ＮＩＳＩＮ寧欣★羊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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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笑容　節四





學生們一對對站起身，在講師眾人面前開始紛紛起舞，那有禮的節奏步伐，溫和斯文的舉手投足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培養出來的，無論是氣質、神態、眼神流動…王城的學生在各方面的水準都會比一般高中生還要出眾──









磅。





肉塊與榻榻米板撞擊的悶聲驚人，大家立刻發現那泥門交換生跌趴在地面，由他的姿勢可以判斷，他應該是跪得腳麻、等到要起身時動作又太急，所以因重心不穩而產生的悲劇很容易出現。






不過摔得還真慘。高見皺眉，拋下舞伴，過去將瀨那給從榻榻米上扒起來，馬上看到一張快哭出來的臉，嘴巴則扁成一條線。



進站在高見後方，沒有過來的意思。






「乖，放輕鬆就好，只是跳個舞而已嘛。」高見輕聲哄著，試圖將瀨那拉起來，但瀨那好像整個人用強力膠粘在地上，死命巴著榻榻米不肯起來，還猛搖他欲哭的臉。



「別這樣，瀨那，」高見稍微施了點力，將他給扶起身來，「初學者跌倒很常見的，沒什麼好丟臉…來，進，瀨那交給你了。」




瀨那在被高見硬推入進懷中前都還在試圖掙扎，但他一碰到進，立刻乖乖的縮成整團動都不動的木頭雕像。







高見在做完推手工作後吁了口氣，有種大功告成的感覺，他叉著腰，看進開始拉起瀨那的手教他跳。



鐵馬晃了過來，他已經精確的將不算長的舞蹈跳完了──走到高見旁，用他那和進類似的漠然表情對高見發出疑問。







「你不擔心反效果？」他問，「你說小早川喜歡進清十郎，大家都不意外，只是要湊合，會不會太難。」




高見扶正滑落的眼鏡，斜睨鐵馬一眼，露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鐵馬君，基德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什麼？」





突然沒由來得問了一句，讓鐵馬冷漠的表情有些吃驚。

「…是『小鐵馬並不是小武者小路的司機』嗎？」







「啥？」高見聽不懂鐵馬的答覆，「我是指『太順利就不會有好事』那句，就算湊合的過程不盡順利也無妨，我其實相信，有著這樣重大決心來到王城的瀨那，不管遇上多少困難，最後都會有辦法將進馴服的。」















瀨那的表現不能用差來形容。






在旁偷偷注意進和瀨那這對組合的同學們原本都是興味濃厚的看著兩人，好像在期待看到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不過才沒跳過幾小節，所有人的期待大部分都變成了同情。



同情一直被瀨那踩到腳的進，還有被嚇得手腳無法靈活轉動而頻頻出錯的瀨那。





他們看起來還真彆扭。










「看我的腳步走，不要亂動，這種步法是男方帶女方的。」






進已經重複這句話非常多次，但在他將瀨那發冷的手拉過時，瀨那還是會像具沒上潤滑油的機器，笨拙的踩上他穿著白襪的腳背，然後瀨那會抱歉得將身子縮起，拼命想爭開進的手以免又重蹈覆轍，但進當然不會放他走，仍將瀨那牢牢的捉在胸前，極有恆心毅力的重頭教導。





「不要，進前輩，」瀨那的聲音聽起來幾乎像是哽咽，雙手握得蒼白死緊，進得牢牢抓住他的手腕才不會讓他逃走。「我真的不行，我做不到…」



「沒有嘗試怎麼能確定？」進沉聲說，「不行，我要你繼續。」



「不要──拜託…」再跌一次。「我真的做不到阿，進前輩…」









…高見承認他把兩人的對話徹底給想歪了，雖然不該在這時候無視瀨那被欺侮的模樣。


這種對話…你們兩個是真的不知道聽起來很詭異嗎？阿進你就稍微放過瀨那吧，不然他等等大概得送因受到嚴重驚嚇而昏倒的瀨那去保健室…






旁人的思想龍蛇混雜得很，但兩名主角的注意仍保持未改──也算改不得啦，進的白襪已被一心想逃的瀨那踩得灰撲，幾近貼身、兩人的衣物在拉扯中顯得狼狽，抓的人心意不改，被抓的不改逃意，但就算兩人在美式足球上一直在進行這種追逐，不過跳舞並不能這樣用暴力和勇氣就能學好的。







「…」




可能是真的被瀨那的畏縮給激怒，進抿緊唇，黑藍眼眸瞇成縫線，冷冰冰的逼視瀨那，他突然鬆開一隻手往下撈去，扶上瀨那的腰桿，施力，讓瀨那的身子緊緊貼合住他。



這舉動如進預期的，瀨那瞬間嚇得全身僵硬，乖乖任他調整身形步法。




阿進…高見望了眼那群腎上腺素似乎已臨破表的女性同學，極其無奈的搖頭──等等教室大概會出現王城高中創校史上第一場學生暴動…










距離很近，幾乎和自習課尾聲的意外一樣。瀨那微微發顫著，靜靜靠在進的胸口──不，比那還要近。他在聽見進的心跳時想。




進的手放在他腰上，另隻手仍扣著他…進該不會想用這種姿勢跳下去吧？



急忙望向牆上時鐘，但瀨那失望的看到還有二十分鐘才能下課。






「保持這樣。」





進的聲音在他頭上說著，但瀨那不敢抬頭，只讓他拉著笨拙的自己緩緩移動。




瀨那的目光飄到他們底下，自兩人間那幾乎沒有多少的縫隙中看去，他看到進那雙襪子被他踩得有些髒的腳，很大很厚，不會被任何事情動搖的穩重，瀨那再看了自己的腳，仍是那樣纖細瘦弱的鳥仔腳，怪不得騎士隊的球員都很懷疑他到底是怎麼爆發出光速的速度。






目光上移了點高度，來到進的胸口──也是瀨那眼前，瀨那記得在整理王城球隊資料時進的許多紀錄（當然他沒忘了把那疊資料拷貝給蛭魔）──１７５公分，臥舉１４０公斤，衝刺４秒３２…除了速度，進他什麼都勝過自己，體格、力量、技術（但他們打的ＲＢ、ＬＢ其實差很多），甚至膽識…進就嘲笑過（意思上很像）他怕狗的事情…





感到進牽動自己的手，瀨那的注意也跟著飄到扣再自己手腕上的那隻巨掌──對瀨那而言算是巨大的了，禁是輕輕鬆鬆包覆著他的手腕，扣得很牢，他要掙脫進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在想什麼？」




進突然喚，他一步步帶著瀨那踏出正確步伐。




「你的肌肉因為緊張而僵硬，阻礙神經輸導的傳達…這種舞步對運動員來說應該是很簡易的。」







瀨那皺起臉，他小心翼翼抬頭，看進的表情──而進可以在瀨那臉上看到清楚的恐懼和猶豫。








「進前輩…」瀨那的聲音放得很小很低，但他們的距離進還能夠聽得清楚，「我…我真的覺得我做不到，我沒有受過你們這種教育，也沒有在你們的環境下生活過…我真的覺得我做不到…」




「或者可以說是，我認為我並不適合…」








「…你顧慮的總是那麼多嗎？」進追問，「總是在想自己不能做什麼，什麼絕對做不到，又什麼不適合…這樣子你對於勝利的決心，光速蒙面俠？」













進的語氣很像責備，嚴肅得比平時冷漠更甚，瀨那微睜大眼，他的眉間擰了一記，原本灰暗的臉又蒙上一層憂鬱，但這層憂鬱已直達瀨那的最後下限。




他沒有再開口，只是將臉別開，任進繼續牽動他的身軀。









「…？」




高見敏銳的嗅到不安氣氛，急忙轉頭看向兩人──步伐變得比方才順暢的他們令高見吃驚，但高見在看清瀨那那幾近絕望的表情時立刻明白情況不妙，心知一定又是木頭進說錯話傷到瀨那了。





「…怎麼了嗎？」





察覺平時和他人一向有話聊的瀨那異常沉默，進一貫的認定約當是瀨那的身體有些不適，於是他稍稍放鬆了手勁。







卻被瀨那抓住機會，一把掙開他的鉗制。










「…？」







有些吃驚，進伸手想拉住瀨那將他抓回來，但他所有的動作卻在瞥見瀨那扭頭時、他看到的最後表情那刻硬生打住。









「…抱歉，我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去換衣服了。」



飛快丟下一句一聽就知道是隨口鄒的蹩腳理由，瀨那隨即以他那超乎常人的腳程竄過教室中相擁的男女舞者，直接逃出教室大門。












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吧，教室內竟然沒有什麼人注意到瀨那的離開，連兩位講師也未發覺，只有當事人清楚明白，以及早就窺覺不對進的高見伊知郎。



他沒做多想，拋下舞伴、直直朝進走去，看他一臉呆滯，高見的直覺更是告訴他進這次傷瀨那絕對傷得不輕。








「瀨那怎麼了？怎麼突然跑出去？」他心急的追問還留在現場的當事人，「你和他說了什麼嗎？我不是跟你說過他很容易受傷的？」



進沒有回答，他只是緩緩舉起右手，覆在嘴上，緊緊摀著，那對黑藍眼始終盯著瀨那離去的方向，絲毫未移。










「…進？」

高見抬眉，他沒有看過這樣的進──在疑惑不安、盲目猜測著的進。





「…怪怪的。」

進搖頭，望著自己方才扣住瀨那的左手手掌。




「高見學長，我總覺得似乎有某個部位怪怪的，但我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












怪怪的？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




高見在聽到進這兩個答非所問的回應時先愣了一下，但王城高中最聰明的腦袋馬上就讓他推出了個答案。






他突然狠狠拍了一下進的背，再對他咧個涵義不明的很深很深的笑，接著就往門口衝。






這次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如果一個身高１９２的壯碩男人穿著身華麗的服裝衝過你身邊，那將是件難以令人忽視的事情。







不過所有人都不清楚為何高見要翹課，連進也是一頭霧水，想不透在光速蒙面俠之後，連高見這樣的資優生都會不告而去的原因。











追出教室的高見很快就找到了瀨那──由於過於低潮的情緒讓瀨那無暇去顧慮太多事情，腳上只套著襪子的他馬上就在王城高中那定時打臘磨光保養的大理石地板上再次跌倒，一樣的臉朝下狼狽。




差點曝光…高見慶幸現在是上課時間，走廊沒有其他學生。他急忙將瀨那給扶了起來，替他拉整小春那件稍嫌短薄的布料，再用自己的袖子替瀨那跌得有些紅腫的臉頰擦拭。






「出來記得穿鞋子阿，瀨那，」高見用溫柔的語調哄著，「而且你怎麼突然跑出來呢，剛剛不是還和進跳的好好的？」



果然這是地雷。高見並未失望的看見瀨那的臉色瞬間沉下──在聽到進的名字同時。





瀨那咬緊唇，他的表情很像在極力忍耐，難過得眼框微微泛紅。











「高見學長…進前被他、他都是那麼冷漠嗎…」





突然開口，問出一句涵義不輕的問題，高見低頭，看到他臉上寫滿了挫折沮喪。






「他一直都是如此嚴肅嗎？他總是將我看成一個敵人，一個對手，一個光速蒙面俠２１…我用一個泥門來的學生身分告訴他我做不到，我、我只是想讓他了解我的無力，希望他諒解…我並不奢望他能夠幫助或同情我的心理，我只是想告訴他我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的堅強有用…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而已嗎？為什麼我卻覺得這比登天難、這根本做不到…進前輩永遠也不會明白…」





聲音哽咽，讓高見頻頻無力的搖頭，他輕輕撫摸瀨那那頭垂晃的黑髮。






「我想…在進前輩的眼中，我永遠都只是他的對手，那個光速蒙面俠２１而已，而不是現在這個和他朝夕相處的小早川瀨那…我想我真的沒有辦法去改變他的心意，更別談什麼和進前輩有什麼特殊的──」









高見突然捏住瀨那的兩邊臉頰讓他無法再說下去，那兩隻在鏡片後閃閃發光的眼睛壓根表明他完全沒把瀨那哭訴聽進去的事實。





「話別說這麼早，瀨那，」高見笑咪咪的對瀨納說，兩隻大手硬拉著瀨那不讓他答話，「泥門的小惡魔蝙蝠怎麼可以這麼早就放棄？這樣一點也不像蛭魔教出來的門生作風阿，你不是那隻大惡魔養的小蝙蝠嗎，瀨那？」






高見又笑了一下，看在臉皮被抓住的瀨那眼中，他突然有和蛭魔的剪影重疊的神韻──蛭魔也酷愛抓著瀨那的臉頰、再狠狠放開，看他被彈得紅腫喊疼的拙樣。







「瀨那，聽好了，」高見放開手──謝天謝地，高見這麼仁慈的大好人絕對不是自己惡魔媽咪那種人，瀨那不禁要撫著自己平安無恙的臉皮想──他將臉湊近瀨那，盡可能的用最溫柔、最有信心的愉快語氣對瀨那說。






「從現在開始，除了進以外，所有的白色騎士隊成員都會跳槽到小惡魔的陣營去，不管你認不認為自己有沒有可能改變進，我們會盡一切力量的幫助你、湊合你門，進他一定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雖然大家都說他是個天才…但天才和笨蛋也只有一線之隔而已──瀨那，相信我們這群朋友，你要拿出勇氣和毅力，讓我們一起感化這個天才吧！」








…瀨那必須懷疑起高見的聖潔性，他彷彿看到高見背後有種令人畏懼的氣在凝聚…但高見他說得真的也沒錯，如果王城白色騎士隊的人都想幫自己，如果自己還是這麼懦弱、輕易放棄，不就會令高見他們很失望嗎？



也會丟盡惡魔蝙蝠的面子，他瀨那都已經在惡魔媽咪的陰霾下過了那麼久的灰暗日子，膽子都磨了練了，如此輕易的舉旗投降…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








況且，他並不是真的希望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