓下,然後特定住戶的房間床架就會以各種節奏吵個整晚,再怎樣沒神經也都知道那間住著個學生的套房裡發生了什麼事。


  但伏黑惠並不打算搬家,他不認為搬家會改變現況,宿儺絕對還是會找上門來,並且用更惡劣的手法來玩弄他作為他試圖逃走的報復。


  至於那個問題,如何讓宿儺想起自己的問題,依舊是無解,到目前為止的人生都為了要尋找宿儺而加倍努力(無論是讀書還是打工)的伏黑惠瞬間失去了目標與方向,原本以為要耗上大半輩子才會在遙遠的異國與他來個浪漫的重逢,然後他們會滾上一整天床,訴說尋找彼此一路上有多辛苦云云。

  這些天真有如童話故事般的幻想,早已被宿儺無情落下的拳頭給粉碎了,踢在他腹部上的每記重擊都重創伏黑惠堅持至今的信念,現在他只覺得自己像個軟呼呼的漏氣籃球那樣,躺在體育室的角落中,沒有人想使用,直至報廢被扔棄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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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擺滿緣側上的粉色鮮花,禪院惠相當無奈地看著人形的詛咒之王。

  「別費力弄這些了,我明白你心意。」他沒有看那直盯著自己的鮮血色眼睛說道,

  「但我的回答還是一樣。」

  「為什麼?」宿儺再次問,惠困擾地看著他那張有著四隻眼睛的人類面孔。

  「為什麼要維持人類的外表,分明就是詛咒…」禪院惠低聲說,「我也跟你說過了,我是出身御三家的咒術師,怎麼樣也不可能接受你的。」

  「那有什麼關係?」詛咒之王走近了他,微蹙起眉。

  「這個樣貌是我還是人類時所擁有的樣貌…我以前也曾是咒術師啊。」

  惠嘆了口氣,不想再與怎樣都聽不進去的詛咒之王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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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偶套裝裡總是窒悶難忍,還有股各代前人留下的臭味,伏黑惠相當不喜歡這個工作,但是穿著全身布偶裝發傳單或招攬生意這個工作,可以不用露臉,即使未成年也沒有關係,他已經習慣在脫去制服後謊報身分,也很少人會懷疑身高高挑、行為舉止相當成熟的他還未成年。

  因此,惠總是能夠得到相當多打工機會,支持自己獨自居住的生活費,還能存些錢準備……想到這裡,他又有些沮喪,幸好布偶裝不會暴露偶師的心情,站在熱鬧商店街招攬冬季特賣會人氣的大熊依舊受到相當大的歡迎。

  無限重複播放的小蜜蜂與閃目的店家招牌終於被切掉,下班時間已是店家拉起鐵門的深夜,伏黑惠拖著一身疲憊,今天領的現金袋穩妥地放在側包中,但是他卻沒辦法像以往那樣輕鬆高興地去搭電車。

  賺錢的目的,如今已經不必要了。他走進商店街不遠處的地鐵入口,不需思考幾乎是反射性地拿出月票卡進站,最後一班電車也剛好緩緩駛入月台。

  宿儺的問題依舊無解。空蕩蕩的車廂中,坐在皮椅上的惠看見自己映在對面窗戶上的表情,相當茫然,那不是學校課業與打工所造成的疲憊,而是對於自己未來的茫然。

  他過去十四年都是為了這件事而活,還未考慮過如果去除尋找宿儺,自己的人生還能作些什麼,這個身體也沒有咒術的能力,重操舊業自然也就行不通。

  這些日子來,他總是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最後答案都是無解。

  遠遠地,伏黑惠又看見那台黑頭車停在自家樓下,他看了下手機時間,十二點半,這麼晚?他幾點來的?該不會就一直在那裡吧?

  惠不太確定地走近黑頭車,特殊車窗讓他看不見裡面是否有坐人,不過在他猶豫起要不要敲門還是乾脆當作沒看到直接上樓算了的時候,後車門喀地被推開。

  看起來心情顯然相當不好的宿儺出現在眼前。

  「去哪了?」他問,並皺眉地看著他一身便服。

  「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

  「…打工。」惠在心底暗自嘆氣,「穿著共用的衣服,所以會有味道。」

  「打工?」宿儺冷嗤了聲,將兩手插進口袋。

  「沒跟我報備,你知道老子等在這多久嗎?」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惠幾乎是壓抑自己著不要向對方挑釁,但他還是忍不住脫口。

  「抱歉讓你久等了但我上課完就直接去打工現在非常累了,我可以直接上去休息嗎?」

  「你應該把時間留給我。」宿儺抓住他的手,強硬地將他拉往自己,「搞清楚自己的狀況,伏黑惠。」

  「…你想怎樣。」

  惠忍不住瞪他,即使知道這麼做絕對會招來危險,但疲憊加上近日來挫折的迷茫感讓他還是一股火燒了起來。

  「想怎樣?我剛剛待在車上都一直在想今天要怎樣懲罰你。」

  他抓住惠的臉,輕聲說,臉上掛著殘忍的笑容。

  「例如在這裡幹你,讓鄰居都聽見你的叫聲,打開窗戶能看到你的醜態。」

  惠知道宿儺會這樣作,因為他單薄的便服已經被往上拉開,宿儺把惠給壓在社區大樓的牆壁上張嘴就咬,沒有控制的力道讓惠痛得悶哼,他緊咬住牙根死也不願讓聲音溜出來,宿儺舔了舔被他咬傷的肩膀,血腥味很好地挑起了他的性慾。

  「等等、你不要真的…」

  褲頭被解開讓伏黑惠慌了,他急忙掙扎想推開宿儺,肚子上卻無預警地挨了結實一拳、痛得他渾身無力地往前倒去。

  剛好是宿儺要的姿勢,他讓惠趴在自己肩上,輕鬆地扒開沒什麼肉的臀部,沾過口水的手指大大方方地探進他痛得縮起的菊穴,指頭在敏感處強硬攪動擴張讓惠抓緊宿儺的西裝外套,他得費上所有精神才能將慘叫給吞回喉嚨,痛,肚子和後庭都在劇痛,無法使上力氣的身體只能掛在對方身上,承受接下來的羞辱。


  充血而呈暗紅色的兇柱挺進了被粗魯擴張的肉摺,強橫地將它給拓得更加綻放,被撐到極限的肉唇吃力地含住陰莖,隨著推送而被一起沒入了穴內,惠死命地咬緊牙關,抱在對方肩膀上的手收得更緊。


  又是一拳,無預警地落在腹部上讓惠差些把剛下班時吃的超商飯糰給吐了出來,宿儺滿意地揉了揉他顫抖不己的屁股。

  「夾得真緊。」

  只是為了追求快感嗎…伏黑惠虛弱地想,嘴腔裡都是湧上的胃酸味,但他還是盡可能地收緊股間的肌肉來取悅那根不滿足的兇器,以免宿儺又動手。

  惠感到對方在走動,每步起伏都帶動著肉棒插進或抽出,深深淺淺反覆地探進自己後庭。

  模糊視線裡,惠認出了公共樓梯的扶手,宿儺抱著他爬上開放樓梯,這惡趣味…他恨恨地閉上眼睛,從口袋抓出鑰匙交給他。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把伏黑惠扔在床上後,宿儺好整以暇地撫摸他微勃的分身,

  「你是不是抖M,就是被虐狂啊?竟然還能勃起。」

  「才不是!」

  惠立即否認,猛地體內被推撞了下隨即讓他往後倒去,胸口傳來刺痛,宿儺伏在他身上又咬了口,痛得惠想用膝蓋撞開他,卻反而被順勢插得更深,一下便失去了力氣。

  「我不這麼認為。」

  宿儺溫柔地說,手撫上惠的臉,這種如毒藥般甜膩的嗓音絕對沒好事,惠很清楚,他驚恐地看著那雙手繞上了自己的頸子——猛地勒緊阻絕空氣。

  「啊啊、夾得好緊呢。」

  他蠻橫地挺腰幹入掙扎不斷的肉體,一次又一次地插入最深,握在對方咽喉上的手發狠地像是要折斷惠的脖子那樣嵌入了肉中,無法呼吸到空氣、越來越緊繃的肺葉讓惠慌了手腳,他拼命地推、甚至用指甲刮、抓他的手臂,但逐漸缺氧的腦袋與身體開始發麻,喉嚨以下的血管都在尖叫著渴望氧氣,惠的兩眼不受控制地往上翻——

  重獲新鮮空氣的鼻腔氣管被十一月的冷空氣刺得發痛,惠顫抖著、大口大口呼吸,雙腿之間那東西依舊進出著自己的身體,他無力地將雙腳張開了點,代表了對宿儺示弱。

  施暴者得意地彈動他因生存本能而挺立的分身,沒有說話,但是臉上惡質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我對你很有興趣,你的肉體。」

  宿儺輕聲說,並伸手進西裝裡、拿出一疊紙鈔,像是灑著玫瑰花辦那樣、一張張溫柔地灑在伏黑惠臉上,惠能夠看到大鈔上頭印著福澤諭吉的畫像。

  「別打工了,專心幫我清槍、老子不是那種愛白嫖的垃圾。」

  錢嗎…氧氣逐漸回充腦袋,惠昏沉地搖搖頭,那個東西能幹什麼,現在的他不需要了。

  「啊?」宿儺相當不高興地站起身,「叫你拿就拿,別讓老子說第二次。」

  「做完就快走。」不想再與那傢伙對話,索性惠將手擱上眼部,但隨即一個硬物抵上他的性器——惠錯愕地看著那傢伙的皮鞋踩在自己還未射精的分身上。

  「還沒呢。」宿儺預告式熱身地稍微挪動皮鞋,堅硬木底擦過柔軟的肉柱痛得惠拱起身,

  「住手你這變態!」

  「我喜歡被這樣稱讚,」他輕聲說,並在惠起身想拉開他的腳時猛地加重力到、惠隨即尖叫、下意識地併攏雙腳,卻只徒勞無功地夾住那隻該死的皮鞋。

  「不要這樣、痛、拜託別—」

  隨著蹬動,伏黑惠的哭喊變得破碎而軟弱,因為過度疼痛而再也使不上力的雙腳大大張開,臀肉反射性地繃緊上彈,他尖叫著哀求宿儺別再踩了放他一馬,但這就是宿儺所想看見的反應,他非常愉悅地蹬緊腳跟,感到那柔嫩的囊袋幾乎要在自己的鞋跟底下變形、深深地陷入床墊中。

  「求求你住手、住手、住……」

  生殖器受到殘忍對待讓惠眼前一片發黑,方才射在他腸道內的精水噗哧地噴洩在床單上,漂亮的深藍色眼睛失去了光芒,他昏了過去。

  沒反應了啊。宿儺終於移開腳,在鞋跟離開惠的生殖器的瞬間、上頭留有鞋跟印痕的肉柱洩出一道白濃,噴灑在他被自己打出片片淤青的肚皮上。

  這純粹出於生理反應的射精,卻讓宿儺對伏黑惠真心起了興趣,徹底的抖M、被虐體質,剛好與他殘虐的天性如此合拍,伏黑惠的身體根本是為了自己而存在、還親自送上門來。


  從床單撿起一張大鈔,宿儺將之覆蓋在惠半閉的眼皮上,然後整理下衣物就離開了。

  很久沒這樣徹底踐踏、侮辱一個人過了。坐在後座,宿儺單手倚車窗拄著下巴想,在他剛能夠射精、進行性事後,有一段放縱本性、荒唐到家族族人也看不下去的殘暴生活,在差點出人命被父親狠狠教訓了頓他有稍微收斂一些,乖乖將精力與暴戾消耗在家族事業上。

  不過在伏黑惠出現後,他就忍不住又露出本性,其一是對伏黑惠這個人存在的好奇,明明兩人生命從未有過交集、但他卻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把他給綁架脫個精光。

  其二,當然是因為他的長相剛好是宿儺喜歡的類型,標誌的日式美人,如果讓他穿上和服應該會更美吧。

  光是這兩個原因就讓宿儺對這個新玩具愛不釋手,今晚等不到人時還一度對車上隨扈大發脾氣,讓手下們非常難為,還好伏黑惠最後識相地回家了,否則他就要去破門、燒了那個爛透的小套房給他看。

  今晚他做得這麼殘忍,正常人應該都知道該逃了吧。宿儺期待起來,到底伏黑惠會不會先放棄在自己身上尋找那不知道是什麼的鬼東西,不顧一切地逃跑?還是自己會先對這個玩具感到厭倦,將他給一腳踢開?

  這場單方面的賭注在宿儺心底悄悄地成立了,不過就算伏黑惠先放棄他的話,他也不會放手讓他逃跑,至少在對伏黑惠感到厭倦之前都不會。

 

 

 

 

  節四

  多P、自殘描寫有,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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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粉嫩嫩的櫻花在枝頭一叢叢生氣蓬勃地綻放,將庭院妝點成了絕美的風景,那是個天氣相當好的下午,天空藍得讓花更為耀眼,光是看著這片景致,再憂鬱的心情也會逐漸好轉。

  從春櫻的綻放讓禪院惠明白,自己被帶到詛咒之王的宅邸已半年了,現在已經被允許能夠走出戶外、不用再被整天關在咒術縛成的和室裡,他坐在緣側上,而帶他來到這的那個詛咒也正坐在旁邊。

  宿儺花了很多時間陪這個人類,如果他不在時會有其他詛咒家臣在旁服侍,雖然知道他們是為了監視自己,但能夠自由地走動就讓惠覺得很好了。

  對方不打算傷害自己,並且還釋出了滿滿的好意,禪院惠相當清楚地接受到,宿儺一向有話直說,不可能有會錯意的空間,只是軟禁自己依舊是事實,他們之間的對立立場也是事實,不會因為他偽裝成人類就改變任何事。

  看著身邊發呆的紅眼睛少年,詛咒之王總是這樣安靜地待在自己旁邊,像是在等待什麼——他在的那東西禪院惠清楚是什麼,只是他不會讓詛咒等到的。

  至少他希望事情不要變成那樣,目前的惠還能堅持,任憑詛咒對他好且不動心。

  只是自己的心一向太軟,家族的人總是數落禪院惠這點,他也知道自己對於軟性攻勢相當沒有招架能力,而人性的弱點詛咒更為清楚不過了。

  他在利用這點,等待禪院惠不再抗拒他、感情的壁壘露出縫隙的那天,便會趁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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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與詛咒在櫻花樹下的情感攻防實在太過浪漫,猶如一幅精緻的膠彩畫,每個細節都如此鮮豔動人,宛若烙在伏黑惠頸部、那些他留下的勒痕。

  鏡子裡的伏黑惠無聲地蠕動嘴唇,雙眼毫無生氣地望著前方,幾乎要讓惠認不出來這是與夢境中那蹙眉撇頭、拒絕搭理詛咒之王的那人是同個靈魂,他打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潑臉試圖振作起來。

  冰水流下了頸子,經過傷處就會引起刺痛,惠將雙手撐在洗面槽上,呆滯地看著自己身上那些新新舊舊的淤清,跨下私處與分身也都在痛著。

  現實與夢境的溫差大得讓伏黑惠覺得被嘲笑,被無情的命運嘲笑,他怎麼樣也想不出讓宿儺憶起前世的方法,這個念頭猶如這句話一樣瘋狂,即使想要開口告訴他關於前世的一切,但惠覺得宿儺反而會利用這點再次惡意地欺騙他、玩弄他,像那晚一樣隨意地糟蹋了他期待的重逢。

  臉上濕答答的水滴落在洗面槽裡,像是替代眼淚一樣落著,惠逼自己拋掉殺死宿儺那個混蛋的想法,抓來毛巾用力擦臉。

  冬天制服的高領可以遮掉這些勒痕,他茫然地走出浴室、猶如機械般更衣,還有圍巾,遮起來的話就不會被問了,那傢伙不打自己的臉,不會有人發現。


  冬日早晨的通勤時間總是讓人難受,扣除早起、忍受寒風刺骨的這些以外,當然還有那一年到頭都不會改變的滿員電車。

  上班族與學生互相擠壓推撞,以往還可以忍受,但帶著傷的身體卻很難再假裝若無其事,伏黑惠很痛,無論是壓在自己身上那些西裝大叔跟其他校學生,還是心底在滴血的情感。

  找不到解方,他的人生已經失去方向了,現在又被這難題給困住,猶如到達不了終點的滿員電車一樣窒礙難受,眼前一陣黑一陣白,他現在只希望自己不要暈倒在電車上、即使他暈倒了也很可能不會有人發現的。

  如果自己是個普通人一樣,沒有前世的記憶,沒有背負著任務,能單純地在都市郊區完成學業,再找個工作到都市討生活,那樣的生活會不會比較快樂?

  伏黑惠不知道,至少在他拖著疲憊一身回到家,看著宿儺走下車,對自己伸出手的時候,他無法說清楚了——到底是單純地過完平凡的一生好、還是保持現狀等待眼前這個凶殘的人類想起自己好。


  猜疑與恐懼讓暴力的性愛更加讓人害怕,就算再不願被碰觸也無法抗拒對方,惠還得擔心自己若失控地反擊是不是會失手殺死這個人類,傷害宿儺讓他的戒心增加,他寧願選擇消極的忍受,即使被按在床上、對方分身恣意地抽插著自己,惠只是咬緊唇、照著宿儺所希望地那樣夾緊股間肌肉、祈禱他快些射出來後離開。

  宿儺將他翻正,直視自己,那雙暗紅色眼睛似乎在思考些什麼,惠看不透,眼前這個人類連長相似乎都變得很陌生,就算這張臉反覆出現在自己的夢境中,但他卻完全猜不到他想做什麼,心情是好是壞,或者是否又決定要傷害他來獲取更多快樂。


  究竟這傢伙在等些什麼。

  坐進後車廂,宿儺看著那棟逐漸被拋在後方的社區住宅,腦海裡依舊是那張睜著大大眼睛恐懼地看著自己的臉。

  正常人來說都知道要逃走了吧?為什麼伏黑惠不逃走,是他還做得不夠狠嗎,還是那傢伙真的是個徹底的被虐狂?

  越來越多的疑問接連浮現,讓宿儺感到煩躁不快,多想捏死這些無形的蒼蠅讓它們別再嗡嗡煩擾地拼命跳出來礙事。

  關於伏黑惠這個解不了的謎看起來只有更加無解而已,就像你舉起瓷豬、用盡全力將它摔在地上想將之砸個粉碎,卻只在上頭多了條裂縫,然後你繼續反覆鑿砸、努力想竅開它,最後僅能讓它龜裂而不得窺見內部藏著的秘密。

  都已經那麼害怕了,像隻白兔般含淚發抖地望著他,卻連逃也不逃,明顯地是以理智在克制生物本能的堅持。

  宿儺煩躁地咬起塗黑的指甲,想要摧毀破壞的慾望又再次油然而生,對於征服不了的對象就予以傷害,直至死亡,他被賦予的本能就是如此純粹。

  但是這樣就殺死的話太可惜那張臉,宿儺逼自己收斂起殺意,這場單方面的賭局還沒結束,如果在那之前他就先失控地下手,不就代表著自己是輸的那方嗎。

  不愉快,非常地不愉快。

  後頭傳來的不耐煩咚咚敲擊聲讓隨扈們悄悄地在後照鏡中對視一眼,宿儺焦躁地以手指敲著車門,那是他動怒前的徵兆,因為太清楚這個虎杖組最小的孩子脾性有多惡劣,隨扈們決定保持緘默,並在心中為那個讓少爺如此生氣的傢伙默默祈禱起來。

 

 

 

  照著宿儺要求的不再打工後,伏黑惠在放學後就能夠直接回家,早早解決掉宿儺、讓那台車快點離開安靜純樸的社區,雖然從鄰居的眼神、還有閃避的態度,就能看出他們早就對自己議論紛紛,不過又能怎樣呢。

  伏黑惠抱著這樣消極的想法,再次走近那台停在大樓前的黑頭車,車門打開,不過這次宿儺坐在裡頭,勾勾手指示意他上車。

  「總是在同個地方做也挺無趣,帶你去找些樂子吧。」

  在隨扈發動車後,宿儺只說了這麼一句就開始滑他的手機,但僅是這樣簡單的句子就讓惠相當不安,他小心地看著宿儺的側臉,這個殘虐的傢伙眼中的樂子絕對與常人的定義不一樣吧。

  風化區?下車後那一排炫目繽紛的霓虹招牌立即證實了惠的不安,他的手被抓住、宿儺拖著惠走進其中一間,穿著西裝的服務生立即上前招呼。

  「你沒來過這地方吧,放鬆享受些啊。」

  宿儺抓緊他的手腕不讓惠掙脫,臉上再次掛著那不懷好意的笑容,並對服務生揮揮手。

  「我招待招待一下朋友,他沒來過這很緊張。」

  誰你朋友。

  惠在心中咒罵,但他還是被硬拉進房間裡去了。

  和伏黑惠預期的一樣,是間光線昏暗的寬敞房間,但惠在看到那些穿得暴露色情的男女們時嚇到了,他驚恐地看著宿儺,對方則一臉怎麼了很意外嗎的表情,將他給扔到大床上。

  「人生要多多享受啊,這裡我常來,服務很好。」

  一屁股坐到惠的腰上以重量壓制他、宿儺邊解開皮帶邊盡一個前輩的責任為他解說,完全無視惠嚇得刷白的臉正在拼命搖頭表示拒絕,

  「別緊張,你就是這麼嚴肅,我想看看你這張臉忘情放蕩的模樣。」

  「不要!」

  惠在他用皮帶綁起自己的雙手尖叫,他看到那些穿著性感睡衣、露出性徵的男性與女性也開始爬上這張大床,床鋪被壓得下沉的重量感讓惠嚇得腦袋一片空白,噁心、害怕和反胃的感覺開始從腹部湧上,但無論他怎樣求宿儺住手,壓在自己身上那傢伙始終無動於衷地無視。

  宿儺相當享受地接受那些人的撫摸、脫衣,黑色西裝被褪下,露出了底下精壯的身材,塗抹鮮豔指甲油的手指隨撫上,他們也解開了惠的制服,露出他相對白皙但帶著身傷的身體。

  「哎呀,真可憐哪,」其中一個男性服務生輕輕笑著對嚇到無法動彈的惠說,

  「今晚要特別溫柔了。」

  「別弄壞就行。」

  宿儺的聲音穿越那些人影,惠虛弱地看見他被許多裸體的人環繞著,舒適地躺著一名女性的身體上,身上衣物已被全數扒下,就像他只是躺在按摩浴缸那樣自然不過。

  下身被含住的感覺,惠有些看不清了,趴在他被分開的雙腿間那人的臉模模糊糊,濕濕軟軟舌頭貼著他的陰莖,令本來就有潔癖的惠差些吐出來,有個性器貼到他的臉上,還有巨大的乳房,遮蔽了僅存的視線。

 

  「虎杖先生…」

  為難的聲音讓正在逗弄女服務生的宿儺皺眉,他轉頭過去看到另一廂人馬們露出不安神色。

  「您的朋友昏過去了。」

  「蛤?」

  差些笑出來的宿儺推開坐在他身上的服務生,爬到伏黑惠旁邊,看到那雙緊閉的眼睛時嗤了聲,拍打了下惠的臉。

  「不會吧,還真的給我暈倒了。」

  他相當好笑地捏著伏黑惠無力的下巴搖來搖去,試圖把這傢伙給叫醒。

  「雖然本來就是想嚇這傢伙沒錯,不過沒想到也太膽小了吧,才剛開始啊你?」


  「請問要繼續嗎?」

  坐在旁邊的服務生們看起來也相當困擾,宿儺哼了聲,搖搖頭,示意其中一個女的把他被脫下的西裝撿起來給他。

  「暈了就算了,反正我本來就是要嚇他而已,現在你們可以提早下班了。」

  宿儺重新穿上西裝邊說,旁邊的服務生聞言也就點點頭,收錢辦事是天經地義,現在不用辦事就能收錢更樂得輕鬆,也就識相地撿起惠的衣服為他穿上。

 


  小白兔真的嚇壞了。

  抱著依舊昏迷不醒的伏黑惠走上社區住宅大樓的樓梯,宿儺在拿出他家的備用鑰匙開門時忍不住想,臉上毫無血色的十四歲少年就像被獵犬追捕、過度換氣而倒在草叢中昏迷的野兔那樣動也不動,即使已經被放在他熟悉的床上,伏黑惠依舊沒有反應。

  膽子怎麼這麼小。終於開始思考自己這次是不是真的有點過火的宿儺被細微的聲音吸引,他看到伏黑惠的眼球在做夢那樣轉動,微微張開的小嘴蠕動,似乎在說些什麼。

  宿儺傾下身,在對方的唇邊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後頭加上了敬語。


  宿儺大人


  他很確定這不是在叫自己。伏黑惠從來沒這樣叫過他,甚至連名字也很少,宿儺印象中這傢伙只是用兇狠的眼神瞪著自己不發一語,好像巴不得自己快點消失然後改換另外一個人出現一樣。

 

  「就是這個『宿儺大人』嗎?」他問,伸手撫過床上昏迷少年的臉,今晚也算是沒有白費,總算給他逼出了個新的線索。

  「他就是你堅持的理由?」

 

  當然伏黑惠並沒能回答宿儺,他正陷在過去之中,那個很遙遠很遙遠、就像是夢的回憶裡。

 

 

  /


  藍色紫色與粉色、花瓣上頭還帶著點點露水的繡球花開滿了水畔,禪院惠被詛咒少年牽著手向前走去,晴朗天空灑在他的頭髮上,映出暖暖的粉橘色。

  「這裡每年的這時候總是會開成這樣,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少年邊走邊說,「雖然我看起來是都一樣,但今年有你應該會變漂亮些吧。」

  「講得好像是我醜得讓它們變好看一樣。」

  禪院惠冷冷地說,詛咒馬上發現自己說錯話,急忙轉過頭湊近想要解釋。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惠,是你好看得讓一切都跟得變好。」

  有著少年外型的詛咒奮力找著陌生的詞彙想要解釋,

  「從你來了之後,我覺得原本無趣的地方都跟著變得有趣,你懂我想表達什麼吧,惠?」

  「詛咒跟人類的語詞表現你確定一樣嗎?」

  禪院惠挑眉,故作為難地問,少年相當為難地看他。

  「我以前也是人類過啊,」他討饒地將頭貼到他肩膀上,

  「況且你這叫醜的話,我不就醜得跟詛咒一樣了。」

  禪院惠翻了個白眼,推開詛咒之王,逕自往前走,不過後頭宿儺馬上就又跟了上來,一臉嬉笑地繼續逗他開心,當然惠並沒有真的生氣,宿儺自我挖苦的風趣相當成功,他溫和地看著那張爬有屬於詛咒的黑色紋路的臉,詛咒少年發現他的心情轉變後馬上就笑得很開心。

  無論是露出的尖尖虎牙,還是被笑容推擠到不禁得瞇上的副眼,在陽光之下是那樣地好看,讓禪院惠忍不住繼續看著他微笑的模樣,溫暖得就像個人類。

 


  /

 

  沒有開暖氣的深冬裡,伏黑惠被冷醒了。

  他在床上躺了會,看著蒼白絕望的天花板,腦袋中有什麼在鳴叫、嗡嗡作響,猶如鬧鐘一樣提醒著該醒了。

  桌上電子鐘顯示深夜時分,他換了套低調的便服,習慣性地忽略掉空腹與噁心的不適感,還有早就習慣了的疼痛,連圍巾也沒有圍的就出門了。

  深冬的夜晚冷到骨髓都要結冰,路上沒有行人,連喝醉的上班族也沒有,但還沒冷到下雪的程度,伏黑惠照著記憶走近了他常去的商店。


  惡人。伏黑惠在回想起早先時候發生的那件事情時,這個詞放大數倍地取代了那張臉,他走過商品陳列架,沒有聚焦的眼神掃過那些琳瑯滿目的特價牌卻什麼都看不進去。

  那個人就是純粹的惡人,將獵物逼到絕境再笑著看他斷氣,甚至會嫌死得不夠滿他意。


  在他接過天皇命令,帶領族人前去討伐兩面宿儺時,看到散落地面那一路殘破的屍體,也是如此的想法。

  人類在他的面前不過就是個脆弱不己、一撕即毀,毫無價值的玩具。

  被詛咒覆蓋的面上,骨碌碌的紅眼輕佻地轉動,打量他全身上下,評量著眼前對手是否有趣。


  也許就是看起來還算有趣,那時他才會一時興起將自己抓走吧。

 

 


  「請問,您還好嗎?」

  女性人類的聲音拉回惠飄渺的意識,他努力地將視線聚焦在眼前的店員身上,他正拿著皮夾站在結帳台,店員看起來相當不安地將已經結帳完的炭拿在手中。

  惠搖搖頭,露出個笑。

  「大丈夫。」他輕聲說,「沒事的。」


  倒不如是在說給自己聽,而不是安撫還算熟識的店員。

 

  熟識這個詞讓惠想起了其他人,在他的夢境理,不只有禪院惠和其他人存在,那些被列在歷史書上、屬於咒術家族中的其他人名都是有其臉孔,惠記得他們的模樣,和自己一起長大的禪院手足們,教導自己咒術的恩師,以及一同精進技藝的同儕們。

  如果有什麼困擾,難過的時候,他總是能找到人傾訴,家人或朋友會陪著自己,和他一起度過每個難關。

  他們都不在身邊,畢竟那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

  張開眼睛後,突然間就只剩下自己,眼前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伏黑惠也不想去找現在的禪院家,突然冒出來說我跟你們家有關係只會被名門給當成哪裡來的瘋子吧。

  他一直都只有自己一個人。惠關上房門,將背靠在冰冷的門板上,看著眼前這間小坪數的套房,裡頭空蕩蕩得甚至看起來有些可悲。

  在他這一生的家人們住在很遙遠的地方,現在這個時間也沒有車能搭,而且宿儺一定知道在哪裡,即使現在回家去也逃不出控制,況且伏黑惠並不想連累現在的家人。


  是他自己引起的問題。


  灼熱的眼淚刺痛被夜風凍傷的臉頰,也燒穿了他最後的理智,他靠著門板緩緩蹲下,哭得抽噎難以呼吸,將剛剛買來的那些東西和皮夾手機都扔到旁邊地上,以往總是會有條有理地將東西給擺在定位,但他現在什麼也不想管了。

  放棄吧,該醒醒了,那些什麼該死的約定都隨他去吧。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伏黑惠嗚咽著說,像是在對站在自己身邊、那永遠也摸不到的巨大身影訴苦,

  「你一定也可以理解的對吧,宿儺大人…」

 

  最後那幾個字太過扎心、痛得他得咬牙才能掙扎著說完。

 

  那些誓言,約定,那張對自己微笑的臉,都是從詛咒口裡說出來的,無論是恩師還是族人都教導過,不能相信詛咒,他們誕生於人性也深諳人性,自己卻依舊被蒙蔽了雙眼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踉蹌地,惠站起身,翻開櫃子,胡亂地將擺放整齊的成藥拿出來扔在旁邊,翻找一陣才拿到那個白色的藥瓶,再也不受控制發抖的手花了相當大力氣才轉開它,隨意地倒進嘴中,有不少白色藥粒從嘴邊滑出滾落一地。

  好噁心的味道。他想,不過算了,就這樣吧。

  同樣被整齊收在櫃子內的文具盒裡躺著的美工刀被拿起,在劃破手臂內側的皮膚時,痛楚意外地並不明顯,惠眨了下眼睛,看著滴流在地上的血,的確已經被劃傷了。

  可能先前被他打的時候更痛吧。自我嘲解了番後,伏黑惠不再猶豫地割開手臂,又深又長的從內側橫到腕處,大量湧現的鮮紅猶如瀑布那般迅速在地板上潑開。

  就像他的眼睛顏色。

  惠楞楞地想,他站起身,估計出自己還有相當多的力氣,距離藥效發作也還有時間,本來撿起方才買來的炭要割開,但想想也許會引起火災,要給人較不添麻煩的話還是算了,畢竟這段時間他也給大家添了許多麻煩——伏黑惠這樣想地放開手,將割破了的袋子重新扔回地上任憑散亂。


  熱水遮騰的白霧染上了鮮血的色澤,像是霧中開了花那樣,惠看著自己泡在一持血水的手臂,有些呆滯了。

  那人坐在一池紅血之中的畫面,又是如此明顯清晰地出現在眼前,讓他分不清究竟是幻覺還是現實,紅色眼睛卻始終凝望著自己,欲言又止,但是他想說什麼惠已經不關心了。

  希望還能再做夢一次。他趴在浴缸邊緣等待時間倒數時,忽然如此希望起來。


  這次,就別再醒了吧。

 

 


  -

 

  「…。」

  原本隻手撐頭、眼睛微微半瞇像是快睡著的宿儺忽然轉頭,撐起身體望向紙門外,如此大的動作讓其他在場的家人們都注意到了。

  「宿儺,你要去哪?」

  看到自己最小的兒子站起身,坐在席上最中央位置的虎杖家主立即開口,宿儺拉開紙門,冷冷回瞥了他老爹一眼。

  「忽然想起件事要辦。」

  「現在在開家族會議。」當家拍了下桌子,其他家人保持著緘默,安靜地看著父子的對決。

  「給我回來坐下。」

  「也只不過是分派任務而已。」宿儺背對著他揮揮手,

  「被分到什麼都沒關係,我回來就做,先讓我去處理急事。」


  急事?這個用詞讓虎杖家主沒再開口,緣側上的腳步聲消失得相當快速,看起來的確跟他所說的一樣是件急事。

  「他最近又幹什麼了。」

  懊惱地揉亂一頭精心抹過的頭髮,當家問了坐在旁邊的其他家人。

  「先前警方那的線民告訴我,有人報案他在社區裡騷擾平民,我想說那傢伙只是作風高調了些就擱著沒處理,應該不會鬧出人命吧。」

  「聽隨扈說是看上了個新玩具。」有人回答,

  「不過他們也回報說對方都還維持著原本的生活,應該還不致於出人命才對。」

  「也是。」

  大概是想起了之前幫這個小兒子收拾善後的麻煩,當家忍不住嘆了口氣。

  「沒出人命都行,繼續討論吧,那傢伙既然難得說分給他什麼都沒關係,就別客氣,放他太閒只會去到處找人麻煩而已。」

 


  -

 

  心臟猛地被攫住的感覺,他很少有過。

  坐在後車廂,瞪著隨扈全速飆車的宿儺依舊覺得這傢伙到底會不會開車,慢得要死,自己一向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伏黑惠那傢伙出事了,即使沒有任何證據,他還是覺得自己該過去一趟。

  沒出事的話就算了,還可以順便來一發,今晚因為那傢伙昏過去而沒有發洩已經讓他不愉快,回家後又被老爹抓去開家族會議,說是要分派近期的勢力爭奪任務,反正輩分最低的他總是得負責外場清掃這種誰來都行的工作,有沒有在場也不重要。

  該死,伏黑惠房間的備份鑰匙…走上樓梯宿儺翻口袋時才發現自己沒穿外套就跑出門,瞪著沒有光流出來的門縫,裡面還是一樣安靜,那傢伙應該睡了?


  深吸口氣,宿儺做了讓兩名隨扈嚇壞的舉動——抬腳踹門。


  巨大聲響驚醒了住宅區的安寧,但宿儺並沒有停止的打算,脆弱的廉價出租大樓用不上太好的木材,兩三下就被踹出裂縫,他再狠狠一撞、門便應聲開了。


  眼前和以往不同的滿室散亂證實了宿儺的直覺,即使不用開燈,經驗豐富的他們都看得出來地上有著斑駁的血跡,心知不妙的隨扈立即擋住門板以及警戒是否有人靠近,宿儺則大步走入室內。

  水聲,他走進浴室,伏黑惠趴在七八分滿的浴缸旁,隻手泡在紅色的熱水之中,宿儺立即將惠給拉起來,那傢伙模糊地悶哼了下,還有反應讓他多少安下了心,宿儺將惠平放在床上,踢起地上被翻得凌亂的藥箱,在拿出繃帶時他注意到了滾得滿地都是的白色藥粒。

  死意堅決啊。宿儺邊以繃帶纏繞那隻被割得超慘的手邊想。


  「跟家醫說我等等帶人回去。」


  他吩咐門外把風的隨扈,然後將手指伸進那傢伙的嘴裡摳挖。

  喉嚨內的不適讓他立即起了嘔吐反應,沒受傷的手虛弱地舉起搭在他的手臂上像想要反抗,生命力很強,宿儺滿意地更加用力挖他的喉嚨,待到他的身體掙扎得夠劇烈後,忽然無預警地一拳擊在伏黑惠的胃部上。

  符合預期的慘烈咳吐反應,宿儺稍微鬆開了手讓那傢伙咳個痛快,吐在枕頭上那稀薄的胃液之中有著些還沒被溶解的藥丸,宿儺吁了口氣,又揪住他的頭髮、無視惠的掙扎將手伸進他喉嚨繼續挖。

  「想死啊?」他邊挖邊笑,無視惠的尖叫和房外傳來的混亂騷動聲,

  「那你應該跟我說的���我很擅長讓人痛快,你這種根本死不了。」

  再次一拳猛擊上腹部、讓惠無法克制地吐了起來,痛苦地趴在床上像是要把內臟全嘔出來那樣狂咳不止,沒有吃任何東西因此吐的內容物也相當乾淨,宿儺站在床邊,冷冷看著他一嘴穢物與鮮血。

  「吐乾淨了?」

  他問,惠虛弱地抬起眼,無法理解地看著宿儺,才剛被從意識混亂的泥沼中拖了出來、腹部又挨上一頓拳頭,連呼吸都覺得痛與灼燒,尤其眼前的這人,為什麼會出現。

  自己應該要沉入昏睡然後得到解脫才對的,怎麼又被拉回煉獄般的現實。

 

  惠的沉默讓那對冰涼的眼神危險瞇起。

 


  「你似乎對我有別的想像。」

  宿儺終於將心底的疑惑給說出口,原本恍惚不安的深藍色眼睛因此有了聚焦,楞楞地看著他,他揪住那頭亂糟糟的黑髮,仔細地盯著他。

  「但不管你心中的想像是什麼,我就是我。」


  藍色眼睛閃了些光芒,然後又像以往那樣緩緩失焦,這反應讓宿儺更加不愉快,他隨即掐住已被自己挖得受傷的細瘦喉嚨將伏黑惠按在床上。

  「給我好好看著你眼前的人,不許轉移視線。」

  他沉聲斥道,原本還相當完好的理智被莫名怒火一下就燒穿,惠在他扯掉自己身上褲子時嚇地睜大眼睛。

  「你…你這瘋子!」他奮力抓住扣緊自己喉嚨的手尖叫,並奮力踹開他強硬靠上來的身體。「你瘋了!」

  「我可不是正常人啊,現在才了解我嗎?」

  宿儺幾乎是輕鬆地撥開惠因過度失血而無力抵抗的雙腳,扯掉皮帶扣環與褲頭,

  「在搭訕前就該做好身家調查。」

  瘋子…惠在他真的插了進來時閉上雙眼,無助與失血的頭暈再次覆蓋了他的意識,但是這次惠再也不想屈服在宿儺手下了,即使看不清眼前也依舊以手腳拼命地推拒,甚至方才受傷的手也用上、緊緊纏起止血的白色繃帶隨即被染紅。

  「這次來真的?」

  宿儺又露出了微笑,加重扣在氣管上的手指力道,讓那張原本就又吐又咳的狼狽臉因為缺氧而顯得更加悽慘。

  「即使我把照片散播出去也不聽話?」

  「隨你…你想作什麼…都…咳、」

  惠抓住扣在自己喉嚨上的手腕,藍色眼睛寫滿了宿儺相當熟悉的恨意。

  「沒有關係…我不想再和你有關係了…」

  「這麼恨我啊。」宿儺輕聲說,並將臉湊近了他的。

  「但你不是第一個恨我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只是你不是還沒在我身上尋找到你想要找的東西嗎?」

  宿儺的嘴角彎成了殘忍的弧度。

  「你的『宿儺大人』怎麼辦?」

  藍眼睛在聽到那個稱呼的瞬間睜大了,伏黑惠唯一的牽掛,那個他想念的背影也被拿來利用…惠的眼眶忍不住酸了起來,湊在自己眼前,那張邪惡猙獰的笑臉越來越被淚水給模糊,伏黑惠的身體不再掙扎,他哀傷地看著宿儺,緩慢地搖了搖頭。


  「你才不是他。」他輕聲、堅決地否認。

  「我不想再找了,放棄了,放過我吧。」


  「啊啊,放棄了嗎?」

  宿儺抬眉,稍微鬆開了箝制他的手,看起來那個單方面的賭局自己是贏了。

  惠不再說話,躺在床上安靜地哭著,被破壞而半掩的門外傳來了遙遠的警笛與人的說話聲,這樣也好,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這樣結束,曝光吧,他也能夠因此逃離這個人。

  「真是不愉快啊。」

  宿儺的聲音傳來,他將渾身虛軟無力的惠拉起,在暗中,惠看到那雙鮮紅色的眼睛散發著危險的光芒。

  原本掐在他頸子上、塗著黑指甲油的手指輕輕地撫過他的臉頰,幾乎是溫柔的力道,宿儺平靜地望著惠。

  「但是我已經對你,伏黑惠這個人,產生了興趣,怎麼辦呢。」

  什麼。惠還在錯愕地搞不清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之前,後背一記手刀便收走了他的意識。

  將昏過去的獵物扛上肩膀,宿儺走向門口焦急催促的隨扈,外頭不意外地聚集了圍觀的人群,但是他們一看到黑衣人、還有被扛在肩膀上失去意識的傷者,便迅速地往四周散開、躲回自己的家門裡以免被波及。

  在閃著藍紅色蜂鳴器的警車到達前,黑頭車先行一步離開了現場,前座傳來隨扈低聲回報的講電話聲,還依稀能聽到從手機裡傳來父親的怒吼,等等不知道會得到多重的懲罰,但宿儺倒是不太在意那些,他只是低頭看著躺在自己懷裡的伏黑惠。

  有點太瘦了,幾乎沒什麼重量感。僅隔著單薄的衣物和襯衫,很清楚地就能感到對方身上的骨感,但即使是經歷了方才的虐待而變得髒污,這張臉看起來也還是有著病態美地那樣迷人。


  就像宿儺之前暗自決定的那樣,即使伏黑惠先認輸,無法再忍受他的對待而想要逃走了,他也不會放掉這個充滿謎團的傢伙讓他離開,至少在他對伏黑惠感到膩之前都不會。

 

 

 

 


  節五

  「住手、宿儺大人…請住手!」

  肉體在榻榻米上的碰撞傳出悶響,詛咒外型的少年想親吻黑髮的咒術師,卻突然被他推開了臉,他不放棄地以身體優勢和絕對力量壓制人類,禪院惠卻不停地轉開臉不讓他親吻。

  「請不要這樣,拜託…」

  人類低聲下氣的哀求刺痛了想求愛的詛咒之王,他因此放開了人類,不發一語地走出房外,留著一身衣物凌亂的禪院惠坐在榻榻米上,驚慌又懊悔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

 

  木梁交錯構成了傳統和室的天花板,陌生的景象讓伏黑惠一時之間以為自己真的在夢中醒過來了,直到左手、喉嚨和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的感覺隨著神經傳導至腦部,才將他給慢慢拉回現實之中。

  惠眨了眨眼,這是一間與夢境相似的木造和室房間,細木條橫錯的紙門,樸素的擺設與低調字畫,飄散在空氣中的淡雅花香,他相當錯愕地爬起身卻牽扯到了傷口,伏黑惠痛地悶哼,引來了門外人注意。

  腳步聲,惠在紙門被拉開時猛抽了口氣、隨即縮進被子。

  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一名白髮蒼蒼的女性穿著素色的和室圍裙走進榻榻米,相當憂心地跪坐到他旁邊。

  「您終於醒了,伏黑先生。」

  沒有聽過的聲音,也沒有看過這個人,但是一身純白卻讓他想起了那名總是盯著自己的詛咒…惠戒備地從被窩中盯著她,年邁女性相當為難地對他欠了欠身。

  「我是清水氏,為虎杖家族工作,小少爺說讓我們來照顧您。」

  虎杖,小少爺,伏黑惠憶起他曾看過對方的證件,宿儺現在的姓氏是虎杖沒錯。

  「他在哪。」

  惠低聲問,充滿警戒與不安的眼神讓清子小姐相當困擾。

  「小少爺他…暫時不會過來,請您放心休息。」

  老人盡可能地放軟語調,她往紙門擺了下手,數名同樣穿著和式圍裙的女性出現在紙門後,「這棟房屋離本家有段距離,是給我們工作人員使用的,少爺吩咐我們一定要照顧好您…」

  「否則少爺會找我們問罪。」那些女性中的一個擔憂地絞緊了衣角。

  「昨天深夜裡忽然間就帶著您出現,把大家都嚇壞了,還好伏黑先生您醒來了,否則我們實在…」

  那傢伙。惠沉下臉色,看著自己被仔細包紮起來的左手。

  宿儺知道他心軟,就利用其他女性來當作要脅,讓他困在這裡。

  怎麼看都像是打算軟禁他。

  「所以請您不要躁動,好好地在此修養吧,一切雜事請交給我們來負責即可。」

  清水小姐懇求,惠瞥了家僕之中最年長的她一眼。

  「交換條件。」

  他說,女性僕人們楞了下,露出有些擔心的神色,但還是點了點頭。

  「…告訴我虎杖宿儺的所有事情。」


  原本家僕們擔憂的表情在聽見問題後都變成了疑惑,面面相覷著,也許她們本來以為眼前的陌生人與自家少爺認識,才會被帶回本家吧。

  現在想想,他與宿儺幾乎是只知道名字的狀態。惠無奈地回想,畢竟他們本來就真的不認識,是自己一廂情願地撞進這場渾水中。

  「沒有問題,那麼就由我來為伏黑先生解說吧,妳們先去準備要送去本家的午膳。」

  清水拍拍手,女僕們聞聲自動散去,待到門外腳步聲消失、房內也安靜下來後,她才對惠欠了欠身,看來是個相當有教養的女性。

 

 

  虎杖組是東京的老字號家族,和現代大多數的黑道一樣,除了舊業續操以外、很早就開始轉向合法化的地上公司經營,偶爾還是會為了地盤和其他組起點零星小衝突,但大部分時候都經營著表面合法的生意——至於作什麼生意,我想您還是別知道太多的好。

  與您認識的宿儺少爺是這一代家主的七個孩子裡最小的,但是一出生便帶有凶煞之氣,睜開眼後更是將家人給嚇壞了,是歷代家族中沒有出現過的紅色,這種顏色也不是外國洋人會有的顏色,各種凶兆讓家主只能祈禱他能像個正常人一樣長大即可,並不希望他接觸家族事業。

  也許是場神明開的玩笑吧,有著那樣兇惡外表的孩子在十三歲前都正正常常的,除了相當好動四肢發達以外,書也讀得還挺好,本來家主的意思是讓他去當公司門面,不過一切就在那場意外後變了調…

  少爺他殺了人,詳細情形我們這些下人也不清楚,只知道家主花了些力氣才處理掉這場意外,但是在那之後少爺的性情整個變了,像個瘋子一樣整天惹事,非得派人跟著他以免又鬧出什麼意外,最後家主乾脆以虎杖家千年以來祭祀的凶神「兩面宿儺」為少爺改名,他才稍微地像是有了魂魄那樣慢慢穩定下來…

 

  「只是小少爺表現出的能力實在太超規格了,無論是凶殘度、頭腦還是力量,都比其他兄弟還要優秀,家主雖然覺得頭痛,但應該還是喜歡這優秀的孩子吧。」

  清水小姐像是在提孫子那樣露出無奈的寵膩表情,

  「待他長大了應該也能接下家主的位置,現在大家啊,只希望他別再鬧出大事、乖乖長大就好…」

  下沉的語尾讓視線回到了惠身上,清水小姐嘆了口無聲的氣,惠明白她的意思。

  是宿儺沒錯。他安靜地想,在知道了對方此生的身世後反而讓惠冷靜下來了,就是他在找的那個詛咒之王不會錯的。

  「妳出去吧。」他拉起被子,躺回床鋪上說,

  「我答應妳不會亂來,我有點累,也想一個人靜靜。」

  「啊、好的,非常謝謝您的理解,伏黑先生,那麼我晚餐時再來打擾您了。」

  接著是紙門關上的聲響,沒有腳步聲,伏黑知道她一定還守在門外沒有離開。

  她一直讓伏黑惠想起那個白色的雪女,跟在詛咒之王身邊,眼神相當冷淡,雖然清水小姐相當地溫柔,但是處在這樣變相軟禁的環境中,他就是會無法控制地把兩人給連結起來。

  算了,是又能怎樣呢。

 


  房內沒有聲響,連翻身的跡象也沒有,那名客人似乎是真的打算遵守約定。

  坐在走廊上,被命令負責看守的女性稍微放下了心,她是服侍虎杖家最久的家臣,能夠受到虎杖家人信賴是相當值得開心的,但是當小少爺抱著一身是血的陌生人交給她時,還是紮紮實實地把她給嚇壞了。

  清水小姐和家醫費了番功夫把人給救了回來,幸虧這次受害者的傷勢比上次輕多了,至少是還能救的狀態而不是支離破碎,不過在他們忙完、總算能喘一口氣後,馬上又被渾身是傷的小少爺給嚇著了。

  原本的襯衫被木條打得破爛,綻開的傷口遍佈背上,血液隨著他的走動在走廊上滴出條長痕,相當明顯是虎杖家主下的手,但他拒絕了慌張的清水,只問了她伏黑惠怎樣。

  「啊,他沒事,在房裡睡了。」清水回答,「少爺,請進來接受治療吧。」


  宿儺沒理她,只是走到客人休息的房間,將紙門拉開條縫,看著裡面,半句話也不說,就只是站在門外看著,家醫與女僕們也不敢上前打擾,僅僅站在旁邊等待命令,結果小少爺看完後就走了,沒進去也沒給他們治療,就像他突然出現一樣地那樣安靜地消失。

 

  他們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什麼呢。僕人們之間自然會小聲地議論,甚至要她們負責監視、不准弄丟人,否則找她們問罪,看起來是隨扈回報過被騷擾的那位平民,應該是少爺在乎的人,但怎麼會將他傷成那樣呢。

  帶著各種疑問與擔憂,清水小姐最後選擇了隱瞞這件事沒有告訴伏黑惠。

 


  /


  詛咒之王過了很久,久到讓禪院惠以為他不回來了,才重新出現在禪院惠面前。

  「你是個很特別的人類。」

  看著正在猶豫到底該不該靠近自己的惠,化成少年的詛咒先開口打破沉默,他指指自己的心臟處。

  「這裡有個東西被你傷害了,以前,傷害我的人都得死,但你是特別的。」

  不善情感詞彙的詛咒想表達什麼,惠明白,他咬緊唇。

  「我很抱歉…」

  ��天兩人靠得很近,還喝了些酒,宿儺順勢地壓了上來,但是禪院惠在他親吻自己時忽然驚醒了,突然抗拒起來讓宿儺搞不清楚他到底想不想要,不只是宿儺的錯。

  是他沒有守好自己的線。

  宿儺搖搖頭,他走向惠,身形產生了變化,禪院惠驚恐地睜大了雙眼,看著佇立在自己面前那尊高大魁梧的鬼神,重新展現原型的詛咒之王伸出他的四隻手臂,抓住了嚇壞的惠的四肢,輕鬆地將他拉到自己面前,兩對紅眼骨碌碌地轉動、盯著他瞧。

  「你不需要有罪惡感,人類,」他輕聲說,

  「我依然會懲罰、傷害你,你儘管恨我就行了。」

 

  /

 

 

  伏黑惠醒了很久,但他動也不動地躺在日式床鋪上,看著木梁交錯的屋頂,一整天下來可能只翻身個幾次,或者上個廁所,女僕們也已經習慣了他毫無生氣的模樣,只會在固定的時間送餐過來。

  他在這已經待了有些時間,冬天的太陽越來越少,讓他的心情也始終無法振作,沒人對話,醒醒睡睡,身體雖然恢復到可以走動但也不被允許離開房屋一步,實在難以有什麼好心情。

  唯一能對話的是醫生和清水小姐吧,聽說他們請來了專家,只是惠聽到清水小姐對醫生說少爺吩咐不要讓他的手留下疤,是不想看到自己的玩具被自己以外的人弄壞嗎,光是這樣想惠就失去了與他們聊天的興趣。

  好像回到那時候,他不禁想起夢境,看著窗外因寒冷而了無生氣的一片枯頹,不知何時會下起雪,現在這個模樣,除了窗檻與門框上沒有貼著咒符以外,一切就像是那時候戰敗的自己被詛咒之王擄回去的場景。

  重新上演。

  伏黑惠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放在眼窩上,透過黑暗,彷彿能看見那張很久沒見的臉,他反覆想著清水小姐說的故事,即使改過名,但怎麼樣也無法否認他就是宿儺的事實。

  一樣的絕對的惡,純粹的出於喜好而玩弄他人,連他的家人也懷疑他是否為鬼神降世,明明帶著本性重回這個世間,但為什麼卻沒帶著與自己的回憶呢。


  但他到底是來了,並且再次與自己相遇,演了場與千年前同出一轍的戲,而惠知道這場戲接下來會怎麼演。

  就算這就是自己此生的目的,但惠的心情非常複雜,就和禪院惠在面對詛咒之王不斷地對他示好時那樣地不知所措。

 

 

  「幾乎看不出疤痕,真是萬幸啊。」

  醫生與清水小姐在檢查伏黑惠已經復原的手臂時發出驚嘆,一向身體能力優異的惠倒沒有他們驚訝,咒術師的身體能力比常人好太多了,儘管這輩子無法再使用咒力,但至少這點保留下來,他不容易死——真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

  「其他的部分也都已經恢復了,恭喜您,伏黑先生。」

  恭喜嗎…惠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人們談笑,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安份的確讓身體恢復得更快,被傷害過的痕跡彷彿都沒發生過一樣安靜地消失了,如果要逃走的話,在那傢伙重新出現以前是最好的時候吧。

  這棟房屋的確如清水小姐所說,都是員工在使用,而其中大部分是有年紀的女性,她們對一直安靜配合的惠也早已沒有太多戒心,他若真要走是攔不住的。

  但該走去哪呢,學校和租屋處大概早就被虎杖家給處理掉了,伏黑惠也不想讓自己搞上的這個大麻煩拖累家人,他們只是普通人而已,看見黑道世家上門時絕對會嚇壞的。

  綜觀各種條件,他也只能待在這了啊。惠倚著半開的往庭院紙門心想,深黑的冬夜相當冷冽,室內暖氣開得很強讓人頭暈,便稍微打開了紙門透氣。

  後頭傳來聲響,惠在心中嘆了口氣,僅是開了外門這樣也馬上被發現了。

  他關上紙門,看著跪在走廊入口那端的清水小姐,後者對他深深一揖,從紙門後拿出一疊衣物。

  「打擾伏黑先生的雅興了,深感抱歉,但是現在請讓我為您更衣。」

  白色的和服。惠看著她捧在手上那疊新製的衣物,突然要在大半夜地為他更衣,過去這幾星期明明都沒這樣過…悄悄的握緊拳,惠知道後頭的紙門並沒有上鎖,只需要他一個轉身。

 

 

 


  輕快腳步踩過走廊地板,掛在手臂上的紙袋發出沙沙的微弱聲響,宿儺今晚的心情很好,稍早將煩人老爸交代的事情處理好後,他就相當期待這一刻。

  拉開客房紙門,很久沒見到的伏黑惠就跪坐在榻榻米上,背對著他這廂,而惠身上穿著的是稍早吩咐僕人讓他換上的那套和服。

  宿儺走進房,關上紙門,從後方抱住了那副他想念了許久的身體,的確比上個月抱起來肉感多了,而不只是硬梆梆的骨頭,果然交給信任的人照顧是對的。

  「我想得沒錯,你果然很適合穿和服。」

  將伏黑惠扳轉過來面對自己,宿儺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時,那對深藍色眼睛相當厭惡地瞪著自己,讓他更為愉快。

  「你應該早點露出這種表情的,比起要死不活的模樣,現在的你更為迷人啊。」


  伏黑惠冷冷瞪著眼前輕佻嬉笑的傢伙,明顯宿儺完全沒有想為自己的行為解釋或道歉的意思,他也不期待這傢伙會有良心。

  「啊——對了。」

  暗紅色眼睛緩緩移向他的左手,宿儺將它握起湊到眼前看,多虧了現代醫學,白皙皮膚上殘留的細微痕路在暈黃的燈光下幾乎看不出來,伏黑惠在他伸舌舔自己的手背時猛抽回手,並戒備地向後退,宿儺開心地舔了圈唇,就像是隻準備萬全的野獸那樣蓄勢待發。

  宿儺在他帶來的那個紙袋中摸索著,似乎找些什麼東西,發出沙沙的聲響讓惠覺得不安,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實際見到眼前這個反覆傷害自己的人時他還是會感到害怕,純粹出於求生本能的懼怕。

  有條東西飄過,在惠看到白布條時嘴忽然被勒住,宿儺一把將掙扎的惠給按倒在榻榻米上,悠悠哉哉地用那條白布纏繞他的嘴再綁起。

  「反正你都想死了,身體就別浪費吧,給我享受享受。」

  他以談論何時會下雪的口吻說,抓住了惠推拒的手、迅速地以麻繩反綑在背後,宿儺慢慢且用力地將麻繩繞過伏黑惠的胸口與肩膀,然後是腰部,在他大大分開自己雙腿時伏黑惠驚恐地搖頭、發出悶悶的嗚聲。

  「我們很久沒做了吧,我很想你。」

  緊緊地將他分開的腿纏住、固定到無法合攏後,宿儺退後一步,欣賞自己親手製作的成品,麻繩纏繞在和服少年那稍微豐滿的軀體上,深深陷入布料中而呈現凹凸起伏的曲線,再加上那張羞恥而憤怒的漂亮臉蛋…宿儺幾乎是滿意地點點頭。

  「開心點,我還帶了禮物要送你。」

  他又拾起那個紙袋,被縛住無法動彈、甚至也無法說話的伏黑惠完全不期待他說的「禮物」會是什麼讓人開心的好東西,而那些有著陽具形狀的大大小小玩具出現在眼前時更證實了惠的猜想,他拼命地想要合起雙腿,卻只讓纏繞在身上的繩子縛得更緊。


  埋入肉穴中的玩具發出悶悶的嗡嗡聲,來回摩擦伏黑惠很久沒被照顧過的敏感點,高頻率振動帶來的快感讓他不禁嗚咽起來,嘴卻被布條縛住的而聽不清到底他說些什麼,宿儺將惠胸前衣物扯開,貪心地吸吮起他敏感的乳尖,兩手當然也沒閒著,抓著隻白色的按摩器抵在囊袋上滾動,讓惠幾乎要崩潰了地顫抖起來,他不停扭動身體想逃離身底下被強迫施加的快感,卻只能被強迫推入一波又一波的慾望浪潮裡再被淹沒。

  深藍色眼睛濕潤得迷濛,長長睫毛沾著淚,細眉毛也蹙成了團擠成可憐的模樣,在微弱的黃光映照下,這副美景刺激著宿儺的理智,但是他並不打算急著要他,放著自己已暴起的跨下不顧、繼續以按摩棒刺激惠的分身。

  被緊縛著的身軀傳來更為劇烈的顫動,陰莖在振動棒摧殘下瘋狂搖晃,但怎樣也不肯屈服地持續屹立,伏黑惠的頑固讓宿儺更加開心,他放開已被吸吮到紅腫的乳尖,轉而啃咬起另端還是粉色的嫩蕾,被封住的嗚咽聲更大了些,兩人交疊掙扎的肉體在草色的榻榻米上震出一陣陣悶響,更加助長了慾望。


  每處敏感都受到強烈的刺激而無法不感到舒服,惠不甘心地閉緊雙眼,他唯一能做的是盡力地忍耐不要一下就繳械投降,因為這會像是他在享受被如此對待,他不想讓宿儺稱心如意地一下就征服了自己。

  以誇張幅度振動的玩具深深插入了他張開的雙腿之間,還有那快速振動一把人逼瘋的按摩器,各種刺激不停地將他給推向已在不遠處的白光高潮,即使是如此地羞恥難捱,惠還是不想聽話地就範。

  「嗚、唔嗯——!」

  宿儺單手接住了惠猛地頹軟的腰,將他抱在懷裡,另手抓住露在穴口外的一截左右搖晃,才剛經歷高潮的身軀隨即又繃了起來,因為掙扎而讓麻繩陷入了腿肉中,勒出的豐腴肉感令宿儺也有些按捺不了,他扔掉按摩棒,扯下褲子與底褲,一下子忽然被抽出的空虛感還沒來得及讓惠喘氣、瞬間填入的熱柱就讓他瘋狂悶哼。

  身體被抱得死緊無法動彈,沒能喘息的接連高潮讓伏黑惠的意識有些飛散無法集中,惠倚在宿儺的頭,胸口、分身與後庭無一倖免地被他強攻,彈動舌尖繞著乳頭打轉的連波快感讓惠無法克制地啜泣起來。

  無法抗拒的交合,變得越來越朦朧的意識裡,惠彷彿看到了另一個哭泣的自己,他也一樣被壓在身下侵犯,無法自拔地反覆被推上高潮。

 

 

  /

  「不、不要,那不可能進得來的,求求您…」

  拼命地甩頭表示抗拒,衣物早已被扯落在榻榻米上,光裸的雙腿被大大分開,過於巨大的陽物正抵在禪院惠那未經人世的窄緊菊口上,他幾乎是哀求地哭叫,希望眼前恢復了殘酷本性的宿儺停手。

  「會死的求您住手,太大了、求求您不要——唔…」

  「有我在,你死不了。」

  宿儺在分身硬是擠開了那小小的入口時說,紅眼緊緊盯著他們即將結合的部分,

  「這是處罰,作為你傷害我的代價。」


  鮮血在窄徑被強硬分開時隨即沿著巨柱、流過囊部滴入他粉色的毛叢,痛得連尖叫都發不出來的惠覺得自己像肉串般被活生生地撕開了,即使是在讓人絕望的劇痛裡,他也能感受到詛咒的陰莖正一吋吋地往自己體內推進,如果宿儺就這樣將他給一分而為地撕成兩半,禪院惠也絲毫不會覺得意外。

  咒力凝聚的熱度從腹部傳來,接著是痛楚緩緩消失了,默默哭著的惠感受到對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恩惠,但他連抬起頭來看自己身體的狀況也不想要,只是將頭偏到一邊安靜地哭泣,他只希望這名為懲罰的性交快些結束而已。

  可他錯了,對方是深諳人性的詛咒,人類的肉體只是他的玩具,要殺要活還是要完整,都是他的一個心意就能決定的,禪院惠當然不在例外。


  被抓住四肢而懸空的身體被巨莖反覆抽插著,渺小的分身就像是根風中的小草那般軟弱地搖來晃去,禪院惠以為自己死過了幾次,軟濕的舌肉鑽入嘴中喚醒了他,宿儺親吻著這個虛弱的人類,舔掉臉上那些鹹鹹的淚水,似乎在試圖讓他舒服些。

  怎麼可能感覺到舒服呢。禪院惠閉緊雙眼,每次推入自己體內的陰莖都像是把內臟往上擠壓一樣,幸虧有著層咒力保護不致破裂,否則他真要死在這根兇器底下。

  宿儺轉而舔他的頸子、肩膀,一路往下,在敏感的胸口被舌尖觸及時惠明顯地顫了下,隨即被啾地猛吸住乳頭。

  原本放棄抵抗的身體一下又激烈掙扎起來,詛咒之王順著這勢將他攬入懷中,一連串密集快速的抽送便讓人類踢動的雙腳逐漸安分,垂掛在他的腿上,不再抵抗地任他玩弄。


  自己只是玩具。渾身被刺激得癱軟無力,禪院惠張開嘴,讓宿儺的舌頭全數擠入口中、甚至穿過他的喉嚨,他難受地閉上眼,感到自己渾身上下每個地方都被穿刺了,下體,口腔,肚臍,無從逃避,連分身也被他腹部的嘴給含住吞吐,非人類的性愛過度刺激與缺氧讓他的思考停止運轉,茫然地被拖進了慾望的泥沼底部。

  非人的交合不曉得持續了多久,禪院惠的意識斷斷續續的,他只能感覺自己的身體隨著對方的抽送而晃動,也不清楚是什麼時候他開始發出不似自己聲音的呻吟,宿儺來回地吻過他的唇、下顎��尖牙滑過去的地方都變得酥酥麻麻的,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溫暖咒力包裹住他的身體,禪院惠像是被下咒了般那樣,沉迷在大片的溫暖之中無法自拔。

  無法抵抗,無論是力量還是氣勢,像他這樣的人類怎麼能與詛咒之王抗衡呢。

  消極的禪院惠不再抗拒,已得到自由的四肢攀在爬有黑色刺青的詛咒身軀上,宿儺扣起他的下顎,看到他疲憊的眼裡剩下順從而已,他將手指探進惠的嘴中,人類也乖乖地含住、吸吮,紅色舌頭隨著自己攪弄而伸了出來,宿儺將它拉出嘴唇,看惠難受的無法閉上嘴、只能任由唾液流出嘴角的醜態,他輕輕笑著放開了手指,然後低頭與這個臣服了自己的人類深吻。


  他們初次發生關係後,禪院惠將自己關在房間一整天。

  禪院惠醒來後,看見了被扔在房間角落、自己的衣服上繡著的屬於禪院家的紋章,羞愧與自責讓他的淚水潰提了,作為禪院家主、領著天皇命令前來討伐宿儺的責任,族人們賦予在他身上的期待,他竟然被慾望和情感給迷惑而全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不僅是與詛咒朝夕相處生活著,甚至與他發生關係,族人找不到他的屍首便自然會認為他還活著,也許守著這條底線還有可能回去的一天,但禪院惠明白,自己再也沒有回去禪院家的資格了。


  /

 


  但他還能待在哪裡呢。

  晨光照在臉上曬醒了他,伏黑惠楞楞地看著木梁屋頂,他躺在床鋪上,不知何時被褪去的白色和服在底下被壓得皺巴巴的,昨晚玩過的玩具與繩子在榻榻米上散落一地,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他一人躺在中央。

  惠呻吟著坐起身,好久沒被這種全身給拆過一次的感覺,手腳的關節處都有著被綑縛過的鮮紅痕跡,往室內走廊的紙門被拉開,年邁的女僕長恭恭敬敬地端著盆熱水、帶著幾名女僕一起走進房內。

  在她們幫自己擦拭及敷藥時,惠沒有拒絕,反正應該也是宿儺吩咐的吧,僕人們應該也都明白他為什麼會被宿儺寄放在這的原因了。

  被弄得散亂的室內一下就被整理回有條有序的原貌,也換上了一床新的被褥,很好的飼養環境——不知道為什麼伏黑惠看著她們忙碌時出現了這個想法,不過也沒辦法否認,宿儺看起來就是打算把他給養在這不放人了。

  現在大家啊,只希望他別再鬧出大事就好…

  伏黑惠想起清水小姐說過的話,女僕們迅速整理完後就魚貫地離開,重新留他一室的安寧,他揉了揉昨晚被綁、還有些疼的腕處,露出個自嘲的苦笑。

  反正都是家醜,不如在自己的地盤由自己人看管,還可以更加放心地縱慾吧。

 

 


  交付給自己的任務不再只有單純的清掃,還多了些複雜的、需要與他人來往、拜會的政治內容,相當麻煩無趣,不過並不是不擅長處理,而是宿儺本身對其他人類沒有太大興趣。

  不過前陣子自己的確鬧出不算小的麻煩——光天化日之下在社區裡公然擄人,對象還是個未成年的初中生,就算虎杖當家再怎樣有勢力和手腕,大大小小的餘波盪漾還是不停接踵而來,警察、調查官等等的就跟蒼蠅一樣煩人,他那天沒被氣壞的老爸給活活打死還真是撿到。

  雖說沒有興趣,不過宿儺還是耐著性子將交付給他的事情處理得盡善盡美,伏黑惠的事情也還沒跟其他人說個清楚(雖然家人們應該早就知道了),無論是用裝的還是想要作點補償,宿儺知道現在自己最好還是乖乖聽話比較好。

  況且,雖然交際應酬和雜事處理起來很煩人,但這樣會讓他更期待去找伏黑惠的夜晚,當作獎賞自己的糖果那樣地記在自己才知道的行程上,細心的家僕會把那傢伙照料得很好,聽她們說伏黑惠也比寵物犬還要安靜好照顧,沒什麼比這件事更能讓宿儺期待的了。

 

 

 

  女僕長於深夜喚醒惠、並服侍他穿上那套白色和服,已成了宿儺來訪的信號。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即使是離本家這麼近的距離,而他的傷也都痊癒了,宿儺也沒有常常來找他,三天,或者一星期,有時隔天,太過不規則的頻率讓伏黑惠有些混亂起來,平時他除了與清水小姐要些書來看以外也無事可作。

  因為日子太過無趣,以至於宿儺的來訪變得特別了些。

 


  連走廊上那輕快的腳步聲,也讓人莫名期待。

 


  「我又買了些禮物要給你。」

  站在紙門口的宿儺晃了晃手上提袋,而跪坐在房內,背對他的那人稍微偏回頭來,依舊是滿臉的厭煩與憎惡——啊啊,那正是宿儺期待看到的神情,又怨又恨,想要自由又不願意逃走,牽掛在心的人卻不是眼前這人的複雜情感,全寫在那張漂亮的臉上啊。

  伏黑惠只消瞪他一眼,就能讓宿儺感到愉快,他知道今晚也會非常有趣了。


  束成捆狀的麻繩宛若鞭具,執在搽了黑色指甲油的手裡,輕輕撫過惠刻意偏開的臉頰,宿儺並不急著動手,他知道伏黑惠不會逃走的,稍嫌粗糙的麻繩緩緩劃過他乾淨的頸部,一路向下探入和裝的衣襟,宿儺冷不妨地扣住伏黑惠別開不看自己的下顎,逼他轉過來正視自己。

  微微抿緊的唇又薄又小,沒有女人塗過唇蜜那樣誘惑的鮮豔色澤,純潔的素色卻看起來是如此讓人遐想,宿儺忍不住以手中繩捆摩挲那張薄唇,始終凝望著惠的紅眼在暈黃的燈光中閃著滿滿的情慾。

 

 

 

 

 

  節六


  清水小姐拉開了紙門,看見坐在房內的伏黑惠依舊維持著她每次進門時都差不多的沉思姿態,深藍色眼睛垂著沒有聚焦,就像是放棄了許多事情那樣地無生命力,稍微變長的黑髮遮過眉毛,稍微遮去了那雙美麗的眼眸。

  「下雪了呢,伏黑先生。」

  她輕聲說,對方稍微有了些反應,斜斜地往窗邊望去,的確,在一片黑暗中似乎能看見點點白片在空氣中旋落,正式進入了東京會下雪的季節,也就代表他被關在這快兩個月了,於深冬的誕生日也就這樣悄悄地度過無人慶祝。

  沒有說任何話,伏黑惠緩緩站起身,像以往那樣等待她為自己更衣,微微蹙起眉毛的神情,還有過度沉默都讓他像極了一尊精心塑造的人偶,不過在女僕長將那件新做的衣物捧到他面前時,伏黑惠的眼裡稍稍閃過了些光芒。

  與之前白色女性款不同,是以稍微厚了些的布料所裁製的黑色和服,看起來要價不菲。惠將它拿在手中攤開,紋付羽織、著物、足袋與袴,忽然間從惡趣味女裝換回男性款式雖然讓惠有些意外,但最讓他沉默的還是那熟悉的配色。

  除了沒有繡上任何家徽紋章以外,與禪院惠總是穿著的那套黑色正裝幾乎相同。

  男性用和服的顏色本來就沒多少選擇,別想太多吧。惠逼自己甩掉那些莫名的期待,褪下衣物讓清水小姐服侍自己。

 

 

  「怎麼說…雖然我喜歡白色那套,但總覺得黑色才適合你哪。」

  隻手撐臉,宿儺撫著下巴,坐在榻榻米上相當苦惱地對著雙手被繫吊在梁上、兩腿以屈辱半蹲叉開姿勢的惠說。

  伏黑惠的身軀今晚也被麻繩一圈一圈繞過纏緊,礙事的袴早在一開始就被脫掉扔去角落,在被分開的深色布料間,已微微挺立的陰莖撐起白色的底褲,從側面縫隙稍微露出了囊袋與修得整齊的陰毛,低頻率振動而嗡嗡悶響的機械聲從他緊繃的後庭傳來,惠咬緊綁在嘴上的白布,在他伸手撫摸自己分身時努力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被綑綁著懸吊高度剛好讓他受到刺激而發軟的雙腿怎意都無法站直,只能無助地墊緊腳尖發抖,埋在他體內那些大小玩具又震又甩地刺激前列腺與內壁,特意開小的振動幅度像在騷癢那樣、似有若無地戳弄著伏黑惠的理智,宿儺慵懶地站起身,走到他後方,雙手繞過腋下撮弄那兩點粉色,溫柔地來回繞圈。

  敏感乳尖猛地被拉扯瞬間惠不禁拱起腰來,臀部撞上背後人的跨下,伏黑惠不甘心地聽到他的輕笑。

  「我知道我下次要送你什麼了。」

  宿儺低頭,細細舔過那片白皙的胸口,被自己抱著的身體僵硬地崩起像是在反抗,他更加惡意地扯弄惠最敏感的花蕾讓他瘋狂顫抖。

  「銀的好呢,還是鑽石?不過你似乎比較適合黑曜石啊,」

  食指尖稍稍用力地戳擠乳尖,像是在與自己討論的發言讓惠楞了下,他看見貼在自己臉龐那傢伙又露出惡意的笑容。

  「真想看看你的這裡被刺穿時,會不會痛到高潮呢。」


  原本被情慾染上些微潮紅的臉在明白他想做什麼時瞬間刷白,惠猛搖頭表達他有多抗拒,但他知道這一點用也沒有,當宿儺想對他作什麼,他就真的會那樣作。

  這害怕的反應讓宿儺開心,他一把就將插在惠腿間的那些玩具全扯了出來,脫離的瞬間啵地從菊口內濺出一片濕黏的潤滑液,淋在惠抽搐的大腿上,一路緩緩下滑至足袋內,已全數充血的分身隨即推進全然綻放的後庭裡,宿儺發出滿足的嘆息邊推動腰部。

  「真是迷人…」

  他握緊了惠被麻繩纏繞的腰部,一次又一次地將他送往自己跨下,濕潤溫暖的壁肉相當訓練有素地吸附著自己,這裡已經是他專屬的形狀了。

  但是那張臉依舊不馴地皺在一起表現抗拒,宿儺刻意每次都摩擦過惠的敏感點,從他一顫一震的生理反應來看的確是相當舒服,但伏黑惠怎樣也不肯表現出屈服,即使都快要被自己幹得高潮而渾身抽蓄,他還是那麼固執地把頭偏開不讓自己看。


  不開心。

  宿儺抓住他後頸上的麻繩將惠給拉起身、貼上自己的胸口,承受他最後的衝刺。

  「不肯屈服,嗯?」

  他啃咬著惠的耳垂、頸脈,看見那雙早被情慾浸濕的雙眼痛苦地閉起,這人怎麼可以這麼頑固,宿儺索性隔著布料握住他難熬的分身,上下套弄,惠又抖得更厲害,眼淚也跟著滑落臉頰,但依舊咬緊了牙齒死撐著。

  「很有價值,挑戰的價值,」宿儺低吼,抱起他被繩子纏得死緊的大腿、將分身全數貫入對方體內,並惡意地左右來回翻攪他的體內。

  「那就繼續忍受吧,我會把你給調教成我喜歡的放蕩婊子,伏黑惠。」

 

 

 

  /

  宿儺躺在床鋪上,望著相當吃力想要坐上他分身的禪院惠,副手臂不禁撫上那雙顫抖的腿,輕輕按摩著似乎想要他舒服些。

  「不必勉強自己。」

  他說,惠咬緊唇搖搖頭,又坐得更深了些,詛咒巨大的陽具即使已經吃過了幾次,但每次的開頭都還是一樣困難,禪院惠反覆嘗試了幾次,終於緩緩地將它全數吃進體內。

  大腿繃緊得無法合攏,他迷濛地望著身下的詛咒,手指輕撫那一塊塊分明結實的胸腹肌,禪院惠傾下身、感受對方在自己體內緩緩劃動,張嘴舔吮對方的乳尖、胸口。

  宿儺相當舒服地享受人類取悅自己,在那次強硬地上了禪院惠後,他安靜等人類自己走出房間,本來以為對方會暴怒地翻臉或乾脆一死了之,沒料到惠就這樣接受了。

  把罪惡感都攬在自己身上,將他推到受害者的位置,是個有效的作法。

  不再被道德束縛的惠專注在與詛咒的性愛裡,深藍色眼內只留下情慾與愛戀,徹底地為自己哭過哀悼以後,就像完成一場道別的儀式,與過去的自己、那位禪院家的家主道別,他主動地脫去了衣物,跪在魁梧高大的詛咒之王腳前,張嘴含住他的陰莖。

  他已經不再是別人眼中的禪院惠,現在的他已是詛咒之王的所有物了。


  /

 


  冰涼的礦石隨著身體晃動不停搖擺、摩擦著乳暈,與體內燃燒的慾望成了共同的煎熬,被按在床鋪上的伏黑惠幾乎連咬緊牙齒的力氣也擠不出來,大大分開的雙腿被架在對方肩頭上,腰也給握住不停地往他跨下送去,惠揪緊身下的床鋪,將頭偏開不願被看見臨近失守的醜態。

  呻吟、肉體撞擊的拍打聲互相成了規律的節奏,宿儺又將那雙腳拉得更高了些,身子向前傾幾乎要把伏黑惠給折成兩半,掛在牆上的紙燈是室內唯一的光源,黃光微弱地照在兩具交纏的肉體上,將汗水給映得閃閃發亮。

  「嗚—」

  一記猛頂讓惠尖叫出聲,他立即遮住嘴,宿儺立即抓住他的手腕將礙事的遮蔽給拉開,當然身上的俯衝也沒有因此停下過,瞄準了方才那點連連頂送,幹得惠不禁拱起身體、反射性地將自己更迎向他來索求滿足,這個反應當然代表了示弱,惠痛苦地閉上眼,將上半身轉向一側想逃避。

  宿儺也乾脆順著這勢將他整個人給翻過去背對自己,還被含在體內的陰莖大大地劃了圈讓伏黑惠顫得更加劇烈,接連細碎的嗚咽猶如穿過水壩裂縫地逐漸放大變成哭喊,是時候了,宿儺再次猛頂進他,壓得他整個人趴在被褥上,被撐到極限的肉口完全吸住了自己的分身,宿儺抓住那雙揪著床單的手,緊握起它。

  連手心也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無處可逃、退無可退,新穿的乳環在枕被上來回摩擦、拉扯,被壓在身下的惠再也管不住理智了,無法閉緊的唇中流出了猶如女性的呻吟,叫喊也隨著抽插變得急促,讓宿儺能夠更加輕易地帶他奔向高潮。

  肉體已經完全臣服、被馴養了。

  稀薄的白光緩緩從眼底掀開,惠緩緩地呼吸、感受那如針鑽的快感緩緩從胸口消褪,帶著熱度一起歸於平淡,高潮過後的他臥在凌亂的被單裡,如此絕望地想。

  在還未能恢復視線之前,他又在朦朧中看見了那個高大的背影,有著黑色如蛇般爬在蝴蝶骨上的刺青是如此顯目,還有那厚實無比、張開雙手也無法輕易環抱住的肩頸。


  宿儺大人。


  惠茫然地看著坐在茶几邊,點起菸的宿儺,正常人的體格與乾淨無刺青的身軀,他相當輕鬆地半曲起膝蓋,抓起僕人們準備好的熱清酒倒了杯,慾望已被滿足了的宿儺吞雲吐霧著,現在的他看起來沒有什麼危險性。


  和他一樣。惠安靜地想,詛咒之王總是把身為人類的他操到渾身癱軟不能動彈,那很容易,然後坐在旁邊抽他的長煙斗,雖然惠並不喜歡那個味道,但他總會在菸草的燃燒薰味中緩緩睡著。

  好像什麼也都沒有變過。

  伏黑惠疲憊地閉上眼,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與悲傷。

 

 

 

 

  有些熱,伏黑惠睡得不太安穩,下了雪的夜晚冷得讓人難受、單薄的對外紙門關得再緊也還是難免有風會灌進室內,讓他總是把暖氣開得很強。

  開低些好了,他不甘願地睜開眼,打算起身離開被窩去調整溫度的念頭都在看見宿儺的臉時忘光了,那張睡臉就在自己前方數公分處,由於只有一個枕頭,被惠佔據了大半,因此他枕著自己的手臂睡,另隻手則擱在惠的腹部上方,惠看見單人被蓋不住的地方露出大截宿儺的身體在外面。

  腦袋空白了幾秒,然後被對方怎麼在這裡的問題佔據,眼前的睡顏看起來相當安詳毫無殺傷力,就像個普通不過的十六歲少年,惠看到他的眉毛與睫也都是同樣特殊的粉色。

  沒這麼近距離看過對方,以往自己總是不想看到那雙危險的眼睛,怕被裡頭的冰冷給刺傷、或者宿儺又會張口咬他,現在這種奇特的新鮮感讓惠的心情又複雜了起來。

  乾淨的臉上沒有任何刺青和傷痕,印象中開在眼角底下的那對副眼當然更不用說了,惠仔細地將這張臉給看了一次,當然不會出現的東西就是不會在那裡,他也知道,但他還是忍不住地去找尋任何蛛絲馬跡。

  除了失望以外就什麼也得不到。

  大概是察覺到視線,原本閉著的眼突然睜開了,宿儺盯著惠失落的表情一會。

  「怎麼那種臉。」他問,

  「老子的臉有醜到讓你想哭嗎?」


  「…別抱著我睡,出去。」

  不想與他吵架,惠把橫在自己腹部上的手拉開,對方卻一把將他給拉過去。

  「我想抱著誰睡是我的事。」

  將不開心的傢伙給抱在懷中,宿儺把他的枕頭也給抓過來,共享同枕讓他們的距離拉得更近,惠看著他調整枕被,眉頭又不自覺地蹙起。

  調了個能舒適地抱著對方的姿勢後,重新躺好的宿儺發現這傢伙又用著茫然沒聚焦的哀怨表情看著自己,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又在看誰了?」

  他問,並伸手要摸惠的臉,但對方明顯地瑟縮了下像是懼怕。

  宿儺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下,隨即強硬地抱住他不讓他退開,知道掙扎也沒有用,伏黑惠只好轉身背對他,他要抱就讓他抱吧,反正這副身體的所有權現在不是自己的,但至少不要看到那雙陌生的眼睛、自己多少會感覺好一些。

 

  當然那晚剩下的時間惠失眠了,習慣正睡的他一時改成背對的側姿怎樣也睡不好,只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得習慣這件事。

 

 

  自從今年的初雪降下後,宿儺便很常來他這裡過夜,一改往常凌亂不定的頻率,兩、三天就會出現,有時什麼也不做就只是來睡覺,也不管惠是不是想睡、抱著他就倒到床上,隔天早上惠醒來時他就會消失去忙他的,好像這裡才是他的房間一樣。

  原本的單人日式床鋪也悄悄地變成雙人用,發現這個貼心的更動時讓惠忍不住翻出個白眼,雖然暖氣不致於讓他得跟宿儺搶被子,但是過於狹小的空間還有難以習慣的新睡姿都讓他腰酸背緊,而且還得被當成睡枕抱整晚。

  算了,他想怎樣就隨便他吧,這裡是宿儺家族的地方,他只是個被暫時關在這裡的過客,惠沒反對過這個改變,雖然會在宿儺抱著自己時忍不住猜想到底對方又想到了什麼新點子要整自己,看他嚇壞的樣子來尋開心。

  被傷害過的痕跡不會隨著皮肉傷恢復而消失,它就是一直存在在那裡,成為一個無法忽視的疙瘩讓人放不下。

  帶著這些無形的傷,每每那隻塗著黑色指甲油的手伸往自己時,伏黑惠總是本能地縮起肩膀別開視線,自己被按倒在那個小套房裡幾乎要窒息、咳著血求他住手放過他的畫面總會浮出在腦海裡,即使宿儺沒再拿繩子綁他,傷害也只是換了個方式,像是自己胸口上掛著的他送的那兩枚乳環。


  「還是那樣怕我?」


  伸回了手,宿儺皺眉,伏黑惠閃避的藍色眼睛在榻榻米上游移,今晚宿儺又來了,外頭的夜雪下得異常大,他走進房間時肩膀上還帶著些許殘留未被暖氣融化的細雪。

  室內暖氣開得很大,此時的氣氛卻突然窒悶得讓人難以呼吸,宿儺站著,沒和以往那樣一進門就對他亂抱亂摸或直接推倒,今天他又想做什麼,趁機發火嗎?伏黑惠相當不安地抓起衣角。

  每個細微的動作宿儺都看在眼裡,也是,沒有不怕的理由吧,怎麼可能因為睡在一起的次數多了,就把自己對他作過的那些事給當沒發生過。

  最近他很困擾,每次看到這傢伙背對自己不說話,眉毛緊蹙的模樣,漂亮是依舊漂亮,但他開始不那麼喜歡了,倒也不是對伏黑惠生膩,要是真膩了的話他會毫不考慮地扔掉,宿儺是想看他露出其他表情的模樣,像是他高潮時那種微醺感就就很好,笑起來也應該不錯看。

  他也困擾著伏黑惠留在這裡的理由,雖然以其他人作為要脅,但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要脅吧,清水她們都是自己的家臣,又與伏黑惠這個外人無關,怎樣都不是困住他的理由。

  是這傢伙自願留在這忍受自己的。

  宿儺瞪著伏黑惠,還是那樣不安懼怕的神情,就好像自己會突然失控地衝上去傷害他那樣小心翼翼地戒備,伏黑惠這傢伙在各方面真的都很固執。他想,明明就很怕,卻還是硬要留著,巴望自己某一天會突然變成某個人那樣…

  ——就是這點令宿儺最為心煩。

  有時他醒來,會多看這傢伙睡著的模樣一會,十五歲還有些童稚的臉挺可愛的,但是有次他聽到伏黑惠又在夢囈,喚的對象自然又是那個宿儺大人,而不是自己。

  可笑。

  昨日是虎杖家定期的冬日祭祀,在家族長久奉拜的神社中,宿儺瞪著那尊被供奉在神龕裡的巨大鬼神雕像,雙面、四臂,手持兇惡的長短兵器,腳踩八歧大蛇的塑像讓祂在每個角度看起來都相當地威猛兇惡。

  是祂,還是誰呢。他們跪在殿堂裡,家主進行祭祀儀式時宿儺相當不專心地想,伏黑惠口中的宿儺不是個適合拿來當作名字的存在,父親會以祂來為自己改名也是在發生那件事以後,他們都說自己是鬼神再世,本來宿儺還覺得這聽起來蠻酷、相當中二,不過他還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嫉妒這個雕刻醜陋的神明過。

  如果是個人類,還可以抓過來拷問給那傢伙看,但對象竟然是個惡神,說什麼也都太瘋狂了,當然宿儺沒有任何要動神明雕像的想法,那毫無意義,而且老爸絕不只是給他棍子吃而已。

 

  「就這麼害怕我、不想看到我嗎?」他抓住伏黑惠的肩膀要他直視自己,手勁有些粗重,

  「那為什麼要逼自己留在這,就因為你覺得我某一天會想起什麼嗎?」

  他怎麼了?伏黑惠錯愕地看著宿儺失控的表情。

  「…明明就有能力反抗。」放開了惠,宿儺壓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

  「我不是你在等的人,也不會突然有一天醒來後變成那個宿儺大人…別把我當成他啊。」

  竟然是在意這件事。伏黑惠不知該如何是好地別開視線,應該跟宿儺說關於前世記憶的事情嗎?但按照現在的反應看來,宿儺的確就是在不爽自己把他給當成別人,要是真坦白了,告訴他「對沒錯我就是把你當成上輩子跟我再續前緣的那個混蛋」只會讓宿儺會氣到抓狂吧。

  看著對方相當為難的表情,宿儺苦笑了下,攤開雙手。

  「算了,隨你吧。」他輕聲說,

  「你想把我當誰都行,你開心就好。」

  他今天到底發什麼神經,一下說行一下又不行。

  惠瞪著對自己張開雙手的那傢伙,宿儺則給他一個極為複雜的表情,像是在笑卻又不似。

  「我也不奢望你會因為道歉就原諒我,畢竟對你做了那麼多事,我也不是個會低頭道歉的人。」宿儺哼了聲,直起背站得挺挺的。

  「你要對我作什麼都行,要殺要報復就趁現在,我不會還手,對我作你想作的事,就算要折斷我脖子也行,你做得到吧。」

  伏黑惠的表情寫滿疑惑,唐突的問題還有這個大轉變讓他一時之間真不懂宿儺到底想幹嘛,沒有採取任何動作,伏黑惠只是微偏著頭地盯他像在猶豫,宿儺也沒催他。

  與其整天跟這些有如唐吉珂德般的存在作戰,不如直球面對。

 

  兩人對持了陣子,伏黑惠才像是相信宿儺是認真的那樣吁了長長的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那樣直直走過榻榻米、穿過房間向他而來——扣除初次見面不算的話,這是伏黑惠第一次主動靠近自己…宿儺在他將手伸往自己的脖子時想,他覺得如果就這樣被扭斷脖子也是罪有應得。


  溫軟的熱脣貼上他的,初次體會對方唇瓣觸感的宿儺睜大眼,應該要掐住自己的伏黑惠的手抱在他後頸,將他整個人拉進懷裡親吻——那雙又長又漂亮的黑睫毛緊緊閉上、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宿儺無聲地蠕動嘴唇,感到他的舌頭熱切地探進自己嘴中。

  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在做過那樣多次、受到自己各種傷害後,竟然是惠主動吻他。

  當然,宿儺明白,他再笨也都知道,這是伏黑惠在第一次與他見面時就希望自己作的事情。

  用力抱住對方,來一個浪漫的重逢之吻,他只想要這個而已。

 

  不知何時垂掛在身旁的雙手悄悄緊握成拳狀,在惠專心親吻自己時,宿儺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多複雜撕裂,他一向不吻玩具的,但這傢伙不是,雖然他該死地把自己給當成其他人在吻,但宿儺還是不想推開這傢伙,任由他貪婪地吸吮自己的舌頭與嘴唇直到滿意為止。

  無可救藥地迷上了。在惠終於收拾起理智,放開了他時,宿儺望著那張迷濛的臉想。

  他真迷上這傢伙了。

  「真是,到底在吻誰…」宿儺輕聲說,

  「就說我不是你心中想念的那傢伙了,你還是把我給當成他。」

  惠沒回答,只是安靜地用那雙漂亮的深藍色眼睛看他,讓宿儺更加地不開心。

  「我的話…難道不行嗎?」

  被粗魯地扯進懷中用力親吻時惠沒有反抗,任由他反過來索取自己,舌頭焦急著要鑽進來卻笨拙地撞了牙齒,伏黑惠乾脆地抓住他的襯衫、一個施力將宿儺給反按倒在榻榻米上。

  「我想作的事情還沒完。」

  他輕聲說,宿儺停止動作,看伏黑惠解開自己的釦子,一顆顆地往下,他沒那樣殷切地吻過宿儺,從胸肌、腹部,薄唇摩挲著臍眼逐漸往下,金屬皮帶喀地被俐落抽出扔到旁邊,伏黑惠掏出那根還未充血的陰莖張嘴便含住。

  和以往被要求處理性慾截然不同的熱情口技深諳宿儺的喜好,從根部一口氣舔上桃端,再含住龜頭吸吮,專心在口活中的伏黑惠讓宿儺有些看呆了。


  不曉得這傢伙發生什麼事,但既然他都這樣說了…伏黑惠便不客氣地將自己最想要作的事情付諸行動,唇舌啵地鬆開被吸得迅速充血硬挺的陽具,惠撩起袴裙,豪邁地跨坐到宿儺身上,扶著陰莖找到自己的後庭入口,當他要坐下去前,宿儺看見伏黑惠舔了舔他性感的薄唇。


  或許宿儺是對的,他有著喜愛被虐待的體質。

  上下搖晃臀部、收緊股間肌肉夾住宿儺分身的惠想,他扶著宿儺的胸口,因激烈的騎動而有些微喘,和服衣襟也有些滑落,露出了跟著動作搖擺的黑色乳環。

  宿儺繃緊臉,努力把持著理智和控制自己不要一下就被夾到早洩,這表情很棒,惠忍不住捧起對方的臉用力親吻上去,吃進整根肉棒的菊口瞬間收緊、勒住根部緩緩往上抬,他看到宿儺額上突起了條青筋,這反應讓伏黑惠相當滿意地繼續騎他。


  就算把自己傷成那樣,就算這傢伙什麼都不記得,而且還是一樣幼稚,伏黑惠也沒有想他對自己道歉過,詛咒之王從未對人低聲下氣。

  他們沒有好的開局,無論是千年前的那場對戰或者是這世人的意外,是夢想著會有場羅曼蒂克重逢的自己太過天真,但是祈求好一些的新結局,應該不會太過分吧。

  這傢伙想不起來的話也沒有關係了。

  伏黑惠將變長的前髮撩至耳後,用力將想要搶回主控權的宿儺給壓回榻榻米上躺好,再次舔了圈因暖氣而有些乾澀的唇,跨間猛地收緊讓宿儺悶哼一聲爆了粗口。

  那個誓言他記得就好。

 

 

 

 

  \

  時光隨著花開謝落,年月緩慢地在朝夕相處之間流動過去,禪院惠不再計算日子,計算從他被詛咒之王擄走後到底過了多久,轉而專心擁抱著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那天,滿庭院的櫻花開得極為盛大,上百年的老樹幹幾乎要被那一叢叢渾圓厚實的粉色花堆給壓垮了似的,如此極致的美景怎麼樣也看不膩,他們也在這片絕景之中互相許下承諾。

  忘了是誰提起的,也許根本沒有一方提出,只是眼前的花開得太美太狂,如詩如畫宛若入到仙境裡去,站在詛咒之王身邊的惠不禁抬起頭望祂。

  宿儺那四隻血色的眼也望著他,然後伸出了主手,環繞住惠的頸子,禪院當家在咒力緩緩流動到自己身上時沒有動作,即使他知道這是連結的咒術,他也沒有絲毫抵抗,反而閉上了眼,作為沉默的答覆。


  黑色紋路猶如頸圈般凝聚在頸部細緻的皮膚上,溫暖的咒力濃厚得有些發熱感,禪院惠睜開眼,似乎能夠從對方鮮血紅的眼珠內看見被刻上連結的自身倒影。


  就這樣吧。他想,過了這麼久,世間不會有人再記得他了吧,禪院惠已經徹底死去。

  他將以此肉體限制住詛咒之王不再殺害浮生,以這條微薄的性命陪伴祂本來無趣而發荒的沉日,也許這能夠成為他們的美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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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嵌在雙腿之間的數根性愛玩具以低低的頻率振動著,敏感弱點被反覆刺激讓伏黑惠渾身顫抖不已,但被麻繩束縛住的雙腿始終只能維持著大開的姿勢、兩手也被反綁在背後,他正以羞恥的仰躺姿勢躺在宿儺腿間,那根兇器刺入了他張開的嘴裡深進喉間,令他連難堪的嗚咽也無法發出。

  大大岔開的腿間充血的陰莖高高挺立,隨著身體主人一波波被刺激而微微顫動,白皙的腹部上覆蓋了層薄汗,在已經被完弄到色澤有些變得深沉了些的乳尖上,他送的那對乳飾在燈火下閃著光芒,這對悠哉抽送分身的宿儺來說真是幅好風景。

  雖然在那晚後,宿儺知道伏黑惠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確實地改變了,但偶爾他還是會心血來潮把這傢伙綁起來,照著自己的性癖與心情玩弄一番。

  手指輕輕在伏黑惠頸子上按摩著,透過那層薄薄的皮膚,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分身貫穿的起伏,宿儺垂下眼眸,看著這副被綁起的身軀起了震顫抖,頻臨高潮的惠拱起腰,方才宿儺插在他身內的棒狀玩具再也禁不起肌肉的收縮、噗哧地隨著大量潤滑液溜出體外。

  終於能夠得到空氣,宿儺將肉棒抽出他的嘴後伏黑惠大口大口地呼吸,缺氧、快感反覆煎熬著他的理智與神經,儘管不是第一次被這樣對待,他也自認是相當理智的人,但每次宿儺都能夠將惠給逼到崩潰的邊緣,他迷糊地躺著,視線還維持著一片暈眩、但又還未達到高潮的濛霧時,感到自己的雙腿被拉開。

  「等、等等…」

  惠發出含糊的聲音想阻止宿儺,長時間被肉棒阻塞的唇邊還淌著大片唾液而說不清字句,本來就停在高潮邊緣的理智立即被強硬地貫穿、擊碎。

  形象、顏面什麼的早就全數被踩在腳底,伏黑惠隨著他每次挺入自己而尖叫、忘情地呻吟,在那晚以後他不再顧忌那些沒有意義的矜持,每當被宿儺壓在身下騎動時,惠覺得自己就像是脫韁了的發情母馬一樣任他操控、然後發出沈醉的嘶鳴。


  這份改變令宿儺著迷。

  灰色菸絲隨著空氣在激情後的房內緩緩往上飄散,還未完全脫離情慾帶來的燥熱的宿儺咬著菸嘴,坐在茶几邊等待慾望消褪,暗紅色眼眸滾往房間中央,躺在床鋪上的伏黑惠。

  鬆解開的麻繩散落在白色被單邊,那對藍色眼睛還滯留在高潮後的混濁中,方才被綑綁的手腳、大腿處留有一道道清晰的紅痕,宿儺深深吸了口菸,他特別喜歡這個時刻,在征服了伏黑惠後看他狼狽的敗樣。

  不過這時刻並沒能維持很久。緩下了呼吸,漸漸收拾起破碎的理智後,伏黑惠坐起身來,不發一語地撿起被拋在旁邊的和裝披上,那張漂亮的臉蛋一下就恢復成往常的冷漠表情,好像剛剛在這間和室裡被他幹得浪叫的人與他無關一樣。

  真是善變的人,但宿儺喜歡這樣的他。

  將菸頭按在案上煙灰缸內,宿儺過去、抱著惠躺下。


  伏黑惠並不會抵抗他的擁抱,或者親吻,但是讓宿儺不高興的是,每當他們這樣好好地躺在床上準備要睡覺時,那傢伙就會轉過去背對自己,他只能看見一頭亂糟糟地變得有些長的黑髮,惠習慣正睡,宿儺是知道這點的,但這傢伙寧願用不習慣的睡姿也不想面對自己吧。

  剛開始,他有試著把這傢伙扳過來幾次,但伏黑惠最讓宿儺映像深刻的就是那頑固的個性了,所以後來宿儺也就沒再嚐試。

  但現在,宿儺盯著那黑色的後腦杓,兩手圈在他只稍微長了些肉就不再多了的身上,將他養肥些也是失敗的,這個人從頭到腳為什麼都是這麼頑固。

  宿儺嘆了口氣。

  「離開這裡的話,你會開心點嗎?」

  他問,在黑暗的室內,伏黑惠的肩膀稍微動了下。


  「良心發現了?」

  惠的聲音傳來,宿儺思考了下。

  「沒那東西。」他照實以告,並將伏黑惠給扳過來,認真地看著那張微蹙的臉。

  「我只是想看你笑的樣子。」

  惠瞪著他,大概覺得宿儺是在發神經吧,將一個人摧毀殆盡、踩在腳底踐踏後才說出這種話,是瘋了才笑得出來吧。


  但是,這很符合他們,無論是過去還是現今。

  惠閉上眼,輕輕的將唇覆蓋在宿儺的嘴上,吻他。

  不過這吻並沒有效果,惠放開宿儺後,看見那張臉還是一樣心情糟糕。


  「你把我當成他才吻我的吧。」

  又是一樣的問題,惠忍住翻白眼衝動,推開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坐起身。

  「不知道你到底在糾結什麼,」惠有些煩躁地撥開變得有些太長的瀏海說,

  「就算我一開始是因為宿儺大人才接近你,但是出現在我眼前的就是你,不要鑽牛角尖了。」

  「我不想被當成另個傢伙!」

  也坐起身的宿儺抓住他肩膀低吼,惠隨即瞪他,兩人在黑暗的室內僵持不下。

  似乎只要一開口他們就會吵架,和平總是不超過三句話,宿儺悶悶地看著惠生氣的臉,伏黑惠甩開他的手,又轉過身背對自己躺下,一副不打算再和他說話的模樣。

  理虧的是自己宿儺知道,他盯著惠的背,但是已經換過一次名字、現在又被他當成另一個人,宿儺實在覺得不舒坦。

  可是伏黑惠不願意看他、甚至不跟他說話,這件事情好像卻讓他更難受。

  他又嘆了口氣,宿儺有注意到,他以前不會嘆氣的,嘆氣就像是喪家犬般的失敗行為,承認自己的無能,但是他的確輸了,宿儺再次從後抱住伏黑惠,即使對方這次不領情地縮起身子掙扎,他還是硬貼上去,想親他。

  嘴唇傳來痛楚,伏黑惠不客氣地咬了他,但這點威嚇並不會讓宿儺卻步,堅持要在血腥味中親他,伏黑惠皺起眉,一個用力將宿儺給反按倒,並騎到他的身上。

  「這麼想親就來。」

  臉頰被大力捧住、宿儺在惠沒有控制力道的咬著自己嘴唇時並沒有抵抗,只是讓他照著自己想法來,他還蠻享受激怒對方以後被壓在下面的微妙感覺,至少伏黑惠願意理他。

  重新披在身上的衣物隨著動作而滑下肩膀,惠握住宿儺分身粗魯地套弄,像隻發怒的貓那樣咬過他的肩頸、胸口,留下整排清晰鮮紅的齒印,不過這對習慣疼痛的宿儺來說就像愛情的悸動一樣迷人,他兩立場與方才完全翻轉過來,惠扶著他已重新充血的分身坐了上來。

  他喜歡這傢伙。透過兩人相連傳來的炙熱感,宿儺望著在自己上方騎動、看起來相當按捺的惠想,他伸手握住對方扶在自己胸膛上的手,與他十指交扣,第一次與他人以這樣姿勢交合,宿儺安靜地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

  是什麼時候陷入的,他試圖回想,卻釐不清。

  惠一開始就愛著他了,不,宿儺知道伏黑惠從沒否認把他給當成另外一個人,這又讓宿儺有些清醒過來。

  但分身一下就被夾緊、突然襲來的快感擊沈了他,宿儺暫時把這份情緒給扔下,抱住俯下身的惠專心與他親吻。

 


  「我準備了另個地方,你可以搬到那去住。」

  第二輪激戰結束後,他們躺在床上時休息,宿儺開口了,惠抬頭,看著將手臂給自己枕著的宿儺,他也望著惠,紅色眼睛寫滿認真。

  「雖然我的確毀掉了你的生活…」他輕聲說,塗黑指甲的手捏住惠的下顎,指腹緩緩往上移動,在他的唇角邊來回輕輕摩挲。

  「但是我想看到你本來的樣子,自在輕鬆笑著的樣子,惠。」

  真是貪婪的願望。惠沒回答,但是現在看起來宿儺的確要放自己到另外一個更大的籠子裡,冬天也快要過了,如果能離開這個待膩了的房間,的確是好事。

  於是他也沒再作聲,任對方撫摸自己。

  「你可以重新過你想要的生活,但是不要想逃走……也別再自殺。」

  宿儺頓了下,又補上一句,讓惠白他一眼,作為罪魁禍首的傢伙像是補償一樣地將他摟緊,溫熱的唇貼在他的額頭上。

  「之後我再去找你,好嗎?」


  他有拒絕的選項嗎?伏黑惠無奈地想,不過宿儺抱著自己的力道是那樣用力、卻又像是控制不要勒死他那樣地小心翼翼,這種謹慎讓惠不禁想起了詛咒之王,巨大寬厚的四條手臂抱著他時、總有種不可言喻的珍惜感,生怕捏死了作為脆弱人類的他那樣。

  「嗯。」

  惠小聲地回答,感到對方又抱得更緊些,讓惠不由自主地垂下眼。


  他們的發展,又跟命運一樣了,但是卻有只伏黑惠知道接下來的走向。

 

 

  \

  「惠?是惠嗎?」

  停住腳步,與往常一樣出門散心的禪院惠看著前方竹林片片葉子在風中劇烈地抖動,猶如自己的心臟。

  他困難地轉過身,望著那群出現在結界邊緣的咒術師,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他熟悉的老師,而後頭的每張臉他也都依稀還認得。

  「你還活著…真的是你!」

  恩師、友人激動的語氣,伸出來想要歡迎、卻停在半空中的手,以及那不敢往前、跨越詛咒之王結界的腳步,還有停在自己頸上、那兩環屬於詛咒之王的刺青,而變得嚴厲的目光。

  不需要言語,咒術師們看見了兩面宿儺的印記後,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與方才熱切的語氣截然不同的溫度,為首的咒術師問,惠搖搖頭,該怎麼解釋這幾年來的失蹤、是因為將身心全都交付在當初要討伐的對象手裡呢。


  也許,這是他違背天皇命令、自甘墮落的懲罰吧。

  禪院惠閉上眼,接受了自己親手造成的命運。


  \

 

 

 

  「父親,禪院這個姓氏跟虎杖家有關聯嗎?」

  埋首於報表的虎杖家主抬頭,透過鏡片望著自己最小的兒子,宿儺很少出現在他們辦公用的房間,其他的兒子們也紛紛從自己手邊的工作轉移注意,望著站在門口的宿儺。

  「禪院?」虎杖當家皺眉,看著小兒子走進辦公室、逕自拉了張椅子坐下。

  「是有關係,但那很久很久以前了,大概…平安時代吧。」

  「也太久了。」宿儺看起來有些訝異。

  看著兒子翹起一隻腳、喬了個舒服的坐姿,看起來他是真的有心想要問這個問題。虎杖咳了聲,將看到一半的報表闔上,並在腦袋中搜索之前看過的文件。

  「雖然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不過禪院到現在也還是大姓,」虎杖開口,「我記得他們當時是服侍天皇的御三家之一,本家位於京都,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財富都比我們家高很多……至於詳細的關係,我們家雖然擁有當初的史料,但是沒那麼有錢到可以自己保管,你爺爺他後來就把這些東西都捐給東京都立圖書館讓研究人員去保存了。」

  「都給他們了?」

  宿儺抬起一邊眉,似乎不滿意這個答案,原本翹起的二郎腿也放下,明顯像是要結束對話然後閃人,爸爸嘆了口氣,這孩子的耐心怎麼變這麼少。

  「畢竟是有著千年歷史的文物,保存起來很燒錢,歷史學家他們喜歡這些東西又有設備就給他們了,用虎杖家的身分去調應該很容易。」他說,「但怎麼會突然想要問禪院家的事?」

  宿儺站起身,走向門口,似乎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等等,宿儺,」虎杖在兒子要走出門口時叫住他。

  「你跟你養在僕人會館的玩具怎麼樣了,我聽說你讓他住進別館?」

  小兒子那異於其他孩子的紅眼冷冷地斜了父親一眼。

  「他不是玩具。」


  噠噠噠…走廊上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虎杖父親與在場的兒子們面面相覷。

  「他這次玩真的啊?」作為兄弟最大的哥哥脹相重新翻開工作時問,

  「他才十七歲而已,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定下來了。」

  「是啊,但是我對其他事情更好奇…」

  虎杖大家長依然望著宿儺剛剛離去的門口,原本被繁複數字佔據的心底現在卻只剩下疑惑。

  為什麼兒子會突然問起禪院?虎杖剛才並沒有與兒子說出自己知道的一切,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而令他震驚,就像那個夢一樣。

  在十七年前,虎杖宿儺,不,是虎杖悠仁出生的前一晚,他的父親做了個夢,卻無比逼真。

  虎杖看見自己站在本家的庭院內,原本應該是緊閉著的祭殿大門打開了,從殿中伸出四隻巨大的手臂、讓虎杖嚇得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凶神掙開枷鎖、步出祭祀的神殿。

  宿儺會問起禪院,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家主躺到椅背上,有些擔憂地想。

  他如果真的到東京都立博物館、看到那些資料的話,應該多少能幫上些忙吧。

 


  「虎杖悠仁先生是嗎,請稍等一下。」

  服務台的員工收走了舊的證件,重新忙碌於資料核對的敲打鍵盤中,宿儺站在櫃台前,有些不自在地看著這間圖書館,他很少來這種地方,至少在他的記憶中上次來這個地方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時還有人會陪他來這裡。

  為了解答心中怎樣都放不下的疑惑,宿儺安置好伏黑惠的遷移後,便決定著手解決這件事,不過除了「宿儺大人」以外伏黑惠什麼都沒跟他說,這個線索對供奉宿儺凶神的虎杖家來說真是爛得可以了,他只好努力回想起那傢伙到底還說了什麼。

  很快他就找到了,宿儺將記憶回溯至兩人相遇那晚時,「禪院」這個姓氏立即在腦海裡跳出,如果伏黑惠那傢伙真的是用著另一個身分、在他身上找另外一個身分時,雖然聽起來可笑又瘋狂,但沒得選擇的宿儺還是從這裡下手了。

  當然,有關家族之間的關係他不會知道太多,所以他去問了父親,現在才會站在這裡等館方給他調閱許可。

  到底有著虎杖家的身分,調閱屬於他們的資料程序上簡便許多,戴上識別證的宿儺走進位於地下的研究室,拿著館方給予的字卡找到存放的櫃號,在定溫玻璃櫃裡保存的竹簡、布匹書卷看起來的確相當難以保存,宿儺在轉開櫃鎖時能夠明白為何爺爺要將這些都捐出來。

  「一千年前、禪院、御三家…」

  喃喃著他想找的關鍵字,宿儺藉著光燈、在那些已被研究員另外抄成現代騰本的字海中找尋,父親有提到那是平安時代的事情,真夠久遠了,宿儺翻了兩三卷後才找到差不多的年代。

  ——天皇下令,全日本咒術師一同討伐詛咒之王、兩面宿儺…

  這個故事宿儺很熟悉,小時候開始,爺爺還活著主持每年祭祀的時候,總是會跟他們兄弟說這個家族的故事,那尊巨大的凶神就是兩面宿儺,平安時代最強的咒術師惡化成詛咒,即使是全日本的咒術師集結起來,也無法與之抗衡。

  宿儺翻過一張張研究員騰下來的紙面,快速地瀏覽這個聽到爛的故事。

  ——御三家加茂、五條與禪院,家主們領受天皇御令,前往討伐。

  有了。黯紅色眼睛看見關鍵字的瞬間專注聚焦,宿儺專心地往下看去。


  ——祓除詛咒之王後,禪院家將祭祀的任務交付虎杖家族,為此製作神像,以安撫詛咒之王的怨氣。


  宿儺皺眉,快速翻到謄本下頁,再來便是一連串參與這場大戰的名字、家譜詳細記載,還有死亡地點,一如日本文史料那樣詳細而囉唆的各種姓氏讓人眼花撩亂,但他耐著性子一頁一頁地翻看、找尋,兩面宿儺也殺了太多人,他邊看不禁邊抱怨,順著年代與死亡順序就這麼多頁,殺不膩嗎祂。

  隨著頁數的減少,希望似乎就更落空些,雖然偶爾會出現禪院姓氏開頭的名字,但也都不是他要找的名字,宿儺有些失去耐性地嘖了聲,翻開虎杖家史謄本最後一頁。

  最後的一行字,讓他停下動作,宿儺楞楞地看著那行被白色燈光映得有些刺眼難讀的字。

  禪院家主:禪院惠,與兩面宿儺同歸於盡。

  手指撫上那行字,宿儺蠕動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話來,原本千頭萬緒各種抱怨的腦袋已呈現完整的空白。


  千年來,虎杖家一直都領受禪院家的託付、供奉凶神兩面宿儺,儘管隨著近代科技化、宗教狂熱逐漸地冷卻後,他們也依舊這麼做,反正只是每年一次的祭祀,就當作家族之間的聚會也行,而且在經營起黑道事業後,這個傳說也為他們家族帶來不少穿鑿附會的崇拜。

  有人說他們繼承了宿儺的血脈,也有人說虎杖家在江湖的作風就像是凶神一樣殘忍強勢,那些對虎杖家來說本來都只當成了談笑風生,一直到虎杖悠仁那件意外為止。

 

  在宿儺以往的記憶,他還使用著悠仁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曾有個朋友。

  剛上初中的他們就和普通人一樣,上課、打電動,看電影,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宿儺有些想不起來,只知道對方總是笑得很開心地問自己接下來想看哪部電影。

  雖然自己出生於黑道家庭,但對方總是不在意地與他玩在一起,家族剛好想要轉型成較正派合法的公司,也就讓兩個孩子們維持來往,沒有阻止。

  那時發生了點事,不,其實是很大的事情,宿儺想起來了,他看到幾個穿著制服的高年級生,在打他的朋友,腳邊是他們曾經一起看過的電影光碟,已經被踩壞了,胸口出現一股刺痛,瞬間奪走了他的所有知覺,只剩下一股強而無法控制的火焰,到底那是憤怒還是憎恨?

  他不知道,身體已經隨著本能行動了,悠仁像是局外的第三者一樣,看著眼前的畫面流動,學長的慘叫、哀號,鐵鏽味接著出現在鼻腔中,奪走他僅餘的理智。

  指尖觸摸到的血液是溫溫熱熱的,他只記得這件事,還有許多尖叫,等到虎杖悠仁回過神來,原本站著的人體都已倒在地上,而他朋友的身體、則掛在自己的手臂上。

  虎杖家主在看到自己最小的孩子抱著個殘破的人體、血淋淋地走進家門時嚇壞了,尤其在他問「還能救他嗎?」的時候更是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只能支吾地喚來家僕和醫生,然後再轉身去收拾善後。

  出了幾條人命是相當棘手的事情,在忙碌了整晚、好不容易和警察裡的自己人搞定以後,虎杖家主終於能躺到床上,累壞的他幾乎是一秒入睡。

  但是即使在夢裡,他也不得安寧。

  又是那個夢,家主站在虎杖大宅的庭院裡,驚駭地看著祭殿緊閉的木門被推開,凶神再次走出了神殿,半張被詛咒覆蓋的臉在猙獰地對他笑,將他給嚇得醒來。

  原本以為只是夢而已,但他們再也無法忽視這個夢了。

  那場意外讓虎杖家最小的孩子性情驟變,如果以宗教來說也許可以用中邪來形容,總之大家都覺得他變了個人,原本外相開朗的孩子整天躲在房間裡,紅色眼睛沒有聚焦,脹相與壞相都曾試著拿他喜歡的電影和食物去幫助悠仁,但他卻好像陌生人一樣,只冷冷地看了那些東西一眼便不再理。


  那段日子真是難捱。宿儺合起謄本,相當鬱卒地回想起他親手殺死好友後的日子,那些曾經和他一起做的那些事情全都變得索然無味,他的世界只剩下血的溫度與味道,走出房門時,也只想著要殺死每個陌生人,看看他們體內的血液是否也是與他同樣溫熱。

  有個聲音在心底告訴他不可以這樣作,但是他並不想理會,反正朋友已經死了,那聲音卻拖著他不肯放過,整天在腦袋裡嗡嗡作響,讓他連正常的生活都難以維持,甚至像個精神障礙者一樣無法與外界對話。

  腦袋內的聲音越來越多,日益嚴重,還多了笑聲,就算哥哥們在他面前對自己說話,他也只能看著他們嘴形開闔,有人在他腦袋裡大笑大叫,不像是人類,好像那天的意外一樣隨時都有可能奪走他的理智,掌握身體的主導權。

  也許那個人就是他自己,最真實的本性吧,虎杖悠仁開始在夜裡走出房門,沒有太陽的刺激能讓他已經夠混亂的腦袋稍微冷靜些,幾個哥哥帶他去家族的地盤,讓他能夠發洩從胸口裡湧現的力量,而這方法也的確有效。

  按下往地面的按鈕,宿儺站在位於圖書館地下室的電梯口等待。

  多殺了幾個人後,像是血祭的效果,他腦袋裡的聲音總算安靜了下來,無論是在笑的,或者想要阻止他的、尖叫的,都隨著屍首歸於平靜。

  之後,父親突然說要他改名為宿儺。


  「能夠讓你的心安穩些的話,就使用這個名字吧,那樣手弄得再髒也不用自責了。」

  父親是這麼說的。


  異變,凶神之名,與父親的夢境,還有在史料謄本上看到的記載,這些拼湊起來,如果玄學是真的存在於這世界上,也許一切就都拼湊得起來。

  宿儺邊思考邊走進開啟的電梯裡,他並不是相信鬼神的人,但是伏黑惠的出現讓他改變了看法,總不可能那傢伙是看了家族文獻後才決定要編出這種故事、然後大費周章地接近自己吧,但是,世界上真的有轉生這種事嗎?

  更多的疑問與從未接觸過的領域困擾著宿儺,電梯門在一樓敞開了,他邊思考問題邊走出電梯,沒有注意到前方的狀況。

  待宿儺察覺到殺氣時、一個拐子架往他的頸部,隨即許多早已等在門口的黑衣人便將他給拖回電梯內。

 

 

 

 

 

  節八


  伏黑惠看完手中小說系列作的最後一本,站起有些坐僵的身子,伸了個懶腰,趴在庭院的黑狗抬起頭,期待地看著打開落地拉門、走出屋子的人類。

  惠解開狗項圈上的鍊子,換上伸縮牽繩,一人一狗地出門散步去,渾是他來到這新落腳的屋子不久後、在附近散步時發現的幼犬,沒想太多就撿了牠回來養,伏黑惠像往常那樣在河堤邊漫步走著,現在是下午時分,他計畫等等回程時順路去市場買些蔬菜,午餐的雞肉還有些剩下,熱過後便能當作今天他跟渾的晚餐。

  現在的生活與過去三個月相比,實在有些太過自由了,導致伏黑惠在一剛開始時無法適應「正常」作息,常常在夜裡醒來,或者在白天時昏昏欲睡。

  幸好,他很快地就把步調重新抓在手裡,這不太難,與外界聯繫、向家人報過平安後(雖然這花了不少力氣),惠很快就過起了正常的生活,首先他把長得過長的頭髮給剪回習慣的長度,虎杖家有提供錢讓他能自由採買食物跟想看的書,他還額外買了台咖啡機,自己挑豆子回來學著怎樣煮。

  惠照著宿儺期望的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沒有那傢伙闖入、毀掉他的生活的日子,一切都變得有條有理。

  伏黑惠看著手中的蔬菜,還有偎在自己腳邊、從幼犬變成中型犬體型的渾,將幾個硬幣交給攤販,他提著採買完的食材牽著狗走回家。

  後頭不遠處,那台黑頭車也發動,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虎杖家的人始終在監視他,惠不意外,宿儺並沒有要讓他跑掉,反正他住的地方也是虎杖家的,如果那傢伙想隨時出現看他過得好不好都在意料之內,惠也就沒放在心上——只要現在能夠好好地過個像人的日子,不用整天被軟禁在那間小小的和室,像個玩具人偶一樣無助地張開腿、等待他晚上的來訪…就算住在比較大的些牢籠裡,也就不太在意了。

  然後,伏黑惠除了散步以外還重新開始健身,這成功摧毀掉他身上被關一整個冬天養出來的贅肉,宿儺總嫌他太瘦,抱起來手感不好,但伏黑惠並不打算配合對方的喜好來改變自己的身材,也許他重新出現、看到自己時又會皺著眉,問他怎麼又變瘦不是叫你好好過生活嗎。

  惠也把他送的那對乳環給扔掉了,完全沒考慮過那對飾品的價值就丟進垃圾桶去,除了礙事以外對他來說就沒其他意義,天曉得那傢伙為什麼會迷戀這種東西。

  如果宿儺生氣地又抓著他去穿新的,那時候他們再來吵一架吧。

  伏黑惠將熱好的雞胸肉和飼料分別倒進渾的乾濕飼料盆裡,看著黑狗吃得津津有味,他也養了寵物,還很用心地準備生食給牠,這完全不像個被監禁起來的寵物該有的行為。

  不知道宿儺喜不喜歡狗,如果他要丟掉渾的話,那一定又會有場架可以吵。

  總之…

  惠有些無力地環抱起膝蓋,坐在客廳裡,茫然地看著沒有開啟的電視螢幕。

  三個月了,春天都已經進入尾聲,天氣也變得有些熱了起來,街上的人們與神社都已經開始準備起夏天祭典的活動,宿儺還是沒有出現。

  隨著時間拉長,伏黑惠開始覺得自己像個笨蛋,明明都準備好這麼多跟他吵架的理由了,就等那傢伙再次現身,但是宿儺卻怎樣都不出現,惠也不想問躲在屋外的眼線。

  可能宿儺知道錯了或是被什麼絆住——惠試圖用這些理由說服自己,但他的理智很清楚地告訴他,宿儺這種個性的人不會故意拖這麼久不現身。

  他不會讓自己等那麼久的。

  嘆了口氣,儘管時間還早,無事可做的惠還是起身、關掉了客廳照明,走進臥室去。

  躺在雙人床正中央,獨占兩個枕頭,整張床的空間大得令人覺得空虛,如果宿儺來了的話這張床滾起來應該會很舒服。

  伏黑惠看著以白漆木裝潢的天花板,進入第三個月後,許多可怕的討人厭想法便會在這樣的夜裡出現,怎麼樣也趕不出腦袋。

  他被丟棄了嗎?惠忍不住如此猜測,放在胸口上的手指揪緊了被單,宿儺徹底得到了他的身體,最後連心也給他拿去了——不,一開始自己就把心交給他了,他已沒留下什麼。

  被拋棄是理所當然的吧。

  在本家關了三個月裡,什麼都玩過了,自然會感到膩吧。

  你有什麼能夠再吸引他的地方嗎?

  惠無力地以雙手摀起眼,不該是這樣,他們上輩子的結局不是這樣收尾,雖然也沒好到哪去。

  離開虎杖宅後,他就不再做夢,因為結局伏黑惠很請楚,在屬於禪院惠的所有回憶中,他最清晰的就是這段了,也許是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才那麼清楚。


  \

  詛咒之王巨大的身影接下強大的術式攻擊,禪院惠睜開眼睛,驚恐地看著宿儺,反轉術式迅速地讓祂的身形恢復完整,那四隻手臂隨即揚起,在張開的手掌裡出現了那兩把強力的兵器——惠屏住呼吸,看著詛咒之王所注視的方向——人類咒術師們被突然現身的詛咒之王震懾住,強力的威壓限制了他們的行動,讓他們竟然一時之間無法反擊。

  這也是禪院惠最害怕看見的場景。

  黑色泥沼從後竄出,宿儺回頭,不解地看著展開領域的禪院惠,黑色領域包住他兩、將人類咒術師們給隔絕在黑牆之外。

  宿儺放下雙手,看著惠。

  「解開領域。」

  祂說,惠搖頭,對宿儺露出了絕望的笑容。

  熟識的人們就在祂身後那片領域的牆外,惠知道,儘管對方深深愛著自己,但祂的愛只會施予單一一個人類,其餘的祂全都不在乎。

  解開領域後,會變成什麼局面,他再明白不過。


  「你的身體會先受不了。」宿儺警告,四隻紅眼擔憂地看著惠,還有周遭這片同時以帳的雙重條件、加強隔絕力道的雙重黑牆,祂能感到禪院惠的咒力正在高速地流失。

  「把領域解除。」

  「就當作我懦弱的懲罰吧…」禪院惠再次搖頭,他指著自己,

  「違背天皇命令的我,本來在被你抓走時就該切腹自殺,表明自己的志向…」

  他輕聲微笑,藍色眼睛哀傷地看著宿儺的紅。

  「但我連自殺也做不到,這麼軟弱的我竟然只期望著被你、或者被其他咒術師殺死,逃避自己該負的責任…」

  「但是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逃不出命運啊。」禪院惠哀傷地笑了。

  「看著你殺死我珍惜的人們,或者看著他們追殺你,兩者都會讓我痛苦,那麼我寧願用自己的性命來阻止你,宿儺。」

  「惠。」

  宿儺走過黑暗的庭院,看著人類的身軀因為失去力氣、漸漸軟倒在自己面前。

  「對不起,沒辦法做出選擇的我,是這麼軟弱…」

  抓著祂對自己伸出的手,惠輕聲說,維持完整的領域隔絕詛咒之王與外界的咒術師,比一般展開領域還要更加消耗他的體力,他也無法更大聲了。

  宿儺沉默著,感到禪院惠的力量已削減到一個安全的程度以下,領域卻沒有解除的跡象,知道這次人類是認真的,詛咒的表情似乎有些微擰起,看起來像是痛苦。

  「對不起。」惠又說了一次,用盡力量支起身體,親吻了詛咒之王繃緊的厚唇。

  他沒有哭,只是慘然地看著眼前這個奪走他的身體又吞食自己心的詛咒。

  「如果我們都不再是詛咒或咒術師,能夠作為人類的話…」

  「來生再見,就不會再放開您的手了,宿儺大人。」


  「…好。」

  詛咒之王那四隻不相對稱的眼睛緩緩地閉上,將因為過度消耗咒力、而逐漸化為碎片的人類輕輕擁入懷中。

  「我會跟上去的。」


  \

 

  拿開覆蓋在眼皮上的手,伏黑惠沈重地嘆了口氣,他的記憶就停在這裡,接著張開眼後就是現在這段人生的開始。

  太過清楚了,他不能忘懷也放不下,宿儺大人在分別前答應了自己,他是說到做到的人,惠深深吸了很長很長口氣,忍住想要奪眶的淚水。

  說什麼他都不相信宿儺會丟棄自己,把他給一腳踢開,他一定是出事了。


  伏黑惠從床上跳起身來,粗魯地抓起衣服套上,現在的時間還不算太晚。

  趴在方向盤上打瞌睡的三輪霞被忽然車門受到猛踹的聲響給驚起,她尖叫地握住腰上的佩刀,驚恐地看著站在外頭那人——熟悉的看守對象面孔映入眼裡讓她呆住,伏黑惠敲了敲車窗,示意她搖下。

 

 

  「伏黑先生請你住手!」

  「不要啊這樣我會丟掉工作的!」

  「求求您啦伏黑先生我家裡還有弟妹要養求您住手——!」

  年輕女性的尖叫聲驚動了虎杖本家門口的警衛,穿著黑色西裝的看門人立即以身體擋住門口,戒備地看著從那台黑頭車走下來、邊尖叫邊拖住伏黑惠手臂的三輪霞,有著一頭藍色頭髮的虎杖家新員工一邊慘叫一邊試圖阻止伏黑惠繼續往前,但伏黑惠的力量卻比他外表看起來大上許多,她整個人都被帶著往前拖行。

  剛剛也是這樣…三輪霞幾乎要噴淚地回想起惠輕鬆地搶走她的佩刀,然後要她開車載自己去虎杖本家的畫面,原本宿儺少爺叫她去監視伏黑惠時她以為這個傢伙只是少爺的情夫而已,一定弱不禁風…結果沒想到——

  「啊啊啊啊大家請不要對他動手!他是宿儺少爺的人!」

  看到其他員工要拔槍時三輪霞嚇得尖叫,守衛們立即停住動作,露出驚恐的表情——要是他們真傷了前陣子傳言宿儺小少爺養在僕人會館裡的情人,那可不是丟工作就能解決的。

  「不可以進去,我們沒有收到您來訪的通知許可。」

  「請您止步吧。」

  但是畢竟背負了看門的任務,兩名警衛改以身體阻擋,伏黑惠冷冷瞥他們一眼,抱著他右手臂的三輪霞再次發出尖叫,這個傢伙竟然用單手就解決了虎杖家的警衛!

  「請、請住手啊!」

  完全只能當個尖叫裝飾品的三輪霞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哀求正在摸昏迷警衛口袋的惠,

  「如果您真的要見少爺的話我幫您通報就是了不要硬闖啊,我一定會被開除的!」

  「沒那必要。」以鑰匙轉開門鎖,伏黑惠輕易地推開那扇沈重的大門,邊走邊對掛在自己身上不斷尖叫的監視者說。

  「我等他三個月了,妳怕被開除的話我就打昏妳,證明妳沒責任。」

  「呃,不、不要好了…」

  想起方才門口警衛受到的殘忍對待,三輪霞心虛地說,伏黑惠哼了聲,隨即冷不妨一記手刀劈在她後背,纏在自己身上的人形障礙總算鬆開了雙手,暈倒在地。

 


  虎杖本家,會議用的和室內

  「已經掌握到剩下的三名主謀藏身的落腳處,」脹相敲了敲掛在牆壁上的會議白板,上頭貼著數張地圖,「雖然花了點時間在追蹤上,他們藏得很好,犯案完後就像是消失在這世界上一樣,但只要還活著就一定找得到。」

  「找到了嗎…」沉吟了聲,手指撫上還包著紗布的下顎,宿儺那汪紅色眼睛變得深沈乖戾。

  「我去吧。」

  「你才剛拆石膏,別太激烈比較好。」坐在宿儺旁邊的血涂拍拍弟弟的背。

  「等等骨頭又像上次一樣裂掉就得躺更久了。」

  「那又怎樣。」宿儺根本沒看他一眼,陰狠的紅眼直直盯著板子上的地圖,

  「我會要他們知道,敢對我動手就得付出什麼代價。」

  真可怕的眼神啊。包括在場的虎杖家主,大家都看著這名年紀最小、身上還多處包著紗布的家族成員想。

  三個月前,隨扈將渾身是血的宿儺扛回家時把他們全給嚇壞了,原本大家都以為他只是去圖書館找個資料而已,而事實上也是這樣。

  後來善於資訊情報的壞相查到了,宿儺在櫃台登記證件時被人駭出行蹤,並出賣給虎杖家的敵人,他又獨自在資料庫待了太久的時間,這些都形成了他被偷襲的空檔。

  撿回一條命真是萬幸。家主光回想起小兒子滿身是傷的畫面就一陣心寒,也莫怪宿儺動這麼大的氣,上個月他稍微好一些後、聽到脹相找出其中一個謀劃人下落就瞞著他們溜出去算帳,雖然成功掃蕩了仇家,但是傷口又弄裂了還是搞得大家雞飛狗跳。

  如果現在攔著宿儺不放他出去,他一定又會自己溜出去大幹特幹的。

  眾人相當困擾地在心中達成了共識,家主咳了聲。

  「那麼,壞相跟血涂和宿儺一起去吧。」

  作為父親、也是虎杖家現任當家的家主分配工作,他對壞相和血涂抬了抬下巴示意。

  「你們兩個記得看著宿儺別讓他爆衝,其他的人就…」


  「請停步!」

  「不能再過去了!」

  「請——啊!」

  門外突然出現了吵雜的聲音,讓和室內討論肅清工作的虎杖家族們疑惑地轉頭。

  「怎麼了?」

  坐靠紙門側的其他兄弟紛紛問,而坐在房間內側的壞相與宿儺也抬頭,聽起來像是家裡手下的聲音,雜亂腳步聲正往這個房間靠近。

  「住手、裡面是—呃!」

  唰——

  紙門被用力拉開,室內所有人都看著那名來者,門口站著位皮膚白皙的削瘦少年,清秀的臉蛋與他們設想中的不速之客有著相當大的落差。

  但,他是誰?

  少年藍色的眼睛掃了房內睜大眼睛的眾人一圈,然後他馬上就發現了整個人在看到他瞬間就呆掉的宿儺,惠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這眼中所含的火藥味濃到連其他不知道兩人關係的兄弟都能聞得出來,而被瞪的那個身體震了很大一下。


  惠彎下腰、對他們欠了欠身。

  「抱歉,打擾了。」

  在那人重新直起腰時,血涂很確定他又瞪了坐在自己旁邊的宿儺一眼,因為宿儺倒抽了口氣。

  惠沒有再作任何動作,關上紙門便離開了,大家的視線一同落在幾乎是門關上同時跳起來的宿儺身上,看著他邊大叫「惠、等等!」地拉開紙門邊往外衝出去。


  女性的名字,還有小弟在前陣子搞的那些爛攤子。

  一下就把事情給聯想在一起的眾兄弟和父親很有默契地全站起身,追出門外去看戲。


  「惠!」

  狂奔的宿儺在緣側的轉角處追上了伏黑惠,他一把抓住惠的手腕,又驚又喜地看著眼前轉過來的人——好吧,喜的那部分在看到對方陰沈的臉色瞬間就換成恐了,宿儺瞬間想起自己在把對方安置到別館後,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和伏黑惠聯絡了。

  「傷,怎麼來的?」

  惠看了宿儺上下一圈,手、腳和臉上都有明顯的傷疤,下顎和手腕也都還包著紗布,看起來受了不小的傷,宿儺呃了聲,也看著自己兩手的傷。

  「就,受傷…」

  太過簡單的答案惹來凌厲眼神刺得宿儺一個更加心虛,紅眼睛左閃右躲,就是不敢直接看他。

  「我…呃,在去幫老爹跑腿辦事時,一個疏忽了,所以被偷襲。」

  宿儺深吸口氣,拉開襯衫領口讓惠看胸口上的傷。

  「除了被揍以外,還被砍了好幾刀,骨頭也斷了不少,你看三個月後才恢復成這樣,前陣子我一直在忙著找出那些傢伙,所以…」

  「所以你差點把自己搞死?」

  伏黑惠抬眉,莫名的怒火從胸口裡迅速燒起,他想起過去三個月自己悠哉的養狗煮飯度日,等這傢伙隨時出現,完全沒想過對方差點死掉的可能,現在看起來根本像個傻瓜。

  而且,想到自己還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惠還沒來得及阻止自己以前身體就已經採取行動了,他一拳掄在宿儺的肚子上。

  「幹、你…」險些當場咳血,宿儺抱緊被惠揍的腹部,虛弱地瞪著他。

  「你黑猩猩嗎!打人都不留情的啊?沒看到我傷這麼重嗎?!」

  「你有跟黑猩猩打過架嗎?」

  竟然被拿來和那種渾身長滿毛的動物比喻,伏黑惠狠瞪宿儺一眼,伸手抓住他還未痊癒的下巴,將宿儺拉到自己面前,一字一句慢慢地說。

  「那你應該要知道,我比黑猩猩強、很、多。」

  這傢伙真的能把他活活打死。宿儺一點也不懷疑,雖然自己現在帶傷而變得相對虛弱,但他可是親眼看著伏黑惠瞬間制服兩名隨扈,加上先前明明佈了監視者在他身邊,虎杖家也都有警衛看門,伏黑惠竟然能直接闖進他們的家族會議…

  「你先冷靜。」宿儺試圖訴諸和平,「你也看到了,惠,我的生命受到威脅,道上不可能放著這種仇不報的,我得確保我的安全後才能出門行動。」

  「連通電話也沒有?」惠問,捏在宿儺下顎的手指收得更緊,把他的嘴給捏著噘起。

  「我本來是想給你驚喜、」傷口被捏得開始發疼,宿儺試圖掰開惠緊扣的手指,

  「你先冷靜下來,我們有話好好談。」

  「我沒有什麼要和你談的,而且我很冷靜。」

  惠放開了手,抱起胸,藍色眼睛一點也不冷靜地瞪著宿儺,裡頭滿滿的怒火燒得宿儺背部直冒冷汗。

  「別生氣了,你怎麼跑過來的?」宿儺問,一把摟住惠的肩膀,

  「你把我派過去的員工怎麼了?」

  「你員工很好,正趴在門口庭院上曬太陽。」惠哼了聲。

  「本來以為你死了才沒過來,沒想到你還真的差點死了,真是份驚喜啊。」

  「…抱歉。」

  將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的幹話給吞回肚裡,宿儺再怎樣任性狂妄、也知道這時候不識相的話肚子絕對會再吃上一拳,他試圖露出非常困擾的沮喪神情。

  「…還是讓你看見這副模樣了啊。」宿儺輕聲說,

  「本來不想讓你知道、你一定會很生氣,沒想到還是讓你生氣了。」

  「…」

  對方的態度突然軟下,伏黑惠再生氣、到底耳根子是軟的頗吃這套,而且總算能夠見到宿儺了,他蹙起眉,憂心地撫摸對方身上的傷痕。

  「說什麼…」惠蹙起眉,檢視那些大大小小未拆針的刀傷。

  「這讓人怎麼生得起氣…」

 

  在他們後方不遠處的轉角後,數顆偷窺的腦袋疊在一起,佔在最上方的家主意味深長地哦了聲。

  「那個人就是這臭小子看上的人啊?」爸爸到底是經驗充沛的老江湖,呵呵笑地看著前方的那對年輕人。「不錯,爸爸喜歡他。」

  「是蠻有種的。」下方的脹相接話,

  「竟然敢直接闖進本家…一般人做不到吧。」

  「他的氣勢還真是凌厲。」壞相與其他兄弟附和,

  「竟然敢揍宿儺那傢伙啊…而且你們看他完全不敢回嘴的模樣嘖嘖…」

  「第一次看到那小鬼這麼畏縮呢。」

  「是啊,我本來還在擔心宿儺這傢伙總有一天會連我的話都不聽、完全失控…」

  家主欣慰地看著因為宿儺再次說錯話、惠狠狠往他頭上狠揍一拳的畫面,露出和藹的微笑。

  「看來,凶神的剋星出現了呢。」

 

 

 

 

  「惠,我爸好像很喜歡你,他一直跟我說要我帶你回家吃飯。」

  虎杖別館內,總算安全坐在虎杖別館客廳沙發上的宿儺邊看手機邊說,正在廚房流理台前忙碌的惠困擾地「蛤」了聲。

  「為什麼,我上次那樣闖進去很失禮吧,你爸應該會討厭我。」

  是很失禮。已經學會不要直接把話說出口的宿儺聳聳肩。

  「不過他看起來真的很喜歡你,而且我媽在生完我後就走了,可能他希望我們這些小孩快點結婚,推銷一個是一個。」

  「什麼啊…」

  將切完的青菜倒進燉鍋裡,惠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開冰箱,抽出已煮好分裝的雞胸肉,準備給渾吃的生食。

  今天宿儺終於來了,不過卻對他養狗的事情沒發表什麼意見,這讓惠有些失望。

  「我也快成年了。」宿儺將手機扔到桌上,看著他在廚房的背影。

  「如果他要讓我接家業,那我就沒辦法常來這裡找你,不然你乾脆搬回本家跟我住吧。」

  「不要。」惠想也沒想地直接拒絕,他邊將狗飼料與肉全倒進飼料盆裡邊回話。

  「我不想再被綁起來幹。」

  「你對我的性癖有意見嗎?」宿儺皺眉,惠嗯了聲讓他困擾地沉吟。

  「好吧,那我得開發其他你能接受的性癖了。」

  沒有和自己吵啊。惠相當意外,他走到屋外,將攪得有些糊爛的的食物倒進渾的碗裡,黑狗看著今晚的食物,耳朵擺了擺,似乎是在疑惑為什麼今天乾濕食物全混在一起了。

  「也跳得太快了。」

  惠回到流理台前,邊看著鍋內的食材邊輕聲說,其實他並沒有打算作什麼料理,就只是從冰箱拿什麼就切、裝作模路的樣子。

  原本他預計宿儺來時會先和自己吵上一架,然後硬拖他上床滾個幾圈,可是宿儺進門後不但沒跟他吵架、反而跟他提了父親的事情。

  這個發展完全不在惠的預期內,突然就說出要帶他回去見家人的階段,伏黑惠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這聽起來很像是…

  的確是跳得太快。

  宿儺起身,無聲無息地從後方抱住惠,感到他身子一顫,非常敏感的反應,看起來是等他動手等了很久。

  那天,宿儺花了很久時間、好不容易把伏黑惠哄到不生氣(多挨上好幾拳)、把惠給送回別館後,他在回本家的路上,的確認真地思考起兩人未來的問題。

  惠看起來精神很好,又恢復成那個難以捉摸的壞脾氣模樣,還養了狗,宿儺多少放下心來。

  唇瓣輕輕地擦過他的耳畔,溫柔的呼息拂過他的臉頰,惠咬起唇,試圖不要讓自己有太大的反應,但過去被宿儺親手調教過的身體在他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滑過腰際、隔著圍裙布料向下探去,該有的反應全都在瞬間記起來了。

  宿儺並不想告訴惠他被襲擊是因為去都立圖書館尋找資料的事。他舔過惠的臉頰,輕輕磨蹭圍裙底下有了反應的分身,聽他發出細微難耐的喘息,便知道這副身體是多麼想念被自己碰觸。

  紅色的眼半閉起,他關掉爐火、將惠的臉扳過來用力親吻,舌肉不需多加刺探、白齒便主動地開啟讓他進入,惠的雙手困難地撐在洗手台上,身體已經背叛了他的矜持,臀部主動地往後頂著宿儺下身。

  如此欲求不滿的伏黑惠已是他的。宿儺舔了圈他乾渴的唇,讓惠張嘴、伸出紅艷的舌頭祈求更多,宿儺照著他想要的吸住他舌尖,一點一點地含入嘴中。


  他不想讓惠再次憶起那個宿儺大人,將自己當成他。

  宿儺帶著如此貪心的願望,扯開惠的褲子,揉搓他早已急切挺立的分身,引來驚喘,然後迅速地被那張唇給吞沒,惠的左腳被往前拉,許久沒被探勘過的肉口急切地收縮,他的身體變得瘦且結實,宿儺在掏出分身、抵到對方為自己大張的雙腿間時想,精心鍛鍊後的收縮力會是多麼驚人。

  現在插進去的話,恐怕自己也會被榨乾的吧。

  惠微微回過頭,美麗的藍眼斜望著他,像是在懇求、要他快些進來,宿儺深吸口氣,反正那幾刀都要不了他的命,倘若真要他死、他也要死在伏黑惠的腿下。


  「啊、啊…」

  攀在流理台上、被連連撞得驚喘不已的惠拱起肩膀,將臀部更迎向後方、讓那久違的兇器能更深入自己,沒有潤滑和已一段時間缺乏開拓的後庭在宿儺的肉柱插進來時吃得有些吃力,甚至還帶了點痛,但腹部內悶燒許久的慾望戰勝了它,惠在宿儺一記猛送、將慾望給全數埋進自己時倒抽了口氣。

  順著惠拱起的身體,宿儺一把拉開惠的雙腿將他抱起——體重似乎又變輕了,雖然注意到這件事,但宿儺無暇分神,邊抽插不斷呻吟的惠邊走回客廳,把他給放到沙發上。

  衣物與圍裙被往上大大拉開,露出那身白皙的軀幹,宿儺舔舔唇,握著自己的分身與惠的相蹭,溫熱的摩擦令伏黑惠忍不住閉上眼,主動張開雙腳,讓宿儺趴上自己。

 

  屋外的庭院裡,本來在專心進食的黑狗抬起頭,望向室內,透過玻璃窗看見兩名人類交疊在沙發上,牠的主人正不斷發出高亢叫喊,看起來像是被欺負著,渾出於本能地叫了幾聲,吠吼卻被落地玻璃門給阻絕在外。

  伏黑惠也已聽不見任何聲音了,性慾與快感早已遮蔽了他的理智,抱緊宿儺的頸子,在他低頭啃咬自己胸口的弱點時不受控制地低泣起來,被幹得大大岔開的雙腿環住宿儺還帶傷疤的腰,使勁夾緊,分身受到突來的強烈收縮反擊令宿儺深抽口氣,比印象中還強烈的絞力逼得他忍不住繳出許久未發洩的慾望。

  環在他腰上的腿緊緊夾起不讓宿儺退開,才剛射精的肉棒依舊埋在惠的體內,視線一片迷濛還沒能恢復,身下這傢伙又開始和自己索求更多的快感。

  是他放伏黑惠一個人太久了,宿儺親吻住那片微微張開的薄唇,專心地吸吮主動迎上的舌肉,惠以前從未這麼主動,這讓宿儺相當開心——惠想要他。光是想到這點,就算分身還沒全數充血過來,腦袋也還有些高潮後的暈眩,但他抱緊了惠便再次開始挺腰。

  激情、慾望和快感模糊了伏黑惠的雙眼,身體反映出最真實的想法、他不再顧慮任何事情地抱緊身上衝刺的男人,黏糊濕熱的親吻、還有那雙紅眼裡寫滿了的迷戀,在在都告訴著惠宿儺有多愛他這件事。

  雖然被這個男人殘忍地傷害、囚禁過,自己的一切都和千年前一樣被他輕易地摧毀殆盡,踩在腳底,但是劇本依舊照樣地演下去,屬於他們的命運。

  記憶中的那張臉,與眼前的這張重疊了,惠捧住宿儺被汗浸濕的臉頰、細細地看了次,藍眼睛裡映出虎杖宿儺的倒影,沒有深刻危險的黑色刺青、也沒有詛咒的第二對副眼,作為人類的他,便是自己前世臨終前唯一的祈願。

  宿儺的確照著祂答應的,追上來了。

  伏黑惠閉上眼,深深地親吻宿儺。


  他們的劇本又能再開啟新的章節了,雖然以後的發展伏黑惠無法再預測,但是他已經找到了這個人,雖然宿儺依然不記得自己,偶爾還會發神經鑽牛角尖想要與詛咒之王切割開來,但是對伏黑惠來說,無論是那位宿儺大人,還是眼前的虎杖宿儺,只要能夠再次握緊他的手就足夠了。

 

 

  節九

  唰啦啦的沖水聲,擦拭好的碗盤放回架上時發出了清脆碰響,伏黑惠掀起鍋蓋,查看裡頭食材的生熟狀態,背後傳來零件金屬在桌上滾動的聲音,簡單的家常馬鈴薯燉肉還需要些時間,他將鍋蓋蓋回去,好奇地回頭、看著坐在客廳沙發擦拭槍枝的宿儺。

  現在是接近晚餐的時間,看起來他得準備宿儺的份,惠已經習慣最近對方頻繁的造訪,因此這不是個問題,只不過是多煮一杯米的功夫,雖然宿儺對他煮的料理似乎不大滿意,他總說惠煮得太清淡像是在餵兔子一樣,舒肥雞胸肉和清炒蔬菜——惠思考了下,這些健康料理對在富裕黑道家族中長大、習慣各種精緻料理的宿儺確實有些太健康了。

  不過嫌歸嫌,宿儺都沒有真的跟他抱怨過,因此這些喜好是惠從宿儺的表情變化、還有他對宿儺的認識所得到的結論。

  再煎個肉排好了,惠打開冰箱,看著自從宿儺常來後、就總是順手多採買了很多的食材盒。

  「你都隨身攜帶槍嗎?」惠邊拆開肉盒上的保鮮膜邊問,從客廳那端傳來宿儺嗯的聲音。

  「我們家人都會帶。」宿儺提高音量,讓在爐火前忙碌的惠能夠清楚聽到,「畢竟日本可以合法擁槍,這社會可不是跟政府宣導的一樣平和。」

  「拉近距離後那東西也沒比鈍器好用。」惠說,讓宿儺抬了下眉,想起這傢伙的確能靠著一身比黑猩猩還強的蠻力扳倒自己。

  「能在遠程解決就能避免不必要的接近戰,」宿儺翻轉了下塗好保養油的槍枝零件,仔細檢查著每個細節,「能交給三輪他們解決當然是最好,只是該會的還是要會。」

  「槍嗎,我還沒碰過。」抓起剛刷過一次的平底鍋放到爐火上,惠按下電磁爐開關以小火預熱,肉塊在砧板上等待著分切。「我比較擅長能拿在手上打擊的…例如肘棍之類的武器。」

  他邊分切肉邊回想著很久以前的記憶,的確,除了式神以後,他總是近身作戰。

  「下次帶你去玩打靶。」宿儺咧開嘴笑了下,撿起一顆顆子彈填入膛內。

  「多學點遠程武器,就不用貼著對方打了,現代沒人在用咒術了。」


  話音甫落同時最後一顆子彈也滑入匣內,原本切著肉的動作也跟著停止,宿儺花了一秒就嗅到不正常的氣氛,隨即發現自己上一秒應該絕對是說錯話了。

  他嘆口氣,一把將放在桌上的零件與保養油全掃進外套口袋,站起身。

  「我去外面講個電話,剛剛想起了件事還沒交代下去。」

  宿儺邊說邊走向門口,在他伸手拉開門板時,咚地一聲亮晃晃的精工菜刀已插在他面前的門板上,還流著紅色肉汁的刀身映出他的臉,宿儺翻了個白眼。

  「你這不是很擅長遠距離武器嗎。」

  他在惠拔起門上菜刀、抵著自己喉嚨時無奈地說,但伏黑惠看起來完全沒有想跟他開玩笑的意思,藍色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詞?」惠嘶聲問,「咒術?你想起了什麼?」

  又變成另一個人了。宿儺蹙緊眉頭,看著就像是被踩到尾巴、氣得渾身發抖,甚至嘴唇泛白的惠,各種對方在自己坦承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或者自己不說實話後他又會怎麼作的猜測迅速在宿儺腦海中跑過一次。

  不管怎麼作,這傢伙都會更生氣吧。宿儺看著依然將菜刀抵在自己頸子上的惠,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裡除了憤怒、驚訝以外還有期待。

  期待他想起了什麼,或者又期待自己變成那位他期待的宿儺大人嗎。

  宿儺再次嘆了聲,舉起雙手要伏黑惠冷靜聽他講。

 

  「…非得要把我說過的每個字都調查得清清楚楚嗎?」

  菜刀已經不再抵著宿儺的喉頭,安全地放回了流理台的刀架上,但現在的處境並沒有比剛剛好受多少,宿儺抿緊嘴唇,坐在沙發上,看著關掉爐火,拿毛巾擦乾手的惠的背影。

  宿儺沒有否認惠的質問,從小受到的訓練,還有他兩的相遇情景,以及自己那天性多疑的個性,還有未來即將繼承家族事業的重擔,這些是必要的安全措施,同時也有著他自己的私心。

  惠到底想著什麼,要怎樣更了解伏黑惠的過去,以及留在自己身邊的原因。


  「嗯。」

  思考了許久,宿儺才悶悶地開口。

  「我很在意你說的每個情報,但就目前所得到的訊息,還有我家族的歷史記載,你一開始給的那個名字是被寫在一千年前記載上的名字,加上你所說的『宿儺大人』…」

  惠咬緊唇,在宿儺看不見的角度中握緊雙手。

  「…還有我家的凶神信仰,將這一切湊在一起來看,雖然似乎看起來豁然開朗了,但依然相當難以置信。」

  宿儺放下數算各種他蒐集證據的手指,困難地在腦袋中尋找適合的用詞。

  「因為我小時候發生的一場意外,我爸將我改名為宿儺,讓我本來快崩潰的精神才穩定下來,然後你出現了,像是在我身上找另一個人的影子那樣…就像是,就像…」

  宿儺緊緊蹙起眉間,看著惠沉默的背影。


  「你就像是一千年前的那個禪院惠,要找附在我身上的那個什麼宿儺大人一樣。」

 

  站在流理台前的身影抖了下,宿儺嘆口氣,看著他轉過身,那張漂亮的臉扭曲成痛苦的模樣,這種荒謬的推論看似正確地戳中了惠,但又好像不是。


  「很奇怪嗎?」惠輕聲說,脫掉圍裙,隨意地扔在地板上,藍眼睛悲傷地看著對方。

  「真巧,我也覺得很奇怪,而且很困擾。」

  「一出生就帶著那些奇怪的記憶,每一夜都做著奇怪的夢,詛咒,咒術師,還有莫名其妙的約定…」

  他邊說攤開雙手,臉上裂出了個悲慘的笑容,讓宿儺起身想要阻止惠說下去。

  「惠。」

  「期待了十幾年想找到那個夢裡的人,結果最後只有我一個人記得,就像傻子,」

  惠閃開宿儺要抓他的手,顫抖的反抗一下子變得劇烈起來,他狠狠瞪著宿儺懊惱的神情,

  「原本我已經不想再在意那些事,待在你身邊就好…你卻連私底下調查了這些也不肯告訴我,連問也沒有問,我在你眼中就像個有妄想症的瘋子對吧?」

  「不,我沒把你當瘋子,」宿儺抓住他的手腕,「你先冷靜下來,我們談談。」

  「我被綁在你身邊多久了,你現在才想跟我好好談?」

  惠給了他一個嘲笑的神情,然後猛地推開宿儺。

  他的力氣真的很大。被推得踉蹌往後退了數步,宿儺咒了聲,猛伸出手還是來不及撈住快步衝過身邊的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穿過方才自己拉開的門,玄關凌亂的翻倒和踹門聲,宿儺無奈地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著惠走過庭院,快速地消失在視線中。

  又惹他生氣了。

  宿儺煩躁地抓了抓他那頭粉色短髮,把自己給扔回沙發上,庭院裡那隻小黑狗隔著玻璃窗看著他,發出不安的嗷嗚聲,宿儺不喜歡狗,還有任何動物,但惠喜歡的話他就不會有意見。

  「到底該怎麼作…」將頭往後仰躺在沙發椅背上,宿儺又長又深地重重嘆了口氣,

  「惠…」

 


  鞦韆的鎖鏈隨著木板椅被人乘坐而發出嘎吱嘎吱的尖銳聲音,入了夜的社區公園裡沒什麼人,大多都聚在了餐廳或溫暖的家中享受晚餐時光。

  本來自己也應該是端著晚餐盤、坐在沙發上和那個人享受晚上悠閒時光的。

  看著方才衝出門時隨便抓了就套的帆布鞋尖,右腳鞋帶有些鬆而隨時都有散開的可能,但惠卻一點也不想伸手將它拉緊,僅是毫無意義地擺動底下坐著的鞦韆,聽著那粗糙的嘎吱嘎吱聲。


  我調查了禪院惠這個名字


  宿儺對自己吐實時欲言又止的表情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要不是剛剛拿菜刀抵著他,宿儺根本不會告訴他這些吧。

  伏黑惠閉上眼,坐在鞦韆上的身體垂成了沮喪無比的角度。

  原本他以為與對方維持這種生活很輕鬆的,現在伏黑惠卻只覺得疲憊,甚至想掐死一千年前的那個自己,那段完整保留下來的記憶就是讓自己變得這麼可笑狼狽的主因。

  而且更可笑的是,當他認為自己已經能夠放下過去,接受了什麼都想不起來的宿儺,那傢伙反而放不下,就算想不起來也還是想拼命地去找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甚至還真的給他找著了。

  他那樣努力的偽裝也就這樣被輕易地戳破。


  「到底該怎麼作…」

  惠輕聲地問了這個他已經問過無數次的問題,儘管每次都無法得到解答——

 

  叮鈴鈴的聲響伴隨口袋傳來振動,惠拿出手機,螢幕顯示宿儺的來電。

  惠猶豫了幾秒,聯絡人那張大頭照片是他在宿儺睡著時拍的,可能是身分緣故他總是不喜歡拍照,後來宿儺發現自己被偷拍後看起來很不高興,但也沒要他刪掉照片。

  惠是知道的,那傢伙雖然心底並不喜歡他做的菜,他養的狗,或他的任性,但宿儺都沒說出來,像是在盡其可能地容忍自己故意的任性。


  電話接通後,對面沉默了幾秒,大概是沒料到對方會願意接自己電話吧?惠聽著對方匆忙拿起手機時發出的聲響。


  『惠,你在哪?』

  「附近公園而已。」

  對面沉默了下。

  『…我很抱歉。』

  惠楞了下,看了次手機螢幕來確認對方是宿儺沒錯。

  「第一次聽到你主動道歉。」

  『不然我怕你掛我電話。』

  對方的坦誠讓惠扯了下嘴角。

  「如果你可以一開始就坦誠就好了。」

  『…聽著,我身邊的每個人我都會調查,你也知道我一開始就查過你身家了,本來那種程度的調查對安全來說就足夠了,但是後來那些是我自己想知道的。』

  「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問我。」惠責備,

  「為什麼要背著我偷偷進行?你覺得我不會告訴你嗎?」

  對面又陷入沉默,大概是察覺到惠的口氣裡怒火又再次重燃。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想起「宿儺大人」。』


  晌久,對方才傳來的答案讓惠挑起眉毛,瞪著手機螢幕上的那張照片。

  「虎杖宿儺,你這句話什麼意思?」

  惠抓緊手機,只差沒按下視訊了,聲筒傳來對方明顯的嘆息聲。


  『我愛你,所以在嫉妒,惠。』

 

  隔著手機的遠端通話,也許才能讓人類變得坦誠,惠楞楞地消化那抑揚頓挫的音節,再簡單不過的意思卻是第一次從宿儺口中聽到,突而其來的告白讓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回應。

  奇怪的是,分明他們相處那樣久了,該做的和不該做的也都做過多少次,現在還隔著手機沒有面對面,惠還是覺得耳根竟然開始有些發燙。


  方才充斥在胸口中、滿滿的哀怨與疲憊瞬間都蒸發不見,好像從未存在過。


  「…你…」

  惠輕聲說,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別太充滿情緒。

  「你就是你,現在的我就是現在的我,我已經沒把你當宿儺大人看待了,你沒發現嗎?」

  『我知道,但我還是會嫉妒,抱歉。』

  「…笨蛋。」

  雖然罵著,但惠的嘴角還是忍不住彎起。

  『你在哪,我去接你?』大概是聽出他的心情變好,處境回到安全狀態,宿儺問。

  「社區公園的…」

 

  惠邊回答抬頭,本只是想看一下位置,卻看到前方不知何時出現幾個明顯不是社區居民的黑衣男子。

  身材魁梧,有些身上帶著刺青,無論怎麼看都很像是心懷不軌的傢伙啊。

  「你派的人手腳還真快。」

  惠邊說邊從鞦韆上站起身來,數著對手的數量。

  「終於等到你落單了呢。」對方其中一名男子露出微笑,對他比出請往這邊走的手勢,在不遠處的公園出口處等著數台黑頭車。

  「被虎杖家軟禁在那種地方很無助吧,不如來寒舍作客幾天放鬆心情如何?」

  「啊…感謝你們的邀請,」惠聳了聳肩,將沒有掛斷的手機給放進口袋。

  「但很可惜,我現在正急著想回去和愛人滾幾圈床單,改天再去拜訪吧?」

  「那可能要讓你愛人多等等了。」

  黑衣男子們隨著領頭的手勢動作、紛紛趨向前來包圍住伏黑惠,惠嘆了口氣,轉動剛才講電話而有些僵硬的頸子,深藍色眼珠閃過一道凌厲的殺氣。

 

 

  「該死…三輪!」

  趴在方向盤上打瞌睡的藍髮女隨扈再次被車窗猛力拍擊的聲響驚起,她驚恐地看著雙眼紅得像是要冒火的宿儺差些失聲尖叫以為自己要給宰了,幸好那個脾氣惡劣的小少爺並沒有現在就要她的小命,而是扯開副駕門要她發動引擎。

  「社區公園妳知道在哪吧?!」

  「知、知道!」

  絕對不敢說不知道的三輪霞用力踩下油門,黑頭車隨即往監視目標伏黑惠常去遛狗的那個公園急馳而去。

 

  早知道用綁的也要把伏黑惠給抓回本家去,放在外面跑、就算藏得再隱密也遲早會被盯上。

  短短的路程中、宿儺卻滿腦子早已閃過千百種可怕發展的畫面,在地下社會裡他雷厲風行的大清掃早就讓自己變成許多人的目標,但他卻還想慣著伏黑惠,不強迫他跟自己回本家住。

  還有這傢伙…宿儺瞪了眼藍頭髮的兩光護衛,剛剛竟然睡著沒發現伏黑惠溜出去,顯然也不是初犯,要是那傢伙發生什麼事可不是炒魷魚就能解決的。

  大概知道自己打瞌睡期間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從副駕投來的目光是如此地可怕,三輪霞打死都不敢轉頭過去看宿儺的表情,只敢在踩滿油門的同時拼命祈禱自己監看的對象千萬不要有事才好啊!

 

  哀號聲此起彼落,受到輕重傷不等而倒地的黑衣男子們被堆疊成一座座人肉小山,剛跑進公園的宿儺雖然本來就知道伏黑惠身手相當好,不過在看到他一派悠哉、甚至衣服也沒啥染上髒污的輕鬆模樣還是抬了抬眉毛表示驚訝。

  「你來了啊?」

  惠抹掉手上沾到的血污,抬頭看到宿儺往自己走來,一臉慌張的藍髮佩刀隨扈跟在不遠處的後方,便又低頭檢查了自己身上還有沒有哪裡沾到血地看了圈。

  「這些廢物…算了,當作出氣沙包也還可以。」

  「看來我該感謝他們代替我被你揍。」宿儺伸手,撫摸那張因方才打鬥而有些泛紅的臉,

  「你真的身手很好,現在這副模樣比在床上倒胃口的楚楚可憐好太多了,我比較喜歡你強勢的狠樣啊。」

  「你這傢伙也一下子變太多了吧?」惠沒好氣地給他一記白眼,

  「別以為告白後我就會原諒你,你——」

  微小的金屬喀囃聲,惠也聽到了但他的身體卻立刻被撞開,宿儺幾乎是本能反應地撲倒他、瞬間拔出隨身攜帶的手槍往後射擊。

  一切發生得太快,被壓倒在地上的惠看到刀光閃過,原本那個看起來很沒用的藍髮護衛已抽出了武士刀,砍倒剛剛自己應該已經教訓過的那些傢伙們——

  不只是肢體被扭曲脫臼的程度而已了,血花噴灑在空氣中散在霧狀,還有痛徹心扉的尖叫聲,惠楞楞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他陌生的景色,然後意識到這才是宿儺所處的黑社會真實情況。

  宿儺…他緩緩移動視線,壓在自己身上的那傢伙放下槍,一臉懊惱,惠在看見他身上的白襯衫的血跡時忽然明白發生什麼事。

  眼前景象忽然轉變了,惠彷彿又看到,在強大的咒力砲擊往自己迎面而來,那龐然的身軀擋在前方、為他承受所有攻擊的背影。

  詛咒之王轉頭,他被轟炸得破損的身軀快速地因反轉術式而重新恢復成完整的形狀,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

 

  惠楞楞地看著宿儺摀著側腰部,闇色的血花在白襯衫上暈開的速度快到令人眩目,沒有任何癒合或停止的跡象。

  三輪霞的尖叫將伏黑惠的意識從回憶與現實錯亂中硬給拉了回來,將還存活的敵人全數清理完的她才剛回過頭就看見少爺中槍負傷,隨即邊尖叫邊衝到他們身邊,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哇哇大叫尋求支援。

  伏黑惠定定地看著宿儺身上的傷,他依然在流血,按在傷口上的手也染上了整片的殷紅,宿儺發覺惠反常地安靜,那張表情像是被凍住了一樣讀不出情緒起伏,可能是首次目睹真槍實彈地械鬥而嚇壞了吧?宿儺邊想邊用另隻沒沾到血的手把他給攬了過來。

  「沒事,小傷而已,死不了的。」

  宿儺說,雖然三輪霞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邊幫他加壓止血搞得好像很嚴重,讓這句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抱歉讓你嚇到了,這小傷真的沒什麼,只是得動個手術暫時睡一下而已。」

  「…混蛋,才不是因為這樣…」

  終於勉強能夠開口的惠揉了揉混亂不已而發疼的太陽穴,將臉靠在他的肩窩裡。

  詛咒之王的背影與宿儺的背影反覆交錯著,回首望向他的卻是同雙擔憂的紅眼,那紅刺得他心都碎了。

  「你這傢伙…明明不會反轉術式只是個普通人…逞什麼英雄…」

  「反轉術式…?」宿儺皺眉,問靠在自己身上的惠。

  「那是什麼?」


  惠沒有回答,只是緊緊閉上眼睛,大顆大顆眼淚一下就在白色的襯衫上濕開,溫熱的水氣來得太快讓宿儺不知所措。

  「…抱歉,」他輕聲說,用力抱緊了不說話的傢伙。

  「我又讓你哭了。」

 

 

 

 

 

  節十

 

  印象中,惠很少看到宿儺睡著的模樣,次數大概兩手指頭算得出來,其中一次他還拿了手機拍照作為紀念,至於看他躺在病塌上的樣子則絕對是第一次。

  坐在床邊,惠怔怔地望著那張雙眼緊閉的面孔出神,刻薄無情的薄唇,在陽光下淡得快分辨不出到底什麼顏色的毛髮與眉際,比起往常少了些血色的宿儺如他所說的動完手術後陷入昏睡,他們正安安全全地待在本家勢力底下的醫院內。

  由於是關係企業,自然而然得到了VIP待遇的單人病房,空間又大又安靜,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給人一種隆重莊嚴的窒息感,伏黑惠想起以往總是自己被這傢伙打傷、弄傷或幹得起不了床,躺在床上的永遠都是自己,現在角色卻對調過來了。

  手術結束後已過一段時間,伏黑惠還是無法適應這個俯視宿儺的角度。


  門板推開,同樣有著粉色頭髮的虎杖現任家主,也就是宿儺的父親走了進來,他一臉疲憊地走到床尾,蹙眉看著昏睡的兒子一會兒,然後拉了張椅子坐到惠的旁邊。

  這舉動讓伏黑惠有些緊張起來,宿儺會受傷躺在這裡,說到底可以算是他害的,雖然這個戴著眼鏡的男人看起來外表相當溫和,但到底是黑社會家族的現任管理者…

  「香織在生下悠仁後就離開了。」

  中年的男子開口,淡褐色目光放在最小的兒子身上,悠仁?雖然注意到名字不一樣,但惠沒開口,他從眼前這名男人身上散發的悲傷氣息彷彿可以看見他對亡妻的牽掛。

  「我曾經想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小孩子養育,快快樂樂沒煩惱的長大,最好別碰家裡的事業。」

  「但,大概是虎杖家主祭凶神而所必須背負的孽債吧,利用了祂的名聲在江湖上謀求私利,最後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凶神寄宿的軀殼…」

  虎杖緩緩地轉過頭,看著惠。

  「你可能很難以置信,但是在悠仁殺了他朋友的那場意外的晚上…我夢見了凶神,祂從神龕裡走了出來,就像是得到活祭品破除封印地再臨了這個世界,悠仁的性格也從此變得怪異殘暴…聽起來就像是神話故事一樣可笑,不是嗎?」

  他說的是宿儺之前提到過的小時候意外嗎?惠搖搖頭。

  再者,真的要比可笑的話,追尋著夢境與前世記憶而來的自己才更顯得荒謬吧。

  虎杖家主露出了微笑,重新將目光放回病榻上。


  「不過,不管叫做宿儺還是悠仁,他都是我的兒子,」他輕聲說,

  「雖然你可能會覺得困擾,但是這個笨蛋在開始騷擾你之後,變得明顯成熟穩重些了…如果你願意浪費一些心力在我這最小的兒子身上的話,我相信他在天上的媽媽會很高興的。」

  啊,這種請求…

  突然間就被交付小兒子而有些手足無措的惠緊張地握起雙手,一起跟虎杖爸爸看著他們談論的當事人,他想起宿儺被送進手術室後,接獲三輪通知的其他虎杖兄弟紛紛衝來醫院的場景,年紀最長的大哥脹相還哭著伸出手臂說了請抽我的血救弟弟吧這種話。

  如果是跟這樣的人們住在一起的話,似乎會是個好選擇也說不定吧。伏黑惠安靜地想。

 

 


  宿儺這次術後昏迷的時間比之前還長了些,主治表示健康上並沒有大礙,加上家主交代盡量把時間留給他們兩人,因此原本輪番進病房來探望的虎杖哥哥們在確認他沒有生命危險後就不再出現打擾了。

  整晚沒有闔眼過的伏黑惠在晨光穿透窗戶、灑在病床上時,終於多少感到些疲憊了,宿儺依然閉緊雙眼,眼皮微微顫動著像在做夢。

  伏黑惠疲倦地看著那隻用膠帶貼上點滴針頭的手,想起了宿儺用手按住腰上槍傷的痛苦畫面,無法癒合的傷口竟然讓他真正地清楚意識到,宿儺並不是他記憶中的詛咒之王。


  他只是個人類。


  惠忍不住嘆了次又長又沉的氣,輕輕地以雙手包覆住他擱在床上的手,失血的低溫和眼前昏迷的他這副軟弱模樣,在在都像是在嘲笑沉浸於過往回憶的惠。

  他不再是咒術師,他也不再是詛咒了,終於真正明白過來的惠痛苦地閉上雙眼。

  他們,就如同身為禪院惠的自己所許下的願望一樣,就只是個普通的人類。

 


  雙手被握了下,伏黑惠幾乎是瞬間抬起頭,睡意一掃而空、緊張地看著發出悶哼的宿儺。

  紅眼睛剛睜開時相當地混亂,還有些難以聚焦,宿儺花了好些時間才辨認出了他的輪廓,用著像是剛睡醒的茫然表情看著伏黑惠。

  「宿儺。」

  惠出聲喚他,後者又發出悶長的呻吟,虛弱地用沒被插針的那隻手揉起太陽穴。

  全身麻醉的效果應該已經退了,而且宿儺睡的時間比預計長,惠擔心地將身子湊向他,探他額溫想了解狀況。

  「我做了個難以置信的夢,惠…」

  在他為宿儺探溫時,宿儺輕聲開口,

  「你是睡夠久了。」

  伏黑惠回答,宿儺抓住他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紅眼認真地望他。

  「我夢見我是一隻很巨大的妖怪,有著四隻手臂,在地府裡作亂。」

  這段敘述讓惠停住動作,呆楞地看著宿儺,而他的反應讓宿儺更加確信了某些事。

  「我跟你說,惠,雖然沒辦法記得很清楚,但是在夢裡,我很憤怒,因為那些地府的官員們不讓我回到人世,他們說我會害人,可是我想要去找你…所以我就在地府大肆破壞了一番把他們幹得亂七八糟。」


  「…很像『你』會作的事情。」

  忍住眼淚,惠露出了笑容,看著認真回想夢境的宿儺說。

  「總之…我殺到他們最大的頭出來跟我談,應該是閻王吧,他和我做了協議,只要我把一切交出來,確保我不會再害人後,他就能讓我回到人間。」

  「不你還是在害人啊。」

  身為受害者的惠忍不住伸手吐槽,被吐槽的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看起來迅速地從昏迷狀態中恢復過來了。

  「我覺得我一定是答應那個爛透了的交易吧。」

  宿儺不高興地在惠的攙扶下坐起身來,墊著枕頭,檢查自己腰上被大塊大塊紗布層層包紮起來的傷口。

  「到底為什麼要答應,現代手段的話我一定殺得他整個地府都沒辦法運作,搞到連天界都來關心逼他們幫我轉生才對啊,虧死。」

  「…你還真答應了啊。」

  這番分析讓伏黑惠聽得相當心情複雜,但是宿儺講得很有道理,似乎也無法反駁。

  「所以…你連記憶都交出去了?」

  伏黑惠輕聲問,宿儺看了他一眼,然後沒插針的那隻手抓了抓頭。

  「…『你一定會記得我的吧。』」宿儺說,

  「那時的我是這樣想的:就算我失去所有力量,沒了記憶,而且還是個個性超差的普通人類,那傢伙一定也不會嫌棄我,而且一定會拿菜刀抵在我脖子上逼我履行約定。」


  「…啊啊啊。」

  要不是宿儺有傷在身,手術剛醒過來還很虛弱,伏黑惠真想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但他忍住了可能一拳打死宿儺的衝動,完全不反駁地將臉埋入雙掌中。

  「嗯哼。」

  對伏黑惠想把自己埋進地洞的反應非常滿意,宿儺撐起身,雖然傷口會疼,他還是用沒限制的那隻手抱住了惠,讓他花時間去面對這份忽然被釋了懷的情緒。

 


  雖然,宿儺並沒有說出真話,事實上這個故事只是他臨時裁切出來的片段,他並沒有說謊,只是選擇性地沒有說出很大一部分過程。

 

 

  -

 

  陰間原本該是陰森地府聳立、審判諸魂去處之地,但現在卻宛如成了浩劫後的末世場景。

  「請您不要再破壞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無法工作,魂魄們也會被卡在這、無法前往它們該去的地方啊!」

  紅皮膚與綠皮膚、多種奇特顏色的鬼差以及各類獸形異生物伏倒在地,有的負傷有些斷肢,它們發出了共同的哀求,並不停對坐在原本該是陰府入口處、現在卻成了倒塌廢墟上方的詛咒頻頻磕頭。

  被傾倒廢墟擋在外面幽暗世界的魂魄們個個驚慌失措,發出的哀鳴讓地府原本就濃重的悲涼色彩更是淒涼,宿儺兩手持著神叉與鬼刃,其中一隻手拄在下顎上,方才的激戰中祂似乎幹掉了數頭冥界惡犬,還有幾個看門鬼差,以及…算了,宿儺懶得耗神去清數手下敗將。

  「肯談條件了嗎?」

  祂沉聲問,伏倒在地的低等鬼差們面面相覷,比它們強大許多的牛頭馬面們都被眼前這頭詛咒輕易地殲滅,對方的等級絕對不是普通常見的怨靈,強度應該直達修羅鬼神等級才對。

  「詛咒之王怎麼會突然光臨地府呢?」

  沙啞的低重聲音傳來,慌亂鬼差與宿儺的視線往地府深處投去,一名穿著隆重官袍的壯碩男性神祇帶著一批鬼兵出現,祂謹慎地看了四周被破壞的慘狀,以及坐在廢墟上那尊本該在人間的詛咒之王,在心中評估出現在的形勢。

  「是否,您有事需要本府協助?」

  「終於來了個見過世面的。」

  宿儺哼了聲,站起身來,諸鬼差使們看見了,原來祂的懷中一直抱著個魂魄,但因為太淡了、在剛剛的兵荒馬亂中始終無人發現。

  「你去看看。」

  閻王向旁邊拿著書卷的文官示意,被點名的黃色鬼差倒抽口氣,但還是乖乖接下指令,踏過滿地碎瓦、爬到詛咒之王前。

  「…損傷很重呢。」

  看過無數魂魄的差使在檢查著詛咒懷裡的魂魄時忍不住發出嘖嘖的聲音,

  「一般來說,我們會用『魂飛魄散』來形容這樣的狀況,究竟是怎樣的死亡會讓魂魄損傷成這樣呢?」

  宿儺沒有回答,祂想起了那張堅持到用盡最後一絲咒力、連身體也忍不住跟著破碎還不肯解除結界的固執表情,雖然時間很短,但這個人類的確是用自己的所有一切在限制祂。

  人類是如此脆弱,在祂的面前僅是一眨眼便消逝的殘沙,即使是禪院惠也一樣。


  「有救嗎?」宿儺直接問,

  「我已經用咒力盡可能地將它凝聚成形了。」

  「這…」

  黃鬼差露出了和宿儺預期中差不多的困難表情,沒有給予宿儺回答,只是爬下廢墟、匆忙地跑回閻王面前與祂稟報。

 

 

  鬼差們不知道閻王大人後來過去與那可怕的詛咒說了些什麼,總之後來宿儺讓開了,沒再打祂們辦事的或破壞通道造成靈界堵塞惡化……雖然放那詛咒進入地府似乎有些不妥,但畢竟是閻王大人親自帶進去,加上外頭的魂魄們越積越多,在危機解族後差役們便忙著搬開破石碎瓦,好讓疏通魂魄的工作能快些恢復。

 


  幽暗的地府中,只能憑藉地火的光芒來照明,盛著不滅明火的盞盞小碟整齊地擺放在和室的目架上,以及被放躺在房間中央,殘破的幽微魂魄四周,跪在魂魄前方的宿儺望著嵌在牆上那尊巨大的佛像,也許是身處匯集各類悲傷的冥府之地,雕像的表情看起來與其說是慈悲,不如更像是羅剎那般猙獰吧。

  「僅是咒力,不足以修復魂魄,靈體的復甦需要時間與意念啊。」

  閻王將祂帶到這裡的路上時如此解釋,靈無法像咒術那樣憑著執著便能強大,需要以自身修行與各種複雜的天地元素等原因才可能復原。

  「講重點。」宿儺沒什麼興趣聽神使講天地運行的原理。

  「既然都帶我來這了你應該是有辦法的。」

  「他人能做的,便是為之代求了。」閻王望著那尊佛像,深深地嘆息。

  「每個人有自己的業,而旁人僅能協助,這是自太初便有的規則,我僅能提供一個合適的場所,剩下的便看你打算怎麼做了。」

  能怎樣做呢。

  四隻手臂擱在折疊跪坐的腿上,宿儺盯著燭火圍繞之間那稀薄的靈體,在禪院惠肉體死亡、連魂體都開始破碎消失,祂那時唯一想到的就是盡可能留下這傢伙,憑藉著諾言所立下的咒術所能做的…竟然連完整的人形輪廓也做不到。

  祂再如何強大,也無法阻止弱小的人類執意尋死。

  宿儺合起雙掌,兩對血色的眼緩緩閉上,那些字句經文祂是相當熟悉的,每字每句都能化為咒術,束縛人類的身與心。

 

 

 

 


  緩步踏過木板的足音迴盪在和廊之間,掌管無盡魂魄生殺來去的閻王在埋首公忙之餘,偶然地想起了許久許久之前、曾有詛咒帶著魂魄殺亂地府一事,祂邊往佛堂走去邊在心中數著年月,沿途經過空曠處,轉頭便能看見當年被打壞的地府入口處。

  今日依舊有許多魂魄到地府來報到,鬼差們忙碌審核身分與放行的日子,絲毫看不出曾被破壞過的痕跡。

  神官繼續往飄散著檀木薰香的佛殿走去,一切都與祂先前來過的景色一樣,龐大的生河之中偶偶會出現幾位特別的修行者、需要這種場所來作輪迴旅途的歇息處,因此有了這座與其他審問機構截然不同風格的建築存在。

 

  不滅的火燭依舊爍爍地閃耀著,散發出淡淡的暈光,但與閻王印象中不同的是詛咒的背影,還有安睡在房間中央的魂魄,無論是哪方的魂魄都起了變化,看起來都更接近了人形一些。

  「真是驚人。」

  放慢腳步地進入室內,閻王站在詛咒的身後端詳著他兩,原本稀疏的靈體已凝聚成人形,能夠看出它原本生前的樣貌,只是它緊閉著雙眼,似乎還不構成醒來的條件。

  詛咒之王放下四臂,沒有回應,只是定定看著眼前的魂魄,那熟悉的神貌令祂移不開視線。

  「你為他在這待了數百年,身上凶氣也已褪去不少,實在是意外的收穫,」神官微笑起來,

  「是否考慮到其他地方繼續修行?說不定,有朝一日能夠褪去鬼名,升格神人之流?」

  嵌在詛咒面上的紅眼睛緩緩地轉向閻王,即使它們看起來還是如此詭異,但相較百年前的印象,已經收斂了許多尖刺。

  宿儺搖搖頭,眼睛們重新回到了躺在面前的魂魄上。

  「難道,你也想跟著投胎嗎?」神官又問。

  「若還抱著執念,要如何脫離輪迴呢?」宿儺反問,

  「我與他說好了,來生要成為一個平凡的人類,再次攜手共度一生,在還沒完成這個約定以前,我都會被這個約定束縛著。」

  「真是簡單的願望,卻往往都是最難實現的啊。」閻王露出了微笑,

  「我看這魂魄已恢復得差不多了,形狀與功能都相當完整,那麼…」

  祂招了招手,隨身的文官便急匆匆地走進室內,當祂再次看見宿儺時又小聲地抽了口氣,大略是沒忘懷當年令人驚恐的破壞力吧,不過閻王大人的命令優先,祂還是硬著頭皮走向房間中央沈睡的魂魄查看狀況。

  「曖…?」黃鬼差疑惑地伸手在魂魄的胸口處檢查著,少見的狀況令祂困擾地皺起臉。

  「怎麼了嗎?」

  閻王問,鬼差不安地看往宿儺,又看了眼沈睡的人類。


  「大王,情況特殊啊。」

  祂小聲說,將探在魂魄裡的手執起,宿儺與閻王能夠看見紅色的鎖鏈上有著旭日的刻痕。

  「這人不能放行,他身上有著天皇的御令。」


  「天皇?」宿儺皺起眉,

  「那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區區人神早已作古化成灰燼,怎麼還會在?」


  「我、我也不知道啊…」

  被宿儺放大的音量驚嚇得縮起身子,鬼差小心翼翼地挑揀用詞、以免激怒眼前巨大的詛咒。

  「天皇雖是人身,但畢竟被視為人神,若他頒布的御令還能發揮束縛,應該是這人死前未完成任務所受到的懲罰。」

  「荒謬。」

  宿儺嗤了聲,他瞪著驚恐的鬼差,又看往沈睡的魂魄數秒,然後重複了一次。

  「…荒謬。」

 

  「尚未完成的任務…帶它來到此地的你,應該有頭緒吧?」

  站在旁邊觀察著詛咒表情的閻王問,宿儺沒有回答,但祂知道詛咒之王應該是最明白的。

 


  違背天皇命令的我,本來在被你抓走時就該切腹自殺,表明自己的志向…

 

  禪院惠臨死之前輕聲的低喃,讓宿儺懊惱地抓亂自己變長的粉色頭髮。

  禪院惠是奉天皇之命,前來討伐祂兩面宿儺的,而這個該死的人神命令到現在竟然還礙著他們,即使祂花了許多力氣讓惠的魂魄恢復,也沒辦法破除掉這道束縛嗎?

 

  「若是神子天皇咒言的束縛無法解除,我們地府也無法擅自放行。」閻王向黃鬼差招了招手,後者如獲大赦般地飛也似地奔回神官身邊,閻王向宿儺聳了聳肩。

  「這還請你諒解。」

  「到最後,這傢伙還是這麼麻煩。」

  宿儺輕聲說,祂站起身,向神官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我來到此地以前的記憶與術式,都拿走吧。」


  強大的斬擊落下,隨著手臂們噴濺在地的大量血跡驚壞了文官,兩腿發軟地摔坐在閻王腳邊、看著那四條手臂張嘴說不出話。


  「當記憶不再,也就等於這世界上不再有兩面宿儺的存在。」神官隻手撫過下顎濃密的鬍髯,點點頭表示明白,「那我就收下了,你別呆坐,去看那魂魄的狀態。」

  被踢了踢屁股催促的黃鬼差再怎樣不願意,還是鼓起勇氣、走帶爬地回到房間中央查看人類魂魄的狀態,這次祂的手沒再撈到阻礙的鎖鏈,鬼差對他們點了點頭。


  「可以上路了。」

 

  「這樣就行了…」

  失去雙臂而顯得吃力、半跪在地的宿儺輕聲說,隨著記憶被取走,腦海中那些曾經清晰的畫面都在快速地褪去、消逝,祂盡可能地集中意識、看著躺在燭光之間的人類。

 

  「你會記得我,找到我的吧,惠…」

 

 

 


  抱著安靜的惠,宿儺知道他正在努力忍住眼淚,前世的自己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他沒想起來過,大概真的都被拿得一乾二淨了,但到了地府後與閻王的那些交涉倒是慢慢地隨著夢境想了起來。

  這場夢太過漫長,他幾乎以為自己要跟著詛咒之王迷失在輪迴的漩渦之中,幸虧他睜開眼時就看見這傢伙擔心得快哭出來的表情,讓宿儺首次有種他媽的活著真是賺到了的感覺。

  分明以前也有幾次瀕死的經驗,但為何這次才想了起來呢。宿儺低頭輕輕吻了伏黑惠的臉,感到這傢伙的耳根發著微微的紅熱…原因就這樣無所謂吧。

 

  他沒有想把這個夢完整告訴伏黑惠的意思,再者他說的那個版本也沒有捏造、就只是個省略一堆繁瑣無趣過程的超濃縮精華版。

  至於不想說的原因是,伏黑惠一定會罵他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要這樣做,然後把自己打得半死不活,而且絕對會打得比他那些兄弟跟笨蛋老爸還狠,他才剛動完一場手術,短時間內先不要冒這個險比較好。

  當然,除了怕被打死以外,還有最重要的原因,宿儺安靜地抱著惠,感受著對方再真實不過的呼吸起伏。

 

  他不想再讓惠哭了。

 

 


  「哪。」

  「嗯?」懷中傳來悶悶的聲音,宿儺的臉被捏了下,惠不太溫柔地扯著他的臉頰把他給拉開。

  「幹嘛一直抱著我,在想什麼?」

  重獲自由後惠問,宿儺盯著他的耳朵,垂肉部分明顯地有些紅,宿儺記得以前被挑逗到渾身興奮時他才會出現這種反應。

  「發什麼呆?」惠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失血太多,神經接不上了?」

  「我在想醫院PLAY的話你應該很適合護士裝。」

  宿儺說,惠楞了下,隨即一個不輕的巴掌紮實賞在他臉上。

  「你兄弟輸給你的血液是都跑到下半身去了嗎?!才剛醒來的傷患說這什麼話!」

  他狠罵,被罵的則是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繼續盯著惠的下半身看。

  「我可是很少住院的,而且有你在旁邊陪我可還是第一次,總會想像一下吧。」

  「是傷患就安份點!」惠翻了個超大白眼,將宿儺給按回床上,會開黃腔講不正經就代表沒事了,整晚守著沒睡的自己多少也感到疲累,

  「不會反轉術式等等充血變出血,躺好,乖,睡覺。」

  「嘖。」

  哄小孩般的命令竟然奏效?當伏黑惠的警戒心起疑時,果不其然才剛躺好的宿儺又伸手,而且這次是連插著針頭的那隻也伸了過來,抓住惠的肩膀把他給攬到身上。

  「你…傷口!」

  惠想掙扎、但是一看到環抱在自己身上的那隻手插著粗大的點滴針,還有身上傳來大塊大塊的眠紗布柔軟觸感,再怎樣想推開這傢伙,還是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乖,睡覺。」

  宿儺滿意地調整了下位置,讓惠可以躺在自己身邊讓他抱著睡,而自己儼然被當成了等身人形抱枕的惠雖然還想說些什麼抗議,還有擔心等等如果虎杖兄弟來探房會不會看見他兩睡一起的畫面,不過宿儺真的閉上眼,抱著他就這麼安靜下來。

  惠看著那張近距離的臉一會兒,無奈地靠上他的胸膛,雖然心底有很多想跟他說的,還有罵他在地府做的那個爛交易,但現在他想先抱著這傢伙一下,等等護理師可能會進來探房換藥,那時再起來也不遲。

 

 

 

 

  在虎杖家的企業醫院照料下,這次小少爺的傷也一樣很快就接近痊癒,在員工之間流傳的話題反而是「守在小少爺病房的男生是什麼身分」、「聽說他兩睡在一起」這類的八卦,不過這些當然傳不到當事者耳中,宿儺大部分時間都在和哥哥們商討出去後要怎樣報復的公事,惠則坐在旁邊傳訊息給三輪請她幫忙餵狗或買些東西之類的。

  兄弟們似乎沒有他當成外人來刻意閃躲話題,也可能是虎杖家主已經交代了,偶爾他們講到一些比較機密的事情時反而是惠會覺得讓他知道這種事情真的好嗎?

  虎杖哥哥們離開後,陪伴傷患的重責大任自然就落到伏黑惠身上,不過有天脹相臨走前突然跟他說了句「本家的房間準備好了,你的東西已經幫你打包搬進去了」的時候,被搬家的當事人瞪著忽然手機多了很多訊息要回的宿儺,他就坐在床邊等,看那傢伙要忙多久才要解釋這件事情什麼時候決定的。

  只是宿儺明顯不想解釋,講完電話還打起手機遊戲,就算惠抱著胸沉下臉一副我在等你解釋的模樣也當作沒看到,打定注意這次就是要他一起搬回他家住的情勢。

  惠站起身,不發一語地走出病房,門板重重地摔上,宿儺悻悻然地放下手機,雖然知道惠不致於會因為這種事情亂來,但是硬要他搬進來而且還沒經過討論,依照伏黑惠的個性應該多少絕對會發點脾氣。

  這決定也不是宿儺自己做的,是虎杖爸爸來探病時、忽然說了句出院後讓惠進來一起住,堅定的語氣已經超越了邀請,再者宿儺也是這麼希望的,只是這下看來得想辦法安撫他才行了。

  於是照著先前哄他的經驗,宿儺準備了幾套劇本,軟性硬性跟半硬相逼引誘等等,準備等伏黑惠氣消回來後依照他心情見招拆招,這比攻堅仇家本營還累,宿儺打從心底這麼認為,一不小心說錯話惠就不會給什麼好臉色,自己也當然不用輕鬆了。

  要是以前,他不會顧慮這麼多的。

  躺在病床上看著時鐘,接近晚上換藥的時間,宿儺在等待惠回來時想起了以前,自己將對方視為玩具的那些荒唐日子,回想起來真有夠不可思議,到底為什麼那時的自己能夠輕易地傷害伏黑惠?

  將他壓在床上強暴、勒住頸子窒息的性愛,甚至允許他人在自己面前輪暴他,宿儺一邊回想一邊懺悔,還有把他給強擄回家監禁、調教成自己喜歡的模樣…也怪不得惠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看來,還是採用最低聲下氣的那套劇本比較安全。宿儺暗忖,門被打開,一名穿著醫師袍的人走了進來,已經習慣換藥程序的宿儺抬眼,在看到站在床尾對他笑的伏黑惠時愣住,剛剛已經準備好在腦海中隨時都能拿出來用的道歉台詞也瞬間忘得精光。

  「這是什麼,新想出來的拷問手段嗎?」

  在惠側坐上床,掀開他的病服下襬時宿儺開口,那隻要命的手輕輕地刮過他的腹部,撫摸只剩下兩塊紗布覆蓋著的側腰,扮演的醫師瞥他一眼,手指隨即鑽進寬鬆的病服褲檔。

  好久沒嚐到對方的味道了。

  在惠傾下身、貼住他唇瓣,柔軟舌頭纏住了他的時宿儺忍不住想,已經忍耐許久的分身給搓揉兩下隨即起了反應,惠將宿儺身上的病服往上拉開,露出整片結實的軀幹,並大膽地跨坐到宿儺的腿間,有意無意地以跨下摩擦著他的。

  已經不再需要打點滴的宿儺不再客氣,扯開惠的褲頭,裡頭異樣的觸感令他停下動作,然後瞬間扯掉那條礙事的工作褲,讓他穿著的吊帶襪在自己面前一覽無遺。

  這絕對是送給他的出院大禮。

  宿儺毫不懷疑惠的用心良苦,手指探進黑蕾絲底褲內掏出也有了反意的那玩意、與自己完全充血的抵上,敏感龜頭互相摩擦的快感讓惠忍不住悶哼出聲,他挺直腰、小心不要壓到宿儺傷口地將自己盡可能貼向他,呼吸很快就變得粗重起來,挾著濃厚的高溫情慾呼在對方頰上。

  宿儺貪婪地親吻那張溫熱的唇,騎在自己身上扭腰的伏黑惠是那樣嬌媚,跨間緊緊吸附住他分身的肉口更是邪惡,強力勒住他的肉棒上下擼動逼迫繳械,宿儺在射出第一發、還在喘時惠便握住他的肉棒吸吮起來,剎那間他真有種今天會被榨乾的預感。


  單人病房內的激戰一開打便是數個回合,惠應該有先交代過醫護無論怎樣都不用進來救人…宿儺躺在床上,腰上原本快要痊癒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牆上電子鐘顯示現在已是凌晨,剛才到底做了幾個回合?宿儺有些算不出來,只能看著坐在床邊的伏黑惠撕開紗布的包裝,拿起剪刀將它們剪成適當的大小。

  傷口果然裂開了。伏黑惠撕開舊的繃帶,俐落地以棉花擦掉滲出的血水,宿儺看他似乎相當愉悅地換藥,在心中斷定這傢伙絕對是預謀好的,剛剛竟然還趴在藥車上對自己抬起臀部,看著已經被扯歪的黑蕾絲底褲下、性感的肉口對他張縮著、還流出一道溫熱的白濁,宿儺自然想也沒想就下床,抓住那傢伙的腰狠狠幹了進去。

  這傢伙真的太懂他了,知道他的喜好與性癖,也總是知道要如何挑逗他,即使會搞到傷口裂開,宿儺都會不顧一切地趴上去狠狠幹他一番。

  總之,還是那樣子該做的跟不該做的剛剛都狠狠做了一次,爽夠了後他自然得咬著牙忍住伏黑惠溫柔的碘酒攻擊。

  要是因為這樣得讓出院時間延遲,他那些老爸哥哥們不知道會拿這笑他笑多久。


  「好了。」

  將紗布好好地打了個結,惠不大溫柔地在已經完美包紮好的傷部上拍了拍,滿意地聽到宿儺瞬間深吸口氣,他褪掉已經被扯得跟破布沒兩樣的黑絲襪,躺到一臉陰鬱的宿儺旁。

  痛歸痛,宿儺還是伸出手臂讓他當成枕頭,激戰後兩人的體溫都還偏高,極近的距離也還能聽見對方激烈跳動的心跳,宿儺吁了口氣,將他攬得更靠近些。


  「下次,穿看看JK水手服吧。」

  「不要太得寸進尺。」

  雖然本來就不期待聽到甜言蜜語,不過宿儺一開口還是讓惠忍不住翻白眼衝動。

  「今天這打扮真的很騷,我喜歡,之後回我家住衣服底下能都穿那個嗎?」

  宿儺的手指撫摸惠的耳鬢,溫柔的力道是印象中很少有過的,讓惠忍不住閉起眼睛。

  「房間隔音可以好一點嗎?我怕你哥擔心你被我榨乾跑進來,然後我不玩綑綁先說。」

  這要求讓宿儺忍不住皺眉。

  「之前送你乳環都被你丟了我也沒說什麼,你要養狗跟煮健身餐我也沒抱怨,老子都已經為你讓步這麼多了,至少和服穿一下…噢!」

  惠終於忍不住地用手肘狠狠撞了宿儺的腰叫他停止這話題,不然就乖乖閉上嘴。

  沒受傷的另邊腰側被頂得吃痛,心底暗罵數聲髒話的宿儺還是什麼抱怨也沒說,乖乖抱緊閉上眼準備睡覺的惠。


  「出院後,你就要準備接家業了嗎?」

  安靜了數分鐘,呼吸與心跳都逐漸恢復成平緩的速率後,伏黑惠又突然開口,沒想過他會在這種時候問這個問題的宿儺沉吟了下。

  「嗯…我應該二十歲成年時才會正式接家業,在那之前多少得多學多看,應該會很忙吧。」

  宿儺說,枕在他手臂上的惠沒答話,他抓了抓臉,想一想又繼續開口。

  「雖然三輪他們護衛可能會很麻煩,不過可能的話還是想留點時間帶你去迪士尼玩玩,等到正式接下家主位置後,你希望的話可以領養幾個小孩,反正我哥哥很多,如果他們生太多也可以領養過來,然後我看我爸他好像對你期望很高,你也可以跟著學,以後說不定能當我副手吧,等到你習慣、事情都順利上軌道後,再找時間出國去度個假…總之我盡量不會再讓你哭了……喂你別馬上打我臉啊你別哭了啊伏黑惠——」

 


  END


  後記

  節八是3/25更新,而寫完節九節十的現在竟然已經是整整兩個月後的事情,中間歷經各種趕稿修羅場的我根本被操得不要不要,雖然心中一直掛著這篇文的結局,但還是等到稿子都交出去後才用了整整一天寫完。

  當然,隔了兩個多月,加上剛被壓榨完,文字的風格多少會有些差異與精簡化,這點還請不要太在意,現在的我光是還能擠出時間來寫作就充滿感激了。

  這篇其實是基於原作「伏黑惠是宿儺唯一的在乎」這個概念下去寫的,沒看過這麼基的設定與台詞,但如果原作是這麼在乎,如果同人的宿儺忽然間對惠完全不在意,視為玩物踐踏蹂躪,而惠又像飛蛾撲火般地犧牲自己也希望讓宿儺憶起不存在的記憶,這種曲折的虐性真是太符合我的性癖了。

  關於前世,原本的劇本還蠻JUMP的,只是中間跑去聽藥師寺,加上本誌出現一大堆佛教生難字還有各種佛法痕跡,就稍微加了一點因果孽債讓劇情變得更狗血(爆),希望各位對這種設定還能接受…(汗

  然後我真的很希望原作快點把主角的家庭名字設定一下,爺爺爸爸都沒有名字只有姓氏很難寫啊!都不知道在叫誰了!

  另外,宿儺在這篇中的設定是原名為悠仁,和順平是普通小學校的好友,一起上中學,但是因為憤怒而暴走的他在擊倒不良少年時連帶失手殺掉好友,才讓他的理智一去不復返。

  與其說是活祭品,不如說是被強迫解開了封印,但如果順平沒成為他殺的第一個人,未來也總是會出現其他人被殺死的,名字就是種束縛,我是這樣想的,因此後來才由虎杖父親為他改名,讓這個靈魂的容器變得正確。

  總之,很多想寫的都在這篇好好地嘗試了一番,也覺得大體上還算是滿意的,雖然達不到自己想要的高標,但也不到六十分的低標那麼低、至少還有個自己心目中的七十分,那也就夠了。

  在趕稿的這兩個月內也同時累積了不少大綱草稿,應該有快二十幾個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填的坑吧,但是現在就自己要求自己,沒有把一篇完成收尾就不能再開新的篇幅,自己下的束縛由自己解開,這招還蠻有用的,不然明明已經有著結局大綱的長文卻遲遲沒得到真正的完結,是很可惜的啊。

  接下來,應該會先把一些短篇給好好填滿,然後嘗試給這對CP新的設定概念,盡可能多給自己一些挑戰的條件,那樣寫作起來就會很有趣,尤其是完成之後會很有成就感呢。

  會想要一直作新的設定與更動,主要是新鮮與挑戰感,而且我認為文字小說是最容易暴露出創作者性向的媒介,回頭翻了翻這半年來寫的東西,有些難免是一樣的,但看起來就多少會讓人有些失望和感到膩口,我想要盡量避免讓人出現這種感覺。

  我寫的文中總是會出現各種錯字,我每寫完一次都會看過、盡量改正,這也是必須要求自己的其中一點。

  謝謝你看到這裡,「不再是你唯一的在乎」是我的第十五篇宿伏,未來我會盡力增加這個數字的,非常感謝!


  寧欣

  2021.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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