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文青paro,宿x伏 R18

文青系宅男宿儺被假草食男惠推倒的故事

 

  「哪哪,今天來看『蟲王之最:巔峰大戰』吧!」

  興奮地搖晃手上那片從出租店借來的電影光碟盒,午餐時間鐘一響,虎杖悠仁便馬上迫不及待地與從書包中拿出DVD衝到他的兩名好好友吉野順平和伏黑惠旁炫耀,前者露出了與他一模一樣興奮的表情,後者則是稍微地克制住翻白眼的衝動、只微微點了點頭。

  就讀東高校一年級A班的三人因為對於電影賞析有著同樣愛好,因此加入了電影社而變得熟稔起來,不過很快地伏黑惠就發現了,與自己同班的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在電影題材愛好上和自己有著極大的落差,由於社團是社員們輪流提供DVD分享,就算悠仁和順平總是帶一些可怕的B級片來,再不喜歡伏黑惠也還是會坐在社團教室最後面,努力地和大家一起把電影給看完。

  扣除這點以外,三人相處得非常融洽,順平的媽媽非常喜歡接待他們,如果今天選的電影令人回味再三,那他們就會帶著光碟一起回家、邊吃晚餐邊再重溫。

  他們也去過惠的家作客,因為忙碌的監護人五條永遠不在,雖然豪華不過都必須帶外食回家,在悠仁跟順平發現隨便一個家具都是要價百萬後,立刻決定以後如果吉野媽媽上班忙碌的話,就改去虎杖悠仁家作客就好,以免他們不慎打翻外食而可能要賣腎來賠償。


  「我回來了。」


  打開家門,虎杖悠仁漫不經心地對裡頭喊了聲,後方兩人脫掉鞋子,跟著好友走入客廳,虎杖家的格局比順平家裡大了許多(雖然最大的還是惠家),沒有與父母同住、爺爺又常常去鄰居家打麻將的狀態,可以任由他們胡鬧亂來、想看多晚就多晚——這是悠仁對他們說的。

  惠在走進客廳時習慣性地瞥向落地窗的方向,那兒放著一組工作用的桌椅,有個人還是跟以往他們來時看到的一樣坐在上頭使用筆電,粉色頭髮、以及與虎杖悠仁神似的面孔,卻散發出一股截然不同的冷漠氣質,還有放在筆電邊總是喝了幾口的咖啡杯,虎杖宿儺,惠跟順平後來聽悠仁隨口介紹,才知道虎杖家還有這個雙胞胎弟弟的存在。

  單腳曲起地坐在椅上,從沒正眼看過他們熱鬧的這廂,就好像角落的空間是另外一個次元,與他們熱鬧的這廂電影賞析完全毫無關係。

  他就家裡蹲,沒讀高中,國中就休學了。

  對於雙胞胎弟弟宿儺,悠仁僅做了這麼短的介紹。

  國中時曾不幸遭遇霸凌的順平出於防衛機制,完全不想主動靠近宿儺,總是選擇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上,悠仁看起來也沒有要跟他們介紹雙胞胎弟弟認識的意思,自顧自地播放電影關掉燈就坐在沙發上吃起外帶速食晚餐。

  奇怪的相處模式,好像生活在同個屋簷下卻完全沒認知到彼此存在那樣。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務事,識相的惠與順平也就不作多問,專心看他們的電影跟晚餐。

  不過神秘的人與事物總是充滿吸引力,某次惠和順平帶著功課與電影,再次拜訪虎杖家作客時,他們就和以往一樣地走進客廳,伏黑惠出於習慣性地往角落瞥去、確認今天虎杖弟弟是不是也還待在同個位置上,然後惠發現他剛好戴起了耳機(應該是嫌悠仁大呼小叫地跟他們炫耀新買的遊戲機很吵)。

  他使用的耳機是B牌特規,對品牌一向敏感的惠馬上注意到了,簡潔俐落的造型總是深得五條與自己的喜愛,雖然價格相對其他同等級品牌要貴了整整一倍。

  而且他的電腦旁總是放著杯手沖咖啡,室內也聞得到一些煮過咖啡後殘留下來的香氣,與總是喜歡看電影配可樂的悠仁完全不同,他們真的是雙胞胎嗎?惠在看著悠仁大口大口吃速食時忍不住想。

  不過這個問題太沒禮貌,而且悠仁似乎不喜歡提起與雙胞胎有關的話題,他也就沒開口深問,僅僅將這份好奇放在心中,默默地觀察兄弟兩之間的差異。

 


  今天也是一樣吵。

  不高興地摘掉耳機,虎杖宿儺伸了伸有些僵硬的四肢,將曲起的一腳給放下,再改曲起另外一腳,螢幕上彎彎曲折的紅綠色線條陷入了永無止盡的上下浮沉,間隔幾秒就會跳動的數字也僅有少許的變化,宿儺拿起咖啡杯喝了口,暗忖今晚大概又得盯著美盤,決定有爬上去的話就先脫手。

  那群傢伙今晚大概也是要看電影吧。這樣想著的宿儺抬頭,不太在意地瞥了眼客廳中央的沙發區——他的雙胞胎哥哥悠仁在不久前只跟他說他會帶朋友回來家裡,盡了告知義務後也沒有要徵求同意就做了,無妨,反正他新買了組抗噪耳機,任他們吵吧。

  有個人正在盯著自己。宿儺呆了下,隨意的一瞥正好與哥哥的其中一個同學對上視線,那個被哥哥叫做伏黑的黑髮高中生正在看自己,目光中充滿好奇。

  在與對方的視線初次對上時,惠也呆了下,隨即露出禮貌的笑容,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雙胞胎弟弟默默地將視線轉回到他的筆電上,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啊,被無視了呢。惠突然明白悠仁不怎麼想要介紹自己的弟弟給他們的原因,因為兩人個性真的差很多,開學時他第一次與虎杖悠仁對到眼時,對方馬上就熱情地衝過來自我介紹,然後瞬間認識了全班同學那樣神通廣大,非常熱衷於交友。

 


  數字在跳動。盯著螢幕那些閃耀的字碼,宿儺卻發現自己看不懂它們的規則了,雖然本能地還是知道它們正往下走,本金也隨著坡度逐漸減緩,在衝浪之間必有的往下滑時段開始了,但他卻一時之間忘記該怎樣操作。


  那個叫做伏黑的傢伙在笑什麼呢?他楞楞地想,不禁又偷偷瞄往三人,4K大螢幕電視開始播起了懷舊特攝片,由於角度關係宿儺只能看到那人的側面與後腦杓,黑色半長不短的亂髮,相當削瘦,正專注地看著影片,嘴角因劇情而微微地揚起。

  那人笑得很好看。宿儺偷偷地打量哥哥的朋友,惠忽然有了動作,讓他立即將目光閃回螢幕上並開始胡亂打了些指令,結果對方只是拿起桌上的飲料杯,心中稍微鬆了口氣的宿儺發現剛剛自己賣掉了原本要在往上衝時才脫手的一張水餃股,他在心中咒了聲,雖然損失相當些微但這是個低級的失誤,看,那條線已經到底部又開始往上回衝,立即宣告他的損失開始增加。

  有些懊惱地抓了抓頭髮,宿儺又忍不住將視線投往哥哥的朋友那廂去,不過他一點也不打算起身加入他們,至少讓人尷尬癌發作的特攝片讓他想繼續保持距離,這片子一定是悠仁選的,糟糕透頂。

  於是他煩躁地敲著筆電,剛剛自己轉開視線沒有回應的確相當失禮,但都忽視他們存在這麼久、突然間上去搭話也不是好主意,而且他不想讓悠仁給自己丟來白眼,那個討厭的雙胞胎哥哥絕對會嗆自己搭訕他同學幹嘛,他才不幹。

  而且就算跟他搭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宿儺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剛剛又因為太煩躁而隨手拉了張下來,偏偏是在線條往上到最高點的時候買進,怎麼今晚盡是犯這種低級錯誤?

  心情煩躁的宿儺又瞥了眼伏黑,正在吃薯條的對方將嘴巴塞得滿滿的,微微鼓起的臉頰映著螢幕藍光,看起來相當白皙,讓人一直忍不住分神去看他。

  只是一個笑而已、虎杖宿儺你發什麼神經?怨恨地瞪著筆電螢幕,宿儺逼自己專注在跳動的數字裡,不能再犯低級的錯誤了,即使損失相當微小但累積起來依舊是筆錢,必須儘快恢復正常才行。

 

  不過,在隔天的日盤開市後,奮戰徹夜的宿儺很快就認清了自己依舊不在狀況內的事實。

 

  數字與線條上上下下地跳動,就好像他的神智一樣飄忽。

  趴在桌上,宿儺不愉快地瞪著螢幕,但看到的卻是昨晚那張對自己禮貌微笑的臉,就只是個禮貌的招呼在想什麼,他伸手拿起咖啡杯,才發現裡頭已經空蕩蕩的半滴不剩,晨光從落地窗灑進室內,告訴他該回到現實了。


  自己哪根筋不對勁。他懊惱地將杯子重重放回桌面,揉揉盯得有些發酸的眼睛,財經新聞沒什麼大事看點,今天日盤應該沒什麼太大起伏,也許回房間躺一下吧醒來就可以恢復正常,對方只不過是表現禮貌而已沒有必要認真看待,而且他是悠仁的同學,連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麼只知道姓氏,少惹麻煩了。

  本來往常看了整晚美股後,無天花板的刺激衝浪會消耗掉宿儺相當大的精力,讓他沾床就倒,昏迷到下午再起床看日盤走勢如何,他今天也是抱著一樣的打算將自己給扔回了房間,結果最糟糕的那個情況果然發生了。

  只要一閉上眼睛,伏黑同學那張變得越來越好看的笑容就會出現在眼前,讓宿儺恨不得想掐死自己,對方早就在電影結束後告辭離開了,自己還在那胡思亂猜、甚至巴望他回來拿什麼忘記在這的東西好能說上些話,當然這沒有發生,對方看起來就是相當嚴謹得不容許失誤的人。

  不能這樣下去。床頭櫃的電子鐘指著上午十點,宿儺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小時嘗試入睡,卻一反常態地各種徒勞無功,他慢慢地坐起身,非常不愉快地瞇起眼,要起床回工作桌去看日盤嗎?他可不想再出錯了,前陣子把一些零散股趁高點給通通出清掉了,手上剩餘的都是大數字的整張股票,沒睡覺現在又發神經的自己百分之兩百會搞砸。

  該死的,有夠不愉快。虎杖宿儺跳下床,胡亂地從衣櫃抓了件T恤牛仔褲套上,在走過鏡子前突然又想了想,煩躁的幻想力在這時發作讓他更是不悅了,但宿儺還是重新抓了件較為得體的襯衫出來。

  上次出門是什麼時候啊。抓著筆電包,踩著買了許久但觸感依舊相當嶄新堅硬的皮鞋,宿儺在等待公車時思考起這個問題,休學後他就一直待在家中鮮少出門,把自己跟這個世界包含家人都給強硬地隔絕,透過電腦的距離遠遠地看著這個世界,離他最近的是那些能夠賺錢的數字,當然還未成年的他怎麼能夠衝浪又是另外一件不能說的事了。

 

  東京高校,記得悠仁是讀這間沒錯。

  看著眼前的教室建築,他上次踏進學校應該是兩三年前的事情,站在校門口對面超商裡的宿儺悶悶不樂地回想起那些讓人不愉快的往事,他完全沒有想進入學校找自己兄弟的打算,對方只會給自己看到鬼的表情然後問他是不是生病或發神經還是爺爺怎樣了他才會出現。

  對,他就是在發神經。宿儺不悅地滑開手機螢幕鎖,他怎麼會覺得跑來這裡就可以再看到那個笑得很好看的傢伙?待在家中用電腦等悠仁帶同學回家看電影的機率都比在這等大多了,而且突然出現在這就會讓對方覺得是想幹什麼的變態吧,更何況是上去搭話。

  宿儺嘆了口氣,他也搞不清這是怎麼了,就是突然間非常想要再看到那個常常來家中作客的伏黑,而且是現在立刻馬上,就像是他一出現自己才冷靜得下來那樣奇怪。

  罷了,有點疲倦,宿儺打開地圖APP,搜尋起附近的咖啡廳,想找個地方坐下休息,等冷靜點後再回家睡覺。

  由於是學區附近,有蠻多的咖啡廳選擇,評價高到低的宿儺都看了次,他一向只喝熟悉店家賣的豆子,太少出門的關係導致各種連鎖店或獨立咖啡店都不熟風格,但若這時喝到糟糕的咖啡應該會讓他更加不愉快,甚至失控,他不想惹上麻煩,便乖乖點開了店家評論。


  少女網紅店,去掉,下午茶鬆餅專賣店,NO,他只想喝上一杯好喝的咖啡。

  宿儺快速地刪去幾個選項後,在倒數幾間的地圖評價中裡看到一則還蠻值得參考、關於店家用豆的評論,留下評論的使用者用了一顆海膽作為頭像,寫的中規中矩但看起來是可以信賴的,宿儺收起手機,走往那間店的方向。

 

  下課的鐘聲響起,宣告一整天課程結束,進入下午時分的社團時間,伏黑惠無精打采地走出校門,想起剛剛虎杖悠仁跟順平又興高采烈地拿著一片片封面需要馬賽克的B級片,在教室裡瘋狂討論續作的精彩之處,他就知道今天的社團活動又得眼神死地度過了。

  不是不喜歡那種電影,而是電波對不到,伏黑惠並沒有那樣熱衷於遊走噁心與糜爛的藝術梗,如果今天拿著藝術電影或狗血戀愛電影與他討論或許都還好一些,戰爭與歷史片當然是另外一個層次了,總之今天的社團活動開始之前、伏黑惠覺得自己最好去買杯咖啡以免看到一半選擇性陣亡,那樣被順平和悠仁發現的話他們說不定會自責吧?

  惠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喜好而讓那兩人感到難過,畢竟他們看起來是出自真心的喜歡那些惠並不那樣喜歡的題材。


  這間價格比其他店還高了些的咖啡專賣店很難客滿,畢竟無法將學生當作族群,但還是有一些條件較為優渥又挑嘴的學生會常常光顧,例如有著富裕監護人的伏黑惠就是其中一個。

  今天店裡也是沒什麼人。惠在推開門之前透過玻璃窗看了下店內,應該不用等太久,只是當他走進店裡後立刻就發現了那個很明顯的存在,他皺起眉,先思考了下明明前幾分鐘他還看到虎杖悠仁在教室跟順平聊天才對,怎麼會立即出現在這裡,而且他記得悠仁又不喝咖啡。

  不對,不是悠仁。接著惠立刻發現了擺放在那人面前的筆電、還有他耳闊中戴著的B牌無線耳機,雖然同樣擁有著超顯眼的粉紅色毛髮和同張臉,但惠從他總是曲著一隻腳的奇特坐姿認出來了,是雙胞胎中的弟弟。

  怎麼會在這,悠仁說他不出門的啊?惠望著坐在角落專心看螢幕的那人,又望了眼櫃台店員,認識惠的員工用手對他比了比表示不介意,請放心去找朋友,他才走向宿儺。


  「怎麼在這?」

  流動在他的世界裡的音樂中忽然出現沒聽過的聲音,虎杖宿儺抬頭,在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的伏黑惠時很明顯地嚇了跳,直起腰來瞪著他。

  「啊…抱歉,我打繞到你了。」


  看著對方縮小的瞳孔,伏黑惠沒料到他會反應這麼大,急忙道歉後轉身要退開,手腕處隨即傳來被握的感覺。

  惠回頭,看到那個與悠仁相似的少年露出欲言又止的猶豫神情,但的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怎麼了?」

  無法理解對方到底是嚇到還是什麼意思,伏黑惠只好露出禮貌的微笑問。

  他又笑了。宿儺瞬間空白了的腦袋終於開始運轉,出現了這四個大字。

  「我在家…待不下去。」

  奇怪的開場白,惠眨眨眼,疑惑地看著宿儺。

  「但你不是…我聽悠仁說你都待在家中?」

  宿儺點頭,眼神游移了下,沒有回答,讓伏黑惠更不解。

  「怎麼了嗎?」純粹出於關心的問。

  宿儺想了下,把直接說出因為你的關係這個選項刪除,聽起來太怪異了。

  「…我請你喝咖啡。」

  「誒?」

  下一句開口又是奇怪的命令句,惠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他想到對方可能太少跟人接觸,畢竟不常出門、悠仁應該也很少與他對話,才會使用這樣的句子吧,而且看起來沒有惡意,雖然自己的手腕還被對方抓著。

  聳聳肩,惠對他笑了下,坐到宿儺對面的位置以行動回答。

  宿儺這時才意識到直接抓著對方的手有點太失禮,他急忙放開惠衝去櫃台點餐,失控的橫衝直撞模樣倒是跟悠仁非常像,惠看著他背影時忍不住這樣想。

  在宿儺回到位置、等待咖啡送上的這段期間,兩人保持沉默而使氣氛有點尷尬了過頭,本來只是想外帶一杯咖啡回學校社團教室喝卻沒想到變成內用、而且還跟宿儺同席…伏黑惠努力搜索枯腸試圖想要找些話題,但他除了悠仁的簡短介紹和偶爾去虎杖家以外,就跟對方毫無交集了,方才問他宿儺也不回答,這挑戰實在有點過於艱鉅了啊。

  沒有辦法,他只能轉而看向宿儺的筆電包和擺在桌上的配件,還有打量對方穿著,可以從中窺見對方的個性。

  中規中矩的低調皮件與襯衫皮鞋,跟他哥哥總是帽T短褲配球鞋的運動風截然不同,給人一種精英的感覺,搭配上他冷漠的神情和渾身散發的拒於千里之外感,伏黑惠還真懷疑起他們到底是不是雙胞胎。

  喀噠。店員將因為尷尬而感覺非常久等了的咖啡放到桌上,在聞到那熟悉的焦香味時伏黑惠才想起自己沒跟對方說他的喜好。

  「那…可以跟我說怎麼了嗎?」

  伏黑惠喝了一口,正確的味道在舌尖散開讓他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也許咖啡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可以當作話題的開端,從坐回位置上後就一直瞪著桌面的宿儺抬頭,臉上掛著不大甘願的表情。

  「…很少有人對我笑。」

  又是奇特的對白作為開場,惠回想起他們第一次對上眼的時候好像有那麼一回事,不過那純粹出於禮貌而已,沒料到對方會掛在心上。

  「我覺得來這裡應該可以見到你。」

  對方又說下去,惠微微睜大眼睛,看著宿儺,對方依舊是一臉困擾的不愉快模樣。

  「看到你的笑,覺得可以安心了。」


  誒…惠忍不住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掩飾掉尷尬,剛剛有些當機了的腦袋在得到咖啡因後又迅速運轉起來,這是告白嗎?自己做了什麼讓朋友的弟弟說這種話?伏黑惠怎麼樣想都只記得對他露出禮貌的笑容以外就沒別的了,頂多好奇地看他一眼,去別人家拜訪時他一直都很嚴謹才對,應該沒可能失禮。

  但對方怎麼會如此直球?伏黑惠有些困難地將目光重新放回對方臉上,他想起了悠仁在面對其他女生時也一樣總是以直球回擊,喜歡與不喜歡分明得傷人,他們果然是兄弟啊。

  但這進展有點太快了,說不定只是對方不善溝通,要是造成誤會對彼此都很麻煩,惠放下咖啡杯,決定先轉移話題再說。


  「你在工作嗎?」

  宿儺看了眼螢幕進入休眠的筆電,按下電源,讓惠看到那些跑動的數字。

  「是股票啊…」惠有些驚訝,宿儺點頭,切換視窗讓他看那些文字天書。

  「偶爾也寫一下程式之類的。」

  「真厲害啊。」惠對他露出真心的佩服微笑。

  「以前也想過學程式當工程師,但是發現自己對無形的東西不太不拿手,還是有形體的比較容易掌握…」

  他又喝了口咖啡,思考了下。

  「就像是在無形之中建立起架構穩固的大樓一樣,是種很厲害的法術的感覺吧。」

  「有很多資源可以自學,」宿儺淡淡地說,沒有接惠的球。「看懂之後就好辦了。」

  嗯?所以剛剛的直球感是自己會錯意囉?伏黑惠又有些被對方驟轉的冷淡給迷惑,自己無心的微笑可以讓他走出家門來這麼遠的東高,剛剛還說了那麼多曖昧的話,但刻意的稱讚卻毫無反應,這傢伙到底是想表達什麼?

  不過也好,沒有反應的話應該可以視為會錯意吧。惠安靜地將剩下的咖啡給喝完,也許不用太在意,如果宿儺真的要說什麼的話之後也還會有見面的機會。

  「啊…社團時間到了,他們今天要看電影,我該回去了。」惠起身,對宿儺露出微笑,這應該不會做錯吧,他看到對方露出了有些看楞了的表情。

  「謝謝你的咖啡。」


  對方點點頭,一貫沉默地沒有回話,也行,逐漸習慣宿儺冷漠反應的惠推開椅子便走向門口。

 

  說上話了。坐在原來的位置,宿儺盯著筆電螢幕那排寫到一半的程式碼,卻沒有真的在看,剛剛伏黑的笑容離自己很近,比那天他來家裡、隔著半個客廳還近上許多…他的笑容果然很好看。

  原本緊繃的身體與浮躁的心情莫名地放鬆下來了,奇特的滿足感充斥在胸口中,宿儺還沒來得及真正為跨出值得紀念的這一步開心之前,忽然從他的後方伸來了一雙手。

  「借我一下。」

  剛剛應該已經離開的那個人在他耳邊說,宿儺睜大了眼,看著伏黑的雙手在自己的筆電上迅速按了幾個快捷鍵,叫出社群軟體視窗,並在搜尋使用者欄輸入了日文拼音。

  纖長的手指指著螢幕上、那個似曾熟悉的海膽頭像。

  「這是我的帳號哦。」惠說,然後擺了擺手,悠悠哉哉地走開。

 

 

  門口掛著的鈴鐺聲響得清脆,代表那人真正的離去了,宿儺回過神來,赫然發現自己擱在電腦旁的手腕上浮現了兩環黑色的紋路,原本又驚又喜的雀躍心情猛地盪至谷底,宿儺急忙將頭給轉往牆壁那廂、並用手遮住了臉。

  過度激動的心情讓那些詛咒浮現了。宿儺確認店員並沒有發現自己的怪異,剛剛伏黑惠在輸入自己的帳號後就立刻離開,沒有再看自己,他應該沒有發現才對。

  受詛咒的身軀,恐懼的眼神,如果被伏黑看到的話,那雙漂亮的眼睛也會對自己露出厭惡的表情吧。

  宿儺楞楞地想,隨著情緒緩緩平靜下來,浮現的刺青也終於消褪,恢復成正常乾淨的模樣,他無力地將遮掩的手給放回桌上,盯著還停留在搜尋好友畫面的螢幕,海膽頭像的名稱顯示著「伏黑惠」——女孩般的名字讓宿儺忍不住唸了次。

  方才伏黑惠突然從自己後面出現,將手伸過他的頭兩側搶走筆電時,在極近的距離裡宿儺聞見了對方身上的味道,雖然在上了整天課後多少流了些汗,但屬於對方的味道卻像是花一樣好聞,不是嗆得刺鼻卻很獨特,鑽入鼻腔、勾起了胸口裡許久沒起過漣漪的情緒,猛地瞬間成了片驚濤駭浪,襲走了宿儺的理智。

  宿儺找不到字眼去形容,但他的確喜歡這個叫做伏黑惠的人的味道。


  但是過於激動的心情卻讓小心掩蓋的詛咒紋路浮現了,宿儺相當懊惱,他差點就在伏黑惠面前變成一頭怪物,幸好對方應該是為了捉弄他、搜尋完就立刻跑掉而沒注意到這些變化。

  雖然擔心對方如果知道自己的體質後,會露出什麼樣的厭惡心情,但是宿儺還是忍不住地以食指移動指標,按下了新增好友的選項。

 

  關起燈的社團教室裡,昆蟲人與天蠶怪扭打成一團、噴濺出大量的濃稠黃色體液,奇怪的美術特效讓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伏黑惠頻頻翻出白眼,不過就算再怎樣無法理解,他還是耐著性子坐在位置上等待這部電影的結束。

  口袋振動了下,轉成靜音的手機顯示訊息,伏黑惠將手機在桌底下滑開、先將亮度調到最低以免影響其他人觀看電影,跳回主畫面時看見了新增好友的要求,他笑了笑,按下同意新增宿儺為好友。

  海膽傳送了張兔子打招呼的貼圖。

  自拍背景是純黑色的宿儺很快也回了一張打招呼貼圖,是牛骨頭的,相當特別,伏黑惠瞄了眼坐在前面的社員們,大家都很專心在看昆蟲幹架,關上燈的社團教室中沒人注意到他在最後面使用手機。

  『那間咖啡不錯』海膽說。

  『我有看到你在地圖上的評價,才進去的』宿儺回覆。

  『啊,好像有這麼回事。』海膽回想著,『試了一輪就這間比較行』

  『還不錯』

  能夠正常對話嘛,隔著螢幕那傢伙正常多了。盯著手機上兩人的對話紀錄,伏黑惠忍不住這麼想。看起來是習慣面對螢幕的內向傢伙。

  『對了,剛剛謝謝你請我喝咖啡』海膽繼續開啟話題,『不過你怎麼知道我習慣喝哪種咖啡?』

  『問店員的。』宿儺誠實地回覆,『我想你如果來過的話,店員可能記得你喝什麼』

  還蠻聰明的啊。

  伏黑惠忍不住挑起眉毛,並丟了張狗狗微笑的貼圖。


  『我最近也剛買了支味道相近的豆子。』宿儺主動地接續話題。

  『下次有來我家看電影的話,再沖給你試試』

  啊…看著對方的邀請,惠叫出了常用的狗貼圖清單,手指在紅豆尼跟斯巴拉西之間來回猶豫,最後海膽送出了萬般期待的訊息。

 

 


  「欸———?!」

  虎杖悠仁發出了高八度驚恐的大叫,在他看見弟弟將一杯還冒著煙的咖啡放到自己的好友面前時,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雙胞胎中的弟弟冷冷地瞥他一眼,沒有打算作任何解釋,放下咖啡後就逕自轉身走開。

  「慢著!為什麼啊!」悠仁不平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抓住弟弟的襯衫衣角大叫,

  「你從來沒泡咖啡給我喝過耶!為什麼就給伏黑?」

  被抓住的弟弟轉過頭,極為冷淡地瞪了哥哥一眼。

  「給你這種人喝是浪費。」

  「你什麼意思!」悠仁不平地大叫,「伏黑你跟他啥時變熟的啊?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被點名的當事人正拿著那杯剛煮好的咖啡在聞味道,面對同學來勢洶洶的質問露出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困擾表情。

  「就…這樣認識啊?」惠思考著該怎麼樣才能回答得比較自然,

  「都來你家多少次了。」

  「但我可沒看過你們說過話啊?」悠仁狐疑地盯著一臉不耐煩想回位置上的宿儺,

  「欸你什麼時候搭訕伏黑的啊,給我老實招喔。」

  「應該不是搭訕啦…」順平忍不住插嘴,

  「伏黑同學有在喝咖啡,也許他們是這樣認識的也說不定?」

  「但我真的沒看這傢伙跟伏黑說話過啊?」悠仁刻意將臉逼近弟弟質問,

  「說,你怎麼跟我同學搭上的?」

  被質問的雙胞胎弟弟給了他一個大白眼,在悠仁還想繼續逼問他時帽T忽然給人拉住,惠不偏不倚地將那杯咖啡給全灌進悠仁嘴中,瞬間充斥口腔裡的苦味立即讓哥哥大叫。

  「好苦———難喝死啦!好燙!」

  悠仁幾乎是猛咳地吐出舌頭狂煽,這舉動讓連同順平在內的三人都對他投以鄙視眼神。


  「悠仁你還是喝可樂就好了。」吉野順平出自內心地邊拍他的背邊建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可能你弟弟和伏黑同學因為這樣才有話題吧。」

  「完全搞不懂那東西魅力在哪啊……」

  悠仁苦著臉拿起剛剛準備在桌上要配電影看的氣泡飲料狂灌了大口,宿儺微不悅地瞥了惠。

  「就說給他喝是浪費。」

  「哈哈,抱歉。」伏黑惠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子,剛剛他可是快狠準地將內容物全給倒進悠仁嘴中了,惠對宿儺微微一笑。

  「還沒來得及嚐到味道,真可惜。」

  穿著襯衫的弟弟沒有回答,只是臭著張臉走開,不過在今晚的電影賞析會開始後沒多久,惠又得到了杯新煮好的咖啡,宿儺依舊是將杯子放在他面前就走開、回到他的位置上去,完全沒有打算加入三人的模樣。

  雖然注意到這件事,悠仁倒也沒有再分神去嗆自己那偏心的弟弟,以免再遭受到好友無情的灌食攻擊,可怕的味道領教過一次就夠了。

 

 


  原本虎杖悠仁以為自己的弟弟請客人一杯咖啡,就只是件再單純不過的舉動,沒有太放在心上,他大多時間都在跑社團跟社交上頭,對於宿儺這個跟自己一點都不親近的雙胞胎弟弟不會主動過問,他也不想干涉好友的行為。

  因此,在某個假日下午,他與校隊成員約好了去買新的球鞋、正準備要出門前,偶然聽到了弟弟的夢囈時才會那樣震驚。


  一開始悠仁還以為他聽錯了,不過家中只有他跟宿儺,爺爺與雀友們跑去泡溫泉旅行,這幾天都不會回家,因此除了自己以外就絕對是宿儺說出了伏黑惠的名字。

  雖然非常非常詫異跟震驚,虎杖悠仁還是努力保持冷靜,躡手躡腳地走到趴在桌上沈睡的弟弟身邊,從那傢伙緊閉的眼皮底下能看見眼球正在快速地轉動著,明顯地他在做夢,而口中呼喚的正是哥哥悠仁同學兼好友伏黑惠的名字。

  到底怎麼回事。抱著胸,悠仁那短短的眉毛幾乎打結成整團,他非常無法理解地蹲在趴睡的宿儺旁邊,瞪著那張與自己神似的睡臉。

  為什麼老弟睡覺時會喊自己同學兼好友的名字?難道是…不可能吧?虎杖悠仁的腦袋運轉得似乎不太順利,在交往這個詞出現時更是嚴重地當機。

  這個總是不出門也不社交的傢伙竟然比自己還早要脫單,而且對象還是自己的好友之一?慢著,他們兩個不是都男的嗎?而且惠怎麼會看上這個個性差得要命的傢伙?

 


  吉野順平再次舉起手,放在眼神呆滯的虎杖悠仁面前晃了晃,後者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樣地繼續呈現死灰的紙片虎狀態保持放空地躺在社團教室地上。

  「他好像打擊真的很大。」順平擔心地說,並又試圖揮了揮手讓悠仁振作。

  「弟弟比自己還快脫單這件事對悠仁來說好像真的很嚴重啊。」

  「跟誰脫單無關,是他自己的問題吧。」

  造成好友陷入低潮的推手之一伏黑惠站在紙片虎旁邊,抱著胸蹙眉,似乎也相當困擾。

  「明明我們三個中就他桃花最多,跑那麼多運動社團幫忙,怎麼可能沒有女生注意到他啊。」

  「也是呢。」

  順平同情地看著因為過度耿直與熱衷運動、而總是忽略掉身邊女性同學愛慕眼光的好友,無論是情人節還是平日,他們總是能看到教室外有許多女孩經過,她們會用相當熱情的眼光盯著粉色頭髮的運動健將然後竊竊私語,相較之下…他跟伏黑惠就顯得非常低調不受注目。

  只是現在看起來最慢脫單的可能是他自己了啊。

  「真羨慕你們啊…」

  吉野順平羨慕地嘆道,再次嘗試在紙片虎眼前揮手將他給拉回現實。

 


  不過事實上悠仁的猜測有點太早一步,伏黑惠並沒有跟他的胞弟交往,宿儺也還沒脫單,至少目前還沒有,應該吧。

  看著站在電影院門口的虎杖宿儺,伏黑惠是這麼想的,他只是因為剛好興趣跟宿儺較為接近,才有共通的話題,至少宿儺主動問他要不要看這部一般人眼中無聊透頂的公路電影,而不是拿著奇怪的昆蟲特攝片給他。

  「現在很少人拍公路電影了啊…」在買完票、等待進場時間的空檔中,惠忍不住看著牆上海報的電影簡介說。「沒想到還能看得到這種作品啊。」

  「畢竟是經典吧。」宿儺接話,他現在比較能夠自然地站在伏黑惠旁邊,雖然在邀請對方出來看電影時,隔著電腦螢幕他還是緊張到差些又讓詛咒刺青跑出來。

  「雖然看的人少,但總是會有人看得懂。」

  「也是。」

  惠瞥了宿儺一眼,今天也是深色襯衫與皮鞋的打扮,頭髮也明顯是精心抓過地往後翹起,他忍不住在心底笑了下,對宿儺晃了晃手中的電影票根。

  「怎麼會想找我看這種冷門片?」

  「想跟你看。」

  宿儺沒有猶豫地回答,讓伏黑惠停了下動作,暗忖對方的心思。

  「我沒朋友,而且悠仁那傢伙品味很差。」

  對方又補了句,讓惠覺得剛剛的心動應該是錯覺。

  他轉過身,刻意用著有些困擾的表情看著宿儺。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我當你朋友嗎,宿儺小弟弟?」

  對方沒好氣地瞪來一眼。

  「我跟悠仁是雙胞胎,跟你同年。」

  「啊,悠仁三月生,我十二月生呢,真抱歉,」惠壞心地調侃他,還伸出手比了比他們的頭頂,「而且我也比你高。」

  宿儺不愉快地盯著惠一會兒,在他的沉默久到讓惠以為他真的因為自己的捉弄而生氣了的時候,又再次開口。

  「比起跟你當朋友,更希望超過朋友。」宿儺說,用著相當認真的口氣。

  惠眨了下眼,稍微花多了點的些時間消化這句話的意思,對方看起來表情相當嚴肅,如果他是認真的話,那這就是一顆直到不行而且乾脆直接砸在身上的超快速直球。

  儘管在近日聊天中,伏黑惠理解到虎杖宿儺這個人是有話直說的類型,只是這球真的太直了些,從電影選材直接跳到告白…快速直球砸得伏黑惠有些措手不及無法反應,幸虧收票員宣布開始進場的聲音及時阻止了尷尬蔓延。

  伏黑惠跟在宿儺後方,走進那間沒幾隻小貓觀眾的播映房時,看到對方的神色自若,好像剛剛那顆砸出手的直球沒發生過一樣,這種性子到底該說是少了太多根筋還是怎樣呢,伏黑惠忍不住想起把女孩子愛慕神情當作單純欣賞的友人,他兩還真的是雙胞胎啊。

 

 


  公路電影的結果就與開頭一樣淡然且讓人惆悵,劇組人員名單隨著風景緩緩跑過螢幕,宿儺首先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坐下。」

  隔壁同伴突來的要求讓宿儺停下動作,他皺起淡色的眉,看著伏黑惠在黑暗室內的側臉。

  「這種片沒有彩蛋。」

  宿儺開口,然後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垂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被握住,熱熱的觸感,伏黑惠抬起頭,在昏暗公路影片的微光下,宿儺看見那張臉在對自己笑。

  「這樣算彩蛋嗎?」


  宿儺呆住了,半站起的身子卡在空中要站不坐,半張開的嘴唇蠕動了下、卻什麼也沒說出口,握著自己的那隻手觸感是如此美好,溫暖又柔軟,相當堅定地握著他,最後宿儺像是妥協了一樣地滑坐回位置上,呆呆地看著大螢幕上持續跑動的感謝名單。


  惠手就這樣握著他的,直到頭頂的燈光打開,清潔人員推開了放映室的門請觀眾離場時,伏黑惠才拉著宿儺起身,走往門口。

  宿儺什麼也沒說地跟著他,一路被牽著走到電影院口外,就算旁邊有其他觀影群眾,或者等待入場的觀眾可能看到,他都覺得沒關係了,呆滯的眼神始終望著握緊自己的那隻手。

  待到他們走出了電影院,轉進旁邊較無人的小巷,伏黑惠才放開手,轉過身來,又是那個迷倒自己的微笑,宿儺有些困難地直視那雙深藍色眼睛。


  「…你也太直接了。」他小聲說,伏黑惠聳聳肩。

  「你也是,說話很直接,」漂亮的眼睛垂下,宿儺看到伏黑惠的睫毛很長,根根分明。

  「雖然一開始覺得是我會錯意,但發現你的確是這個意思,我才這麼主動的。」

  伏黑惠攤開雙手,以相當無辜的眼神望著他。

  「現在,該換你主動了?」

 

 

 

  那樣大膽又明確的邀請,讓宿儺忍不住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讓他伸出雙手,抱住伏黑惠,用身體將他給壓在牆上親吻。

  嘴唇碰到對方的瞬間,宿儺幾乎要因為那溫暖的柔軟觸感而拋棄掉理智了,尤其在惠用雙手環繞住自己的背時,胸口突然像燒了起來那樣,這份強大澎湃的情感卻也敲響他心中的警鈴——他身上還背負著詛咒。

  這副身軀是多麼的令人著迷…擁緊了惠,宿儺深深地閉上雙眼,將從腹部底下竄起的慾望給狠狠壓了回去,心臟如被刀割開般的痛楚悄悄地撕裂了慾望,宿儺感到對方主動地貼往自己,他們的分身碰觸、交疊著,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對方起伏的形狀,猶如交換唾液的唇舌那樣輕輕地摩挲著彼此,膽怯又大貪婪地試圖跨過那條看不清的紅線。

  儘管過度的按耐讓額上的青筋忍不住暴凸浮現,但宿儺還是什麼也沒做,他幾乎是用盡一切力量在克制著情緒不要浮動,僅僅抱著伏黑惠這個特別的存在而已。

 


  那天,宿儺有點過於飄飄然地回到了家,他沒有像以往那樣打開美盤看數字大幅起落的曲線,就只是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的雙掌、仔細回想抱住對方身體時的觸感。

  削瘦修長,沒什麼贅肉,好聞的淡淡花香味,伏黑惠留下的印象是如此清晰而深刻,讓宿儺此時此刻完全不想分神在別的事物上,反正就算浪頭太高,那些數字依然保有基本的價值,原來那些錢宿儺總是思考要怎樣運用來幫助自己離開這裡,不要拖累家人受到自己身上詛咒的牽連,但現在他卻開始幻想著也許可以不用離開,也許可以改為拿來當成結婚的基金。

  …有點想得太遠了,宿儺也明白,面前分明有著道巨大的阻礙,不再受到克制的情緒衝出了胸口、幻化成皮膚上一環一環的醒目詛咒,危險的黑蛇爬上臉頰與他的額頭,鎖住他舉在空中的雙腕,宿儺不用看鏡子就能知道,他又變成了那副使人害怕的怪物模樣。

  怎麼樣也不能讓伏黑惠看見自己這副模樣,宿儺暗自決定,他還希望能夠再擁抱那副觸感非常美好的身體,就算什麼也不能作也都沒有關係。

 

 

  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伏黑惠回想著前幾個小時內發生過的事情,有些納悶。

  虎杖宿儺明顯是個酷愛直球的行動派,想什麼就說什麼也作什麼,但是這樣的人卻似乎有著顧忌,在他們擁吻的時候,伏黑惠相當明顯地感到對方在猶豫,無論是擁抱他,還是在自己主動地貼上對方時,那份猶豫明顯到讓人不禁跟著停下動作來觀望。

  為了確認,伏黑惠還主動地將下體貼住他的磨蹭,明明最誠實的部位有了反應,環在自己腰上的那雙手也是如此蠻橫地將自己給壓在牆壁上,對方眼底的慾望是如此強烈,自己都特地將他給帶到了無人的暗巷裡,宿儺卻像是硬生生壓抑了衝動地停在界線上、而沒有跨過更多。

  這種反應到底代表了什麼意思?處男的膽怯嗎?伏黑惠馬上否定了,宿儺看起來不是什麼會害羞的人,他直球都丟這麼多顆了…雖然被壓在牆上時,多少感受到了被侵略的危險,但伏黑惠還是忍不住地好奇起來對方到底在猶豫什麼。


  所以他傳了訊息給宿儺,主動地開啟新的對話。

 

 


  「我覺得啊,真是有點礙眼啊。」

  隻手撐頭,從紙片虎恢復了正常人形的虎杖悠仁百般不開心地坐在位置上,盯著社團教室後方的好友伏黑惠,今天的社團時間已經結束了,不過其他社員們在開燈後很快就發現到因為身高關係、總是坐在最後排位置的伏黑惠根本沒在看電影。

  事實上那傢伙應該全程從頭到尾都盯著手機,似乎正跟心儀的對象聊得相當投入。

  「伏黑同學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呢。」

  坐在悠仁旁邊的順平微笑地說,悠仁嗤了聲。

  「我真的覺得很礙眼啊順平!」他對好友抱怨,

  「昨天回家時我也看到我弟坐在沙發上傻笑,那畫面超奇怪的!問他幹嘛他也不回答我,那傢伙真的很討人…他就算了,結果現在惠也變成這樣,我可是被夾在中間的人啊!」

  「啊,宿儺他也是這個狀態嗎?」順平開始同情起悠仁了,

  「雖然為伏黑同學感到開心,但悠仁你可能會很辛苦了啊。」

  「我是對同性戀沒有意見啦,但他們兩個都是我會常常看到的人,真的真的真的——不要這麼閃啊!」

  悠仁跳起身用力拍了拍手,讓伏黑惠終於從手機訊息中回過神、並注意到電影結束了,剛剛悠仁跟順平的對話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不過他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兩人是在談論自己的事情,只是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結束了嗎?」

  「你啊,也專心點嘛,雖然社團活動很輕鬆但是大家都發現啦。」悠仁皺眉,指指他拿在手上的手機。「看電影時用手機可不是什麼禮貌。」

  「…抱歉。」惠點點頭,「我下次會出去使用的。」

  「真是。」悠仁站起身,相當困擾地抓抓頭,

  「算了,伏黑你要跟我弟交往我不介意啦,但是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就是了。」

  「什麼事?」惠相當疑惑地看著突然表情嚴肅起來的好友。

  「就,關於我弟的事,我覺得你應該要知道。」悠仁說。

 

 

  看著眼前氣派的洋宅,站在鐵欄大門前的虎杖宿儺有些緊張,現在是週六的下午時分,他正站在伏黑惠家的門口,但是上次到別人家作客是什麼時候他已經不記得了,也可能自己根本沒去別人家過——但是在看到惠傳來的邀請時,他實在是無法拒絕。

  這週末來我家看電影如何

  當然是看爆啊。宿儺差點沒這樣回覆訊息,上次看電影應該可以視為他們的第一次約會,畢竟他們都牽手接吻了,回到家以後雖然兩人會繼續聊天,但宿儺卻開始想跟著悠仁一起去學校,這樣就能天天看到伏黑惠而不用苦苦等待下次的約會了。

  只是他連國中也沒畢業,自然沒辦法這麼做。

  總之宿儺好好地答應了下來,當對講機傳來對方應門的聲音,鐵門應聲開啟時,宿儺先做了個深呼吸控制自己有些開始激動的心情,然後才走了進去。

 


  室內裝潢猶如房屋的外表那樣氣派,看起來伏黑惠的父母相當有錢。換上室內拖後宿儺跟在伏惠後面走過寬敞的客廳時想,難怪順平與悠仁都堅持要到虎杖家,光是站在這充滿各國精工打造的家具之中就能夠感到壓力,宿儺一下就認出了哪些是義大利品牌的奢華品。

  惠沒在客廳停留,領著他走上二樓,有錢人家裡應該會有相當多的功能房間吧,宿儺安靜地尾隨在他後方,並沒有問任何問題,不過他在走進房間裡時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了這裡是伏黑惠的房間。

  比起一樓豪華氣派的裝飾,這間房間的擺設相對地樸素低調許多,幾乎可以說是將無印品牌的色調與風格直接移植,書櫃上除了文學以外還有相當多的動物研究書籍,甚至還有些繪本。

  惠坐回桌子前繼續敲打筆電,看起來他剛剛在忙著某些事情,現在應該是要收尾,站在他後面的宿儺看了圈房間的擺設後決定等惠忙完再說。

 

 

  將監護人臨時丟給他的問題給解決後,惠吁了口氣,將椅子轉過來,看見宿儺坐在自己的床上滑手機。

  「…我通常都不會讓別人坐床的。」

  聽到惠的聲音、從數字海裡回過神來的宿儺急忙收起手機站起來要道歉,但惠比他還要快從椅子上起身,兩手壓住他的肩膀、順勢把他整個人給推到了床上。

  看著撐在自己上方的惠,宿儺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他不是不喜歡別人坐床嗎?

  不過這個問題一下子就消失了,嘴唇無預警地被封住,惠捧住宿儺的頭用力吸吮他的唇,舌頭一下就鑽進他因驚訝而張開的嘴裡。

  想念的味道隨著唇舌的交纏滲入了鼻腔,宿儺再怎樣驚訝也都忘了,他抱住主動迎上來的惠、專心親吻他、深刻溫習從上次分別後就想念不已的柔軟觸感。

  胸前傳來摩挲感,宿儺發現惠在拆他釦子,等等今天他來的目的不是看電影嗎,怎麼變成貓咪後空翻?但伏黑惠的確在邊吻邊解他的衣服,身上那件單薄的襯衫一下就被扯開,在他溫暖的手撫上自己胸膛時宿儺深吸口氣,腦袋一下就空白了。

  他沒料想過進展會如此快速,尤其是在對方扯開自己腰上皮帶時,接下來的發展馬上就能猜測了,宿儺有些遲疑地看著伏黑惠解開自己的褲頭,感到胸口中心跳跟著拉鍊被扯下而急速加劇,不安感隨即也被放大——那些詛咒隨時都會浮現出來。


  伸進對方底褲的手腕給抓住,伏黑惠瞥了緊張的宿儺一眼,輕笑了聲。


  「害羞嗎?」他輕聲問,並用另隻手扯開宿儺的底褲,滿意地聽到對方猛抽口氣。

  將還未有反應的陰莖給握在掌心中,惠溫柔地搓揉著宿儺的分身,邊注意他的表情。

  又糾結又痛苦的模樣,宿儺緊緊抿著唇,握在自己腕處的手像是要放又不放地持續抓著。

  「我不介意你早洩。」惠說,宿儺隨即瞪了他一眼。

  「…不是那個問題。」

  「那樣就沒有問題。」

  惠直快地回答,不停被套弄的分身已經半充血地挺起,早已準備好的他褪下自己的居家短褲,跨坐到宿儺上方,不顧對方的糾結便扶著陰莖坐了下去。

  緊窒的包覆感隨著自己的分身被菊穴吞入、猶如電潮般地自下體襲來,再也克制不住的慾望讓宿儺呻吟了聲,隨即舉手包覆住自己的臉,在視線沒入黑暗之前他絕望地看到自己的腕處開始浮現那些黑色的詛咒紋路。


  被看見了。


  宿儺感到對方的動作停住,糟透了,他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發展,已經被全數吃進對方體內的分身能夠清楚感受惠體內的體溫高得嚇人,相當美好,但宿儺卻沒能去享受初次的快感——

  手忽然被強硬地拉開,惠的臉重新出現在面前,宿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又吻了上來,兩手用力捧住那張有著深刻黑色紋路的臉用力親吻,分身被突然猛地夾緊讓宿儺感到腹部一繃,差些直接繳械,他在對方開始騎動時忍不住跟著喘了起來,但視線中自己的雙手與指甲都成了黑色,原本想要抱住惠的卻硬生停在空中。

  肉口貪心地將全然充血的陽具一次次吞了進去,雖然惠相當主動,但還是反覆抬高臀部騎對方的姿勢對新手來說還是有些難以駕馭,沒算好的抽離讓陰莖啵地拔了出來、滑出他的身體,帶出了些許黏稠的潤滑液,惠有些懊惱地放開宿儺直起身來,再次扶著他的陰莖坐下去。

  躺在床上的宿儺表情相當複雜地看著惠拱起背、微扭動腰,他可以感到對方溫暖的壁肉絞住了自己,層層包覆與扭轉時產生的快感都幾乎要沖昏宿儺的理智。

  惠微喘著,伸手撫上他爬有黑色咒痕的胸口與腹部,沿著那如蛇尾詭異的線條輕輕劃動。

  「比想像中的帥嘛。」

  他輕聲說,宿儺驚訝地睜大眼。

  「怎麼,覺得我會被嚇跑?」手撫上宿儺也被黑色紋路佔據的臉,沿著那對睜開的副眼下延輕輕摩挲,惠溫柔地看著一臉驚嚇的宿儺。

  「悠仁都和我說了。」

 

 

 


  「雖然不知道你跟宿儺怎麼搭上線的,不過既然發展成這樣,我覺得還是要告訴惠這件事比較好。」虎杖悠仁有些不情願地抓了抓他那頭粉色毛髮。

  「宿儺他被詛咒了。」

  「詛咒?」順平跟惠同時皺眉,無法理解。

  「我們也不知道啊,好像出生時就這樣了,明明是一起出生的,但只有他有這種情況,」

  悠仁懊惱地回想起那張與自己神似的憂鬱神情。

  「只要他的心情激動起來的話,身上就會出現奇怪的紋路,像刺青一樣,甚至還會出現第二雙眼睛在臉上…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被奇怪的東西附身那樣子…」

  「本來我們讀小學時都還好,沒發生什麼事,但是升上國中後,有學長莫名其妙就來找我們碴,他的詛咒也就這樣被對方看到了,好像是罵他怪物還是什麼的,結果宿儺大發飆就把對方全打個半死…」

  悠仁嘆了口氣,攤開雙手。

  「從那之後,那傢伙就變成現在這副奇怪的模樣,整天把自己關在家中不去學校,跟他說話也不回,好像真的把自己給當成怪物了,後來我也懶得開導他了,隨他開心。」

  惠沒有說話,他回想起自己被壓在牆上時,對方極力壓抑的恐懼神情。

  原來如此,是在害怕自己把他給當成怪物了啊。

  「你也至少再努力一下啊。」順平皺眉。「這樣聽起來你弟在自我放棄呢。」

  「啊我現在不就是在幫他努力嗎?」悠仁不平地抱怨,褐色眼睛掃向了惠。

  「總之他不是什麼奇怪的人啦,除了很在意那些無法控制的詛咒以外都還行,雖然現在的個性真的很討人厭,不過,惠你可以放心地跟他相處喔。」

 

 


  「…多嘴的傢伙。」

  宿儺啐了聲,將頭偏開,坐在他腰際上的惠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將宿儺的頭給扳正、逼他看著自己。

  「就只是多了刺青而已,比起詛咒,我比較擔心你是不是真的早——洩。」

  將臉湊在宿儺面前數公分處,他狡詐地刻意拖長了最後兩字,讓宿儺沒好氣地瞪他,然後馬上被他猛地夾緊股內肌肉而驚呼。

  「被你…騙了…」

  努力咬緊牙根承受對方再次開始騎動而產生的快感,宿儺忍不住揪緊床單,全心集中精神以免真的被對方榨了出來。

  「怎麼,覺得我騙你?」

  惠舔了舔嘴,咧開嘴笑得開心,下半身挺送的節奏故意加得更快,收縮的穴口緊緊箍住他的分身往上抽開,又隨即放鬆一口氣全數吞入,被壓在自己身下的軀體顫抖起來,惠張嘴用力咬了宿儺胸口一下,滿意地感到自己體內的分身開始劇烈抖動,有什麼東西緩緩地從股間流了出來。

  「該不會你以為我是草食男?」

  他笑著問大口大口喘氣的宿儺,後者咒了聲,抱住他用力地吻了上來,像是解掉了套索重獲自由地被解放那樣,宿儺再也毫無保留地將他給反壓在身下,惠任他撫摸親吻自己,不再有奇怪壓抑感的肉體接觸讓他覺得相當開心。

 

  不過,在宿儺稍作休息,並將重新充血的分身抵上他的腿間後,伏黑惠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可能解放了頭不該放出籠的野獸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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