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 節六

內有血腥暴力








由於Devil酒吧損傷過於慘重,武藏隔天一早就來造訪,不過瀨那在應門時卻嚇了一大跳──武藏並不是單獨前來,他還帶了個巨大栗子──喔不,是個巨大的栗狀頭形壯漢。

在瀨那的第一反應下,尖叫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因為那名壯漢實在是壯過常人,他看起來體積起碼多了瀨那五倍,不過尖叫馬上停止了,武藏深回摀住瀨那嘴巴的手,對他露個抱歉一笑。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這位是我在NFL的朋友,栗田良寬,你昨天在電視上看到過他…」

瀨那聽武藏這麼說才勉強鎮定下來,他仔細盯著那名高大肥胖的壯漢,他是真的有點肥,在NFL的標準上,但是掛在他那有點類似栗子的頭上的小小五官卻散發出極溫柔可親的笑容,讓人一看就立刻知道他是個和善的傢伙。


「你好,我叫小早川瀨那。」
瀨那放心的拉開門歡迎他們,武藏昨天臨走前才裝上去的。



「你好你好你好…我叫栗田良寬,今天是我要求武藏帶我來的。」栗田似乎非常高興,他伸出手、帶著美式熱情的大力抱了瀨那(這差點讓瀨那暈過去)。
「球隊放了我們一個長假,今年我沒有要回日本,所以根本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今天遇到武藏就很厚臉皮的要求他帶我來,希望你們不會介意──」



「他現在應該只希望你放開他。」武藏適時的將快窒息的瀨那給搶救出來,「走吧,我需要你的幫忙,我相信你會喜歡這家…呃。」



武藏話還沒說完就和瀨那一起愣住了,栗田好像是個非常興奮的傢伙,他沒多想的就往店內走,沒料他那龐大的身軀就卻被卡在門口動彈不得,在兩人還未決定要推他進去還是拉他出來前,栗田先回過頭,對他們笑了笑。





「放心啊,這樣不能算是阻擋啦,我進得去。」





「等等、栗田──」



武藏感到不妙,他伸手想拉住栗田,但栗田卻深吸了口氣、微蹲下身──瀨那眼睜睜的看著Devil Bat門兩側的牆有如鬆垮的沙堡,隨著栗田的暴衝、應聲炸開。




也許是沒想到門牆的建材會如此鬆垮,栗田往前跌去、摔入店內的同時掀倒了大量桌椅,發出可怖的一連串聲響。









「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
「啥聲音啊!」





酒櫃門應聲拉開,看起來似乎是從睡夢中驚醒的三兄弟各穿著條內褲地衝了出來,當他們看見店內的「二次破壞」時全愣住了。




「…正好全部換掉,除舊佈新?」武藏呻吟了聲,「反正這根本是棟違建…」








經過武藏努力的解釋和保證,三兄弟才勉強打消拿出家私轟掉栗田的想法,並紛紛找了件牛仔褲套上(只有十文字穿三角內褲)。






「靠,你以為我們是推擠練習器喔?」十文字不客氣地勒住栗田的頸子威嚇,武藏看見他光裸的後腰際還有個龍形刺青。
「不要以為我們會這樣就算了!裝潢完成之前你都得給我來做勞工!」




「沒問題,還好不是要我來幫你們做生意招呼…我最不會這種了。」

栗田單純的笑了笑,這似乎讓三兄弟更加火大。

「栗田,你不是都有看漫畫和終極格鬥?」武藏邊整理他的工具箱邊說,「架在你脖子上那個長男是本季的地下冠軍,還有那個剛剛穿超人內褲的是『漫畫週刊』的首獎得主。」





「啊!真的嗎?」





瀨那在栗田用力抱住三兄弟時發出痛苦的呻吟,武藏則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





「真是太幸運了喔喔喔喔我超喜歡終極格鬥耶,原來你是這次的冠軍!我超愛你的那招必殺技!還有我超愛你的漫畫,我可以跟你要簽名嗎?每期的『漫畫週刊』我都有買喔!」

「不阻止他真的可以嗎?」
瀨那悄悄問武藏,十文字三人好像快要被栗田的熱情給擊斃,武藏聳聳肩。




「他是去年的MVP中鋒。」



好個NFL的MVP中鋒…三兄弟好不容易掙脫栗田後,他們全倒在地上哀哀叫著,連一向耐打的十文字也是。




武藏收拾好工具起身,正巧與斜倚在酒櫃門上的蛭魔對上視線,武藏向他笑了下。





「早起的感覺如何?」

「還蠻有趣的,一早就有兩個NFL球員來拆我的店,其中一個還是本季MVP中鋒。」

「栗田其實人很好的,他只是單純了點。」

「看得出來。」


蛭魔嗤了聲,指指店中央剛被栗田摔出來的巨大裂縫。


「快點把那該死的洞補好,老子要回去睡覺了…要是再敢打壞什麼東西絕對給你們一人一槍痛快。」





酒櫃門砰地關上,武藏回頭、看見一臉茫然的瀨那(大概是栗田打擊造成的),然後武藏露出個燦爛的笑。



「看來他還在氣昨天的事…我們開工啦。」














武藏真的不是再自吹自擂,他的木工技術可一點都不輸給IKEA家具技術人員,加上有三兄弟和栗田四個壯漢的幫忙,Devil Bat的整修進度比預期更為順利,被大家丟在角落說不用你這死矮子來幫忙的瀨那乖乖打掃著,看他的哥哥們難得聽話地埋頭苦做,他不禁越來越佩服武藏這位NFL球員。




「我在日本的老家是開木工店的,偶爾會幫朋友的球隊踢踢球,好像就是這樣才被野馬隊相中。」

午飯時間,大家圍在吧台前吃著瀨那做的日式咖哩飯,武藏說起自己的背景,栗田要了第二盤。

「這的薪水當然比做木工誘人,只是我沒想過要花一二十年在這上面…因為我在日本的老頭子總是生病,天曉得沒人看住他他會亂搞些什麼。」

「武藏過得很辛苦呢,」栗田在向瀨那要第三盤時說,「他是家中的長子,從國高中就開始幫忙家裡了,我在美國和他剛認識時都感動得要哭了耶。」

「你這胖子到底要吃多少啊?」黑木盯著栗田那就算說話也不停止咀嚼的嘴,再看了眼瀨那旁的飯鍋。





「我有多煮二十人份,因為我知道NFL球員第二個特色就是食量大。」
瀨那說。





「可惜栗田一人抵五十人…那第一個特色是什麼?」武藏問。









「錢多啊。」





三兄弟同時冷冷地回答,武藏舉手投降,瀨那忍住笑、將飯桶內剩下的都倒在栗田盤中,後者對他露出感激的笑。



「原本我是想成為橫綱的,只是旅美途中認識了武藏,覺得美式足球很有趣才轉戰美式足球。」栗田說,「沒想到這麼順利的就成為MVP,這都是武藏的功勞呢。」

「那你呢,十文字,為什麼想去打終極格鬥?」



武藏問,十文字的笑容歛了下,一根亮恍恍的叉子比向其他三隻小蝙蝠。






「身為大哥,總要賺錢養弟弟阿。」他冷冷地說,「那些傢伙靠打電動畫漫畫哪可能在紐約活得下去?」





「你們過得好辛苦…」

栗田在看到十文字的表情後不禁再次紅了眼框,放下不知何時見空的盤子就伸手要抱住十文字,當然後者完全不領情的大叫著跑開,武藏笑了笑,任栗田和兄弟展開感動熱淚的追逐戰,繼續吃他的咖哩飯。









「十文字大哥和蛭魔真的都很辛苦…」





也坐在原位看戲的瀨那悄聲說,武藏瞄了眼這隻最小的蝙蝠,注意到他原本單純的眼中多了份複雜。






「這間店是他們付出很大的代價才守住的,儘管我們從來沒有血緣關係,但…」






瀨那摀住嘴,像突然醒來的嚇了跳。

「抱歉武藏我不該跟你說這麼多,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你有說什麼嗎,」武藏點點頭,指著被栗田逼到角落的三兄弟,「而且那邊的比較精彩。」

瀨那噗嗤地笑了出來,因為三人正好全被栗田抱了起來,十文字的褲子還掉了(顯然褲子的主人懶得繫皮帶)。







但是武藏並沒有忽略瀨那的話,他一字一句都沒有漏地記了起來。



武藏發現,他很在意小蝙蝠不經意說溜嘴的秘密,望著那扇隱藏在酒櫃後的暗門,他不禁要想像起究竟那金髮的惡魔背後,還有多少故事。













那天的整修工作並沒有全數完成,不過蛭魔跟武藏說明天不用去(當然是武藏到蛭魔房間去找他),Devil Bat有自己的行程,不是每天都會待在酒吧內。


蛭魔告訴武藏要維修時再打電話給他,不過武藏在栗田給他一張終極格鬥地下公開賽入場券時就明白了,蛭魔其實不會在三兄弟缺席時出現。




「這場比賽其實我很想去看的,但是我在摔角擂台那裡認識了個徒弟,我答應要去指導他的。」栗田用非常捨不得的眼神看著武藏手上那張票說,「不然好不容易認識了終極格鬥的地下冠軍,真的很想為十文字聲援呢。」


「我會幫你聲援他的,」武藏保證,他拍拍好友的背。
「我也想看看場上的他…謝謝你啦。」









但武藏怎樣也想像不到,現在捏在他手中那張再輕不過的紙,竟是另一張通往地獄的請柬。










紐約‧地下終極格鬥場‧中國競技場





這座地下競技場之所以被稱做中國競技場,是因為它位於中國城下方,黃皮膚的觀眾往往佔了三成,冠軍賽甚至會提升到五六成以上,而且佔據此區的角頭黑道也是源自於中國的黑龍會,因此大家稱它為中國競技場。




武藏承認這個名字的確很符合實際狀況,平時在曼哈頓區附近住慣了的他現在與一堆黃種人坐在一起反倒有點不習慣,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他果然還是不太習慣美國。




比賽已經開始了有點時間,那六面柵欄圍成的競技場有如圓形競技場一般,選手們不斷瘋狂地奔上舞台,用生命去戰鬥、屠殺,或者被屠殺,被抬著下來丟在角落,武藏看到第五個人滿面是血地被拖下台後忍不住找尋起十文字──老實講,他不排斥暴力,但並不代表他喜愛血腥場面,在美式足球中混久了,有時武藏會覺得自己是不是也麻木不仁。




視線不經意地瞄過一群黑影,武藏暗地驚了下,隨即乖乖收回視線,他一眼就認出來,儘管只是匆匆一瞥,坐在觀眾台上離他不遠,那穿著一系列黑的整群,沒有其他人敢靠近的空了一圈在週遭──黑龍會,武藏嘆了聲,他早該想到可能會遇上些什麼的,沒想到偶來的粗心竟直接撞上這種等級的黑幫。





因為職業本身多多少少有牽涉到黑幫介入,NFL球員大致上都知道幾個黑幫的事情…武藏咒了聲,尤其是終極格鬥這種十場有十一場黑道介入的東西…


不過黑龍的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武藏,他們只是懶懶地看著台上的屠殺,有個人不耐地打了個呵欠。






「喂,那個傢伙怎麼還不出來?」

那個打呵欠的傢伙說,他穿著連帽外套,背對武藏,帽子拉起蓋住了頭部。

「老子不想再看這些廢物了,叫他快滾出來打!」







那是很標準的日本黑道語氣,武藏的聽力一向敏銳。那個人對坐在旁邊的光頭不斷抱怨著,光頭的男人好像被他煩得沒輒,伸手招來個人吩咐幾句。



然後武藏就知道他在吵什麼了,場內燈光一暗,瞬間只留下一道打在台中央的聚光燈。






「各位觀眾,讓你們久等了,」一道聲音透過廣播宣佈,「看膩蹩腳的小孩扭打了嗎?現在讓我們的神帶你進入建築在血液裡的世界!」




武藏屏息,全場唯一的燈光下,出現了那名他認得的金色身影,黑色逆十字架在他的右頰上異常顯眼,但他的眼內找不到一點人性,武藏看著那正步入場內的淡金髮男人,他很難相信那就是之前和他在酒吧內、一起打打鬧鬧的那男人。




十文字,他咧出一口陰森完整的白牙,手上纏滿緊密的繃帶,他穿著條格鬥短褲,一條冠軍腰帶在他腹部閃閃發光。


「嘿,就是他,」武藏聽到那個拉起帽子的男人說,「那個日本人,快點,找個最強的傢伙上去!」








武藏有點不安的扭動身子,他不太確定自己這樣的感覺,不過他的身體告訴他,那個戴帽子的人絕不是為了聲援而來,他儘可能的往黑龍幫坐近了點,好讓自己能夠聽到那人說的話。

場內又走出一個壯碩的黑人,裁判關閉六角柵欄的剎那,武藏無聲哀了下──血花迫不及待地開在那黑人面上,幾乎沒有懼怕,即使十文字只有一七五高,他的雙拳還是惡狠狠地一次次落在對手身上,那起碼有兩尺高的黑鬼竟然做不出反擊地就被打碎了下巴,但十文字並沒有打算放過他,而規則也不容許他放過對手。







武藏別開視線,不去看十文字將對手的臉砸碎在鋼柱上。







「嘻嘻嘻…」






輕笑,引起武藏的注意,但是武藏對這笑感到完全的反胃──那個人在笑,而且是享受式的笑聲,武藏強逼自己把視線放回十文字身上。

血點濺滿那張他認得的臉,武藏感到一陣暈眩,他還是不敢相信台上那個雙手都是血跡肉末的傢伙,竟然和自己和平共處過。






「沒錯,我沒看錯,」那拉著帽的男人低聲說,「就是這樣,我知道他是我要的…」


「你別再說鬼話了,阿含,」旁邊的光頭男子受不了的說,「你突然說想看終極格鬥,一點都不像你,你不是從不管家族事業的?」



「少廢話,雲水老哥,」那名叫含的男人嗤了聲,「我又沒礙著你,我想要的東西老子會自己拿到手。」



「你要他?」雲水皺眉,「別亂搞我警告你,你玩女人就夠了,那可是老頭現在當紅的搖錢樹,你以為老頭會容忍你亂碰他的招牌嗎?」





「哼,老子早想氣死他了。」







含起身,他扯下連身帽,整頭細心搓成的雷鬼辮潑灑在他強壯的背後,僅僅是這樣的簡單動作而已,武藏便能感受到那股潛伏的邪惡。

和蛭魔給他的邪惡感完全不一樣,是屠殺,充滿了暴力黑暗的邪惡。





武藏感到一滴冷汗落在地上,他看見十文字正走下台,要走向黑暗裡去,他胸口倏地升起一股不安,武藏看見那留著一頭長雷鬼辮的男人也跟著移動,也走向黑暗裡去,武藏發誓,這種不安感比他在巷中追蛭魔時還要駭人。





十文字要出事了,武藏想,但是他根本沒辦法做什麼,在競技場熄燈、人群紛紛擠過他身邊時。






他竟然只能愣愣地坐在位置上。

















武藏不知道他怎麼回到家的,老實講,當他被當頭淋下的熱水沖醒時,他才發現自己正站在浴室裡,看著鏡中那個慘白的混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十文字見面時,他的禮貌,還有認識之後,他的風趣和責任感,武藏想起瀨那不小心說溜嘴的那些事。


十文字是靠著接近殺人的格鬥技在養家?武藏扶著頭,他虛弱的呻吟了聲,那叫做含的男人的可怕身影在次出現在他眼前。





他看著十文字和含消失在黑暗中,他竟然就這樣回來,他明明知道含的目標是他。


等等,武藏在腦中努力搜索起含、雲水這兩個名字,他的記憶不是很差,他確定自己對這兩個名字有印象…







然後,武藏絕望地吼了聲,在他想起這兩個人的全名之後。







金剛雲水,金剛含,黑龍會現任會長的養子。




而金剛含已被指名為下任黑龍會會長繼承人。


















十文字知道他的敵人不少,所以不論做什麼行動之前他都會非常小心,尤其是回家這種事情。



他知道有人尾隨,所以並不是往暗巷走,他轉入街道,幾個黑人或坐或站在已打烊的商店門口,不懷好意的看著十文字,但在發現他臉上的刺青後立即縮回頭去。




十文字加快腳步,他一直感覺到一股壓力,別於凡人的壓力,對方不是一般腳色,他暗忖,藏在口袋的雙手抽出,沒洗掉的血腥味令他皺眉。


他一向不喜愛這個工作,血味會嚇得他最小的弟弟猛發抖,而另外兩個傢伙也不太敢靠近他,一直到他拼命洗地洗掉那種味道為止。










對方行動了。




十文字站穩身子,雙手護在面前、快速轉身,淡褐色眼警戒地看著空蕩蕩的街道。



很安靜,沒有風也沒有聲音,但十文字沒辦法靜下心,他的心臟停了一拍,那是很熟悉的,挫敗。







一隻手從後扣在他的喉頭上,速度快到十文字根本沒發覺,他沒有動作,也動不了,十文字必須承認他沒有勇氣回頭,那貼在他背後的人就像是披著黑布的死靈惡魔一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邪惡。








他到對方另隻手摸到他那刺著逆十字的右頰上,十文字抖了下,在看見對方中指上戴著的戒指瞬間──淡褐色的瞳孔瞬間放大,清楚映出那隻刻在戒面上,展翅呼嘯的神龍。















「哈囉,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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