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子劫影組番外

「你是我想駕馭的那道風」

寫於棄子番外「刺青」(實體書ONLY番外)時間點後。



TAKE THAT(接招合唱團)
PATIENCE
耐心等候






阿奇波爾多用遙控器關上開了整天的電視機,從柔軟的沙發床上稱起身體,拍拍坐在地毯上、一臉惺忪的小女孩,將褐色長髮綁成兩條長長辮子的女孩眨了眨睡意濃厚的眼睛,將手中還沒看完的書本放回桌櫃底下。

「你不去睡嗎,阿奇波爾多先生?」
她邊揉眼邊看著牆上指著十點半的鐘問,穿著一身居家休閒的男人搖搖頭,慢慢地坐回沙發床上。

「還是一樣要等人啊。」


對於女孩的抱怨只是微笑,阿奇波爾多向她點點頭。


「親愛的,晚安。」


習慣了對方的晚睡,女孩走到阿奇波爾多旁,親暱地吻了他的臉頰一下,就和一般美國家庭的小孩子對父母所做的那樣,阿奇波爾多一直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後,才將視線放回自己始終交疊在膝蓋上的雙手。






Just have a little patience
I'm still hurting from a love I lost
I'm feeling your frustration
But any minute all the pain will stop
耐心等候下去
即使失去真愛的傷痛依舊
我知道你無比痛苦
但很快地 那些都會過去








門鈴尖銳地刺碎室內暈黃平穩的氣氛,阿奇波爾多起身,踩著偏重了些的步伐,他打開門,看見一名拿著披薩盒的外送員站在台階上。


「請問是阿奇波爾多先生嗎,這是您訂的義式總匯。」

阿奇波爾多搖搖頭,皺眉看著那名戴著頂鴨舌帽的外送員。

「我並沒有叫外賣。」

「但訂單上的住址和資料是您的沒錯啊。」


外送員空出一手,伸到褲子後方的口袋,阿奇波爾多看見那人拔了把槍出來──接著血花在他的腹部中央炸開。


「雖然有些事情想問,但也是在戰鬥結束後。」


裝了消音槍管的手槍並沒有發出足以驚動鄰居的聲響,外送員沒有浪費任何一秒,在阿奇波爾多因後座力向後退去時他便衝入門內,扯開披薩盒,抓起藏在裡頭的短刃刺向阿奇波爾多。

刀尖沒入阿奇波爾多的肩膀、手臂,一刀接著一刀,無聲而快速地奪走阿奇波爾多的行動,像一切都經過計畫好了那樣,那名殺手迅速地抽走阿奇波爾多掛在腰後的槍,再狠狠一腳將重傷的他踹進客廳。



阿奇波爾多感到背部撞上書櫃,再重重落地,那雙腳又惡狠狠地踹向他已重槍的腹部,幾乎讓他嘔了出來──鮮紅自門口一路落在客廳的地板,濺上白色的牆壁、書架。

最後極重的一腳踏上阿奇波爾多胸口,在有些朦朧了的事件中,阿奇波爾多能看見,殺手正用他自己的槍對著自己。




阿奇波爾多苦笑了下,好熟悉的畫面。




「利恩。」


踏在阿奇波爾多胸口上的腳顫了下,接著是數秒的沉默。


「你怎麼認出我的?」



男人問,並摘掉了鴨舌帽,原本塞得紮紮實實的艷色長髮立即像瀑布傾瀉般地渲染了他的肩背,阿奇波爾多幾乎是感嘆地看著眼前已經完全成年、身材寬厚的年輕男人。

一樣白皙得令人不可置信的皮膚,荷蘭血統所獨有的迷人醉色長髮、雙眸,阿奇波爾多記得那張清秀得不像是地下世界成員的五官,他扯了下溢出血的嘴角。


在打開門看見他的剎那,阿奇波爾多只用感覺就認出利恩了。



「你長大了。」

他幾近是開心地看著這名年輕的男人說,這樣異常的反應好像他們只是偶然在接上相遇的驚喜,而不是面對一名暗夜來訪的殺手。

「披薩盒沒散發出食物香味,還有外送員第一個動作是拿單子確認,下次你得弄清楚這些小細節。」



阿奇波爾多邊說邊將手伸向後方,這動作令利恩猛地加重踩的力道,阿奇波爾多皺眉,將手中煙盒在利恩眼前晃了晃。


「我的武器在你手上,利恩…借個火?」


邊說阿奇波爾多邊拿了根菸塞入嘴中,利恩的眼神在阿奇波爾多的雙手間來回游移像在猶豫,過了幾秒他才慢慢用另外一隻沒拿槍的手從外套口袋中拿出打火機。

阿奇波爾多瞇起眼,微笑地看著他小心翼翼為自己點火的戒備模樣。




「啊,很好,就算奪走對方的反抗能力,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阿奇波爾多深深地吸了口點燃的紙菸,幾乎讓那截捲草燒去大半,他邊笑邊吐著混有血腥味的白霧對利恩說。

「看來你沒有忘記,我沒有白教你。」



「你是老到搞不清楚狀況了?」利恩低聲說,已經變過聲的嗓音壓得刺耳,
「今天你是個背叛者,將被處死的背叛者,不再是我的誰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阿奇波爾多用嘴唇晃了晃菸捲,並露出個熟悉、但他卻很久沒露出來過的無賴笑容。

「但我依然是教給你這一切的人,利恩。」




年輕的男人沒有答腔,背著光的角度中,阿奇波爾多還是能感到那雙紅眼恨不得用目光刺穿自己──還是一樣拗,他笑了下,對利恩張開流著鮮血的雙手。




「好啦,既然我等到你了,那麼就開始吧。」

阿奇波爾多以平緩的語調不急不徐地說,就和過去他們平日交談用的口氣一樣,利恩看見那雙因為受傷而有些微微發抖的手,食指緩緩指向了阿奇波爾多自己的胸口──心臟處。


「來吧,我們開始上最後一課,利恩…」

阿奇波爾多嘆了聲,深色的眼睛溫柔地凝望著利恩。



「這堂課的內容是:親手殺了你心愛的人。」



「什麼?」
利恩嗤了聲,隨即笑了出來。

「你居然還有臉說出這種話?是我太低估你的臉皮厚度嗎?啊?我不愛你,我是恨你才追到洛杉磯來,給我弄清楚!」



阿奇波爾多對利恩強烈的否認一笑置之。


「利恩,我愛你,而且我知道我在你心中還有那個分量,才能為你完成這堂課。」



阿奇波爾多靜靜地說,他看出年輕男人臉上夾雜了憤恨及不甘的情緒瞬間,突然覺得,其實他們從未分離過,他並沒有躲躲藏藏這麼多年,其實一直都在這個孩子身邊,這個藏不住心事的孩子…


他緩緩閉上眼睛,想起了在四年前,他們在義大利攤了牌那晚,利恩再也不用那個親暱的小名叫他的那晚。



又嘆了聲輕微的息,阿奇波爾多張開眼睛,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來吧,利恩,」他沉聲說,語氣變得嚴肅許多。
「你早該這麼做了,射穿這顆腐朽而無用的心臟吧。」

「你以為我不敢?」

利恩低吼,拇指喀搭搭地旋動槍膛。



「如果你沒有因為我說的話動搖,那麼在一分鐘前你就已經殺了我,完成任務地離開這棟屋子了。」
阿奇波爾多嘲笑,

「你這不是遲疑是什麼,還要我再重新教你一次嗎,作為一名殺手如果在行動中有任何遲疑,那還不如往自己腦袋開一槍比較快,因為你只殺得死自己而已。」


「你這…」

「怎,還不夠明白嗎?」阿奇波爾多冷笑著打斷利恩的反駁,深色褐眼閃過抹光芒,
「還是你因為長大就忘了那些事?你忘了我殺死誰了?你的父母呢,是誰殺死的?誰害你變成孤兒的,你還殺不死我嗎,利恩?」


「你這混帳人渣給我閉嘴!」

利恩受不了地怒吼,踩在阿奇波爾多胸口上的腳猛地加重力道,原本已經被踹斷幾根的肋骨刺入肉中,阿奇波爾多痛得眼前一片發嘿,但他依然撐著,奮力扯起嘴角對利恩露出挑釁的弧度。


「我是你的殺父母仇人,利恩,記得嗎,嗯?我是怎麼強暴你的,想想看哪。」


「你媽的是到最後都還學不會懺悔是吧!」

紅色眼睛瞬間漾滿憤怒及殺意,那把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槍猛地對準了阿奇波爾多,在那瞬間,阿奇波爾多咧出了燦爛的笑容。



「…總有天你會明白的…」他輕聲呢喃,語氣溫柔地幾乎讓人聽不見,



「利恩,我很抱歉。」




那聲承認一切罪行的字眼越過了利恩的極限,殺意與仇恨讓他再也沒有猶豫地扣下扳機,裝有消音槍管的手槍發出輕微的轟響,靠在櫃子上的男人身軀猛地震動,這種反應對過去四年來慣於殺人的利恩再熟悉不過了,他知道目標接著會全身一陣僵硬,就像現在眼前這個卑鄙的男人撐著身體、和最後一口氣的反應一樣。



但自己卻無法與以往扣下扳機後那樣感到鬆了口氣,利恩緩緩抬起踩在阿奇波爾多胸口上的腳,站在他面前,直直地看著那個人的眼睛,看著生物在瀕死時所獨有的解脫表情,深褐色的眼睛內有著沉痛的快樂。









Just hold me close
Inside your arms tonight
Don't be too hard on my emotions
緊抱著我吧
今晚我是你的了
但只求你別過於苛責我軟弱的心









利恩以為他的身體會往一旁滑落,但並沒有,猶如老鷹般的眼神一直膠著在自己身上,而令他有些擔心地握緊槍,只是利恩隨即會意過來──這男人已經走了。


在會意了的瞬間,利恩卻一時無法有任何反應,他怔怔地看著那雙沒有闔上的深色眼睛,還是如此栩栩如生不是嗎?利恩突然懷疑起來了,同時也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滑坐在地。



慢慢地眨了下眼,像是想要確認般地,利恩伸出有些微抖的手,摸向那張特別立體的臉──但在瞬間他又突然把手抽了回來,利恩總覺得他會突然動起來把自己嚇得心臟麻痺。



但他沒有。


躊躇了許久後,利恩終於再次將手探到他的鼻前,感受不到任何空氣的流動,還咬在嘴上的菸所飄散的白霧靜悄悄地直線上升,消散。



利恩又眨了次眼,無意識地吞嚥著口水,他的指頭接著撫上男人蓄著鬍渣的臉,溫溫熱熱的觸感依舊,但已經可以感受到,在方才自己陷入呆滯所消耗的時間中,肉體的溫度開始消褪了,低溫令他手指所感受到的不再像是具肉體,而是屍體。



思路到這裡斷線。




利恩又重新對上阿奇波爾多的眼睛,他依然注視著自己,但深褐色的瞳孔已經沒有聚焦的一點,只是茫然地看著利恩像是在做無聲的詢問。


阿奇波爾多走了。利恩慢慢地想,他輕輕用手指將阿奇波爾多的眼皮闔上,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非得做這種沒意義的事情──也許是不想再看到那雙令自己覺得可怖的眼睛。



可怖?利恩對於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反應的自己感到不解,他對阿奇波爾多報仇了不是嗎,阿奇波爾多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來殺他的,所以連反抗也沒有,他甚至根本沒有想要拔槍的念頭。



利恩收回放在對方臉上的手,看著沾到指頭上、已經趨於冰涼的穢血。



真的有這麼一天。

利恩有些混亂地想起,在很久以前,在他們從義大利回來後,他是怎麼和阿奇波爾多相處的。



一開始他感到尷尬,不知該如何接近阿奇波爾多,他已經沒有秘密了,阿奇波爾多知道他想殺死自己…但阿奇波爾多卻像什麼也沒發生過的來找他,甚至告訴他從今天開始就二十四小時跟在自己身邊,不要離開,這樣才能盡快地學會他的一切。




知道自己是為了殺死他才接近的不是嗎?
利恩突然覺得一切都變得相當混亂,令他不安的困惑油然而生。





「阿奇波爾多先生,這麼晚您還不睡…」



童稚的嗓音突然拉回利恩茫然的思緒,他抬頭,正好與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女孩對上視線,披著一頭潑散長髮的女孩睜大眼睛,驚駭地看著跪坐的利恩,以及靠在櫃子下的男人屍體。


利恩抓住槍,原本打算她一放聲尖叫就開槍或逃跑,但女孩卻兩眼一眨,豆大的淚水立即如雨狂飆落下,她衝過來,用小小的手推開利恩,撲到屍體上放聲哭泣。


「阿奇波爾多先生…你怎麼可以殺死阿奇波爾多先生!」
她哭喊著,用力抱緊變得冰涼的身軀,巨大的淚珠劈哩啪啦地濕透它的衣物,

「阿奇波爾多不是在等你嗎,你怎麼可以殺了他,你不知道他生了病卻還在等你嗎,你怎麼可以這麼殘酷地殺死可憐的阿奇波爾多先生!」



什麼?
利恩本來想趁機起身逃走,但在聽見女孩的哭喊瞬間,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僵在原處,紅色眼睛錯愕地看著那名伏在屍體上哭泣的小小身影。

「生…病?」

利恩聽見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地問,女孩抬起臉,憤怒地看著他,她的整張臉上都是眼淚鼻涕和血漬。



「阿奇波爾多告訴過帕梅拉,他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
她抽噎著說,小小的手用力抹掉不斷落下來的眼淚,

「先生他把沒有地方去的帕梅拉帶回來照顧,所以帕梅拉很感謝他…也很聽話,阿奇波爾多先生說什麼帕梅拉都記得…你不就是他在等的那個人嗎!?」



女孩突然放聲尖叫、撲到利恩身上,使勁全力地用小拳頭搥打他的肩膀、胸口,邊打邊嘶聲尖叫著。


「你怎麼可以對阿奇波爾多先生這樣?他等你好久了啊!他一直在等著見你最後一面,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能對阿奇波爾多先生這樣!!」






在尖銳的女孩嘶吼聲中,利恩茫然地瞟向阿奇波爾多,那張毫無生氣、甚至有些略顯蒼白的屍體臉上,他似乎看見了,蓄著鬍渣的嘴角正扯著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笑什麼啊。
利恩想吼,卻生不出任何力量,他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女孩依然對他又打又踢,他沒有反抗,還想要再問個什麼的同時卻看見了,在阿奇波爾多那件有些老舊的襯衫上的心口處,黑色的彈孔深得怵目驚心,血開成的花瓣綻滿了男人的整片胸膛。






那股困惑所生的不安及衝擊一下子全部衝了上來,狠狠打中利恩的意識,讓他的眼前陷進了整片的黑暗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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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ISIN寧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