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狼」

禪院惠被入侵的兩面族首領宿儺認成女人、帶回領地途中的異族戀愛故事。 


 節一

 

 


 無燈的室內瀰漫著不安的竊竊私語,穿著整齊、但神色相當慌張的女孩們不停交頭接耳,互相交換彼此知道的情報,關於入侵者的特徵穿著多可怕、以及他們在城中殺了多少人之類的,雖然都刻意壓低聲音,在黑暗封閉的空間中卻更顯得無助徬徨。

 

 真可怕啊,聽說家主身受重傷

 分家的壯丁聽說至少死傷一半

 竟然要把我們交給那種蠻族…

 他們住在東北方的高山上,那裡真的能住人嗎?

 天曉得,我只知道如果被選上的話就死定了

 寧願自盡我也不願被那種人侮辱

 

 諸如此類的話不斷地鑽入禪院惠的耳朵中,令他的頭忍不住隱隱發痛了起來,身為一名男性、站在一群女性中,腦後留著長長的頭髮,因此並不突兀,甚至因為配上了張白皙斯文的臉,看上去也沒什麼差別。

 

 自小,他就因為是分家在外的私生身份,而在禪院家被當成了隱形人般的存在,只丟在母系院裡教養著,因此男人所必須學習的各種禮節、技能他不會被迫學習,反而還會了許多只會教導給女孩們的瑣事。

 

 他並不排斥,倒不如說這樣對惠來說活得較為輕鬆,這也是他現在跟著禪院家所有女孩被關在這房間的原因。

 

 從北方來的蠻族在一週前殺進了京城,負責鎮守的禪院家族自然派出了男丁與家臣力抗外敵,但無奈和平日子過慣了的貴族究竟抵擋不了驍勇善戰的蠻族鬥士,連夜的火光、和各種染血的戰報,都讓人嗅到濃厚的敗意。

 

 今天早上,家主娘忽然來到女院,要她們全到大房集合。

 

 「終於到了這一天嗎…」已經做好自盡準備的禪院真希咬牙,她除了整衣以外還帶上了匕首。

 不過接下來的宣布讓她的雙胞胎姊妹、以及惠都稍微安下心,不是要她們準備自盡,而是家主已與侵略者談完和解的條件。

 

 「男人們既然解決好了事情,卻還是要女人們過來,就只代表了件事…」家主娘冷下臉,以哀戚的目光掃射過底下一張張驚慌、迅速刷白的臉。

 「無論是誰,請務必為了家族、以及京城的和平,隨著蠻人離開這裡吧。」

 

 被當成條件了。惠咬牙,看著旁邊身子縮成一團、不停發抖的姊姊,她注意到惠的視線,露出了相當勉強的笑容,似乎想要他安心,明明看上去根本一點都不是這麼回事。

 旁邊的真依、還有後面大房女兒,分家的各姊妹,都面色蒼白得像是隨時會昏過去一樣。

 

 必須想辦法作些什麼、來保護她們。惠悄悄握緊拳頭,雖然他總是被本院的男人們笑說毫無肌肉、像個娘兒們一樣孱弱,但至少他是男兒身,這種時刻得挺身而出。

 

 惠的這份決心,在聽見外頭傳來騷動、女孩們驚慌地聚成一團時更加堅決。

 

 就像是嗅見貓氣息的老鼠們,有些人甚至無助地啜泣起來,有人還用袖子掩面,生怕與等會入門者對上一眼、就得永遠離開京城,惠悄悄挪動位置,讓她們往自己身後的角落躲藏。

 真希到底是做好覺悟的女性,她站在惠旁邊,用身子掩住妹妹,就年紀而言她們兩剛巧都是適婚年齡,因此會有這種自覺也是理所當然。

 

 刷,木門被粗暴地拉開,外頭射進了炫目光芒,相當刺眼,如她們害怕的一樣——有個高大的陌生身影出現在光中。

 

 黑色的獸皮包覆著他健壯的身材,與京城人相反的領口中裸露出結實到誇張的肌肉,一頭粉色毛髮沒有綁起、狂野地批散、飛揚,粗獷的大臉上掛著隻以黑布織成的眼罩遮蔽起右眼,卻遮不了怵目驚心的滿面刺青,他的眼珠色也是異於京城人的紅,裡頭溫度卻是冰冷無情。

 

 他瞥見了聚在角落蜷縮的女性們,嘴角扯出個明顯無比的蔑笑。

 

 惠深吸口氣,無預警地伸手、從真希懷中搶走了佩刀,往前踏步以它直指著男人。

 

 「別想碰她們。」他冷著聲音威嚇,蠻人看來有些驚訝,後頭則發出各種輕輕的驚呼。

 

 「惠!」

 「你瘋了!」

 「不要、會被他殺死的!」

 「惠你快住手!」

 

 「真有趣。」

 

 男人沉而有力的聲音響起,原來聒噪的尖聲瞬間消音,蠻人執起手、輕輕磋起厚實的下巴,逆著光因此惠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逼自己握緊那把看起來竟然像是玩具般的短刃,迎上蠻族危險的紅目。

 

 「妳,認得這是你們家的誰嗎?」

 男人咯咯笑了起來,聲因啞得讓人不安,他往惠拋了個東西,形狀像是血肉模糊的頭顱、咚咚地滾到了他面前,後頭發出了尖叫與騷動,惠看都沒看一眼便將它給踢開。

 

 「不重要的東西。」

 他沒有說謊,自幼便被本家與男人們當成了空氣,以及嘲弄的對象,惠絲毫無罪惡感地說。

 如此舉動自然又讓男人驚訝得抬起眉,他正式地將目光全放在惠身上,將她從頭到尾看了次。

 

 「我只會保護重要的人,其餘生死與我無關。」

 

 「這麼想要保護同伴嗎?」蠻人像是認可般地點點頭,伸出了粗壯的手,指向惠。

 「那麼,就如妳所願——我選擇妳。」

 

 「惠!」津美紀不顧一切地尖叫,衝出人群抓住了惠的衣袍,而當事人還沒會意過來發生什麼事,只是握緊刀呆楞地看著侵略者。

 

 「你在幹嘛!」津美紀用力將他給拉回女孩子中,幾乎要哭出來地看著他低聲斥責,

 「會被他殺掉的!為什麼要衝出去啊?瘋了嗎?」

 「惠不會被殺掉,」也迅速湊過來的真希咬牙,瞪了門口蠻人一眼,

 「但是比那更糟,惠你這個白癡。」

 

 「我…」惠啞口無言,他現在才慢慢意識到發生什麼事。

 

 選他?他怔怔地看著蠻人,高大強壯的身材,宛若一手就能握住他喉嚨將整個人提起,甚至掐死可能都很輕易。

 

 「開始知道要害怕了嗎?」蠻人露出個猙獰的狠笑,目光緩緩飄向他旁邊的女性,

 「呵,胸部大的也不錯,多帶幾個回去無妨。」

 

 「你…!」真希立即護住胸口,狠瞪了眼無禮的蠻人。

 

 

 看到蠻人真的將注意從自己身上轉到親近的姊妹,惠一下便清醒過來,他掙開津美紀的手,用力撐著發軟的雙腿走向蠻人,不客氣地迎向他輕視的紅。

 

 「不過是個侵略他族的蠻人,即使害怕也不會懼怕,」他拼命做著深呼吸,忽視掉胸口鼓脹到幾乎要跳出來的瘋狂心跳,握緊短刃再次指向他。

 「殺死我也沒關係,不許你隨意地踐踏她們。」

 

 「呵呵,你真有趣,」蠻人相當滿意地點點頭,完全無視了近距離揮舞的短刃,好像它不過是柄紙作的假刀。「你說我是侵略者也沒錯,那就該知道我熱愛征服…」

 

 他輕易地撥開亮晃晃的的短刃,逼近了惠,那張帶傷的臉在逆光中顯得可怖又陰狠,厚唇微為地噘起,蠻人對惠露出了邪惡的笑。

 

 「現在,我想征服妳這麼美麗的美人,讓妳在我床上露出淫蕩的本性。」

 

 轟,可怕的聲音,惠很確定那是自己的理智與自尊同時炸裂的聲響,他的身體也因為憤怒而忍不住發起抖,他手上的刀就離這個混帳的腹部只有幾十公分,一眨眼就能扎進他體內。

 

 但是,儘管他有多想這麼做,後頭傳來的驚呼與尖叫,還有姊姊的吶喊,都讓他明白自己在這男人面前的處境。

 

 「你…會放過其他人,對吧?」他聽見自己飽含著憤怒的聲音在顫抖。

 

 蠻人點點頭,紅眸緩緩地瞥了惠後方一眼。

 

 「我答應妳。」他柔聲說,盡量顯出善意的態度卻讓人覺得更加危險,蠻人伸出手掌、攤平在惠的面前。

 

 「認清自己的立場後就隨我走吧,我是兩面宿儺,告訴我妳的名字。」

 

 可怕的眼神死死盯著那張攤開的大掌掌心,惠多想就這樣將他的手掌給斬斷,但他知道自己沒辦法的,即使握有刀刃,如同禪院家男人們嘲笑他的一樣,他毫無力量與肌肉,恐怕根本連刺都還來不及刺到他,蠻人便先一拳揮來、輕易將他擊斃。

 

 既然他已給承諾,惠緩緩轉頭,看了絕望的津美紀與攔住她、一臉憎恨的真希,還有其他幸災樂禍與悲傷的各種面容,他又再次深深吸了口氣,放開雙手,任憑刀刃落下,插入地板。

 

 「信守你的承諾,」惠緩緩伸手,盡可能別顫抖地放上了那隻大掌,藍眼恨恨地瞪視蠻人。

 「禪院惠。」

 

 「美麗的名字,我很喜歡。」宿儺點點頭,握緊了手,接著,在眾女院面前強硬地將禪院惠拉出了房間。

 

 

 

 

 

 一切都是那麼的突然。

 冬日寒風刮過臉頰、凍得有些刺痛,禪院惠緊張地揪住不停翻飛的鬃毛,盡可能在不掉下去的前提,讓自己離背後的蠻人遠一些。

 

 大掌一撈,將他的徒勞化為白費,惠的背貼上了堅硬的胸膛,馭馬的蠻人一掌圈抱住他,另手控制韁繩的夾緊馬腹,鼻孔噴煙的座騎加快速度,領著一隊戰士奔出了京城。

 

 因為住在女院、鮮少有騎馬經驗的惠一下就給震得雙腿發麻,屁股也痠疼不己,但這些都不比貼在他背上、尤其臀部後的東西令他作嘔,宿儺簡直就將她給當成行李,短促的跟姊姊們告別後就一把將她拎起來、扔上馬背,然後自己躍了上來。

 

 接著,一眨眼功夫,他們已經遠遠地將惠所熟悉的京城遠遠拋在腦後,偌大的城壘化為遠山中的小點,惠轉回遙望的目光,看著前方陌生的鄉道。

 

 沿途的郊民紛紛對他們這支隊伍露出害怕的神色,迅速地閃進草房、木門內躲藏,也能看見戰火後留下的毀跡散落各地,每幕都是身後這個侵略者造成的…一個預料外的大顛簸,讓惠喔地低喊出來,腰上的手立即抱緊。

 

 頂在腹部上,屬於男人的性器也惡質地順勢撞了下他的屁股,惠隨即轉頭瞪了蠻人一眼,只聽得他的笑隨風劃過。

 

 無禮的蠻族、有夠惡質的混蛋,垃圾。禪院惠在心中將所會的髒字全咒了次,不過也對殘酷現實絲毫沒有任何幫助,只能隨著侵略者的隊伍一路往北而去。

 

 

 

 


 節二

 

 

 兩面族從遙遠的他國征戰到京城,路程本來就遙遠,加上許多戰利品,緩慢的回程步調大幅拉長了旅途時間。

 

 「今晚在這座林子過夜吧。」

 宿儺扯動韁繩,令馬轉回對後方的戰士下令,大夥便熟門熟路地下馬解囊、開始準備夜宿,宿儺也下了馬,伸手向一臉不舒服的惠要接她下來。

 

 禪院惠自然是不肯多碰觸這個蠻人一點,他已經被像個行李一樣抱在懷中顛簸一整天了,實在難受,因此他抓住韁繩往另邊自行溜了下去,完全不理睬宿儺。

 「呵,別走遠了。」

 知道戰利品的心情不會好到哪,況且當初選她便是看上這難搞的個性,宿儺也不綁她或限制行動,反正大夥兒會幫忙看著,不讓獵物跑掉的才是好戰士。

 

 軍旅的糧食自然不會好到哪去,禪院惠分配到一顆看起來相當難吃的硬飯糰,他沒碰半口,只陰沉地蹲在火邊不遠的位置,穿著皮毛與甲冑的蠻人們各個忙著、不與他說半句話,即使對這名生得漂亮的京城人抱有好奇,但她畢竟是首領的「所有物」,不想討皮肉痛就識相些。

 

 即將入冬的時節,太陽西沉後氣溫隨即驟降,惠抱起雙腿,懷中只揣了上馬前姊姊不顧一切推開眾人、奔過來塞給他的一些首飾,冬衣與日用品什麼的在那種情況下當然沒能帶走,寒冷、懼怕跟不安讓禪院惠的臉色更發陰沉。

 

 在料理完雜事後,宿儺回到營火邊,他很快就注意到那團縮得小小的黑影,點人的是他,當然知道禪院惠現在的窘境,便走過去,慷慨地對美人伸出雙手要她過來取暖。

 得到了個和料想中一樣兇狠的厭惡眼神。

 被抱了整天、逃都來不及了,更何況是被這傢伙像女人一樣對待…禪院惠將頭埋入雙臂中,暗自下了即使冷死也不示弱的決心。

 

 若他真冷死了,就不用被丟上床侮辱,死掉賺到。

 

 真是倔強,宿儺也笑笑地坐到營火邊最好的位置,斜眼看她在黑暗中發抖,以前抓到的狼崽,馴服時也費上他一番功夫,何況是個性難搞的京城人呢。

 

 其餘人見到他們之間這樣冷淡的互動,自然沒半個想插手,反正首領看起來完全不在意,那麼就任掠來之物自生自滅吧。

 

 

 

 

 禪院惠的意識隨著低溫變得越來越微弱,後來他似乎就這樣抱著膝蓋睡著了,人們交談的聲音中帶有陌生的北方口音吵醒了他,當惠再次撐開疲憊的眼皮,看到晨曦從林蔭空隙間撒落在地面上,照耀一切,已是早晨。

 

 他就這樣睡著了啊…惠有些悻悻然地搓動雙臂,接著發現身上變得很重。

 一張黑色的獸皮不知何時覆在他身上,厚厚實實將他給裹住,惠楞楞地看著這張厚又大的獸皮,不知該感謝還是懊悔為何沒能冷死。

 「起來走走,等等要出發了。」

 啞嗓隨著沈重腳步靠近,惠抬頭,看到上身光裸的宿儺往他伸手,一副討皮的模樣,他張口竟不知要說些什麼,只能在宿儺碰到自己之前迅速起身溜走。

 宿儺笑笑地將她扔下的皮草重新穿上,禪院惠又驚又怒的模樣也實在可愛,像極了隻發怒的小狼,毫無威脅性卻惹人憐惜。

 想要伸手撫摸她一身豎毛,不過極有可能被抓咬,不過,等等就要啟程趕路,上馬後他要怎麼摸都行,宿儺便暫時擱下了邪念、喝令大家動作快些。

 

 

 

 「噯!」

 「喔!」

 

 惠吃疼得揉起被撞到的肩膀,一名高大的男人惡狠狠地瞪著他,那名蠻人留著頭青綠色的長髮、猙獰的雙眼旁佈滿筋脈,正相當不爽地抱著一捆行李。

 

 「戰俘就要乖乖用繩子綁著,少在這礙事。」

 他對惠嗤了聲,淺色瞳孔向不遠處的宿儺瞥了眼,

 「真不曉得宿儺那傢伙在想什麼,是我就把你跟貨一起綁著載回去。」

 

 「鹿紫雲,」旁邊一名較矮小、白色短髮的人喝斥,

 「提醒你幾次了,要以『大人』稱呼首領。」

 

 「啊啊知道知道,真是,」被稱作鹿紫雲的男人相當不是那回事地揮揮手,湊近臉、很無禮地將禪院惠給上下打量了次。「什麼啊,毫無肌肉,也沒胸部,」

 他好笑地撇撇嘴,惠完全能從他的雙眼中感受到看不起的意思。

 「好歹也選個大奶子的啊,真是沒眼光。」

 

 「對我的眼光有意見嗎?」

 

 已經有些熟悉的嗓音插入兩人之中,惠在宿儺往他們走來時竟然有種「得救了」的錯覺,鹿紫雲嘖地看著他將惠拉到懷裡。

 「我看這女人也沒幾兩重,單薄得很,說不準還沒回城就死了。」

 

 「我的東西我自己會照顧。」

 宿儺低斥,這句話引來懷中被保護的京城人不滿。

 

 「誰你的東西?!」惠奮力推著他圈在自己胸前的手想掙開,卻絲毫推不動半分讓他氣得搥打。「放開我你這傢伙!」

 

 「無禮!」那名較小的白髮護衛立即往他怒斥,「竟然用『這傢伙』稱呼大人!」

 

 「裏梅,無妨。」

 宿儺揮了揮手,鬆開圈臂讓惠成功地逃開。

 

 惠迅速閃到旁邊的樹後,躲在後面憤怒地瞪他們,這反應也相當可愛,宿儺呵了聲,無視兩位不滿的護衛,走到樹前對她微笑。

 

 「聽話些,別惹他們生氣,」他像哄小獸一樣放柔嗓音,「我向妳承諾,若乖乖聽話不惹事,在回城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別怕。」

 

 「…」

 禪院惠知道這是宿儺賞給他的免死金牌,那群滿臉兇狠的戰士紛紛聚到了宿儺後方,要看熱鬧跟首領怎麼處理,要是再不識相點繼續反抗的話,他們一定很樂意從宿儺手中接收自己、迫不及待地狠狠玩弄他吧。

 

 儘管不甘願,而且被強暴至死比冷死慘太多了,禪院惠極度不甘願地點點頭,讓宿儺再次拉起他的手帶他往備好的馬去。

 

 

 什麼啊,那女人什麼態度…

 首領怎麼了,竟然沒有教訓那女人

 還以為會給她一頓打讓她聽話呢

 

 

 沒有刻意壓低的抱怨聲從後傳入惠的耳裡,他瞪著前方高大的背影,整張熊皮做成的獸衣對他來說只是件合身的外套而已,這樣的男人…另手握緊,惠在心中暗暗決定,既然免死金牌是他自己給的,那休想他會乖乖放他好過。

 

 

 不過,決定做是這樣做了,馬背上的旅途還是不輕鬆。

 他們穿過森林後開始走山路,顛簸旅程和驟降的氣壓令惠感到各種不適,還要打起精神坐直腰離宿儺遠些…扶在腰上的大手又開始亂摸,點在他的臍眼上繞圈打轉,划動。

 噁心的傢伙…惠拍了下那隻不安份的手釋出警告,宿儺只安份了會,待軍旅繞過下個山彎後又開始亂摸,惹得懷中人兒又氣又怒。

 

 

 

 過完山、日也落了,他們選在山腳邊的林子裡過夜時,禪院惠蹲在火堆旁的不遠處,悶悶地盯著熊熊燃燒的營火,宿儺不僅摸遍了他的腰、腹,還聞他的各種不可告人之部分來欺負他,委屈地抱著雙腿,禪院惠只覺得兩天沒洗澡的自己髒又臭而已,竟然還被聞…

 

 完全居於下風。

 以前在禪院家就被當成了空氣,偶爾會有嘲笑、欺負,但禪院惠是第一次被這麼明確地針對捉弄,飢餓的肚子裡面裝滿委屈,讓他難受得想哭。

 

 哭的話,會更被看不起的。惠默默想,一群蠻人回到火邊,剛剛消失一段時間沒來吵他的宿儺又出現了,眾人圍繞著他有說有笑,相當熱鬧,與坐在陰暗角落的他儼然成了強烈對比。

 

 不能哭,惠抿緊嘴,瞪著眼前黑漆漆的草地,思考起人究竟要餓多久才會死的問題時,沙沙的腳步聲從後傳來。

 

 

 「餓了吧。」

 一塊以木片盛著的獸肉遞到惠面前,還冒著蒸騰的煙,表皮微焦像是烤過,但內裡…惠皺起眉,看著底部淌滿木盤的血水,肉心還生得要命,而且一大塊從某隻動物腿上直接切下來的肉就直接要他吃?

 惠相當困難地看著食物,肉香讓他推拒不了,但到底他該怎麼吃這種東西呢。

 

 宿儺看著她各種猶豫和為難的表情,今天放肆亂摸時他已經確認這肚子平平的傢伙很餓,腸胃咕嚕嚕地叫,現在她是拉不下面子,還是有其他原因?

 

 宿儺盯著惠一會兒,忽然將她給拉起。

 「噯、你做什麼…」

 冰冷的手指讓宿儺皺眉,他不發一語地把這個快冷死的傢伙帶到營火邊最好的位置,還特地鋪了層獸皮保暖,讓她坐著烤火,自己則坐在旁邊,拔出腰間小刀、俐落地將獸肉分割成小塊,接著再以刀串肉伸到火上,與一張新獵的獸皮一同烤著,待獸肉烤到八九成熟後再遞給惠。

 

 看著手中那盤已經較好入口的烤肉,惠還有點猶豫,宿儺嗤了聲,將小刀遞給她。

 「要我餵妳也行?」

 他故意問,果然禪院惠馬上就把刀給搶走,邊吹涼燙肉那雙綠眼睛還忙碌地瞪他,讓宿儺看了心情很好。

 

 「加這個。」

 他掏出個小袋子,不等惠同意便解開、將內容物往肉上灑,在黑暗中閃耀的白色小結晶讓營火邊的其他人全瞪大了眼。

 惠知道那是什麼,貴族家很常見的鹽一碰到肉隨即融化,不僅壓制獸腥還增添了風味,宿儺隻手撐頭、看她安靜地咀嚼,蒼白的手緩緩恢復了點血色。

 「忍忍吧,」他再次放柔了聲音哄,「還有幾天才會到,病了死不成的話只會更難受。」

 被看穿了。咀嚼著帶有濃厚野味的烤肉,惠不甘心地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人的生命力說脆弱是很弱,但有時又強大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配著吃吧。」

 宿儺又往他手中強硬地塞了東西,是之前惠嫌棄過生硬難咬的飯糰,以乾葉包著,惠扔回他手中。

 嫌他嬌生慣養也好,但那東西實在太難入口,獸肉也是,雖然烤熟後還是帶著濃濃的腥臭,惠只吃了一半便推開說不吃了。

 

 

 真難侍候啊…

 千金大小姐果然難養

 宿儺大人也真是的,竟然把珍貴的鹽給她吃

 要我就乾脆地把飯糰塞進她嘴裡逼她吃下去,宿儺大人真有耐性呢

 

 

 躺臥在營火外較遠處的戰士們抱怨在柴火嗶啵聲中此起彼落,其中飽含的惡意與敵視扎得惠有些難忍,他起身走回方才蜷縮的陰暗角落,至少別待在人群的中央,會成為明顯的箭靶。

 

 宿儺把惠沒吃完的通通掃進了肚子裡後,在火邊坐了會兒,他看惠又縮回老地方、打算像昨晚一樣縮著身子把自己給冷死,真是難馴服的脾氣。

 不過宿儺並沒有因此覺得生氣,至少她肯吃自己給的東西了,算有很大的進步。

 於是,宿儺翻動火邊烘烤的新獸皮,看它乾得差不多了,便取下。

 

 「別冷著了,今夜會比昨日更冷。」

 宿儺聲音又飄來,惠抬頭,看到壯碩的蠻人將身上的熊皮脫下,手上拿著另張皮草。

 「我打了張新的狼皮,黑色挺適合妳的,拿張鋪著睡吧。」

 

 惠皺眉,然後毫不客氣的伸手將兩張皮給通通搶走,包住身體,只露出一對綠眼兇狠地瞪他。

 

 宿儺忍不住扯動嘴角,好氣又好笑地看眼前縮成整團的小獸球,兇巴巴眼神像在詛咒他冷死吧你這混帳。他過慣了野外生活是不怕冷,不過禪院惠這舉動實在幼稚,甚至對宿儺來說還很可愛,所以他也沒和禪院惠計較,徑自躺回火堆前去。

 

 留有火焰味道的新獸皮相當溫暖,在確認宿儺沒要再過來煩他後,包得厚實的禪院惠很快就開始感到睏了,以前沒有過連著兩日不斷騎馬趕路的經驗,雖然皮草上還留有蠻人的體味和獸腥,不過肚子裡總算裝了些東西,他疲憊的意識還是與昨日一樣,最終沉入了黑暗裡去。

 

 

 

 

 

 第三日的旅程也是在馬背上度過,中途還下了陣雨,打溼戰士們的身體,但兩面族並沒有因此停步,畢竟他們已經相當熟練北方惡劣的天氣了。

 只是這對過慣貴族日子的惠來說實在操勞難受,雖然多了張狼皮蔽體,但在夜晚、他們找到一處河邊的紮營點時,宿儺很快就發現懷中的人兒瞇著眼,身體也軟軟的沒有抵抗。

 厚掌覆上她的額頭,偏高的體溫還有汗溼感,都讓宿儺皺眉。

 

 

 「呃——嗚咳!」

 濃苦的草汁灌入嘴中,本來意識昏沉的惠立刻醒來,宿儺立即捏住她的臉不讓她把藥給吐掉。

 

 「喝下去。」

 他沉聲命令,升起的營火旁,裏梅收拾著藥包,不太高興地看著主人抱緊懷中拼命掙扎的貴族,將難喝苦口的藥汁不停地灌入她口中。

 禪院惠被他捏住臉無法躲閃,只能大口咽下以求快些解脫。

 「頗乖的…噢。」

 灌完藥後,宿儺放開手、正想哄她一番時手背立刻被狠狠一巴掌拍開,禪院惠恨恨地看著他,綠眼睛中都是被湯藥苦出來的潤淚,她在宿儺又伸手過來時尖叫著想逃走,還是被一把抱住,攬在懷裡。

 

 「妳著風寒了,一起睡,」他低聲命令,「這樣較溫暖,妳再失溫的話會真的病倒。」

 

 「誰要和你睡!放開…嗚…」

 宿儺力氣真的很大,胳臂一圈就把他給牢牢鎖著,跑都跑不掉。

 

 其他戰士已自行選定就寢位置躺下或坐臥,他們已經開始習慣首領對這個性難纏的南方女子寵愛有加的畫面,酸言酸語少了許多,大抵都滿是趣味地看著首領如何整治女人。

 

 「聽話。」宿儺加重了語氣,剛硬的臉龐也多了分嚴肅,

 「我不打算讓妳死在途中,也不會在這對妳出手,聽懂就乖乖睡覺別讓我重覆。」

 最後通牒的口吻明顯重了許多,讓禪院惠的身子僵住,火光強烈的映照令男人的五官陰影更加深刻,她不禁想起了總是坐得非常遙遠的家主,看不清面孔,但充滿皺紋的臉上永遠不帶笑容,只是冷漠地看著他。

 

 將他視為空氣,不屬於男性的無用存在。惠消沈地低下頭,不再掙扎。

 但宿儺是為了她好,雖然藥苦到她忍不住哭了出來,但原本漲痛的頭痛稍稍好轉了,身體也不再冰冷得難受。

 記憶中,除了不知去向的父母可能曾經照顧過自己以外,就剩下姊姊們對他這麼好了。

 稍稍讓了步的禪院惠調整下身子,並用雙手護住跨間,以免宿儺發現不該存在的東西。

 

 若他真想抱著自己徹夜,就得注意別穿幫了…惠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宿儺,蠻人正喝著酒水,與裏梅和鹿紫雲等人討論明日的路線要沿著河邊行進,紅目炯炯地定於火中,看不出此刻他的心情。

 隨著日出而息日落便眠的生理時鐘,其他族人也相繼倒頭睡去,遠方傳來遠遠的狼嚎,圓月高掛在杉樹群的上空,是京城女院裡見不到的風景。

 

 「再兩天便能到我的領地了。」

 男嗓傳入惠耳中,宿儺放柔了聲音,不再像剛剛那樣可怖得讓人畏懼。

 「耐心點,別在這倒下,對妳我都好——也別試圖逃走。」

 他扯了扯惠身上裹著的毛皮,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否則,熊或野狼會在我之前先吃掉你。」

 「…反正都是被吃掉,有什麼差別。」惠逞強地回嘴,他皺起鼻子,閃躲宿儺湊上來的臉。

 「不要碰我,你好臭。」

 「呵呵,妳見過香氣十足的戰士嗎?」

 宿儺沒住手,反而更放肆地將鼻子貼上她的腋窩,滿意地聽見禪院惠倒抽口氣,

 「真是香啊,果然是宮中的美人,即使幾天沒洗澡了還是好聞。」

 「混帳——你這下流的傢伙、放開我!我寧願冷死或被豺狼虎豹吃了都行!放開!」

 「妳真可愛,讓人忍不住想逗。」

 宿儺在吃了幾個火辣的巴掌,把人給逗到滿面通紅後才盡興地稍微鬆手,禪院惠立即想衝離他,隨即手給拉住。

 「我不鬧妳了,乖乖在我身邊躺好睡覺,不然我很樂意再鬧一鬧。」

 「無恥……!」

 氣炸了的禪院惠忿忿轉過身背對他,縮到了皮草的最邊緣去,死也不肯離他近點,這蠻人竟把他給當玩具尋開心!他恨恨地在心中用上自己所會的難聽字眼詛咒身後的蠻族。

 

 被這一鬧後,覺自然也不用睡了,天空滿是閃亮星斗的深夜裡,禪院惠的眼睛還是睜得大大的,剛剛被灌的藥雖苦,但效用很強,著涼後的病感已經不復,睡掉大半白天的他此刻相當有精神。

 

 周遭鼾聲此起彼落,習慣軍旅的戰士們個個睡得相當舒適,完全不受影響,只有最外圍的守夜人依然醒著。

 

 惠緩緩挪動起手腳,不發出任何聲音的鑽出了獸皮床鋪,空氣相當清冷,他小心地望了眼宿儺,後者正閉目熟睡著,沒有被吵醒的跡象。

 

 他鬆了口氣,望向不遠處,剛剛蠻人們取水來炊飯的方向。

 

 

 

 已經受夠了,髒兮兮的自己。

 

 有著潔癖的禪院惠躡手躡腳地走出營區,來到附近的河流,方才宿儺那一鬧讓他更加介意起清潔的問題,蓬頭垢面、滿身臭味了他還拼命聞,甚至貼到他腋下…惠漲紅了臉,說什麼他也要洗個澡才甘願。

 

 河水非常冰冷,在確認過周遭沒有守夜人後,惠撿了個隱蔽的石堆後方,脫去一身薄衣,踏入水裡時忍不住地抖了下。

 冷得要命,惠咬緊發顫的牙齒,逼自己蹲下、撈水清潔身子,將一身被獸皮薰臭的異味逐漸搓洗掉。

 

 月色皎潔清幽,映在起了圈圈波瀾的水面上與他的裸身相照,禪院惠洗著洗著,綠眸落在了倒影上,跨間屬於男性的部分是那樣顯眼…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事情究竟怎麼變成這樣呢。

 宿儺與他的族人都用女性的代稱來喚他,他們完全把自己給認成了女人…惠解開腦後的束髮,任整束黑瀑傾瀉而散,半遮掩了白皙的身軀,看上去還真的與一名女性無異——他無奈地想起姊姊們曾鬧著他說惠根本是個女孩,比她們還要漂亮,說不定會比她們還早嫁出去。

 現在他是真的比誰都早嫁了,不過是被迫的。

 惠緩緩擦洗著頭髮、足趾,逐漸變得乾淨起來,卻沒有絲毫振奮的感覺。

 總有天會被押上床的。惠很清楚,宿儺那樣的蠻族男人一定充滿了慾望,自己在名份上已屬於他的所有物…綠眸消沈地閉起,若宿儺發現自己是個男人,絕對會大發雷霆吧。

 也許盛怒之下的蠻人首領會直接殺死他來洩憤也說不定。

 禪院惠舀起一掌水沖臉、要自己振作些。

 是他自己選的,沒有後悔的立場,惠想,至少姊姊們——

 

 「!!?」

 

 粗嘎的呼吸與爪子刨地聲響讓惠猛抬起頭,隨即起身,即時閃過了撲來的一掌。

 他驚恐地往後倒退,河邊出現了幾頭野狼——禪院惠瞬間想起了宿儺說的話,熊與野狼會在他之前吃掉他!

 

 「啊!」

 

 為了躲避狼襲,不停往河中央縮的惠絆到了水中突起的石塊,一個踉蹌就向後倒去,狼群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吼地便踏過淺水、撲向禪院惠。

 「嗚嗷!」

 狼的哀號遮過了人類尖叫聲,惠楞了下,看著倒在自己面前抽搐的野獸,金黃色的眼框中插著支箭矢,牠翻倒在淺岸裡踢動四肢做著死前的掙扎。

 其餘的狼群受到驚嚇,豎起渾身皮毛、轉向盯著突襲者。

 「嗚!」

 又是一箭,惠沒看到箭矢飛行的方向,狼厚實的身體在瞬間就被貫穿、凌空翻倒,沉重的腳步聲、搭配著新抽出的箭矢在黑暗中閃著光芒,高大的獵手搭起弓,瞄準了低聲咆哮的獸群。

 在第三隻狼被鐵矢貫穿了咽喉後,狼群們終於忍不住地夾起尾巴、嗚咽著一轟而散,垂死的狼泡在水裡依稀,四肢還依稀抽動著,換禪院惠倒抽口氣——他正裸著身體!

 宿儺看惠驚恐轉身、往河中央逃去,嘆了聲無奈。

 「不是說過有狼跟熊嗎?」他開口,「想洗身子就告訴我,我在河邊幫你看著。」

 「……」

 惠不發一語,只是將整個身子都給浸入水中,過度冰涼的河水讓他渾身發顫,但是只要一起來就會被拆穿…他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為冷還是害怕而顫抖了。

 見倔強的人依然不想起身,宿儺聳肩。

 「我回去拿皮草,你穿好衣服後在這等我。」

 

 弓與箭矢扔入筒發出咚的聲音,巨大背影真的緩緩向林子裡走去了,惠確定他完全消失後才起身離水、衝過已經安靜下來的狼屍,撿起衣物胡亂套上。

 

 

 

 「真是,抖成這樣。」

 重新回到河邊的宿儺眉間蹙得曲折,他將熊皮外在冷得臉色蒼白的禪院惠身上,連頭髮也濕答答的,讓他真心覺得這人絕對存心把自己給搞死,不過他沒說什麼,只是抱起抖得誇張的禪院惠走回營區。

 火光照亮了視界,禪院惠虛弱地伸出凍壞的手——連指甲都呈現冰涼的低溫藍——靠到火邊烘烤,宿儺扯掉礙事的熊皮,將他給攬入懷中,與自己的身軀貼著,簡直就像抱著個冰塊一樣…宿儺抱緊凍到說不出話的蠢貨,用手掌、臉頰貼著惠又蹭又磨,盡一切可能地喚醒他體內的溫度。

 知覺總算慢慢回到身上了,不知烤了多久的火,禪院惠疲倦地靠在宿儺的胸膛上,溫熱厚實的心跳在耳畔邊沉穩跳動,讓他的眼皮也逐漸發沉、頭跟著點啊點的。

 「該乖乖睡覺了,麻煩精。」

 磁性十足的嗓音在臉頰邊響起,雖然想要辯駁,但剛剛到底是自己溜出去而遇上了危險,讓宿儺還要救他…禪院惠嘟囔了些完全聽不清楚的字句,綠眼終於肯乖乖地闔上。

 人兒軟軟地趴在自己身上,鼻息均勻的乎息傳達了睡眠有多深沉,看來禪院惠真的累壞也被嚇壞了,宿儺瑤搖頭,沒看過人硬要在深夜到河邊洗澡的,尤其是即將入冬的夜晚,不凍死也會被餓壞的狼群當成獵物,就這麼愛乾淨嗎?

 

 宿儺想了想,眉間深痕突然變得更加緊皺,他想起了早些時候、自己鬧著禪院惠玩地聞他一身,甚至往羞恥部位猛嗅,就是想看他又羞又怒的可愛模樣,大概是這樣禪院惠才會無論如何都要洗身子吧。

 宿儺嘆氣,覺得徹底要被這脆弱又敏感的小麻煩給打敗。

 因此,他決定不會責備或再作弄禪院惠,安靜地攬著熟睡的人兒整夜,讓他睡得穩妥又溫暖來當作賠罪。

 

 

 

 

 

 節三

 

 隔天清晨,突然多出了三頭獵物讓兩面族的戰士們又驚又喜,因為這代表早飯能夠加菜、還能多三張好皮草,大夥便開始剝皮鞣製、分割肉塊,趕在太陽完全升到頭頂之前處理好出發。

 

 至於打到獵物的功臣則從頭到尾都抱著異族,坐在火邊出一張嘴吩咐誰誰誰去做什麼,能在夜裡單獨面對狼群、還打下三頭的勇士,在他們之中也只有首領能做得到了,大家沒有任何怨言,聽從他指揮地做好一切工作。

 

 引來狼群的當事者很安份地坐在首領的懷裡,禪院惠其實已經醒來一段時間了,不過沒像之前厭惡地想要逃離躲到角落去一個人窩,乖巧的模樣讓宿儺不禁擔心起是否這麻煩精又哪兒不舒服或受傷了。

 

 他還真在禪院惠身上找了次,也只找到腳踝上多了道被河石割出的小疤痕,上完藥禪院惠還是乖乖坐在火邊不講話也不吵鬧,摸不透京城人心中到底想什麼的宿儺只好作罷,熱了飯糰烤了狼肉裝在盤裡要他吃。

 

 禪院惠接過來,聽話地開始吃了,這模樣讓宿儺再次想起他馴服的幼狼,逐漸放下戒心、接受馴養,大抵就是禪院惠現在的這副姿態。

 

 惠乖乖地咀嚼那些宿儺吩咐煮熟些的米飯,沾上肉汁與鹽巴後竟還算好吃,久久沒睡上一頓安穩的覺,在經過昨晚驚嚇、又給宿儺哄睡後,精神自然放鬆了許多,他慢慢地吃著,兩面族員在旁邊來回穿梭、忙碌不己,宿儺單手摟著他發號施令,好像只是抱著一捆書卷般輕鬆。

 

 昨晚的意外誰也沒提起,族人們也當作是宿儺和往常一樣晚上自個出門打獵而已,不過惠在宿儺要抱他上馬時第一次配合地伸出手讓他接上去,而不是和以往一樣寧願被當個貨物般強迫提起也不依。

 

 算做賠罪吧,今天宿儺繞過惠腋下的雙手相當安份,只乖乖牽著韁繩控馬,兩方休兵般的安份守己,持續趕路,直到他們越過插了綁有白布的木樁界線,正式地離開和族領域,回到了蠻族的北鄉。

 

 「今年雪下得真早。」

 

 隨著草皮變得稀疏蒼涼,颯颯寒風迎面吹刺了臉頰,一點一點白花從天落在他黑色的狼皮上,相當顯眼,雖然一下就融了但才剛受過風寒、還是別讓這嬌弱的麻煩精又著涼才好,宿儺為懷中安分的人兒拉緊皮草,並將他抱往自己。

 

 如此貼心的舉動,讓禪院惠忍不住瞇起雙眼,越過國界後他就一直思考著自己的運命。

 鐵定是回不去京城了,他並不天真,除了遙遠路途以外還有各種野獸,即使沒迷路餓死或被吃掉,也可能被潛伏在山林中的盜匪抓住、強暴後再殺死。

 

 

 無法由自己掌握的命運,如今都交在身後的男人手上,如他控制熟練的韁繩。

 

 

 禪院惠的心情有如緩緩飄落的鬆散片雪,虛虛無無,眨眼即融的說不準確,在休息時也沒走太遠,只是站在附近的小丘上,茫然望著已非常非常遙遠的來處。

 

 

 「哪。」

 

 涼涼柔柔的觸感在轉頭瞬間出現於臉頰上,惠看著粗厚的指頭間挾著的橘色小花,然後困惑地望宿儺,後者微笑地把剛摘的花插到他耳鬢內,立即被拔起來扔回。

 

 心意給扔了是預料中的事,宿儺呵地拾起小花,隨意插在自己頭上,惠呆了下,橘在他一頭張狂的粉髮中太過顯眼又突兀,讓人忍不住要噗哧一笑。

 

 看惠終於沒那樣消沉了,宿儺大手一圈,把惠摟入懷中。

 

 「心情還不好的話,我唱歌給你聽。」

 

 惠沒作聲,反正宿儺開心作什麼任他去,而且他的確感受到了,後頭真的哼起陌生小調的蠻人是真心想他開心,哪有首領頭上插了花的抱著人唱歌的。

 

 這招明顯禪院惠是吃了,休息時間結束後,他乖乖地隨著宿儺走回隊伍,大夥看到首領牽著他的手時嗅到了一股陌生且難以形容的特殊氣氛,不過誰也沒問,畢竟終於快到久違的家園了,他們很快再次上路。

 

 

 荒蕪草原上偶爾會出現稀疏的樹林,還有幾棟木造的人家建築,炊煙裊裊相當和平,穿著獸皮與大衣的人們很遠就發現遠征的隊伍,紛紛開心地對他們招手、大喊,尤其是當宿儺經過時也會恭敬地低頭,惠看出他真的是個受到敬畏的首領。

 

 軍旅在一座較大的聚落停下來,宿儺吩咐取下部分戰利品交給這聚落,然後他扶著惠下馬。

 

 「歡迎您凱旋歸來,宿儺大人。」一名穿著厚重、看來是個聚落頭人的老頭緩緩彎腰,起身後,有些起了白霧的眼珠好奇地盯著惠看。

 「大人,這名和族是…?」

 

 「我的人,」宿儺沒假思索地回答,「未來將成為我的新妻。」

 

 聞言,身後忙碌的眾人都大大地倒抽了口氣,包括宿儺身邊的惠,他驚駭地看沒什麼表情的宿儺,好像他剛剛只是再平常不過地談論天氣的話題。

 

 「妻什麼妻?」他有些氣急敗壞地脫口而出,一整天的安份也到此破功。

 「我做你戰俘就夠了,誰要當你妻子!」

 

 「我的物品,我自然有權決定如何處置。」宿儺咧了個得意又壞氣的笑,

 「但我不會立刻娶你,先等你熟悉了環境再說。」

 

 「不,就算我在這待多久、我都不會嫁你的!」

 

 「由不得你。」

 

 「你這傢伙聽人話啊!!」

 

 兩人一來一往如拌嘴般的笑罵互動,讓圍過來的族人們全都看傻了眼,竟有人敢對他們強悍的領袖大小聲,還無禮地拒絕他的命令?甚至還只是個戰俘?

 

 「那傢伙什麼時候作這決定的?」

 鹿紫雲忍不住回頭跟貼身護衛裏梅問,後者張大著嘴,震驚了數秒後才回過神、瞪他一眼。

 「說過了,要叫『大人』。」

 

 「這不是重點,」鹿紫雲煩躁地看著還在民眾前吵嘴的那兩個傢伙,

 「首領他不是只說要個漂亮又能玩的女人當戰俘嗎?」

 

 「他是這樣跟禪院家說的沒錯,」裏梅點點頭,原來的震驚神色已迅速恢復正常,

 「不過,若是大人在這幾天內改變了心意,那我們就該開始準備,大人的婚宴如果要辦在冬天的話得煩惱食材的準備夠不夠…」

 

 「噯你這傢伙太忠心過頭了吧??」

 

 兩邊的爭執很快就結束、繼續往前推進,隊伍的重量隨著他們經過的村落而越變越少,他們沿途發放贏來的戰利品與好消息,也慶祝這趟征途終於即將告終。

 

 但他們歡樂的喊叫卻讓禪院惠的不安感持續放大,忍不住抓緊馬鬃,宿儺若只是將他給當成玩物而已的話、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但他為什麼改口說要娶自己?他努力回想家主娘告訴女院的事,的確只有跟著蠻人離開的條件,將受到什麼樣的待遇都沒有說清…

 

 但是,妻子這地位無論如何都…惠困難地閉上眼,漆黑視野裡閃過的都是這些日子中宿儺溫柔待他的種種畫面,親手餵他、為他分肉烤熟,還哄他為他唱歌,本來討厭的作弄也都不知怎地都不再做了,為什麼要改變心意?

 

 他不懂,也不敢猜。惠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平野線上出現的聚落,許許多多的木屋集合在一起、構成了相當大規模的寨所,在用削尖木頭圍起的柵欄開口處還高高懸著兩面白色大旗,不用宿儺說惠也知道,他們已經回到了兩面族的大本營。

 

 

 

 

 就像宿儺保證過的,他沒有立刻迎娶惠,先將他安置在一棟還算舒適的木房內讓他熟悉環境,兩個年輕的女孩被派來服侍,不過依她們對禪院惠這個京城人評頭論足一番後露出的嫌氣神情來看,她們應該不大可能像惠以往的家臣那樣可靠又勤勞。

 

 或者,該說她們真正的任務是看著惠別讓人逃了比較準確。

 

 雖然自己看起來已經放棄抵抗、聽天由命了,不過宿儺是個好獵人,即使不擅狩獵,在經過幾天的相處、尤其是那晚之後,禪院惠完全確信宿儺不可能讓自己有任何逃跑機會的。

 

 因此,他一開始顯得相當消極,整天待在屋子內不出門、病懨懨的像是水土不服,婦女送來了新製的衣物,穿在身上是頗合身,大概宿儺摸透後將他的尺寸告訴製衣的吧,惠無奈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獸皮與粗麻衣料未經染色而呈現原始的白黑,有點扎皮膚,所以他將自己的衣服穿在裡面,看起來稍微厚重了些。

 

 也不像女人的苗條。想至此,惠的心又驀地下沉,這些日子以來他見到的蠻女雖比京城貴族女性較粗壯些,該有的線條也都有,翹臀、巨胸佔了多數,蠻族男人也很喜愛她們的模樣。

 

 反觀自己的一身平板…惠看到鏡中的自己又在嘆氣,天曉得宿儺發了什麼瘋竟要他做妻。

 

 喳喳啁啁的鳥鳴吸引了惠的注意,他望窗外看,一隻褐色的鷹不知何時停在窗欄上、嘴喙輕輕敲打著木梁。

 

 「老鷹…?」

 

 惠走過去、打開窗戶,小心地打量褐鷹,牠體型不小,銳利的嘴勾看來相當危險,在披掛著如褲裙般羽毛的腳上圈著個鐵環,是有人飼的馴鳥。

 

 確認後,惠大膽的伸出手,牠也著實不客氣地站上手臂來,沉沉的重量相當新奇,尖銳的爪子掐在臂上有些刺,幸虧獸衣質地堅硬、否則大概會被直接刺穿。

 

 惠伸出另手試著想要摸牠,牠也乖乖地低下腦袋任他撫摸。

 

 「喜歡嗎?」

 

 許久未聞的熟悉嗓音傳來,惠抬頭,看到人高馬大的首領正走過來,他的手上牽著條綁繩,鷹發出和藹的鳴叫,在宿儺伸手過來時抬腳、乖巧地踩回主人身上。

 

 「你的?」

 惠不是真的問,綠眸閃閃發光的直盯馴鷹猛瞧,只差沒繼續伸手過來摸。

 

 這般直率可愛的表現讓宿儺覺得這招真是出對了,他已經忙著處理遠征善後一段時間,沒能來找禪院惠、怕他無聊而生氣,便帶上了馴鷹,他讓鷹跳上惠的肩膀,從那張閃閃發亮的臉蛋就能知道他有多開心。

 

 「雜事總算處理完了,能來陪陪你。」

 

 他柔聲哄,惠努了下嘴,裝作專心在撫摸鳥兒,雖然想要辯說自己不需要他陪,但這隻乖巧倒不停把頭蹭過來討摸的鳥兒實在太得他心,違心話自然也說不出口了。

 

 「你喜歡動物吧,」宿儺繼續說,他指指不遠處的矮寬建築,

 「那兒還有我養的狼,最近牠們生了對狼崽,帶你去看?」

 

 「狼…!」

 

 原來就發著光的綠眼睛此刻更是閃耀出期待的光芒,宿儺忍住笑、牽起惠的手領他往畜舍去。

 

 

 

 白茸茸的毛團依偎著另外一團黑毛球,粉色鼻子偶爾抽動一下,熟睡中的幼崽似乎正做著夢,四肢像滑水一樣抽動著。

 

 蹲在欄外的惠忍不住發出讚嘆,要不是那頭黑色母狼看來一臉兇狠,還用雙腳與尾巴護住幼崽,他一定會伸手去摸。

 

 「這次生了隻白的,還有黑的,」趴在他旁邊的宿儺開口,

 「在我們這白狼是種吉兆,又是我養的,族人們都很高興的樣子。」

 

 「黑的也很可愛啊。」

 惠小聲說,他專注地看著兩團黑白色小毛球,幾乎整個身子都要掛到木欄上去了。

 

 「你喜歡黑的嗎?」宿儺呵呵地笑了起來,撫摸他一頭黑色柔順的長髮。

 「也是,那不然這對一起給你養吧。」

 

 「咦?」

 

 惠迅速轉過頭來、不可置信地張大嘴,看著宿儺肯定地點點頭,又轉回去看著那兩坨可愛的小球。

 「給我…真的?但你不是說白狼是吉兆?」

 

 他有些猶豫地問,宿儺聳肩。

 

 「我不迷信,」他平淡地說,「而且攜子狼也不好使,早些帶走幼崽也好。」

 

 「真是殘酷啊…」惠悄聲說,「但我在京城中只養過籠鳥和觀賞犬,狼的話…」

 

 「我會教你,別擔心。」宿儺在他講出問題前打斷了話,

 「那就這樣講定了。」

 

 「啊、你…」

 

 只來得及說出單詞,惠在看到蠻人臉上綻放的笑容就啞了,應該是粗獷醜陋的混帳傢伙竟看起來有些帥氣,還帶了點溫柔…他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放棄爭辯,繼續將目光放回毛茸茸的野獸上。

 

 但注意力已經完全轉移,他可以感到男人伏得離自己很近,粗厚寬壯的身體幾乎要貼到他身上來,只是巧妙的維持著些微距離,也足夠讓惠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了。

 

 「你…」沉默了一會兒後,惠才緩緩開口。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突來的直白問題讓宿儺抬眉,他看著假裝專心注視野獸的美人,從緊握著木欄的手看出他相當緊張且不安,這難得的真情流露讓宿儺牽動嘴角。

 

 「回答我。」遲遲沒有得到回應,惠忍不住轉過頭來、綠眸生氣地質問。

 「不是說要踐踏我、欣賞我的醜態嗎,現在你做的這些是為了什麼?」

 

 「啊,我的確是這樣想過…」宿儺知道惠是認真的,要想矇混過關大概會惹被寵慣了的小美人生氣,便斂了下神色改得較為正經些。

 

 「不過,現在比起看你哭泣難受的模樣…」宿儺稍微向前傾身,湊在惠面前微微一笑。

 

 「我比較想看到你笑的樣子,一定很可愛。」

 

 

 「什、什麼啊,別胡亂講…」

 

 轟的聲音在禪院惠腦海中炸開,生平第一次有人貼這麼近、又用充滿誘惑的口吻對自己說這些話…綠眼睛急忙閃開,慌忙的惠無暇發現自己的臉頰開始有些泛紅。

 

 這招攻勢相當有效,宿儺滿意地評估了惠的反應,這隻小黑狼已經不會動不動就炸毛亮爪,可以繼續進攻下去。

 

 

 

 

 隔天早上,惠醒來時發現奈奈與美美沒在房裡,他好奇地推開門,以為是難得的空檔,應該是一片光亮的外頭卻被陰影遮住,宿儺正拿著盤麵包與湯站在門口要敲。

 

 「吃飯了,小麻煩,」他好笑地將食物塞到一臉驚訝又不大高興的惠手中。

 「等等我帶你去狼舍把小狼移到你房裡。」

 

 「!」

 

 這個行程讓禪院惠雙眼為之一亮,馬上轉身端著盤子坐到桌前。

 

 從吃相看得出禪院惠受過很好的教育,宿儺也走了進來,坐到桌子另端,看他優雅地執筷,不過他的習慣是把食物塞得滿嘴,臉頰微微地鼓起,連這樣也很可愛。

 

 「看什麼。」惠瞪他一眼,撕開麵包蘸肉湯。

 

 「看你怎麼這麼美。」

 

 肉麻話讓惠差些被濕麵包嗆死,他咳了幾聲、沒好氣地連連白了笑得很開心的宿儺好幾眼,生氣地說他吃飽了就站起身往外快速走去。

 

 真是可愛,宿儺也沒叫他回來,逕自跟上,當然也沒錯過惠有些燒紅的耳朵。

 

 那天他們忙著移舍的事情,母狼在宿儺抓起幼崽時顯得相當不情願,牙齒卡在他手臂上磨表示抗議,不過這對擅長馴狼的首領完全不成威脅,倒是惠在抱過那兩隻嚶嚶低嗷的小狼時有點自責。

 

 不過宿儺堅持要讓母狼斷奶,之後還要用上牠去狩獵,他只好在心中跟生氣咆哮的母獸道歉、然後帶著黑白小獸離開。

 

 

 照顧幼崽讓惠本來無聊的生活一下就忙了起來,每天忙進忙出的備水餵食,狼跟人常常弄得滿身奶水,宿儺總坐在旁邊看、頂多說些訣竅教他,然後當惠搞砸時會笑著起身幫忙。

 

 不過他抓小狼的姿勢是從後領直接拎起來、看起來很不留情又痛,讓惠看了很心疼,急忙趕走宿儺說他自己來。

 

 這一來一往的互動間,距離也就悄悄的縮短了,在幼崽成長到能四肢穩妥地站起,睜著金黃色的獸眼咚咚咚地跟在他們後面跑時,禪院惠才發現自己跟宿儺好像走太近了些。

 

 

 他們正一同坐在營外的草原,底下墊著貴族賞櫻用的皮毯,惠跪坐的腿邊盤子裡擺著麵包與乾肉,宿儺的手摟在他腰上,看他將肉乾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地塞進幼狼嘴中,他們一起看著小狼球撲來打去,張嘴互咬。

 

 好像距離真的太近了。惠在發現這件事時有點侷促,但突然掙開宿儺似乎也不合適,他一定會問怎麼了,只好悄悄地轉成背對宿儺的姿勢,感受到隨著呼吸起伏,他雄壯的胸膛就惠輕輕貼上背部。

 

 男人依然對自己帶有慾望,這是當然的。他懊惱地想,宿儺希望看到他笑的樣子,他正在追求自己,以蠻人的方式。

 

 

 

 發現惠的心情又不知為何突然消沉起來,宿儺兩手將他圈摟在懷中,不讓寒風吹到他,距離因此拉得更近。

 

 細長黑眉微微蹙起,要推拒猶躊躇的模樣,令宿儺移不開目光,他忍不住低頭,以唇輕輕在那張他不能明白為何難受的臉頰上落了吻。

 

 如蜻蜓點水般沾過即離,幾乎像是沒有碰觸到一樣的輕,但已足夠讓惠渾身一顫。

 

 被親了。白皙臉頰一下就從宿儺吻的地方飛過渲上一抹潮紅,還有些發抖起來,禪院惠抿緊唇,熱烘烘的腦瓜裡想的盡是女院裡姊姊們說的男歡女愛,先是擁抱,接吻,然後男女歡愉,每一階段都有不同的悸動。

 

 剛剛他的唇如雷般電擊了自己,原來這就是那種感覺。

 

 

 

 惠覺得這樣下去不妥,沒有姊姊們在身邊,陌生的地方除宿儺以外也沒有能信任的人可說上心底話,完全得靠自己了,但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積極追求自己的蠻人,尤其當他們收拾好要返營時,宿儺一手抱著兩隻玩累到呼呼大睡翻肚的幼狼,另手則牽著他的,實在太過順其自然了啊。

 

 工作歸來的族人們也已經習慣看到首領與他未來的妻子一同出入,相當平常地對他們彎腰行禮——這樣下去真的不行,惠在關上門後懊惱地握起他剛剛包覆的手,湊在唇前,好像還能聞見宿儺手指間的菸草味。

 

 自己已經能夠接受這個男人了,在生理和心理上,但是,他沮喪地低下頭,望著自己被厚布料包覆得很好的私處,胸部也是平盪盪的,母狼餵奶時漲滿的胸部都比他還要性感。

 

 還能夠瞞多久?他蹲下身去,抱著肩膀難受地猜想未來自己被拆穿的那天會是多悽慘的光景。

 

 

 

 隔天,惠帶著小狼們出去放風時,一隊騎馬的蠻人正好離開聚落,騎在最前頭的那人一頭張狂粉色在陽光中亮得顯眼,一時之間惠還真不知道要因為暫時見不上面而感到慶幸或失落。

 

 蠻人整隊出門時通常都會花上數天,因此他有很多時間來好好思考到底要不要在還沒被發現之前設法逃走。

 

 只是美美與奈奈又成天跟著自己,就算他已認得幾個居民,她兩還是不給惠好臉色,頂多看在黑與白(惠為小狼們照著顏色取名)很可愛的份上聊個兩句。

 

 這些冷漠還有寒冷的天氣,在夜晚抱著兩隻幼狼還是覺得寒冷時,都讓禪院惠忍不住想念起宿儺溫暖的胸膛。

 

 他還記得,躲在河水中凍到失溫那晚,宿儺耐心地摩搓他的身體企圖溫暖他,除了重要部位以外幾乎都給他摸遍了,宿儺就是從那時後開始轉變、不再欺負他了,惠不知道自己做對了什麼,也不想去問宿儺真正的原因。

 

 他不願承認,也不要去想像,夢裡太過美好,等到真的被現實給拆穿了後,一定會更淒涼慘澹吧。

 

 

 這樣過了幾天,狩獵隊回來以後,宿儺自然又來找他了,惠遠遠就看到他騎著愛馬朝這而來。

 

 「很久沒帶你去蹓蹓了。」

 

 在惠前面勒緊韁繩,宿儺以下巴指指停在肩上的褐鷹。

 

 「上來吧,今天教你放鷹。」

 

 又是件吸引人的邀約,讓本來心情陰鬱的惠一下就兩眼閃閃發光,將幼狼托給護衛照看後,他要上馬前猶豫了下——要坐後面還是前面。

 

 宿儺很自然地對他伸出手,把他給拉到懷中——也好,坐在宿儺懷中的惠想,如果坐在後面,也許宿儺會感到不該存在的東西在頂他屁股、因此發現他是個男人。

 

 馴鷹是件極有成就感的挑戰,厚厚的皮革手套保護手臂不會被利爪劃傷,看著鷹衝上天空、張開雙翅盤旋,一聲哨令便往下俯衝、在最後一刻放慢速度收腳,精準地踏上手套。

 

 宿儺也教惠怎麼騎馬,換禪院惠有點猶豫了,他若會騎馬的話,難道不怕他有天偷了匹馬連夜逃跑嗎?

 

 不過想想,自己連東西南北是哪兒都分不清,除非他真的想餓死或凍死在某處草原上,宿儺當然不怕他跑。

 

 雖然心底有著這個小疙瘩,但整體來說今天過得相當愉快,他學會了騎馬和放鷹,以往在京城時族中的男人們總笑他沒肌肉、不肯教他騎馬射箭,還把他給趕去女院,這些事情他都在宿儺指點下逐一上手了,因此他很開心,在成功完成一個動作後就會回頭對宿儺笑。

 

 這笑讓宿儺看得入迷,已是入冬、雪隨時會降下來的時節,大地已呈現荒蕪的枯槁灰白,駕馬奔馳的禪院惠在藍天中笑得是那樣自然迷人,他移不開目光。

 

 跑完一大圈後,馬兒踏著小碎步載著惠緩緩走回來,宿儺解開腰間提袋,取出一直珍藏在裡頭的物品,遞給惠。

 

 眼熟的紅色特別顯眼,惠認出那是生長在南方的紅花,常常在庭院或山邊看到它的蹤影。

 

 「南方還沒這麼冷,看到便摘了回來,我想你應該會喜歡,」宿儺見他一臉呆茫,便補上解釋,「還是這會讓你想家?」

 

 惠搖搖頭,將它拿了過來,把在手指間轉動,停在肩上的老鷹好奇地湊過頭來想啄,被惠以手擋掉。

 

 

 見狀,宿儺一個翻身躍上馬背,將不講話的人拉進懷中,抬起的綠眸中有著閃閃的悸動,宿儺拿起花、別在惠的髮髻,如之前鬧他玩的那樣,但這次他不再生氣地拿掉丟了花,只是垂低了泛紅的臉蛋。

 

 輕輕挾起不敢直視自己的小臉,宿儺直勾勾地看著他,確信他已完全理解了自己所想傳達的感情、也真正地收下了。

 

 淡淡的薄雪恰巧在此刻飄落,散在週圍飛舞,雖然溫度相當的冷,但從他們接觸的每處,包含了炙熱的眼神,都像要燙傷彼此一樣高溫,惠的唇緩緩張開,他知道這是關鍵的時刻了,關於男女之間情投意合一起要跨過的界線。

 

 僅差一個拒絕、或一個接受的距離。

 

 厚厚的拇指輕擦過他張開的唇,也是一樣又熱又刺的悸動,禪院惠知道自己該轉頭抽身,否則再這樣下去的話就…

 

 細眉輕蹙,心底最真的情感都在吶喊要他親吻這個男人,理智則在勸告他該在還來得及之前逃走,他兩者都都無法做出抉擇,只能僵在原處、可憐兮兮地看著宿儺。

 

 這份拉拔宿儺自然看得懂,也能理解這是禪院惠盡了最大力氣給他的回應,於是,他毫不猶豫地低下頭,像征服異族的侵略者一樣輕易跨越最後的邊界,攫住惠薄薄的小嘴,同時將他給揉進懷裡——他早已想這麼做了,盡情地親吻這張柔軟的嫩嘴,貪婪品嚐他散著淡香的甘蜜。

 

 太過強勢又激烈的吻奪走了空氣,惠拍打宿儺的胸膛要他放開,蠻人這才不甘願地鬆嘴,看他漲紅了臉拼命補充空氣。

 

 「惠。」

 

 宿儺首次打破沉默,掌心撫上白皙臉頰、來回溫柔地摩挲,力道稍重而傳達出了愛意與更深沉的慾望。

 

 「我愛你,我會用我會的方法,盡量讓你開心。」

 

 粗獷的臉又湊近過來,停在惠面前數公分處,定定地看著他閃爍的綠。

 

 「你愛我嗎?」

 

 啊…惠無法閃躲,蠻人的情感太過強烈、鎖住了他的靈魂與身體,讓他再也無法逃避。

 

 答案已清楚明白地擺在面前,他忽視了言語,以及各種難受的結局,順從情感的伸出雙手、圈住宿儺頸子,像方才他做的一樣將唇貼上了他。

 

 

 褐鷹拍著翅膀踩上馬鬃,鳴叫了幾聲,大概是不解為什麼人類們要緊緊擁在一起、相貼不放。

 

 

 

 

 

 


 節四

 

 

 之後的事情禪院惠不大記得了,只知道應該是宿儺載他回來的吧,此刻他已安安穩穩的坐在鏡桌前,茫然地看著自己泛紅的嘴唇,還有些腫痛刺麻,他們究竟吻了多久才變成這樣?

 

 惠懊惱地揉著發疼的額心,雖然真的很不得體,可是胸口裡面滿滿都塞了溫暖的幸福,原來親吻是這麼快樂的事…他閉起眼,仔細凝視出現在面前、那張粗獷的蠻人臉龐,原來覺得可怖的獨眼與傷疤竟也帥氣許多。

 

 太不應該也不知廉恥了,一定是他女院待太久、才會像個女孩一樣春意盪滿了心懷,思念對方不肯罷休…惠沮喪得將臉埋進掌內,黑暗視線裡男人粗獷的面容又看得更清晰,惠能透過指尖感到自己的臉頰一下就燒得紅燙。

 

 他不能否認了,戀上蠻族首領的事實如鐵般烙在心底,疼得淚眼直流也必須看清。

 

 帶著這樣的心情,禪院惠輾轉難眠了整夜,甚至猜起宿儺是否與自己一樣滿心都是對方而夜不成眠…但如果是他的話,應該很輕鬆就能找到其他女子解慾…想至此,惠又自個兒難過起來,他是一族之首,多少女子樂意讓他擁抱啊。

 

 自己不過是個難侍候的異族…還不是女人。惠消沈地將臉埋在獸氈裡,柔軟的觸感與溫暖包覆著他,這些新被是宿儺差人送來的,即使他在不熟異族、也能明白這些都是上好的布料。

 

 宿儺很寵自己,將他給當成了新妻、未來的伴侶對待,他卻只能以失望做為回報。

 

 必須要逃走才行…就算,就算他對宿儺…

 忽視掉胸口的痛楚,惠艱困地定了決心。

 

 

 只是天從不順禪院惠的心,初吻帶來了難以入眠的漫夜,隔天惠睡得很晚,是裏梅送午飯來時刻意敲門敲得大聲,惠才不甘不願地撐開眼皮。

 

 他裝作沒事人一樣的照常用餐,更衣,不著痕跡地觀察白髮護衛動作,試圖找出逃跑的機會,不過在他還沒吃完時又有其他女人進來,美美與奈奈子帶著箱看來沈重的木箱,放在他桌旁。

 

 「這是?」

 

 惠蹙眉,裏梅瞥他一眼,好像他問的不過是個暫時忘掉的小事。

 

 「大人有令,從今晚開始準備試婚儀式。」

 

 「試…試婚?」

 

 陌生的詞彙讓惠咬了舌,這個詞他可沒聽說過,但它們聽起來卻是那麼的不妙,猶如兩位少女臉上掛著的壞笑。

 

 「這是我們這的習俗啦,京城人,」女孩們嘖嘖地打開箱子,拿出了精緻的妝盒與嶄新的衣料。「你們這麼保守,可能覺得咱很傷風敗俗,不過畢竟是要相處一輩子的,總得先試過才知道到底合不合啊。」

 

 「等、等等,是要試什麼?!」惠已經完全吃不下飯了,扔掉碗筷起身阻止她們繼續將那些可怕的東西給拿出箱子,「我完全沒聽說過這種習俗啊?!」

 

 「不是說了嗎,是我們特有的試婚。」裏梅開口,不過她冷淡的口吻像是從鼻子裡噴氣一樣充滿了鄙視。「在我們這,心意相通的男女會在正式成親之前一起過夜,進行夫妻的房事,如果三天過了以後覺得彼此契合,正式成親的儀式才會開始。」

 

 「什……」

 

 禪院惠覺得自己的表情現在一定很蠢,讓其他女孩們噗哧的笑出來。

 

 「現在才知道該害羞了嗎?」美美壞心地捧住臉頰,賊溜溜地將惠給上下打量一番,

 「宿儺大人可是族中最驍勇善戰的猛士,妳可要好好撐過去啊。」

 

 驍…惠完全說不出話來,本來已經燙熱整晚的臉更在明白過她的意思時轟的紅透了,他慘叫著起身想衝出門,卻被她們給當成害羞了、笑嘻嘻的抓他回來。

 

 昨天宿儺送他回來時,惠不記得他有沒有跟自己說起試婚這事,只知道腦袋被吻得暈晃晃的,鼻腔與口中染滿他的氣味,傻傻抓著宿儺的衣服不捨放…惠楞楞地坐在梳妝桌前,任女孩梳整他的一頭長髮,當然更衣是從來都不讓她們幫忙的,惠並沒有放棄逃走的打算,他一直在找機會跟空檔,尤其是知道今晚就會被送到宿儺床上以後更是下定決心。

 

 只可惜,闖入他房內的女性越來越多,年輕的、貌美的、老的或經驗十足的,大家紛紛對這位異族女子品頭論足,還有個充滿酒家媽媽桑氣味的灰髮女子,好像叫做冥冥吧,她用著曖昧的酒嗓「教導」惠在床上該怎麼服侍、撩撥才能讓首領開心。

 

 惠很希望她們不用這麼「關心」自己的性福與婚事,這樣只讓他完全找不到空檔開溜,而她們大概也擔心惠被嚇跑、到時找不著人換宿儺要問罪她們,連去小解時也派人跟在後頭。

 

 完全逃不掉。

 望著暗下的夜空,禪院惠絕望地想,他已經換上了整身嶄新的服裝,帶有刺繡的腰帶與外套緊實地將他的身體包覆住,但是在那位大人面前這都無法成為阻擋。折騰了整天後,他被女性們帶到一間大屋子裡,從建築外觀繁複的工法可以看出這是給一定階級地位以上的人住的。

 

 當然,那個人只會是兩面宿儺。

 

 被獨自留在房裡的惠沒有觀察宿儺房間擺設的閒情逸致,他衝向窗戶,這裡唯一的逃生路線,木頭卻卡得死緊,無論他怎樣扳又推都紋風不動,他恨恨地搥了下木窗,轉過身去、不死心地尋找其他可能的出口。

 

 唯一的出入口門板剛好在此時被人從外推開了,挾帶著風雪與逼人的威壓,房間的主人緩緩踏進門內,惠屏住呼吸,本能地縮進窗邊的牆角。

 

 房間雖然寬敞,不過宿儺還是瞬間就捕捉到縮在牆角裡想偽裝成房間裝飾的傢伙,他好笑地走過去,如他所預料的一樣禪院惠身子越縮越小,宿儺很乾脆地伸出手將他給拉入懷中低頭就是一吻。

 

 昨日才嚐過的吻,今夜溫習更多了味火辣,慾望混在唾液中纏住了舌頭,惠當然感覺得出眼前的男人此刻是多麼蓄勢待發,他雙手急忙擋在兩人中間,堅決地推拒。

 

 「嗯?」

 

 宿儺繼續親吻他的唇、下巴,銳利白牙不客氣地啃咬出一排紅印,惠咕噥著說了些含糊不清的話,聽在他耳中像極了邀請。

 

 「我愛你,惠。」

 

 發啞的嗓音混著熱息、呼在惠的喉上,令他咽部一緊,惠在發現宿儺將自己攬向房間另一廂的大床去時驚慌起來。

 

 不,他最害怕的那件事情要來了——惠拼命搖頭,掙扎,但這些小抵抗對渾身肌肉的蠻人來說只是充滿情趣的裝模作樣,身子忽然間凌空了,惠意識到宿儺僅是輕輕一扔、就把他給拋到床上。

 

 厚實的軟墊接住了他的身子,但惠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別、別過來…!」

 他在男人帶著餓壞野獸般的危險目光、緩緩爬上床朝他而來時終於緊張地喊出聲。

 

 胡亂抓起被毯,惠害怕地用它包住身體,侵略者停下動作,好笑地看著眼前渾身發抖的獵物。

 

 「為什麼這麼害怕,吾愛?」

 

 他放輕聲音哄,暫時沒再更進一步,讓惠總算能順利地呼吸,他驚慌地看著好整以暇的男人,宿儺也換上一身花紋較為華麗的新衣,他準備好要與自己結婚了。

 

 不,是試婚…惠咬緊唇,揪在毯上的手指緊得泛白。

 

 「拜託,不要過來。」他小聲哀求,「我沒辦法…」

 

 「我不會傷害你,惠,」宿儺耐心地哄,他坐起身,以行動表示出他的誠意。

 「我想和你成為夫妻,這只是個過程,你若害羞的話我能讓你自己來。」

 

 「不、不是那個問題…」

 

 惠猛搖頭,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宿儺,精壯身材將布料繃成性感的弧度,如女性們所說的一樣,他無疑是族內最驍勇善戰的男性,除了狩獵,一定也善於征服女性…

 

 惠默默收回視線,看往自己的身體,華麗布料下包藏的秘密即將要被拆穿了。

 

 什麼吾愛,什麼夫妻,再美好的甜蜜誓言都會成為在光中消逝的影子。

 

 「那會是什麼問題?」

 

 宿儺的聲音讓惠不甘願地從消極逃避中回來面對現實,勉強地迎上對方的紅眸,宿儺盤起腿,一副輕鬆的姿態,與他相形成了對比。

 

 漂亮的綠眼睛再次沮喪地低垂下去,看著黑色的絨布,惠想起了昨天他們在馬上的激烈親吻,他沒有拒絕宿儺、甚至讓他吻了再吻都是種錯誤,應該要給這個男人一巴掌然後拒絕的,直到他對自己完全失去耐性與興趣為止…

 

 但他沒辦法,心裡的聲音是那樣誠實,大喊著想要親吻、擁抱宿儺,與理智激烈地爭吵,幾乎要把惠給撕成兩半。

 

 「你可以儘管跟我說,任何煩惱。」

 

 見惠猶豫不決,宿儺又開口,再次給出保證,這一給再給的特權,只讓惠更加難受。

 

 他緩緩鬆手,任包裹身體的毯子滑落,禪院惠困難地抬起頭、迎上等待的宿儺。

 

 「我…」

 

 他欲言又止的縮了下肩,理智又在尖叫了——別找死,別告訴他,他在知道後會直接轉身走人,甚至有可能氣得殺死你的——惠皺緊眉,忍不住握住肩膀,但如果不告訴宿儺這件事,他會一直等下去,惠相信宿儺會這麼做。

 

 橫豎是瞞不住了,而他也不想再欺騙宿儺,惠的臉漲紅起來,有些發抖的手緩緩伸向裙擺,隨著布料被糾起、提高,惠的臉就更紅了些,難堪與害怕讓綠眼睛一下就盈滿淚水,他深吸一口氣,咬緊牙,將下衣完全拉起,他努力藏了多個月的秘密毫無保留地呈現在男人眼前。

 

 柔嫩的陰莖安靜地躺在微微岔開的腿間深處,露出的小頭染著粉色,宿儺點點頭。

 

 「我喜歡這個動作,真是迷人,禪院惠。」

 

 出自真心的讚美,讓一臉羞窘不安、提起裙擺露出恥部的美人立即咻地遮起下體,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你…?」他詫異地問,「你沒看到嗎,我…我是男人…」

 

 「我看到了。」宿儺抬眉,「在河邊你脫得精光時就看得一清二楚。」

 

 「什——」

 

 惠一時腦袋竟空白得忘了呼吸,他呆楞的看著宿儺一兩秒,然後才像想通一樣地猛倒抽口氣。

 

 「你!」他尖叫起來,抽起後方枕頭就扔向蠻人。

 「你竟然跟過來、還偷窺我洗澡??」

 

 「既然有人不介意在野外脫個精光,那老子幹嘛不看?」宿儺輕鬆地舉手拍開飛來的枕頭,「如果你剛剛的問題就是這個的話,那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我不在意你的性別,我早就知道你是男的,還是想和你試婚,禪院惠。」

 

 惠呆住,楞楞地看著一臉認真的男人,他剛剛說的…胸口緩緩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暖流充斥,驅散了原本的不安與害怕。

 

 「真…真的?」

 他小小聲的問,綠眸驚慌失措的閃動,但不再是因為害怕秘密被揭穿,而是突而其來、太過不真實的告白。

 

 「你真的…我是男人,也沒關係?」

 

 「嗯,沒有關係,」宿儺快速的點頭,「我族也有不少同性的伴侶,而且…」

 

 粗獷的臉露出了熟悉的壞笑。

 

 「我會把你幹成女人的,禪院惠。」

 

 「你講這什麼鬼話!!」

 

 禪院惠再次尖叫著抓起最後一個枕頭扔他,當然這次也沒能命中,讓他氣得轉開頭不看宿儺。

 

 「惠,你真的很美,我喜歡你,」看人真的被自己氣到了,宿儺再次開始放柔聲音,

 「尤其你剛剛對我坦白時、把裙子拉起來的動作,真是可愛,讓我瞬間就硬了…我相信今晚的試婚絕對沒問題。」

 

 惠固執地繼續瞪著牆壁,不過在燭光下,宿儺看到他的耳朵正微微發紅,真是耳根子軟,他忍住取笑惠的想法,稍微坐近了些。

 

 惠當然有感覺到他的靠近,但沒有逃跑,這是好現象,宿儺決定繼續嘗試。

 

 

 「吾愛,」他輕聲喚,「相信我,在發現你是男人後,一路上我都在確認自己對你的情感,今晚你可以驗收看看,不信的話你再對我撩一次裙子、看我硬不硬得起來?」

 

 綠眸沒好氣地瞥來一眼,禪院惠的臉紅透了大半,宿儺很高興他沒有直接拒絕。

 

 「我會硬起來的,絕對不會討厭你,」在把握住惠的弱點後,宿儺繼續積極進攻,

 「哪,再讓我看一次,剛剛那個動作。」

 

 「你這人…」

 

 羞恥心燃到幾乎讓惠想一頭撞死,雖然知道宿儺接受自己的性別讓他很高興,但是這種要求實在是…

 

 禪院惠恨恨地咬緊唇,極度不甘願地提起裙子,在昏黃的燭光照耀下,美麗的小陰莖再次曝露於空氣中,而宿儺驚喜地發現,它正稍稍昂起頭來、有了反應。

 

 多麼迷人,他終於忍不住地撲上前去,在禪院惠還沒來得及放下裙子、遮蔽這美麗的小東西前,一掌撈進了他的腿間,捉住惠的分身。

 

 「唔、你不要亂碰…!」

 

 惠本能地弓起身子想躲藏,隨即給撈進懷中,粗的手掌搓得他一下便喘了起來,貼在後頸上又親又吻的唇瓣熱得驚人,原來就有些模糊的視線更濕得難以看清,惠在猶豫著到底該攏起雙腿還是大膽地張開些的時候,屁股再次被熟悉異物的頂住。

 

 

 男人的性器,正隔著布料頂他臀部,而且這次…惠害羞地垂眸,他可以感受到宿儺的那包也很熱,他是真的硬了,因為自己…

 

 繃緊的大腿緩緩張開,成為明顯不過的答案,宿儺舔舔嘴,扯掉礙事的腰帶,他把惠給抱起來了點,剛好坐在腹部上,讓高翹的陽物從下頂到他前方。

 

 好大。惠有些看傻了,在自己兩腿間巍立的深色肉柱是如此兇狠又猙獰,上頭佈滿了暴突的筋脈血管,一彈一彈地摩擦他的蛋囊,毫不掩飾的慾望讓他緊張的吞了吞口水。

 

 「我、宿儺,可是…」他支吾起來,綠眸緊張地盯著已經在自己腿間蓄勢待發的兇刃無法移開,「我不能為你生後代…」

 

 「這不是問題,」宿儺回答,他的嗓音一下啞了許多讓惠嚇了跳,從後伸來、環抱住了他腰的雙臂攬得很緊,讓惠的背完全貼上了宿儺的身軀,感受他是多麼的熱燥。

 「有很多女人想幫我生。」

 

 「…」這答案刺痛了惠的心,卻無法說出半句話反駁,他只能生著悶氣、別開頭不講話。

 

 「又生氣?」宿儺失笑,捏了捏他的臉頰,氣嘟嘟的有些硬,手感更好。

 「我可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改變對你的情感,我也不會和其他女人試婚,現在我還要給你更多疼愛,惠。」

 

 舔上耳背的嘶咑水聲,還有字字句句呢喃到心窩的甜蜜話語,一層層剝掉了禪院惠在這幾個月裡生出的疙瘩,他緩緩放鬆繃起的肩,讓宿儺拉開衣襟,大膽地將手探入他的胸前盡情愛撫,奇異的陌生騷動隨著他的手掌遊走而生出,他忍不住地想要呻吟。

 

 「宿、嗚…宿儺…」

 變得細又尖的聲音讓惠吃了驚,他竟然發出這種有如女高音的呻吟,臉頰又抹上了新的紅潮,宿儺將他放倒,惠沒有掙扎,在宿儺伏到他雙腿間、含住了小分身時哦地喊了出來。

 

 「宿儺…嗯、很舒服——」

 

 他低低喊出真切的感受,熱軟肉舌靈活地纏住龜頭,大力吸吮所帶來的真空感讓惠忍不住挺起腰,將下身撞往對方,宿儺順著勢托住惠臀部,掰開他早就妄想許久的嫩臀,輕輕按壓因緊張而收縮的小菊口。

 

 早已料到它的乾澀,宿儺拿出準備好的乳藥,沾了一手,再次欺向害羞的入口,這次指頭順利地戳進了一小截,惠輕抽了口氣,綠眼淚潤潤地望他眨著,看來極為可憐,宿儺親了親翹立的小莖做安撫,便開始擴張惠的身體。

 

 在乳膏的潤滑下,惠的入口很快就為他而打開了,羞恥的部分第一次被開發,手指伸進來了足足三隻…被挖得渾身發軟的惠無力地攤開雙腳,宿儺整張臉都貼在他的臀中了,又粗又大的舌頭也全部探進穴口。

 

 沒有想像過男人交合的準備會如此羞恥,尤其是排泄口正被對方細細地舔吮,惠低聲啜泣起來,不全然是因為難堪,而是從腿間被開發過的每寸肌肉都在燃燒,點起了他體內的慾火,他難過地翻轉著身子,試著將腳張得更開一些。

 

 「想要,想和宿儺做愛…」

 惠無助地哭泣,那些擔心與害怕再也悶不住他了,說出的話都是真心的感受,惠伸手圈住覆上自己的蠻人,在他拉開自己雙腳、將肉棒抵在入口時終於真正地安下心來。

 

 「進來,我想要你。」

 眨著淚眼,惠哽咽地吻上宿儺乾渴的唇。

 

 

 他們終於能夠像戀人一樣,開始男女的歡愛了。

 

 

 強壯的身軀將瘦小的那方一次次撞入被裡,惠深深陷進了柔軟床墊中,窄窒的菊穴也在粗莖一次次打樁中逐漸被拓成對方的寬度,深紅色肉柱沾上了些深紅色的血液,宿儺沒有因此放慢速度,他握緊哭泣的惠雙手,在他體內調整各種插入的角度,直到細眉用力皺起,他嬌弱地哦了聲驚喘,宿儺隨即瞄準弱點、開始真正的猛攻。

 

 初經性事的美人一下就被集中攻擊給搗得昏頭轉向,綿連嗚咽中小莖跟著吐出了白液,看來他也是舒服的,宿儺確認了對方的狀態後,忽然抱起了禪院惠,將他整個人抬到空中。

 

 突來的視角轉變讓還彌留在高潮中的惠嚇了跳,他張口想尖叫卻被猛然貫進最深的一插給噎住了,張著嘴發不出聲音,瞳孔也因太過陌生的快感而縮小,惠怔地往下看去,在他被拉開架緊的雙腳中,自己應該是平坦的肚子竟然隆起了座小弧,怎麼回事?意識還被揮之不去的白光給壟罩、無法思考,但是——很舒服。惠想。

 

 

 「啊、啊啊——」

 

 「舒服…宿、舒服——」

 

 「太深了、深…哦哦哦哦!」

 

 宿儺架緊了他的雙腳、固定在惠的肩上,將他給完全折成了兩半無法動彈,抱起一個輕盈的人兒對最強的勇士來說實在太過簡單,惠沒有任何掙扎地任他抽插,就像個乖巧的玩具,只會張口呻吟浪喊,惠看著肉刃反覆插進自己雙腿,把肚子給頂起來,每次宿儺插到最深時他的腦袋好像也被頂了下一樣會暈眩,會有光閃過眼前,脊椎也像點燃一樣充滿電流,無法思考只剩下舒服。

 

 「宿儺…宿…」

 

 禪院惠又哭泣起來,他被緊緊固定、大開的雙腳不停被樁入,只能無助地往後仰去,宿儺隨即攫住了他主動送上的親吻,抽插的節奏也愈加狂野,惠覺得自己就像個皮球般上下彈跳,穴口也不知何時被拓成了屬於宿儺的形狀,肉棒輕鬆的進出、一次次反覆攪開他,甚至在他的屁股裡漲得更為凶暴強壯,拔離時還拖出了一圈紅肉,可怕的脫離感讓惠忍不住哭得更加厲害。

 

 「嗚、嗚嗚嗯…」

 

 動彈不了,明明是這樣子的被欺負著,但他卻感到舒服,惠尖叫起來,渾身上下都開始劇烈的抖動,他感到宿儺強壯的手臂圈住自己的頸子,勒住空氣將他給牢牢固定,抽插中噗哧哧的水聲越來越快,他的屁股被撞得疼熱,惠無法自拔地痙攣起來,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即將來了,吸不到空氣,視線逐漸模糊…

 

 

 「———!」

 

 驚人的體液噴灑在床縟上,惠不可自拔地渾身顫抖、哭泣著,他的意識只剩一片空白與茫然,惠緊崩的身體與腸肉緊緊勒住了宿儺分身,他嘆口氣,放開手臂,瞬間下墜的惠隨即被插入到最深,還在噗哧噴灑的愛液濺上他大腿,宿儺僅握著他的腳踝,讓他維持在這種可怕的懸掛姿勢,直到最後一滴精液完全射進了惠的肚子裡,他才鬆手,讓惠跌回了床上。

 

 首次性愛就經歷潮吹快感的惠翻著白眼,癱軟在床上顫抖,許久後才緩緩恢復意識,他先費了些力氣搞清楚剛剛發生什麼事,身下微濕的床墊,還有笑得一臉愉悅的宿儺,惠用力推開他湊近想吻的臉。

 

 「不是能和女人一樣噴這麼多水嗎?」宿儺邊說邊抹起腿上的愛液,插進惠嘴中。

 

 「唔尼…嗯!」

 惠掙扎想吐掉、反而被握緊了雙手壓制在床上,感到宿儺又要插進來時他瞪大雙眼。

 

 

 殘忍的打樁塞活反覆貫穿了禪院惠纖瘦的身體,本來嬌弱緊縮的小花已被強硬地拓綻大放,每次龜頭勾住肉摺往外拖時惠都尖叫,跟排泄一樣的感覺卻變成要命的快感,插在嘴中的手指也大力攪動他的舌,腰、背、臀都不停地被強力撞擊著,宿儺像要他命一樣發狠地撞他。

 

 

 

 『宿儺大人可是族中最驍勇善戰的猛士,妳可要好好撐過去啊。』

 

 

 

 女侍壞心的提醒在此刻很不適當地出現在禪院惠快被搗成爛泥的腦袋中,他再度翻起了白眼,陰莖不停地摩擦被縟而產生快感,前後夾擊的體位一下又讓他射了。

 

 「啊、啊啊,停一下、宿…宿儺噢——」

 

 但身後狂野的怪物遠遠不夠滿足,他的節奏才剛開始緩緩增快,見禪院惠又自己爽到高潮了,宿儺譴責地捏住他的胸口雙乳、蠻橫扯動。

 

 「嗚噫噫別這樣—不要、哦!」

 

 幾乎是慘叫著,惠猛收緊了股間肌肉,緊挾住了暴力抽送的陰莖,宿儺低吼一聲,猛力將他撞得陷入更深,兩腳無助地彈起、曲成弓狀,它們試圖勾住不停挺腰抽送的宿儺雙腿想要阻止,依然徒勞無功,被連連狂頂到無力而鬆落回床上,隨著撞擊而彈跳著。

 

 會死掉的,真的會被幹死。

 惠在被頂到肚子最深處時忍不住出現了這個想法,宿儺將他的頭扳過來與他親吻,腿也同時被拉開呈現成L狀,宿儺保持在完全插入的狀態來回扭腰,惠覺得自己的身體要被他給徹底破壞了,包含這個蛇吻都像是要他的命一樣激烈。

 

 「做我的妻子,惠,」鬆開了幾近窒息的惠,宿儺舔著他無力開闔、努力呼吸的嘴唇低喃,

 「嫁給我。」

 

 「竟然…在…」

 惠困難地說著隻字片語,淚眼模糊之中什麼也看不清,只能深切地感受到腿間那具凶物還在瘋狂地搗著他下體,他的腰不禁隨著男人的律動而搖晃起來,

 「怎麼可以…混…帳…嗯!」

 

 「嫁給我,」宿儺又要求了次,掐緊了他的乳頭,惠的身體隨即顫抖,宿儺已經準確地找到他真正的弱點,將惠給抱在懷中、又掐又捏地玩弄著敏感的雙乳,當然底下也沒停止地繼續攪動他的腸道。

 「我答應你,只會有一個正室,禪院惠。」

 

 「唔…別再…動、哦!」惠昂起下巴哭喊,乳尖首次被殘忍的玩弄,又是極度的快感拍打著他的理智與腹部,「不要———哦啊!」

 

 宿儺毫無預警猛力一頂、幾乎讓禪院惠彈了起來、他隨即落下的身子再次讓肉棒狠很穿過了灣結的敏點,將肚子給頂成驚人的形狀,噗地惠又再次射了,渾身狂顫起來,稀薄白液緩緩淌出馬眼,流過莖柱與囊袋,再滲進他們接合的肉口。

 

 

 「惠,」宿儺輕輕地吻著意識也差些飛了的惠,唇啄過他的眼皮、鼻尖,顫抖的唇瓣,

 「答應我、嫁給我。」

 

 「我……嗚嗯…」

 不再能思考了,兩眼散花的惠只能躺在蠻人強壯的懷中,大張著雙腳任他繼續侵犯。

 

 「宿…宿儺…我…」

 

 「你很迷人,惠,」宿儺柔聲呢喃,與胯下正殘暴一一次樁入他腿裡的分身是截然不同的溫柔,「身體也是這麼棒,操起來比女人還爽…「

 

 「吾愛,惠…你知道嗎?」

 

 他溫柔地將手掌覆上了惠的腹部,也就是不停被陰莖搗得隆起的那塊皮膚上,緩緩收緊,惠激烈地掙扎起來、卻無法掙脫他的手、只能任憑他將自己的肚子給握成杯狀——容納肉棒的肉杯。

 

 「噫———!」

 

 「第一次有人能吃下我的全部。」他惡質地在已完全聽不見、崩潰哭喊的惠耳邊呢喃,

 「我們的身體很適合,你注定要成為我的女人、妻子…禪院惠!」

 

 另隻手又猛地拉起惠的單腳、勒住了他的脖子,宿儺舔了舔因慾望而乾渴的唇,感到他的腸肉再次絞緊了自己,興奮地衝撞得更為起勁。

 

 「嫁給我吧,惠。」

 

 按在肚子上的指頭陷入柔軟的肉裡,裡頭的肉棒隔著腹肉不斷撞擊著掌心,缺氧與像是要被殺死的極限危險和在一起升華成為極樂,早已失去理智的禪院惠在如此殘忍的性愛中不再受任何禮教與矜持的束縛、化為了野獸,發出了原始的嚎叫。

 

 「啊、啊啊——啊哦!」

 

 瘋狂抓著勒住脖子的手臂,唾液流出禪院惠的嘴,與淚水、汗混成整灘黏濕,白光在眼前熠熠閃閃,沒有止盡的高潮讓他不停地痙攣,腸肉一陣陣地收縮、緊纏住搗進的凶物,濃濁精液隨著肉口翻騰從他的屁眼裡飛濺了出來、灑在床鋪上成了點點淡雪。

 

 「我、嗯啊宿儺、我又要…又、又要——」

 

 「嫁給我。」

 

 「…!」

 

 猛揪住哭叫不己的美人頭髮,宿儺忽然間停止了所有侵略的動作,握在他脖子、腹部的手也鬆了,一下所有快感與危機都解決的錯愕讓惠無法適應,他眨著淚眼、看著將自己揪到臉前的那張粗獷顏面。

 

 「答應我,」宿儺嘶聲要求,拇指細細地劃過他濕得悽慘的嘴唇,惠的身軀依然在痙攣,他努力眨著眼,癡迷地看著獨眼的男人。

 

 「嫁我吧,禪院惠。」

 

 理智已經不存在了,因此,惠點點頭,露出了瘋狂的笑容,他伸手圈抱住男人的頸背,與那天矜持完全不同的主動獻上自己的唇。

 

 美麗的笑容讓宿儺傾了心,他握緊了惠搖擺得生澀的腰,將他按到深處,並再次將精液射進了惠肚子裡,汩汩的量之大就像是鐵下心要他懷孕一樣不停地注入著,惠桿到大腿底下一片濕潤,無法分清究竟是裡頭的精水流出了恥口,還是自己失禁了。

 

 無論是哪個都無所謂,他不捨地放開了男人的唇,腦袋好像終於又可以運轉了,剛剛的誓言、瘋狂的性愛畫面一一地閃過面前,惠舔了舔嘴,迷濛的綠眼依舊眷戀地凝視男人的獨紅。

 

 像直往火撲的飛蛾,又像年輕不懂懼怕的狼,明知如此的危險,還是不顧一切地想要再嚐。

 

 溫馴的母狼是如此迷人,宿儺吻著惠細緻的鼻樑,他忍不住想起了初次親手馴服野獸的美好成就,就像此時此刻的禪院惠一樣,完全像隻順服的小獸讓他抱在懷裡,下面的嘴滿足地含著他的陰莖。

 

 宿儺將惠頰上狼狽的淚涕全數舔去,小嘴貪婪地在他來到嘴邊時吸住他的舌,輕輕吸吮,似乎在抱怨還是飢餓無法滿足。

 

 「呵,真是貪吃。」

 

 他讚美著將禪院惠給壓回床上,抽出分身,濕淋淋的肉棒拔離菊穴時的啵聲很好地傳達出了這副身體有多貪婪,沾滿半透明精液的肉口一摺摺反覆地收縮、抖動,這幅美景讓宿儺的腹部一下又緊了起來。

 

 做為主人,有義務要滿足馴獸的原始慾望,而經驗豐富的宿儺會做得很好。

 

 

 

 大床上,兩具難分難捨的肉體激烈交纏著彼此,圈緊在蠻人腰上的長腿佈滿了薄汗,臀部已沾滿了拍擊中被擠出的精液,即使肚子裡已經像是被肉棒給攪成了稀爛的肉泥,惠還是貪心地不停攀抓著宿儺,指甲於他強健的淺麥色背部拖出一條條淋漓的血痕。

 

 墜落、拋起、然後再摔得更重更深,已經什麼都射不出來的惠還是覺得自己又高潮了,他的屁股從深處連到肚子、全都被填滿了火焰,白色的火焰,燒得他哭泣不己。

 

 

 失去力氣的雙腿緩緩滑落、跌在被上,隨著男人抽插的節奏它們無力地彈著,沒能閉上過的褻口吐出了吃不下的白精,射過的陰莖又迅速硬起、填滿禪院惠的腸道——宿儺是最驍勇善戰的猛士,禪院惠又迷迷糊糊地想起了這點,他抱著在自己身上挺衝的男人,大張的雙腳之間已經失去了感覺,只剩下熱辣的腫痛,隱隱約約能感到肚子深處被肉棒按摩著而已。

 

 

 失焦的綠眸緩緩轉往了房間另側,剛剛他生氣拍打、想要逃走卻紋風不動的木窗外,不知何時已成了片灰濛濛的藍,即將要天亮了,他們做了整個晚上嗎?禪院惠嘆了口氣,終於放任自己的意識消失在無止盡的性愛泥沼裡。

 

 

 

 

 

 

 「打擾大人了。」

 

 

 輕聲呼喚,有著頭白髮的貼身護衛捧著午膳進入房內,如預期地看到房間弄得相當凌亂,她靈巧地避開地板上的衣物,將餐盤放在桌上。

 

 床上的大人與他的妻子雖然醒著,不過沒有對她的出現產生任何反應,裏梅安靜地拾起地上的衣物,對專心擁吻彼此的兩人視而不見,把房間稍微整理一下後便離開了。

 

 門外另名護衛也等著,他沒什麼耐心地伸長脖子想偷窺裏頭的狀況,裏梅迅速地闔上門。

 

 「怎麼,死了嗎?」鹿紫雲沒好氣地問,

 「過了整個上午都沒動靜,那京城人給首領操死了對吧?」

 

 「不要亂說,鹿紫雲,」裏梅譴責地瞪了他一眼,抱著髒亂的衣物走開。

 

 「你現在應該去準備張羅大人的婚事才對。」

 

 「啊?」鹿紫雲不大相信地走向門口,往裏頭偷窺了眼,隨即「嘖」地關上門,老大不高興地跟著裏梅後頭。

 

 「真是,」雖然瞬間就看出了情況,但他還是不大高興地抱怨。

 「那京城人沒給首領操死,就得換我們忙死了啊。」

 

 「這是大人重要的事,不許抱怨。」冷漠的忠心護衛斥道。

 

 

 

 

 

 

 

 兩面族首領的婚禮預定在深冬進行,雖然大家在知道那名首領真的要迎娶京城來的異族人、而且還是個男人時,多少有些驚訝,但難得的喜事還是讓整個族人都動了起來,原來漫長又無趣的冬天瞬間增添了許多歡鬧,一座座被雪蓋得蒼白的聚落也結上了喜慶的顏色。

 

 異族的儀式雖沒有京城那樣繁瑣又拘謹,但每場婚禮都是難辦的,尤其是首領這麼高地位的人,在結束了三天的試婚以後,禪院惠一醒來、所有時間就瞬間被各種瑣事給填滿了。

 

 他被女性們成天拉來轉去,要他準備東學習西的,還給他吃一堆奇特的抹藥與食補來保養已被首領好好「疼愛」過的身體。

 

 

 當然宿儺也有他要忙的事,準備足夠的獵物,皮毛,跟各種拜訪宣告,連續纏綿的三天就像夢一樣隨即成了泡沫消失不見,待到他們能好好見上一面時已是婚禮當天。

 

 

 

 前來主寨恭賀的各聚落頭人數量相當多,他們帶來禮物與賀詞,在廣場上堆成一座豐厚的小山,在搭起的布篷下設有宴席,酒菜以驚人的速度消失、讓女性們忙碌添補、生怕疏忽了誰,連護衛也得下來幫忙指揮。

 

 在這一連串疲勞混亂轟炸之中,那名異族人——禪院惠,始終坐在首領旁,接受大夥的恭賀。

 

 他生著張嬌媚好看的臉,長長的睫毛眨眼之間像是有蝴蝶在飛舞,嫣紅的色澤染在臉頰上讓人移不開目光,屬於首領的紅色髮帶紮起他一頭長而烏黑的髮,在深色皮毛的襯托下,那身白皙皮膚甚至比漫天飛舞的雪還要白淨。

 

 難怪大人會想迎娶這個京城人呢

 是個美人胚子

 完全移不開視線啊…

 真想摸看看他的臉呢

 想被大人處刑的話儘管試試啊你

 

 酒水黃湯咕嚕下肚,粗獷的頭人們紛紛交頭接耳,無一不對首領的新妻美貌稱讚的,如此美人偎在他們最強悍的戰士旁,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即使他是無法生育的男性,也沒有人提出意見了。

 

 受到各路祝福的盛禮一直持續到深夜、大夥陸續不勝酒力地倒下昏睡後,終於宣告結束了,被敬過一輪又一輪酒的宿儺還很清醒,善後的雜務自然輪不到宿儺或惠收拾,會有人打理的,因此他抱起了昏昏欲睡的惠,留下睡滿整營帳的來賓,走回他們的住屋。

 

 

 

 把人給放到床上,宿儺扯開惠的腰帶,厚實的皮毛與綴飾紛紛鬆開、滑落,包藏在底下那副美麗的身軀再次暴現於紅目底下。

 

 清晰的紅色吻痕遍佈在他白皙的乳尖上,蔓延整個胸口,惠舔舔嘴,將手探往岔開的雙腿間,伸到陰囊底下,掰開濕淋淋的後穴。

 

 稍早之前,宿儺射在裡頭的精液正緩緩地流出皺口,這幅美景讓宿儺胯下瞬間燃燒。

 

 

 

 「真是色情。」宿儺撫摸著流精的穴口,忍不住發出真心的讚美,

 「那群傢伙看你的眼神真讓我不爽,想把他們全給宰了。」

 

 「還不是你。」惠笑著以足趾踩上宿儺勃成整包的胯下,輕輕按了按,綠眸裡是滿滿的賊笑。

 

 

 分離太久了的緣故,即使禮數得等到所有儀式結束後、夫妻才能再次進行房事,不過他們早上終於再次見面時誰都沒忍住,扯開彼此的衣服就來場久違的一砲。

 

 當侍女們看到她們精心幫惠打扮的妝與衣服全給宿儺毀了的時候差點沒昏倒,大姊頭冥冥生氣地將首領給轟出新娘房,以免待會她們把惠整理乾淨後又可能白費功夫。

 

 

 不過時間迫在眉梢了,原來的新娘服也被首領暴力地撕碎,她們沒法將惠徹底地打理乾淨、恢復原狀,只能把還在喘息的新娘給拉起來隨意擦過身子,快速補個妝、換套包得較緊密的衣服後就把人推出去見客。

 

 「別怪他們,」惠往覆上自己的宿儺耳裡吹氣,「要不是你沒忍住,他們也不會跟著性起。」

 

 「這要怪你了…」宿儺絲毫沒有反省地吻上他的咽喉,這次總算能夠不控制力道地盡情啃咬,他紮實地在惠呻吟中留下了排自己的印記。

 「誰讓你生得這副色情的身子。」

 

 宿儺急躁地扯掉腰帶,在他握住要插進來前,又被惠一腳踏上龜首,擋著不給進。

 

 「早上急過了,現在還這麼急躁,」禪院惠勾起嘴角,笑得又壞又魅,無視宿儺低吼著抱怨,腳掌踩著肉棒頂端又擠又搓。

 

 「在辦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更要緊的事,我、的、夫、君?」

 

 粉眉抬起,宿儺失笑地在他頰上落了粗魯一吻。

 

 

 「抱歉,我的妻子實在太色情了,讓我把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他牽起惠的手,拉到唇前,印下了深情的一吻。

 

 「我的妻子,我會忠誠於你一人,我的惠。」

 

 

 

 惠看他半跪到自己雙腿之間,滿意地點點頭,撫摸宿儺右面上的黑色眼罩。

 

 「我也是…今後我完全屬於你了,我的夫君——兩面宿儺。」

 

 

 

 

 END

 

 

 後記一些不重要的小事
 宿儺視角的「她」用來分辨宿儺對禪院惠性別的認知,轉變為「他」時代表知道惠的性別。

 只是想寫異族婚打砲而已,沒有嚴謹的考察或背景設定,請忽略細節。

 最後打砲就華麗地佔了三分之一的篇幅怎麼回事…

 雖然沒有養小孩,不過宿儺後來讓惠養了一堆動物

 設定上宿儺的性癖太激烈而把女人搞死過,所以族人對他是各種方面的敬畏

 因為惠竟然沒被首領搞死所以族人也很敬畏惠。(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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