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伏,上班族paro,約砲APP梗
節一
狀況有點超出伏黑惠的預料了。他瞪著自己眼前的景色、高級落地窗的窗簾拉開、整齊地以綁帶收在兩側,因此可以看見外面的東京市招牌般的高樓大廈夜景。
他正側躺在一張大床上,這裡是某間知名酒店的頂樓商務房,一晚要價應該讓他這星期會有一半的時間都會作白工——當然錢不是他出的,伏黑惠嘆了口氣,感到摟在自己腰上那雙手又收緊了些,帶有強烈個人色彩而塗黑的指甲輕輕地刮過他的腹部,引起惠一陣輕顫。
後面這個人,惠轉過身去,看著他正閉眼假寐的砲友——沒錯,這是讓伏黑惠覺得有些情況發展成難以控制的主因,眼前這個有著頭粉色頭髮,一身健壯肌肉上刺有極具個人特色圖騰的男人,讓伏黑惠感到困擾。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困擾,就像是盛滿水的杯子旁有隻飛蠅繞來飛去,要降不落的,讓人不得不注意到牠的存在,又還不致於想伸手揮趕。
這不是惠跟他第一次上床,老實講,他們約了兩三次,也可能更多次,惠沒有刻意去算,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蜻蜓點水無關緊要,連名字都是以暱稱取代,他是宿而他是黑。
宿不會問多餘的事情,他也不會因為沉默而刻意要開啟話題尬聊,即使開口也都是切中重點沒有贅字,但還不致於到惜字如金地令人反感,因此惠覺得頗自在的。
當然,答應再次見面的重點是宿的技術很好,光是初見面的第一砲惠就能篤定這傢伙一定很常約。
「累了?」
男人的嗓音喚回惠飄得有些遠的意識,他看著已經睜開眼的對方,在黑暗中那對眼睛是深深的紅色,很有魅力,不曉得多少女人男人都在這雙眼底下腰腿發軟過。
「還行。」
惠輕聲說,出社會後運動量的確遠比在校時低,不過床上運動這點小事還不致於累壞他,男人扯了下嘴角,原本放在惠腰上的手往下探去,在兩人貼合著的毛叢處輕輕騷弄。
「再來一次?」
宿問,惠沒回答,只是從桌邊撈了包還沒拆的套子來以嘴撕開,他將男人給稍微推開,讓他躺著,自己則跨坐到他帶有刺青的大腿上幫他戴。
宿悠哉地躺在枕頭上看他為自己弄硬,然後張開雙腳騎上來——在這整個過程中都沒有言語,從他們第一次開始時就是這樣,不需要說話就知道該幹什麼,默契好得出奇。
碩大的肉棒在潤滑液助興下輕而易舉地插進了惠體內,他調整到舒適的位置時瞄到了床頭上的電子鐘顯示現在是凌晨一點半,伏黑惠輕輕搖擺起腰,不怎麼專心地想著現在好像是週日、自己又多待了一天,怎麼又過得這麼荒誕呢。
不過這點走神很快就被逐漸加重的抽送與律動給消弭了,在這間豪華寬敞的商務房內,只剩下兩頭沉浸於肉體歡愉中的雄獸在寬敞的大床上纏鬥。
伏黑惠,今年二十一歲,大學四年級的他正在自家禪院企業實習中,說是實習不如說是未來內定的儲備幹部,雖然姓氏不同,但員工們都知道他是會長的大兒子離家出走後生的孩子,也就是會長的的確確的金孫,經過禪院會長一番死說活勸、各種保證和給予優渥待遇後,父親才肯點頭讓惠回來公司實習。
頂著各種會長和高階主管(也就是親戚們)光環的新人,總是會得到各種奇特目光看待,伏黑惠有些慶幸當初父親堅持不准改回姓氏,不然他在每次遞出名片時總得需要為禪院這個姓氏解釋一番。
另外,在被安排到公司中層部分,管理各種企劃的職位上,也算是個可以憑藉自己實力、而不用報姓氏來作威作福的地方,因此伏黑惠還算是順利地開始了他的實習生活。
除了伏黑惠以外,也有其他禪院家的人被安排到企劃部門,像是現在正趴在OA上、一臉不懷好意盯著他看的禪院真依。
「前輩,我臉上有什麼嗎?」
大概過了三分鐘後,伏黑惠終於放棄抵抗地開口。
「什麼前輩,叫我姊姊就行了啊惠。」留著點精心打薄的時尚短髮的真依呵呵一笑,修長纖細的玉手一伸、便將惠擱在桌邊的手機給撈了過來。
「上次跟你說的那個APP用得如何?有認識到新的男人嗎?」
「真依姐…」惠百般無力看著她,
「妳也知道,最近有著企劃要結尾,我得寫完報告才行。」
「哦,我看看…」悠哉地用做了漂亮指甲的手指滑開軟體,真依在看到帳號的內容時楞了下,隨即不怎麼優雅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哦、天啊,惠,你怎麼把交友軟體給當SNS玩了哈哈哈哈——」
她幾乎要笑得流出眼淚地指著螢幕上的文青色調照,一排迅速滑過都是書本與咖啡,幾乎完全沒有伏黑惠本人的露出,反而他常去的那幾間貓狗咖啡廳養的店貓店狗露出率都還比較高。
「奶子呢?至少也露個腰吧,你不給肉是要怎麼釣魚呢惠弟弟——」
「吵、吵死了…我又沒有真的想要約!」
伏黑惠試圖搶回手機,不過身材姣好的真依仗著惠不敢碰到她的身體而將手機舉高不還他。
「姊姊我可是看惠太工作狂、都不去交個男朋友而擔心得要命啊~惠你上一個分手後不是都沒交男友了,我記得是還在讀書的時候吧?寂寞太久的話可會悶壞身子的呦。」
「那些事情不需要真依姐操心,請把手機還給我。」
搶不回自己的手機,伏黑惠只好提高音量,真依啐了聲,在把手機遞還給他之前又突然抽走,邊嗲聲輕笑邊在他面前輸入訊息。
「妳作什麼!?」
惠驚恐地搶回手機,卻看到螢幕上顯示她已經用自己的帳號向好幾個使用者提出配對申請。
「唉呀,這才是交友軟體正確的玩法嘛,快速、方便,一眼看對就上,」
真依拍了拍發現無法收回配對要求而眼神死的惠,
「不要只是上傳一些小貓小狗的照片,這樣下去只會變盤、絲、洞的哦。」
「盤妳個頭,給我認真上班妳這薪水小偷。」
一疊文件狠狠地拍在真依頭上打得她尖叫,惠得救般地看著站在他們面前、一臉鄙視的禪院真希,雖然與真依是雙胞胎,但因為優異的工作能力讓她成為企劃部的領導人,真依狠狠地瞪了眼吐著舌頭溜回自己位置上的妹妹,向惠揮了揮手示意要他別在意,回去工作。
這場辦公室的短暫插曲很快就結束了,伏黑惠重新坐回他的位置,不過這次他的心思沒辦法一如往常地立即回到那堆數字裡去,深藍色眼睛盯著恢復成黑色的手機螢幕,他正煩惱著剛剛真依擅自送了一堆邀請的事情。
剛回到禪院家時,伏黑惠本來就認為自己特殊的身分最好行事低調些,他盡可能地隱瞞自己的性向,不過企劃部裡的兩個姊姊們都是天性愛好八卦的女性,而真依又更嚴重了些,因此在被雙胞胎姊妹用美其名是跟弟弟拉近關係、實質是拷問地抓去居酒屋灌了堆酒後,伏黑惠還是招出自己是對男人有興趣的秘密。
不過,兩人在知道他的性向後,沒有表現出伏黑惠擔心的噁心嫌棄,而是更加起勁地問他交過幾個男友。
「蛤?一個?而且分手很久了?」
拔高的女性音量在居酒屋裡放大,真希狠狠地拍了下真依那顆醉醺醺的腦袋,要她有點分寸。
「哦痛死了!混蛋老姊…不對,惠你這傢伙實在太沒出息了吧!」
揉著後腦杓,半醉的真依有些粗魯地指著惠說,
「姊姊我自從出社會後男友可是換得比衣服還多呢,你有什麼障礙嗎?雖然不知道你的菜會不會和我搶,但是姊姊我很樂意幫你分擔困難哦。」
「不要在這種事情上炫耀。」
到底是比較保守的真希再次出聲,惠嘆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握緊酒杯。
「呃,我是認為先把工作顧好,畢竟我進的是禪院企業…」
「那種事情不重要。」真希冷哼一聲,「惠的能力很好,爬上去只是早晚的事情,我認為在工作與感情方面都要同時顧及,才是好的人生企劃喔,惠。」
「真希姐這樣說也是沒錯…」作為後輩的惠無可否認,
「但是現在的工作狀況實在不太有時間…週末我也想要有一個人獨處的空間。」
「真是避世。」真依嘖了聲,抓起自己的手機在他面前搖了搖,
「不過惠老弟你還有手機啊,你都用什麼軟體?」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還問我,」真依促狹地笑了聲,滑開螢幕、給他看那一整個分類中惠非常陌生的各種軟體APP。「交友軟體啊,不然你手機辦網路是作什麼的?」
「…聽音樂和找資料?」
惠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讓真依露出震驚的表情。
「慢著,伏黑惠弟弟,你工作忙、又一副不想跟公司其他人太親近的高冷模樣,剛剛還說週末想要留給自己獨處…你這是想一輩子單身到死的意思嗎?!」
「也不致於這麼嚴重吧?」
「當然很嚴重,人生沒有愛跟愛愛要怎麼活呢?」
真依露出個甜膩膩到讓真希想一肘往妹妹頭上敲下去的壞笑,擅自將手給伸過整張杯盤狼藉的桌面,在惠還沒意識到之前便搶走了他的手機,不顧惠的抗議便為他下載軟體。
「用一個就好了、真的,我教你~」
她大方地起身坐到伏黑惠旁邊,將身子和手機給一起貼到了他身上,真希冷眼看著妹妹吃定對方性向地盡其可能地欺負他,儘管快被坐上大腿的惠拼命地以眼神向她求救,依舊冷冷地拿起啤酒杯喝自己的。
「這是目前最流行、配對率也最高的交友軟體,裡面超多年輕的肉體,你可以選擇自己的性向,然後上傳一些照片,有興趣的人就會送來配對邀請囉!」
真依邪惡地抱住惠的左手、讓他的手臂整個陷入了豐滿且柔軟的乳溝中,她滿意地聽到弟弟倒抽一口氣。
「怎麼樣,姊姊是不是對你很好啊,伏黑弟弟?」
「是、我用就是了、請放開我!」
全身僵硬的伏黑惠只能放棄抵抗地服從真依的「暴行」,他乖乖答應了真依會好好地使用這個交友軟體不刪除。
只是伏黑惠並不想在虛擬世界中留下自己的資料,尤其是這種交友軟體,個性一向謹慎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分有多敏感,無論是伏黑還是禪院家,他最好都別惹來過多的麻煩。
所以,他只用無註冊的試用狀態,儘管每次開啟時都會跳出無註冊用戶會限制使用功能的警告,伏黑惠還是一點都不想留下任何資料。
他也的確有好好使用這個軟體,只是方向可能不太一樣就是了。
畫面回到辦公室中,伏黑惠百般無奈地看著那些自己發出配對要求的對象,沒錯,和他人接觸才是交友軟體的目的,但他只是個沒註冊的試玩帳戶,而且上傳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照片,甚至連臉和身體都沒露出,頭貼還放了一張毫無誠意的海膽照片——絕對不會有人起性趣的,尤其是挑剔的GAY圈。
使用者介紹中,惠填了零號,也就是在下面當受的位置,不過這是個遍地零號的世界,不是偽裝成一見面後就脫下褲子躺下坦白自己是零,就是一壹難求,大家一件比一件脫得比誰穿得少希望那些壹號看得上眼,這樣一想,他的競爭優勢也還真夠弱的。
算了,不會有人對自己起性趣。
如此想著安慰自己,伏黑惠強迫自己定下心來,專心回到那些不容出錯的數字裡去。
一天又這樣忙碌地過去。
回到家後,以漫長的熱水澡沖去整天辛勞的疲憊,週四的夜晚距離放假還有一天的遙遠距離而讓人感到額外無力,雖然將工作用筆電給帶了回來,但坐到床上後伏黑惠實在無力再打開它了,他有點後悔自己為何要多此一舉。
再撐一下,明天結束就放假了。他抓起手機,往後躺到枕頭上,在滑開螢幕後慣性地忽略工作用的通訊軟體上那99+的新訊息提示,惠打算把養寵物遊戲的日活給清一清後就睡覺,只是忽然發現了一個陌生的新提示跳出。
來自交友軟體的新通知。
惠大概楞了兩秒,原本在熱水澡後就呈現放空的腦袋才緩慢地想起今天真依拿自己手機亂發邀請的事情,然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應該要把自己的手機給上鎖的。
嘆了口氣,伏黑惠點開寵物遊戲先把餓壞的狗狗與貓咪們餵飽一輪,清理掉虛擬的糞便,可愛的動物總是讓人舒壓,東京的小套房裡實在是不方便養寵物,他只能用這種遊戲和假日的寵物咖啡廳來紓解寂寞。
打理好電子寵物後,伏黑惠才不甘不願地滑開交友軟體,他已經在這十分鐘內想好要怎麼跟對方解釋是場誤會,他並沒有真的想配對———
>給我看你的屁股。
「蛤?」
伏黑惠皺眉,忍不住因為這過於無禮又蠻橫的訊息而發出不爽的聲音,雖然說的確是他主動發的(不管伏黑惠願不願意),但被主動要求配對後就想看別人的屁股照片?
「怎麼可能啊哪來的變態。」伏黑惠邊翻白眼邊迅速地打字回覆。
>先讓我看你的,就給你看啊
「最好是會,有什麼毛病。」他不在乎地哼了聲,覺得這樣的反擊相當成功。
這樣的沾沾自喜維持不到一分鐘,在伏黑惠還沒滑完其他SNS前,螢幕上方又跳出交友軟體的新訊息通知。
惠不太高興地點開,在看到對方傳來的照片時差些鬆開手指讓手機砸到自己臉上。
那是一張在浴室中對著鏡子的自拍照片,能夠看出對方穿著西裝,但外套和白襯衫已被解開,大大地向上拉而露出了底下結實的胸腹肌,還能看到清楚的黑色刺青,西裝褲頭也解開——伏黑惠忍不住用手指放大照片來確認自己有沒有看錯。
在故意以皮帶遮住的視線裡,陰莖只稍稍地露出一截底部,但看起來相當地粗,這非常成功地吸引了伏黑惠的注意,他不自禁地以另手摀住嘴,想像起它勃起後會是什麼樣的野獸。
真的嗎?他的腦袋轟地炸出了這個疑問,這張照片真的是對方的自拍嗎?還是網路上搜尋來的照片?但是對方身體上有刺青,也不是常見的圖案,理論上很難複製的。
叮,對方又傳來訊息。
>換你了,讓我看看。
糟糕。
瞬間腦袋停住運轉的伏黑惠竟然有種被反將一軍的感覺,他沒料到對方真的會主動發了自拍照給他看,雖然沒露出臉也沒像一開始訊息那樣地露出屁股,不過對一號來說他們的確會很在乎零號的屁股…
怎麼辦。伏黑惠緊張地咬住唇,他深吸口氣,決定先點進對方的帳號看。
咖啡,辦公桌,還有沒露出臉的側身自拍,伏黑惠稍微滑過對方的歷史照片就能確定這傢伙是真的有料,但是…他憂心忡忡地看著這個交友軟體的APP圖示,他實在是不相信這種東西,更不想要將自己的隱私照給放在上頭。
這是不能退讓的。
抱著這種想法,伏黑惠天人交戰了許久,他起身走到浴室嘗試拍了幾張照片,不過都還是覺得糟透了,對一個劈頭就說要看你屁股的陌生人秀出這種隱私照太危險,絕對不行,打咩。
在折騰了一番後,伏黑惠忽然驚覺時間不知何時來到凌晨三點半,再過不到四小時他就得跳起床去趕電車衝打卡,糟透了,都是這個鬼APP害的,他幹嘛要跟真依的惡作劇認真?
伏黑惠用力咒了聲,關掉手機螢幕和檯燈,拉起棉被覆蓋自己,決心忘掉這一場鬧劇快些睡覺。
隔天,睡眠不足的伏黑惠還是成功地趕上打卡時間,守住了自己優秀新人的形象。
點過眼藥水,讓有些發酸的雙眼好受些,伏黑惠照著每個星期五的例行公事檢查還有沒有漏掉、會讓自己在假期被叫回公司加班的差錯,忙碌了整個禮拜後,最後一天總是比較輕鬆,午餐時也難得地跟大家一起出去吃拉麵。
「欸,怎樣怎樣,有幾個人回你?」
真依在等待午餐上來時又忍不住開始拷問,還擅自拿走他放在桌上的手機,伏黑惠翻了個白眼,還好他已經把手機給上鎖了。
「沒有,哪可能有人對我有興趣。」
他拿起裝滿冰塊的水壺為姊姊們倒水,邊說了個完美到連自己聽起來都覺得有些哀傷的謊。
「也是啦。」真依嘟著嘴,不滿地戳著伏黑惠上鎖的手機螢幕。
「我可是很擔心你耶,不然我們下次三個人一起去GAY吧怎樣?我一直很喜歡去那邊玩耶。」
「為什麼要拖我下水?」真希皺眉,「我看起來像是適合去那種地方的人嗎?」
「齁,真希姐當然適合,一定有超多女生哈妳的!」
真依賊嘻嘻地摟住姊姊的手臂,戳戳她雖然包得厚實、但與自己一樣豐滿的胸部。
「誰叫我姐這麼漂亮又帥氣,身材也超好,根本天菜好嗎。」
默默喝著冰水,完全對被迎頭劈下一記手刀的真依不抱同情的伏黑惠默默地想起昨天晚上自拍的事情,他連對方的暱稱是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那張撩起襯衫、褲頭半開看起來超性感的照片。
對喔,他還沒回訊息。
伏黑惠瞄了眼雙胞胎姊妹,她們從原本的打鬧迅速跳躍到最近出的一支口紅顏色,爭論得相當投入,伏黑惠雖然想滑開手機,但他又擔心等等真依又突然偷走去看是不是真的沒人傳訊息給他而有些猶豫。
「啊,你們也來吃拉麵啊?」
爽朗的笑聲拉走這桌三個禪院家成員的注意,他們抬頭,看見一白一金的高大身影從拉麵店最裡面的位置起身,五条悟和七海健人這兩位前輩對他們揮揮手。
「真巧,前輩們已經吃完啦?」
「晚點有分公司的人要來本部,我們得去準備,所以便提早出來吃午餐。」
「啊、惠醬,我有聽真依說了哦,聽說你把交友軟體當成SNS玩?」
五条悟轉過臉來,口吻一副不可思議,但伏黑惠聽得出來他在忍笑。
「沒人規定那要怎麼使用吧。」
他不悅地回嘴,五条悟雖然隸屬別家企業,不過他常常會跑來禪院這談外務,是個會到處出沒的大人物。
同時,也是惠剛進公司時帶他的人,雖然美其名是這麼說,不過事實上就是找了堆企劃塞到他們部門還指定要伏黑惠想辦法做出來的地獄鍛鍊。
那段日子真是恐怖。
伏黑惠在店員將拉麵放到自己面前時面色有些陰沈,要不是七海前輩出手相救,他剛進公司的前三個月應該都得睡公司沙發吧。
「惠醬你可要好好找尋正確的使用方式啊,那個程式我也有下載呢,」
五条悟拍拍惠的肩膀,以過來人的口吻給出了誠心的建議,
「老師我啊可是在上面找到了固定對象呢~要不要看我心愛的小貓咪照片啊?」
「我們該回公司了,五条前輩。」七海將五条給推向門口,「請不要讓分公司的人等待。」
「嘖,好吧~晚點公司見囉可愛的後輩們——」
看著兩位高大的前輩消失在自動門後,年輕的三人很快就恢復了自己的步驟,滑手機吸拉麵,或者抱怨哪個員工又用色咪咪的眼神看自己大腿,伏黑惠安靜地聽著雙胞胎姊妹說話,但他的注意力始終放在自己的手機上。
連公司女性員工票選魅力第一名的五条前輩也有使用啊,真依沒騙他,上面應該真的有很多活人。惠想,對方傳來的照片可能是真的,也許自己該再大膽一點才對。
於是,在他們用完午餐回公司後,還剩下十幾分中的空檔,有些人依舊趴在辦公桌上午睡,伏黑惠帶著手機上到公司頂樓,確認平常會來這抽菸的人都不在後,才像作壞事一樣地滑開手機。
兩人的訊息停留在昨晚,對方說該換他秀出照片了。
昨天拍了不少照片,伏黑惠仔細挑了一輪,他努力地與自己那太過小心謹慎的個性抗衡著,最後送出一張自己站在浴室毛玻璃門後、將黑色底褲半拉下來,卻什麼也沒露的自拍。
不犯法,不犯法,什麼都沒露出。
送出訊息後,伏黑惠深吸口氣告訴自己這並不是在散播猥褻照片,而且這麼沒誠意、連毛都沒露的自拍,還隔了十三個小時才回,澡都不知道洗幾次了,對方應該會馬上封鎖自己吧。
叮。
振動讓惠嚇了跳,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回覆訊息——太快了吧?他是隨時盯著手機嗎?伏黑惠有些手忙腳亂地重新解鎖螢幕(差些把手機給噴出欄杆),看到真的是對方傳來的訊息。
>今晚有空嗎?一起吃個晚餐吧。
對方只給了這麼簡單直白的訊息,但伏黑惠注意到了,在他們訊息的對話框上頭有著已經配對成功的提示。
對方答應了真依幫他送出的配對邀請。
伏黑惠在走下樓、回到座位上時有些魂不守舍,不過因為是星期五的下午,大家都在期待過了幾小時後就會來到的週末,因此沒人發現他的異狀。
姊姊們陸續離開公司,她們已經習慣每次問惠週末有什麼行程都是看書或泡咖啡廳的回答,加上她們也有自己的約會,伏黑惠嘆了口氣,看著剛過五點鐘就已經人去樓空的企劃部門,闔上電腦,拿出他的手機解鎖。
>去哪裡吃呢
>你離銀座近嗎?
>搭個車就到了
>那就約銀座駅見吧。
節二
那是他們第一次會面。
晚上七點鐘,離開公司後直接過來赴約的伏黑惠站在人來人往的銀座駅出口,他有些緊張地盯著手機,對方暱稱欄上寫著宿(Suku),不是常見的名字,相較於自己非常保守的黑(Guro),對方的個性實在是強烈多了。
該逃走嗎?伏黑惠實在不擅長與陌生人相處,還是等等見面後坦白這是場誤會?不,那樣會被揍吧,都約出來了,臨陣脫逃實在不能算是個男人,而且…
「黑?」
低沈的嗓音,伏黑惠猛抬起頭,對上了一張陌生的臉龐。
他呆呆地看著對方,橫過鼻樑與眼角下的黑色刺青讓惠意識到他就是宿。
「呃、對,沒錯。」
惠將雙手收進口袋,有些不安地抓緊手機,對方穿著一襲與自己差不多的西裝,身材不高,也許比自己矮了一兩公分,但很寬厚,惠可以從他扣起的西裝外套釦子、還有上臂肌肉的緊繃度清楚判斷——那張照片是真的,這傢伙很有料。
宿也在打量他,在已經入夜的路燈黃光下,他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呈現酒紅色,與粉色的頭髮一樣都是少見的顏色,宿緩慢而清楚地將伏黑惠給看過一次,讓惠覺得自己瞬間被對方在心中評分了。
不知道他能拿到多少分數,不過應該是安全過關,宿扯了個意義不明的笑容,勾勾手要他跟著自己。
小巷子深處隱藏著的日本料理店內,提供給熟客各種自由的無菜單選擇,坐在榻榻米上,惠看宿自顧自吩咐了些什麼、好像很常來一樣,不過在服務員收走菜單、那雙紅眼睛定回自己臉上時,他又開始侷促不安起來。
啊啊,真不想被問一些問題。
伏黑惠不太喜歡社交,他並不是不擅長,如果要他作簡報、或者出門跑業務都是可以做到很好的,但是離開工作狀態、社交開關一旦被關掉以後,他就會盡可能避免與人接觸。
尤其是初次見面、認識彼此時需要作的自我介紹這種的,怎麼想都很麻煩啊。
「有什麼不能做的?」
「什麼?」
惠抬頭,看著宿時覺得自己的表情應該很呆,對方抬眉,以指節敲了敲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在一開始先把彼此條件說清楚吧。」他聳肩,「我什麼都玩,在上面就行,你呢?」
「啊…應該也是。」惠迅速地意會過宿的意思,侍者在此時送上了小菜與清酒,
「沒有什麼特別不吃的。」
「真的?」
宿拿出菸盒,點了根咬在嘴上,惠並不喜歡菸味,但這是間可抽煙的餐廳,其他桌客人也有吞雲吐霧,不過他聞到對方新點的菸草是帶著蘋果味的香草菸,也就不那樣反感。
惠點點頭。
「範圍這麼廣,那麼BDSM也行嗎?」
宿以玩笑的口吻問,不過惠覺得他應該是真的會玩那種遊戲才這麼問。
惠想了想,指指自己的手腕處。
「…西裝露出來的部分,不要留下痕跡的話都可以。」
「這樣啊。」宿單手支撐下顎,深紅色眼睛斜暱著牆壁上貼著的那一張張手寫特色菜餚。
「戴套?」
「戴套。」惠僅是重複他的話。
宿嗯了聲,拿起筷子,沒有再多問地便吃起今日的晚餐,惠拿起酒杯,在公司作為新人的他很習慣為人倒酒了,他在把杯子放回宿手邊時才注意到好像有點太順手了。
宿沒對這個過於自然的動作表示任何意見,好像他也很習慣被服侍得體體貼貼的一樣,拿起酒杯就口。
其他點的菜也在此時送上,他們安靜地吃著自己的那份定食,惠在咀嚼美味的生薑燒與新鮮脆口的沙拉時覺得原本懸吊在半空中的心有種安定下來的感覺,對方顯然也是不多話的類型,不用自我介紹或被進行一堆身家調查真是太好了。
他忍不住瞥了眼在滑手機的宿,對方的西裝外套半解開來,露出裡頭緊繃的襯衫,相當明顯的肌肉線條,讓伏黑惠出現一種自己中大獎的感覺,也許,如果今晚順利的話,星期一他應該要買禪院姊妹討論得相當熱烈的那隻口紅送真依才對。
美味的食物,還有尷尬消失以後的自在讓伏黑惠輕鬆了不少,對方也穿著西裝、顯然是剛下班不想應酬只想紓解慾望吧,他是這麼想的,在安靜地結束晚餐後,他們走出餐廳,宿昂了昂下巴,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沒有多餘的交談真好。伏黑惠安靜地跟在他後面約一步遠的距離,習慣聽從他人、跟隨前輩指示的他對現狀毫無異議,甚至可以說是很自在,無論是決定他來去的禪院家,還是自顧自扔了海量工作給自己的五条前輩,或者經驗老道而看起來很憔悴的七海前輩和雙胞胎們,他很習慣做好自己的事情。
只是,伏黑惠看著眼前這棟他們剛走進來的高級酒店,好像有點超乎意料,飯店人員殷勤地遞上鑰匙給宿,並帶他們到電梯幫忙按樓。
「我不是東京人,」在電梯上升、氣壓快速改變而讓耳膜有些悶沉的等待中,宿開口。
「來出差的。」
惠禮貌性地點頭,「這樣啊。」
他很習慣不去探問他人私事,不過在狹窄的電梯空間裡,透明的玻璃鏡中他可以看到對方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也是,離房間只剩下最後的距離,伏黑惠讓自己想起今天的目的。
「除了戴套以外,還有什麼要求嗎?」宿又問,像是在做最後點餐前的確認一樣。
「親吻?」
惠皺眉,搖了搖頭。
「親吻不能。」
他輕聲說,不過更意外對方竟然會問到親吻這件事,他有點難想像這個看起來相當嚴肅凶悍、還可能是某間公司高級主管的男人會想要與陌生人親吻。
他一定是負責在公司當黑臉罵人的高層吧。走出電梯時,惠看著宿的背影忍不住想。
位於高樓的商務房間隔音極好,寬廣的室內隔成了三間,一間辦公一間是有著King-seize大床的寢室,剩下一間則是能夠泡澡的浴室,光是一進門看到這個排場,伏黑惠便完全不懷疑對方是高階主管的身分。
身後探來雙手,環過腰胸,隔著衣物輕輕揉搓惠的身體,與剛才在外面一派冷漠完全不同,惠的眼角餘光瞥見男人的目光已染上情慾的色彩。
即使隔著西裝外套,也能夠感覺出貼在自己背上的身軀有著結實的肌肉,他垂下眼,自己絕對是中大獎了。
「洗澡…」
惠輕聲說,宿稍微停了下動作,在他耳邊輕輕笑了起來。
「和我想的一樣,去吧。」
什麼一樣。惠微蹙眉,踢掉皮鞋走進浴室裡去,宿自然沒打算進來當個熱心的服務員告訴他熱水要怎麼轉毛巾在哪裡,關上浴室門前,惠看見那男人脫掉外套,悠悠哉哉地坐到沙發上。
啊啊,他真的跟一個陌生人約上了。當頭沖下的熱水奔流過臉頰,落到地面,惠還是有些不真實的感覺,明明是真依拿自己的手機亂發送邀請,怎麼隔天就迅速地演變成這樣了呢。
但是…伏黑惠看往自己的跨下,因為忙碌而許久沒能好好抒發的慾望竟然已有了些許反應,大概是在剛剛宿從後方抱上來時吧,很久沒人帶著情慾抱住自己了。
後面…惠擠了些沐浴乳,很久沒有體會過的擴張感竟然有點陌生——再這樣下去會變盤絲洞哦——猛地出現在腦袋中的真依那張邪惡笑臉讓惠翻出個大白眼,這句取笑讓伏黑惠心一橫,拋開那些無聊的矜持,反正都已經來人家房內、脫光衣服在洗澡了,他開始認真地擴張起自己。
洗過的宿推開了浴室門,渾身光裸、只掛著條毛巾在腰間,他的雙臂上與胸口,大腿和足踝都有著和那張自拍照同樣極具個人風格的刺青圖騰——以至於在宿緩步走向自己時,伏黑惠竟然覺得自己像是被餓獸盯上的肉兔,那雙異於常人的紅眼睛在暈黃的寢室燈光裡閃著危險光芒,他爬上床,跪到了躺在中央的伏黑惠上方。
毛巾唰地掉落,肉棒高舉著慾望突現在伏黑惠面前,強烈的氣勢令他連吞嚥口水都有些困難,他有些軟的左手在桌子摸了老半天才撈到保險套。
真強烈的生命力。惠在握住這根危險的兇器、為它戴上濕滑的限制時,宿一直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著他,像是在盤算要先從哪裡開始食用獵物一樣,惠閃避著他的灼熱目光,雖然是被壓在身底下的角色,他也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弱勢,專心愛撫手中這根比想像中還大上許多的肉棒。
酒店的隔音很好,因此伏黑惠並不擔心自己的叫聲有被聽到的可能性,不過他也不是那種會在床上叫得很吵的類型,只是宿的肉棒真的大太了——「哦嗯!」惠拱起腰,迎向全數推入自己的宿,被大力貫開、肌肉拉扯的快感令他情不自禁地發出呻吟,又熱又大的東西比起自己的手指感覺實在是好太多了,長期忙碌生活而連自慰次數都少得可憐的他一下就被征服了。
本來因為陌生而有的距離和矜持,一下全被擊碎殆盡,男人握緊他的腰又衝又撞,每次挺入都將伏黑惠給壓得陷入被窩中,他抱著柔軟枕頭低聲哭泣,試圖將腳岔得更開來迎合對方、表現自己的臣服,在他身後的宿也沒讓惠失望,結實腰桿扭送不止,一次次帶惠攀向高峰。
冷風。
惠撐開有些沈重的眼皮,剛好看到穿著一身睡袍的宿從陽台進來,挾帶一身秋夜的冷冽與蘋果菸草的味道,他去陽台抽煙。
室內並沒有禁止抽菸,他剛剛在餐廳也沒有問,還特地繞去陽台的行為讓惠舒服地閉上眼,窩在床被裡貪圖溫暖。
輕微的沙沙聲響,宿在房間內走動,剛剛久違的激戰因為太過投入而耗去惠在工作整天後殘餘的體力,他沒有睜開眼睛看對方在做什麼,也沒那個必要,只是舒服而滿足地將身體蜷成一團、感受體內剛剛被愛撫過的每一寸肌肉傳來的痠麻感。
門板開啟的聲音,然後是說話聲,惠猜想大概是客房服務吧,過沒多久,宿搖了搖他的肩膀。
「喝點東西?」
他問,惠慵懶地撐開眼皮,有些不甘願地坐起身,接過他遞來的杯子。
冰涼氣泡水的微辛感在沖過食道時帶來很好的舒暢感,惠一口氣喝光了它,滿足地咂咂嘴,如果他不是這麼累的話就會意識到這舉動實在有些過於孩子氣了,宿忍住笑意,揉了揉今晚床伴的一頭亂髮。
「想睡就睡,我會在這待到下星期一,還有個麻煩的會要開,我不介意你待整個週末。」
他輕聲說,惠抬頭,有些疑惑地看著男人,這是在邀請他過夜以外的事情嗎?
宿聳聳肩,看出黑的疑慮。
「省得我再約其他人。」
這樣啊。惠將空杯子還給宿,心中瞬間就釋懷了,他躺回舒服的大床中央時忍不住可以理解,這麼大一張床如果三天都只有自己一個人睡也未免太浪費了,想要找個砲友來好好滾上幾圈也是情有可……
惠的意識到這邊就中斷了,他大概是在宿面前直接就斷電給他看,回想起來還真是不可思議。
再次睜開眼後,伏黑惠看著側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想,宿也睡了,床頭上的電子鐘指著清晨四點五十,是鐵打的男人都會感到困倦的時刻,惠會醒來是因為感到有人抱著自己,而宿的手的確就環在他的腰上——他把惠給當成了睡枕。
圓圈與環狀的黑色線條劃過宿的肩膀與手臂上,惠發呆了一會,確認宿完全沒有鬆手跡象,而且睡得很沉,最好別把他給弄醒,他還沒完全醒來的腦袋稍微想了下,決定再次闔上眼睛,反正宿已經說過了,他希望自己留下,明天醒來他們就可以再來場晨砲,這樣宿也不用再叫招待…
——而且床很好睡。輕易地接受了這些說法,加上自己竟然不排斥被陌生人抱著,只是需要點時間習慣側睡姿勢——輕輕鬆鬆跨越心理障礙的伏黑惠很快就再次陷入了夢鄉。
淋上了熱蜂蜜與融化鹹奶油的鬆餅發出香噴噴的味道,伏黑惠切下一塊,送入嘴裡,心滿意足地躺在三人沙發上,他身上只披著件沒拉太整的浴袍,前十分鐘他剛醒來時,已經坐在辦公桌前敲電腦的宿問他要不要吃早餐,讓飯店人員送來。
昂貴的飯店服務就是好到沒話說。解決整份鬆餅後,惠看宿還在辦公房間內忙碌,便不打算吵他,昨晚激戰讓他的腰有些疼,他便踱進浴室內,轉開熱水放進那個昨晚伏黑惠就一直垂涎的浴缸,能夠伸直雙腳、好好地泡一場熱水澡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
大概是水聲吸引了宿,有著粉色頭髮的腦袋探入浴室門,剛好看到水位滿過七分,宿便說了句我也要泡。
嘖。伏黑惠在心中暗自嘆息,起身要將浴室所有權讓回給宿,沒料宿拉住他的手說一起泡…所以他們現在呈現一前一後地躺坐在浴缸中。
這間酒店也真厲害,浴缸大得能讓同時塞下他們兩。惠看著他們幾乎是在熱水中疊起的雙腳想,他坐在宿的兩腿之間,這位置有點害臊,不過他們都是那種關係了,而且伏黑惠是真的蠻想泡澡,熱水也是他放的,他逼自己丟棄掉那些不需要的想法,專心享受熱水浴。
「沒想到你挺不錯的。」
後頭傳來低沈的嗓音,惠發現自己還沒習慣宿的聲線,很像倒刺的貓舌,刮在後頸上緩慢舔動撓得他癢。
「…我比較驚訝你會答應。」
惠小聲說,他聽到宿儺輕輕的笑聲。
「我沒約過這種文青草食男,你那些可愛的照片看一看覺得有趣,就試試看。」
還真的給真依矇中了。
伏黑惠悶悶地想,他猶豫了幾秒,才決定張口、對宿坦白發送配對邀請其實是場意外。
「我不在意。」聽完惠的告解後,宿簡單地回答,
「我只是覺得你很浪費自己。」
「什麼?」
惠皺眉,平靜的浴缸水面濺起些許水花,宿本來擺放在缸緣上的手臂沒入水中,探過他的腰,伸到惠的前方,他低頭、看著那雙塗黑了指甲的手輕輕撫摸自己的大腿內側。
「真美。」
因為沙啞低沈而顯得性感的嗓音再次出現,這次是依附在惠的耳邊,很近,宿整個人貼上他的背,雙手恣意地撫摸惠的下體。
「光是一張拍得爛透了的照片都能讓我硬,黑。」
這是什麼犯罪宣言。惠有些難以招架地張開雙腿,讓他沿著股溝往後探入,指頭帶著熱水擠進舒張的菊口中,一下便找到他敏感又隱密的腺體處輕輕按壓。
惠毫不懷疑宿在情場與商場都是駕輕就熟的老手,他實在是太熟練了,僅是一起坐在浴缸、用手就讓惠去了一次,銳利的牙齒在惠的胸口、背部留下許多愛痕,不過都是西裝能夠遮住的部位——惠也就沒抗議地任他啃咬。
還有,惠最印象深刻的是在熱水底下,他能感到對方粗硬的大棒子一直抵在自己的入口摩擦,稍微個差錯就會滑進自己,讓他有些緊張,但宿卻相當狡詐、又蹭又磨地用龜頭戳他陰囊,兩隻手也不安份地在惠的前面摸來摸去,就是沒有真正插進來,讓他被似有似無的危險激得慾火焚身。
是個非常厲害的對手。在帶著一身痠疼疲憊、與各種被西裝藏得相當好的吻痕,回到人聲鼎沸的街道上時,伏黑惠忍不住回頭、望著高聳的飯店大頭想。
也許,交友軟體真的跟真依姐和五条前輩說的一樣是可以信任的…惠垂眸,看著軟體介面,就這次吧,稍微地相信一下。
回家的路上,順便去買真依姐說的那支口紅吧。惠想。
在送出謝禮後(自然又經歷了真依姐激烈的拷問),伏黑惠重新將注意給集中在工作上,完美地將手上正在執行的企劃給做了結束,待到他發現手機上跳出個久違了的訊息通知時,才發現一個月就這樣迅速過去。
因為忙碌而很久沒開啟的交友軟體難得跳出新訊息,這些日子他連上傳新的照片也沒有,伏黑惠不解地滑開它,在看見名為SUKU的帳號時、那兩晚荒唐的畫面立即閃過眼前。
>週末有空嗎?
>我又來東京出差,老地方
剛結完案子當然是很有空,剛好那間很棒的豪華飯店能讓人很好的放鬆,以及…惠小心地看了下左右,確認辦公室的大家正在忙自己的或專心聊天,沒人想在結案後再看嚴酷的專案負責人一眼,他才放心地送出訊息。
那個週末,在省略了初次見面的尷尬與客套後,他們瘋狂地翻雲覆雨,極少的言語,只有忘情的吶喊與呻吟在大房間中迴盪。
在惠要離開時,宿問了他以後若出差時能固定找他嗎?
惠想自己應該是被認可為合格的床伴,雖然有點意外像宿這樣花花公子類型的人會提出這種要求,不過也可能是想省事吧,反正自己也不虧,多了個固定的優良砲友是好事。
因此伏黑惠答應會把時間留給他,然後他和宿就開始了這段很難一言道盡的關係,直到伏黑惠開始對兩人的關係感到有些困擾為止。
說是困擾其實也不是什麼真正的困擾,大概是自知自己是個私生子吧,對於地位與他人之間的關係都懷抱著高度不安,伏黑惠深知宿是當自己是砲友,固定的、很好約的那種,而且還很聽話,就像公司裡乖巧的優秀下屬容易受到上司青睞,甚至,當宿問他有想玩什麼新鮮的,他還會像公司報告一樣列出好幾種項目讓他挑選。
這種公司對話讓他們溝通非常順利,當然性事也能更加分,嚴格來說,他們真的有夠合拍。
但也就僅限於性伴侶的關係。
再次踏出飯店,又是週一的早晨,身上的西裝已經被送洗、漿燙過而顯得筆挺嶄新,送到房間來的早餐服務讓伏黑惠能夠直接進公司上班,這樣流暢的安排…惠抬頭,再次望向這棟已經變得很熟的高級飯店,他甚至能認出他們的房間是哪扇玻璃窗。
僅限…嗎?
他搖了搖頭,這樣就好,他們現在這樣毫無壓力的相處模式就很好了。
節三
「伏黑君最近心事蠻多的吧。」
午飯時間,和惠一起坐在吧台位置的七海健人開了口,他們點的拉麵還在準備中,伏黑惠盯著放在面前的手機,螢幕呈現黑色沒有動靜。
「很明顯嗎?」
他問,七海前輩搖頭。
「只是你以前不會看著手機發呆,像在等訊息,也可能是公司的事,如果我冒犯了的話還請見量。」
「前輩果然是前輩呢。」惠抽了張濕紙巾擦拭餐具,藍眼有些黯淡。
「…我會盡量不影響到公事的。」
「如果不介意讓我知道的話,我能幫忙分擔哦。」七海也擦拭著自己的餐具,伏黑惠沉默了下,伸手接過店員從開放廚房遞來的拉麵。
「…七海前輩,您對網路交友的看法如何呢?」
他問,七海也從店員手中接過他點的叉燒拉麵,先攪拌了下,藏在有色墨鏡後的細眸瞇得更細長,像在思考如何回答年輕後輩的問題。
「是覺得不能信任嗎?」
「倒也不全然是信任的問題…」惠蹙眉,吸著麵同時思考起自己與宿的關係。
「就只是固定會見面的關係…也算不上情人,但總覺得有一道線是我想要跨過去的。」
他斟酌著字詞,
「…總覺得可以再進一步,但是又怕嚇跑了對方。」
「伏黑君對自己很沒自信啊。」
七海答腔,惠默默喝湯。
「前輩不覺得這樣不大正經嗎?」
吃了幾口後,伏黑惠壓低了聲音再次打破沉默,在吵雜的麵屋中七海得豎起耳朵才能聽到伏黑惠說了些什麼。
「在約砲的對象身上放情感什麼的…暈船…這件事。」
「並不一定,」七海聳肩,吃麵的動作沒有停下,
「你我工作都很忙,而且都這種時代了,藉由網路交友認識新的對象是很正常的事。」
他停了下,捧起湯碗,喝了幾口,然後放下清空的碗,轉過身來,相當認真地看著伏黑惠。
「如果對方也想付出情感,你也覺得他是個好人,那就是件浪漫的好事,不像工作一樣充滿了狗屎倒灶。」
啊,果然是前輩呢。
伏黑惠楞楞地聽著,然後發現七海已經清空了午餐,急忙加快咀嚼速度。
「不過,該放的停損點還是要放,」用紙巾優雅地拭了拭嘴,七海繼續說下去。
「覺得該脫身時就毅然脫身,伏黑君很聰明,只是缺乏自信了點。」
缺乏自信嗎…惠默默地想。
這場簡短的午餐諮詢隨著休息時很快就結束了,坐回位置上,其他同事有些還趴著或滑手機,伏黑惠也拿出了手機,週末的行事曆上寫著Suku。
這次也一樣是由宿發出了邀約,他總是被動地接受命令,照著對方說的時間出現在指定的地方,進入另個世界。
這次他們先在銀座碰面,宿訂了餐廳,是間無菜單的日本料理,櫃台上不接受單客的牌子讓惠稍微從容了些,大概是叫他來湊數的。
他們喝了點酒,惠總在宿的杯子快見底空自然而然地為他倒滿,顯然這讓宿心情逐漸變好——不曉得是不是錯覺,惠總覺得每次他們見面時宿的心情都不大好,壓力很大的模樣。
畢竟是來東京出差嘛。他想,沒有白目地問出口,宿的神色在喝了幾杯後輕鬆許多,要店員幫忙叫車送他們回飯店。
「酒量挺好的。」
在觀察對方不需要攙扶也能走得很穩後,惠忍不住發表評語。
宿笑了下,將襯衫領口的釦子解開,輕鬆寫意地坐進車內。
位高權重的人大概都很會喝酒應酬吧,伏黑惠不是個會喝的人,他也不打算練酒量,因此他蠻佩服宿的——在走進房間之前。
從後摸上來的手不安分地鑽入西裝外套與皮帶的縫隙內,隔著布料搓揉惠的敏感處。
「別…」
惠稍微作勢的掙扎,聽見後方傳來哼哼唧唧的笑,宿沒立刻放開,繼續攻擊他的腰背,把他給搔得有些興奮、忍不住拱起背要推開他時才鬆手,放有潔癖的惠去洗澡。
他們都熟悉彼此的規則,只是宿最近開始喜歡鬧他、逗他。
脫掉衣服的惠聽見門拉開聲響,宿邊扯掉衣釦邊走進浴室,大膽貼上他的背,輕輕往惠耳裡吹氣。
「我來幫你。」
沙啞而性感的嗓子與探入股溝中的手指,邪惡地讓惠無法招架。
張開雙腳、讓人邊挖掘邊舔的情境如今已不再尷尬。
躺在熱水中的惠發出輕輕的咕噥聲,他覺得自己像隻被好好順毛、徹底放鬆的貓,舒張開四肢與每條肌肉,將最真實、慵懶且性感的一面全呈現在這個男人面前。
沾滿潤滑液的手指們深深插進了惠的體內,緩緩旋轉、擴張,宿知道他的前列腺藏在多淺的位置,故意繞著那點打轉撫摸,直到惠受不了地用雙腿夾住他的頭,索取更多,才會一把將他從熱水裡抱起,帶出浴室,扔在King-sieze的大床中央,撲上來展開徹夜荒唐的序幕。
泡熱水泡得有些泛紅的白皙肉體早已準備好被插入,宿舔過惠精緻的喉結、聽裡頭發出低沈的吟哦享受,抽插節奏時快時慢,沒有急著需要完成的工作,他們有一整個週末的時間來玩各種遊戲。
「哪,宿。」
首戰結束,在經過稍微的休息後、惠趴在枕頭上,看他從袋子裡拿出一條麻繩時開口。
「你總是這樣嗎?」
「怎麼樣?」
將繩子繞過惠的雙腕,短粉髮的男人邊綁邊問,他很細心地綁在袖口剛好能遮住的位置,惠也就沒阻止他。
「趁出差時盡情縱慾之類的。」
惠抬起一隻腳、用膝蓋蹭對方光裸的下身,宿哼了聲,將被縛好的雙手拉到惠頭上、固定在床頭,然後抓住不安份的那雙腿開始綁。
「縱慾有什麼關係?」
「不怕被說話嗎?」
雙腳被折起、拱承M字固定,惠舔了舔嘴,看著一臉正經地把自己綁成超色情姿勢的男人,原本軟躺在跨間的陰莖也逐漸再次抬頭。
「看來你習慣玩這麼大,我都有點擔心了。」
「呵,等上頭有比我大的再來擔心。」
打好腳踝上的結後,宿握住同樣硬挺的分身,輕輕敲打著惠的,帶有刺青的臉笑得優越。
「哦?」惠噘起嘴,晃了晃無法動彈的膝蓋。
「看來是我多慮了呢,總裁大人。」
宿頓了下,隨即咧出個壞透了的笑容,冷不妨就直插進來、頂得惠乾嚎了聲。
連串碎咬與輕啃搭配底下猛烈的狂撞猛衝,反差極大的挑逗一下就把惠給逼到極限,被束縛的手腳只能小弧度地晃動,宿抓住他的屁股肉、全送向跨下,藍眼睛在S結被徹底貫穿同時向上翻,他差點就爽暈了過去。
「嗚、嗚嗯——」
「怎麼,看起來還需要多加訓練呢,黑。」
吹在耳蝸中的熱氣模糊視線,惠嗚咽著盡可能收緊肌肉,異物進出的感覺更加清晰,宿儺揪住他後髮、逼他仰頭、露出白皙的頸部,落下重重的一咬。
剛好是在邊緣,一個不小心就會漏餡的頸部,距離太近、惠能聞到他帶著蘋果菸香氣的呼息。
惠渾身顫慄、陰莖噗哧地彈跳、射出了新的精濁,而在底下菊口抽送的肉棒依舊瘋狂堅硬地要他。
這次做得比先前幾次都還激烈。
鬆散的繩索滑落在床鋪及地毯上,獲得自由的惠吁了口長氣,趴在軟被上稍作休息。
手摸上了他的臀部,宿拉開惠還在微微發抖的雙腳,將卡在肉口裡的套子拔了出來,打結,扔進垃圾桶。
量真多啊。惠瞇眼看他手指中垂成小球的透明套子,每次他們見面都會用掉起碼一盒,怪物般的體力這傢伙…
「累了先睡,我處理點公事。」
宿拉起被子蓋到他身上,惠點點頭。
「辛苦了,總裁大人。」
宿抬眉,往他的屁股掐了一把。
「等你睡醒,看老子怎麼好好訓練訓練你。」
抱著枕頭,惠看著宿消失在書房隔間的轉角,屁股上還留著他捏的那一把尾勁,充滿性慾與侵略感,明顯的宿喜歡自己在床上這樣叫他。
多知道了個宿的癖好。惠忍不住勾起嘴角,雖然只是性癖,但他還是有種更進一步了的錯覺。
他會再嘗試點其他的用語和姿勢來找尋宿的喜好,也許腰可能會酸痛一點,但他喜歡這種明顯進步的感覺。
一點一點地累積追加好感,即使只是在床上…但,惠昏昏沉沉地想,感覺到意識即將遠離他而去。
…也許有一天,就能踏過那條線了也說不定。
節四
>這週末有空嗎?
>我會到東京出差,老地方。
又是一樣的問句,滑掉詢問是否要註冊的廣告,惠看著宿傳來的訊息,打開行事曆,週末也還是一樣的空白。
倒不如說,大概間隔一個月的週期,伏黑惠就會將週末給留下、等待宿的訊息。
等到了呢。惠無法否認心中的雀躍,並克制自己晚上回家後再回訊息,以免顯得太過猴急。
畢竟是被叫去陪睡的…藍眼稍微地垂下、黯淡,惠搖搖頭,把這件事給強硬地掃出腦袋,專心在工作上。
真依最近交了新男友,陷入熱戀狀態,因此沒什麼空暇管弟弟的事,不過新的專案要開始了,接下來大概得一路忙到年底,他要是想每個週末都能自由運用的話最好別出什麼差錯。
畢竟,伏黑惠自己明白他的生活有多無趣,回家後聽聽音樂、洗澡就睡了,即使是假日也常常獨自逛唱片行及寵物咖啡廳,只有姊姊們約才會跟著去唱個K當當分母,清心寡慾的程度簡直不像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不過他的健康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望著邊撕開保險套、邊走向自己的宿,刻有黑色圖騰的臉笑得又邪又壞,伏黑惠吞了吞口水,張嘴、讓他將套套塞到自己口中,然後將肉棒給插進來。
身心累積的壓力隨著徹夜歡愉與一次次的高潮揮發消散,像是定期保養維修的調劑,快到臨界點後突然被邀請至另一個完全不用想工作的世界盡情縱慾,伏黑惠覺得自己就像是上了癮,迷惑於眼前男人給予的快樂毒藥,帶著糖衣的甜甜滋味嚐起來是那樣讓他眷戀。
只是他的運氣永遠都很背。
「啊、抱歉…」
突來的急促鈴聲,讓耽溺在情慾中的伏黑惠驚醒,他相當抱歉地推開壓在身上、有些不高興的宿,有點狼狽地下了床,抓過公事包尋找自己的手機。
下班後,通常不會有人打給他,他的交友圈中、大家都習慣傳訊息,只有真正緊急的事情才會電話,而且手機上顯示是姊姊來電——因此,雖然對宿感到抱歉(他們才剛休息完、開始一輪新戰鬥),惠還是接通了電話。
「請問是伏黑小姐的家屬嗎?」
對方的開場白讓伏黑惠心頭的不妙感瞬間遽增,佔走所有能夠呼息的通道,胃部也隨之沉下。
「是,我是。」
惠覺得自己現在表情跟聲音一定很可怕又難聽,他稍微將身子轉過去背對大床那廂,不想讓宿看見。
「伏黑小姐十分鐘前因為無預警地昏迷而被送到我們這,這裡是東京市立醫院,請您儘快過來…」
接下來對方說的話惠聽不清楚,耳邊忽然只剩下一片嚴重的嗡嗡聲。
坐在床上的敏銳男人自然嗅見了嚴重性,黑原本緊繃的肩膀在掛上電話後瞬間垮了,深夜的急電後做出這種反應,宿儺抓了抓頭,走下床,來到黑的身後。
「我、我很抱歉…」
察覺到男人的來到,惠摀住嘴,宿不意外地發現他本來因為情慾而有點潮紅的臉現在已完全刷白,甚至藍眼還有點濕潤,完全是最糟的那種深夜來電。
「很嚴重嗎?」
「我不知道…只說請我快點過去…」惠將手機放回公事包,想要闔上,他的手指卻顫得嘗試了幾次才能做好這個小動作。
「我…可能…得先失陪…」
很難聚焦的目光與沒聽過的軟弱口氣,宿儺抬眉,拿起客房電話按下。
「現在立刻送兩套外出服來,然後叫車,我們五分鐘後下去。」
惠抬頭,與宿對上,他茫然地看著那雙變得嚴厲的紅目。
「在楞什麼,不是說緊急嗎?」宿指了指浴室,「去沖身體,等等衣服送來換好後就出門。」
服從命令比思考簡單多了,宿清楚的指示幫上大忙,因過度驚嚇而腦袋整片空白的惠有些搖晃地站起身,僵硬地走進浴室。
幾分鐘後,換上外出服的惠已坐在計程車裡,公事包與手機安安穩穩地躺在他的腿上,宿坐在前座吩咐著司機。
他打理好了一切,在車子開動、前進的幅度裡,惠緩緩地意識到這件事。
藍眼睛徬徨地看著手機黑暗的螢幕,應該要感謝的,但現在只要一張口他可能就會吐出來,姊姊的身體一向不好,在他們回到禪院家時明顯地又因為環境變動而變差了,因此津美紀跟媽媽一起生活,自己則由爸爸和禪院家養。
儘管見面的時間變少,姐弟的情感還是相當深厚,大概是父親與母親關係很好吧。
這種微弱的幸福就在前幾年母親離世後又開始動搖,父親本來就不好的脾氣少了母親的滋潤後再次暴躁起來,與爺爺大吵一架後就不知去向,反正孩子們都成年也有工作,那樣的男人消失也沒有關係,不准變成那種不負責任的大人——爺爺是這樣告誡他們的。
聽在當事人耳中當然不會好受,一個沒有禪院家的血統,一個則是私生子,在這樣艱困的環境裡惠與津美紀更產生了種革命般的情誼。
想到世界上最要好的那個人正躺在急診中,狀況不明,惠不禁握緊了雙手,祈禱一切都還來得及。
藥水味,護理師遞上的各種表格與同意書,吵雜的家屬交談與小孩哭泣尖叫聲,一切原本能夠好好處理的事情在關係著親人性命時忽然都變得無比艱難,幸虧旁邊一直有個冷靜又直接的聲音在指示伏黑惠該怎麼做,該在哪裡簽名,惠一直到推著津美紀的病床、進入手術間,看著手術中的紅燈時,腦袋才能夠開始正常運轉。
手中公事包裡多了剛剛他填寫的各種表格,一名護理師請他到櫃台去確認住院的各種雜項事務,這時候的伏黑惠總算能應付了。
在處理好一切、院方請他到座位區等待手術結束後,伏黑惠看到牆上時鐘顯示凌晨三點半,然後他想起了宿的存在。
他人呢?惠有些驚慌地打開手機,交友軟體的訊息寫著他先去外頭抽根菸。
蘋果香草的氣味讓人莫名安心,惠在醫院大門口販賣機旁的抽煙區找到了宿,粉髮的男人遞給他一罐咖啡,惠拿在手中,相當侷促不安地望他。
「謝謝你,」他輕聲說,「抱歉。」
「幹嘛道歉?」宿皺眉,拿下咬在嘴上的菸尾、踩熄。
「毀掉了你的週末。」惠低頭,宿揮揮手,起身,拍了拍他垮下的肩膀。
「你要在這等你姐出來吧,」他伸了個懶腰、邊打呵欠邊往醫院大門走去,「衣服你之後自己去飯店拿就行,我先回去睡了。」
看著黑暗中逐漸走遠的粉白色身影,伏黑惠忽然有種想要追上去、用力抱住宿的衝動。
會嚇到他吧,終於回到身體裡面的理智這麼說,今天已經給他添夠多的麻煩了。
惠蹙眉,看著宿坐上計程車、到消失在路口為止,始終站在原地
叮。手機傳來訊息,惠看到是宿。
>別放在心上,這種狀況有個人在旁邊幫忙比較好
要是剛剛有衝上去抱住他就好了。
怔然地看著訊息畫面,伏黑惠如此懊悔。
「我說小惠,你最近是不是交了新男友啦?」
充滿八卦感的口吻,完全不該是剛聽完一份沉長報告後發表的言論,惠沉默了下,困擾地望著他面前大喇喇將雙腿翹在桌上、手中還端著杯咖啡在攪的五条前輩。
「五条前輩,上班時間我盡量避免談私事。」伏黑惠提醒,五条咧開哎呀有什麼關係呢這辦公室現在只有我兩的三八笑容,伸出他長長的手拿起糖罐。
三顆、四顆、五顆,因為跟過前輩學習,伏黑惠已經能從他丟進熱咖啡裡的方糖數量來判斷五条悟現在的壓力狀態,六顆糖代表了完全不想工作、只想八卦他人找樂子的狀態。
嘆了口氣,惠闔上筆電。
「不算是,前輩你最近工作不順利嗎?」
「哦,別提分公司的那些混蛋,拜託了小惠。」翻了個帥氣十足的白眼,五条喝了一大口幾乎讓咖啡見底,然後高高翹著的腳對惠晃了晃。
「我聽說津美紀倒下的事了,有點擔心你才問的,不然小惠你們過得這麼辛苦,這種時候沒人陪伴不就太可憐了嗎?」
伏黑惠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宿,雖然因為慌亂而幾乎記不得過程,但是一直有聽到那道沉穩又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說現在該怎麼做,別緊張地好好處理就行。
他一定是很好的主管。藍眼稍稍地變得柔和起來,讓五条吹了聲口哨。
「所以你真的有男友?」
「說過了,沒有。」
「還是約到了個優質的1號這麼開心?」
「五条前輩!」惠有些臉紅地閃開五条伸來的手。
「我…」
「老實招吧,前輩我現在可是很想聽後輩幸福的八卦呢!」
五条嘿嘿地摟住他的肩膀不准伏黑惠跑,看來這不正經的男人是鐵了心不想工作,惠嘆了口氣,放棄抵抗,將上個週末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前輩。
「哦哦,真稀奇的好男人啊——」
聽完後,五条露出了誇張的讚嘆神色,用力揉揉惠的肩膀、還開心地笑出聲音。
「竟然會在打砲時帶你去醫院,還在外面等?喔天啊,這種時代哪裡找這種古意又溫柔的好男人,還是個1號!要是我的話早就把備胎叫到飯店洗好屁股等我回去了!」
伏黑惠狠狠地白了五条前輩一眼,沒有說話,就算五条剛剛講出了多麼不得體的話。
「好吧,那你覺得有投入感情了嗎?」五条收起笑,忽然正經地問,伏黑惠被他這突來的反差弄得迷惑。
「我不知道,」他老實坦承,「而且,我覺得跟砲友談感情…」
「我不是在問你,天真的小惠。」五条嘖嘖地搖搖手指阻止他說下去,
「我是在問『對方』,你覺得他是不是也有放感情在你身上?」
雖然知道五条前輩是個亂來的傢伙,但伏黑惠還是因這問題愣住了,藍眼睛睜得大大的老半天無法說話,然後五条噗哧地笑出聲來。
「我說你啊…」他誇張地湊近自己帥氣的臉,緊緊盯著惠的慌張。
「你剛剛是不是在擔心他走了之後、真的改約別人了吧?」
「五条前輩請不要整我!」
伏黑惠氣急敗壞地大叫,顧不得職場倫理抄起桌上的紙本報告就往前輩頭上招呼,隨即被五条給呀咧呀咧我們家小惠長大了進入反抗期呢的閃掉,然後再湊過來追問對方是誰現在幾歲做什麼的。
氣得完全不想再理五条的惠乾脆將桌上東西全掃進公事包,拋下前輩快速離開商談室。
只是,在他走回位置上的這段路時,伏黑惠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地承認五条前輩的確猜到了。
意外發生時是週五晚上,之後宿沒有再傳訊息給自己,他回飯店後是不是真的約了其他人去頂替自己?
宿很優秀,身材、床技都好得沒話說,有一兩個甚至一大票備胎一定是理所當然的吧。
發生了如此掃興的事,宿還會想繼續約他嗎?
坐在位置上的惠打開收件匣,瀏覽了幾個分頁,卻始終無法進入工作狀態,滿眼前都是那天粉色短髮男人坐入計程車的最後畫面,猜他是不是馬上就打開交友軟體搜索下道滿意的菜色。
即使宿真的這樣做了,帶來麻煩的自己也沒有任何立場抱怨。
沉痛地閉上眼,惠將臉埋入掌內同時覺得自己有夠像戀愛少女一樣天真,卻不是真的在談戀愛的處境有夠可悲。
節五
在看到交友軟體跳出的熟悉訊息時,原來覺得度日如年的伏黑惠瞬間忘卻了這段時間的難熬,顧不得矜持,迅速送出了OK答覆。
希望對方不要覺得自己明顯變得熱烈…訊息送出後,伏黑惠才突然驚醒般的懊惱起來,不過很快的他的思緒就轉而傷腦筋起要不要送點什麼小禮物來感謝上次宿的幫忙,啊不過他看起來很有錢、也不知道喜歡吃什麼或收什麼類型的禮物,該怎麼辦才能好好表達謝意、才不會讓他們尷尬呢云云。
幸好,以上猶如青春戀愛少女般的煩惱,都在見面後的愛撫中消失不復。
馬上沉溺在性事中的你真是沒用啊伏黑惠。望著對方睡顏,被圈在手臂中、再次給當成了睡枕的惠想。
但是對砲友來說,卓越的性愛技巧應該是最好的謝禮了,見面前伏黑惠下了一番苦心在研究如何給伴侶難忘的口交,還買了玩具來練習,從保險套消耗速度變快這點來看,他的惡補顯然蠻有效的,宿還很賞臉地跟他玩了69式。
明天早上再用騎乘姿把宿叫醒吧。惠盯著他淡色的粉眉認真規劃,記得先放好熱水,這樣他們修桿後就能一起泡個舒舒服服的澡,沒有男人會討厭這種完美性愛的。
當然的,計劃總是會被變化追上、讓人束手無策。
一開始還挺順利的,在被夾醒後,宿對騎在身上的大膽傢伙挑了挑眉,沒有反對或掙扎,半夢半醒狀態一下就被惠給榨了出來,然後在惠開心地要進入第二階段、拉他去泡澡時,宿捏了捏他的大腿,要他先去洗澡,等等準備出門。
何?就這樣一人坐在大浴缸中的伏黑惠滿頭霧水,他們以前沒有出門的行程過,連清潔員打掃時都會幫忙送上整盒新的保險套,一臉這對客人就是來打砲的理所當然表情。
伏黑惠實在無法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尤其是他兩穿著簡單的襯衫與長褲,走入動物園的大門時。
跳躍的金絲猴眼睛大得很可愛,鳥園各種五顏六色的飛禽讓人目不轉睛,還有小孩最喜歡的萬獸之王獅與虎……
怎麼想都很不對啊!坐在園區咖啡店裡,伏黑惠忍不住將臉深深埋入雙掌中無聲吶喊。
「怎麼了嗎?」在他前方,正一派稀鬆平常喝咖啡的男人開口,由於飲料杯上印製的可愛彩色動物園圖案實在有點太離奇了,讓伏黑惠多沉默了幾秒。
「不舒服嗎?」
「不,我的身體現在相當正常。」
只是跟砲友一起來逛動物園的狀況不正常而已,伏黑惠不大自在地在桌底握起雙手,
「那個…想問你怎麼會安排這樣的行程…?」
「哦。」宿露出微笑,「我看你總是去逛寵物咖啡廳,上傳的照片也都是動物,因此覺得你應該會喜歡動物園。」
相當精準的判斷,惠努努嘴。
「我的確喜歡,但…我想問的是怎麼會突然…」
「呵,」男人換了一邊翹腳,深紅色雙眸在太陽底下顯得鮮豔,直直望進了惠的藍。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在上次看到你哭快出的那種樣子後,有點在意,」宿用平淡的口吻坦白,「覺得如果是在假日能來喜歡的地方走走、而不只是關在房間裡的話,你應該會振作些吧。」
啊。伏黑惠又後悔了,無可自拔地懊悔起為什麼那晚他沒有衝過去、從後抱住這個和冷酷外表完全不同溫柔的男人呢。
現在他又想抱住宿了,在大庭廣眾面前用力抱緊他…滿腔的衝動與情感最後還是被該死的理智強壓下來,伏黑惠攪動著漂浮冰咖啡,覺得自己已經和杯裡融化得差不多的冰淇淋差不多一樣,徹底軟爛、暈在他的溫柔之中了。
宿一定是個好上司、好主管,喝完飲料後、他們繼續走在動物園裡,伏黑惠看著他的背影想。
看下屬遇到意外、馬上幫忙解決,又想幫忙他振作…惠的目光緩緩落往前面發出尖叫的年輕女孩,她正滿臉興奮地指著籠內的動物嚷嚷不停,而在她身邊,有個男孩正用手圈住她的腰以免女孩一個過度開心而摔倒。
還有對牽著手的情侶正共同看著園區地圖,另一廂則是銀髮的夫妻,挽著對方的手臂、用緩慢的步調慢慢走著。
宿就走在自己前面一兩步的距離,他的雙手垂落在大腿外側,空蕩蕩的,讓伏黑惠想要伸出手去握住。
啊,一定是太久沒談戀愛的緣故…伏黑惠閉上眼,彆扭地將手插進褲子口袋裡。
週六晚上,他們再次回到高級的酒店房間,像往常一樣泡完澡就拉著對方滾上床,大概是難得的外出踏青讓壓力先行釋放部分,在彼此身上遊走、撫摸的力道稍微變輕了些,他們不急不徐地調情、舔吻對方的身軀,運動後的肌肉弧度變得異常性感,在宿戴上保險套插進來之前惠就差點先去了次。
收緊股間肌肉,惠修長白皙的雙腿牢攀住自己身上衝刺的男人,雙臂也用力地圈抱、在他要到達高潮時將宿給拉下來親吻。
拍撞的節奏忽然間停止了,只差那麼一點就能高潮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惠有些不耐地用下腹頂了頂宿,催促他快些繼續動,他想要舒服高潮別在這種時候吊胃口。
「…」
深紅色的眼睛看著他,欲言又止,惠蹙眉,纏在宿腰上的兩隻腳不快地收緊。
「怎麼了?」
「…沒事。」
宿搖頭,握緊惠的雙手重新開始律動,惠這才滿意地閉上眼,並將唇又貼了上他的,這次宿沒再莫名地暫停了。
「哦—!」
原來緩動的節奏忽然間加快、甚至有點暴力,撞得惠眼前一白,給高潮打得什麼都看不清,他張開不斷呻吟的嘴給軟舌肉佔據了,淡淡甜甜的蘋果香更助長了性致,他盡其所能地夾緊宿進進出出的分身,索求更多快感。
宿從未沒讓他失望,男人越發激烈的侵略起他,彷彿每次都插得更深更重,他的背完全陷入了柔軟的床墊裡、隨著彈性反饋地迎向男跟,惠覺得自己像顆籃球被拍打得上下跳動,肉口反覆給抽插、灌拔著同時眼前也模糊了,大床成了大海,他被性慾的波濤不停重擊、淹沒,直到意識完全斷線為止。
清甜的香氣在唇舌間瀰漫。
長長黑睫毛顫動了下,惠緩緩地甦醒過來,他先感受到自己正側躺在柔軟的床被中,被很好地包覆著,從體內生理時鐘判斷現在應該是深夜,因此他並沒有急著睜開眼。
哪裡來的甜味?惠稍微思考了下,用他軟爛又糊塗成漿水的可憐腦袋努力回想,不是薄荷糖,他沒有吃清口氣糖的習慣,惠翻轉痠疼的身體,不大情願地伸了伸懶腰、才張開眼睛。
宿呢?大床上只有他,不過對方的氣味相當濃厚,惠環顧了下四周,很快就發現目標在陽台,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外他只披著睡袍在講電話的樣子,有一絲白菸從他側面隨風飄開。
對了,是宿抽的蘋果菸的味道。惠眨眨眼,反射性地舔了圈唇舌確認。
第一次嚐到,相當新鮮…不對,惠猛皺起眉,摸了下自己的嘴,方才他們邊接吻邊性愛的畫面終於跟著意識回到腦袋裡,他倒抽口氣——接吻。
-
「除了戴套以外,還有什麼要求嗎?」宿又問,像是在做最後點餐前的確認一樣。
「親吻?」
惠皺眉,搖了搖頭。
「親吻不能。」
-
幾乎是崩潰地伏黑惠將臉用力埋入大枕頭裡,完全不想面對自己做的「好事」。
說不能親吻的是他、把人給強拉過來親的也是他,難怪宿會突然停下來!
「啊啊啊啊啊………」
發出了無比煎熬的呻吟,惠很想從打開窗戶跳下去算了,不過這裡是飯店的超高樓……想想還是作罷吧。
儘管已經坐在辦公室的位置上,回想起自己在完全沒意識到情況下打破了規矩,伏黑惠還是忍不住要頭痛。
螢幕已經呈現待機畫面,然後轉黑,當事人也沒有去移動滑鼠假裝在上班,他滿腦子都是宿被親吻後不解的表情,怎麼想都是自己送上門,在那種時候踩煞車也未免太紳士…
但是之後他也吻了惠。將手闔起、摀住鼻樑以下,惠在回想起宿抽完菸後、回到床上親吻他時,嘴裡的蘋果香草味變得又濃又烈,漫長舌吻把他整張嘴舔得都是那個味道,即使是刷過牙、吃過早餐進公司了的現在,伏黑惠好像都還覺得自己能夠聞到那股甜味。
宿一定很喜歡親吻。想到這,惠覺得臉頰稍微地燙紅起來,外表嚴謹又少言的男人竟然會喜歡親親,而且他的吻技也真的很好,同時被他親吻、插入時就像是連他的陰莖也在親吻自己的肚子深處,隔著薄薄的001他也能勾勒出龜頭與S結的肌肉綿密糾結的畫面。
天啊。惠無助地將整張臉埋進掌中,從跟宿上床到現在他到底後悔了多少事?在電梯裡宿平淡地問他能不能親吻時為什麼要拒絕——
「噢!」
從頭頂傳來的沈重悶擊讓惠直接趴到桌上,他驚慌地轉身、看到一臉鄙視的真希站在OA外看他,手中那疊又厚又重的紙本姿料顯然就是兇器。
「談戀愛請不要影響到工作。」
禪院真希冷冷地說,惠倒抽口氣,急忙狂搖頭。
「不,我才沒有在談戀愛!」他的口氣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否認這件事,真希大大地從鼻孔哼了聲,顯然完全不採信他的說詞。
「沒有?」
「真的沒有,真希前輩。」吁了口氣讓自己狂亂的情緒稍微平緩下來,惠拉了拉外套,裝腔作勢地擺出正經姿態,他沒有說謊,長睫毛緩緩地垂落,惠對自己說。
他們真的沒有交往,只是砲友的關係。
「那就請認真工作,看看我妹那種鳥樣子,」真希嫌棄地往辦公室另角瞥了眼,坐在窗戶邊正在呵呵傻笑的短髮女孩周圍全散發出了粉色泡泡的氛圍,閃亮到讓人完全不想靠近。
「惠,你應該知道公司規矩,就算是儲備幹部,老爹也不會給特權的。」
「我明白。」惠在馬尾女性掉頭離開回位置後總算鬆了口氣。
的確,自己從來沒表現得這麼心不在焉過。
拿著飯糰與罐裝咖啡,伏黑惠獨自到公司的頂樓用午餐,雖然整個上午他都很努力地想要表現出專心的模樣,但只要一鬆懈下來,眼前就會出現他與宿親吻的畫面…
現在又來了。惠搖搖頭、靠到欄杆上撕開飯糰包裝,咬了口後再習慣性地拿出手機。
滑開歷史對話訊息,幾乎一樣的千篇一律,「週末有空嗎?」、「有」、「老地方見」的簡短字句,怎樣看都不是在談戀愛。
暈船了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懊惱地用力咬了大口,惠邊咀嚼邊想。
突來的訊息讓惠嚇得差些噎著、手機也險些滑出手指掉落,他急忙抓穩,灌一大口咖啡以免還沒回訊息就先給噎死,好不容易穩住、在看到對方傳來的訊息時,惠忍不住張大眼。
>平日時你方便見面嗎?我想去找你
>見見面而已
「見面…」惠喃喃地重複了次,他怔怔地看著使用者名稱,SUKU,是宿沒錯,他想約見面。
和往常都不一樣的時間點,還刻意強調只有見面…伏黑惠聽到自己胸口傳來怦怦的心跳,又響又快——宿想來找他、跟他見面。
沒要滾床的話,也想見他嗎?特別從別的縣市過來東京?平日?他沒看錯吧?隨著臉頰溫度快速上升,惠覺得雙腿都要軟得站不直了,他小心地靠回欄杆,不可置信地反覆看著那兩段訊息文字。
和宿見面。他無聲地蠕動嘴唇,想起了在醫院大門前、那個自己想要抱住卻沒能這麼做的背影。
在自己越線後,宿呆楞的模樣,以及之後漫長綿延的每個讓他著迷不己的吻。
現在完全暈船了的自己如果答應、見到宿的話……惠羞得抿緊嘴,到底自己還會做出什麼想鑽到地底去躲避的事情?
但,不可否認的,他想見宿。右手撫上嘴唇,那晚宿親了又親、連吻帶咬的地方,蘋果香草的甜甜香氣,如果戀愛有氣味的話,絕對是這般…
「抓到啦!上班偷談戀愛的傢伙!」
身後傳來的大叫與猛烈的一拍在肩膀上,伏黑惠嚇得渾身一震,只用一隻手挾著的飯糰與咖啡,還有手機,就這樣子脫離了他的手指。
惠睜大眼睛,一切都被轉慢了速度,懸空的手機與食物們緩緩地轉動、落下,然後迅速地變小離他而去。
抓住欄杆,惠楞楞地看著它們變得如螞蟻般細小、然後在運動方向忽然改變了的瞬間炸開。
剛好站在附近抽菸的員工抬頭,看著頂樓的人一眼,然後嘖嘖地對散落一地的殘骸搖頭。
「啊。」
身後的傢伙發出了聲音,伏黑惠緩緩轉過頭,看到禪院直哉露出了「人不是我殺的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表情。
拳頭握緊,毫不考慮地往那張桃花臉招呼過去,力道大得直哉差點倒在地上,這突來的大動作讓同樣在場的蘭太嚇壞了。
「你…幹嘛啊!不過就是想嚇你而已竟然打我?」摀著被打紅的臉頰,站穩後直哉罵道,「而且還打臉!大不了我賠你手機啊幹嘛動手啊?」
伏黑惠沒有回答,他拔腿衝過了直哉跟蘭太,等不及擁擠的電梯一路狂奔下樓。
雖然知道絕對沒救了,手機炸得跟飯糰一樣碎…狂奔之中,伏黑惠的理智一直在提醒他這件事,不要表現得這麼誇張,真的已經沒救了。
但是他還是無法停止狂奔的自己,隨著樓層降低、他的心也一同往下沉去。
他沒有註冊帳號,一直都是個暫時用戶。
螢幕與電池晶片徹底解體分家、還沾有飯粒與咖啡的手機殘骸躺在桌上,即使不懂機械、看到它悽慘模樣的人都能知道,這絕對沒救了。
「混帳,你知道我是誰嗎?不過就是個在外面偷生的孩子竟然敢對我動手?」
本該是低著頭對這一切道歉的罪魁禍首臉上貼了塊冰敷布,在十秒前突然衝進了企劃部,憤怒地指著坐在位置上的伏黑惠怒罵,還刻意將嗓音拉高到外面也聽得到的程度。
「因為爺爺寵你就這麼囂張啊!千萬別以為我會這樣放過你伏黑惠!」
「直哉。」
禪院真希站起身,想把他架離惠遠些,卻被一把打開了手。
「別碰我,你們這些企劃組的廢物,」他仰起頭,冷冷地環顧四周一圈,
「組長是吧?既然組長是這副德行,一個也別想輕鬆我警告你們。」
「你這人怎麼…」
「真希姐,是我動手不對。」惠在真希要繼續吵下去時開口,他陰鬱的藍眼始終放在手機的殘骸上,沒有往他們看過來。
「是我讓自己的私情影響到公司氣氛,我很抱歉。」
「話可不是這麼說,伏黑後輩。」
大概是聽到吵架聲,隸屬其他部門的七海前輩走進來,瞪著一臉得意的直哉。
「弄壞人的手機也是事實,無論是帶什麼姓氏或年資,根據公司的規定處理才不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嘖。」直哉揮了揮手,「就支不怎麼樣的低階手機,賠就是了,又沒多少錢,不然這樣吧,我買剛上市最高階的那支賠償,夠誠意了吧?」
七海瞄了眼惠這廂,他依然沉默地望著手機碎片,失魂落魄地像是死了親人的情況顯然完全無法解決。
但偏偏是對禪院家難搞的儲備幹部動手。他嘆口氣,扳住直哉的肩膀把他給帶出企劃部,至少他有前輩的資格,口頭上的教訓還能幫上一點。
那個下午沒人敢踏進茶水間一步,七海健人將囉唆教訓模式給開到最高,唸到直哉走出茶水間時不停翻白眼想暈,而隔天出現在伏黑惠位置上的全新手機讓大家都對七海前輩產生了更高的敬意。
儘管如此,還是沒有辦法將碎裂的橋樑給接回。
茫然地望著重新下載回來的交友軟體,一個個陌生臉孔身材的使用者照片被刷過去,免費訪問者的配對上限很快就被刷完,需要課金才能解鎖更多配對帳號數量。
躺在床上,手臂無力地覆住雙眼,惠實在是不能相信在科技如此進步的時代中,就因為手機意外,他跟宿之間的連結便完全斷開、消失,彷彿之前的各種互動從未存在。
他試著搜尋了名字拼音為Suku開頭的人,但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伏黑惠相信像宿這樣的人也不會將帳號設成能夠公開搜尋的狀態,在搜尋未果後他只能把交友軟體下載回來,期盼系統讓他們能夠再次配對。
當然,這是款時下最熱門的交友軟體,光是東京都的用戶就成千上萬,每天的配對數量也有限,惠甚至根本不知道宿住在什麼地區、他們相隔多遠,該用什麼條件才能搜尋得到對方?
更不要想從高級的五星級飯店問到顧客的隱私,那是癡人說夢。
已經一星期過去了。惠嘆口氣,拿開手、望著租屋處蒼白的天花板。
我想去找你
見見面而已
好像能聽見宿低沈的嗓音這麼說著,他難過地閉上眼,這些天來他一直在猜測宿到底想見自己作什麼,卻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像是答案的選項,他不懂這個男人,連他住在哪個縣、到底從事什麼行業也沒問過…
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伏黑惠難過地承認,在日子一天天過去,進入寒冷的冬天以後,完全失去了希望。
伏黑惠將自己給投入工作,把手上正在執行的企劃案一個個執行得完美又精準,讓直哉他們完全找不到能插縫找碴的地步,他們從那天開始就盯上了這個本來不怎樣在意的禪院私生子,將他給視為眼中釘,在禪院家裡說盡各種惠的壞話,什麼樣父親就有什麼樣的孩子,無法控管情緒怎麼有資格當幹部呢,諸如之類的誹謗飄滿本家,甚至流傳在總部裡。
畢竟動手打傷直哉是事實,會長也不得不做出處分來導正視聽,在結束了所有企劃以後,伏黑惠得知自己被調離總部,要去其他縣市的分公司蹲年資。
也好。伏黑惠沒有表現出任何難過的跡象,只是找來紙箱、開始收拾他的位置。
他不是戀舊的人,無法修復的手機碎片留著沒用早就扔了,他把無用的資料一張張放入碎紙機中軋碎,在收拾的過程中,除了禪院姊妹偶爾來關心他、拖他一起去吃飯以外,大家都因為那些流言蜚語離得遠遠的。
無所謂,再怎麼樣難過,也沒有無法找到宿、得知他到底想見自己做什麼來得難過。
猶如他的姓氏。
整理好雜物、恢復淨空以後,惠將桌上的「企劃組長 伏黑惠」名牌紙抽起,同樣放入碎紙機去。
他從不姓禪院,是個與禪院企業無關的私生子。
如同他跟宿之間,從來沒有穩定的情感關係,這場失戀不過是單方面的心碎。
沒有擁有過的就讓他遺失在這座繁華的都市吧。
帶著如此蕭瑟的心情,伏黑惠離開了禪院企業,也離開了東京都。
節六
「哪,伏黑,一起去吃午餐吧~」
輕快爽朗的笑聲與交談中,被點名的伏黑惠從OA中抬起頭,看著趴在他面前隔版上的新同事們。
「伏黑想要吃拉麵還是和食?」
「我想吃新開的那間下午茶~」
「那是下午茶的事,現在在討論的是午餐啊貪吃鬼霞!」
橘色頭髮與藍色頭髮的女孩毫不避諱地在他前面拌嘴,氣氛相當輕鬆,伏黑惠闔起筆電,拿起錢包與手機站起來。
「我都可以,不過如果把下午茶放在點心時間的話,就能吃兩餐了,三輪。」
「啊啊,我就是怕這樣啊…」藍髮的年輕女孩嘟起嘴,「伏黑真是太邪惡了,竟然提出這種建議…」
「明太子定食。」
坐在惠旁邊的狗卷前輩加入了戰局,雖然沈默寡言,不過一向直說重點的個性讓惠覺得他意外好相處。
「這樣定食兩票了,走吧。」
在鬧哄哄的歡愉氣氛下,兩男兩女一同走出了辦公室,雖然剛調來禪院企業的名古屋分公司沒多久、但伏黑惠覺得他已經過得比原公司還快樂許多,也許是不再有大家族的包袱,彼此也不是親戚而是純粹的同事情誼,呼吸也能夠變得自在。
這裡的大家其實都知道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從剛報到的第一天,惠就隱約察覺了這件事,有幾位老一輩職員對他畢恭畢敬、但轉過身去又開始咬耳朵,善於記仇的禪院直哉絕對是很盡責地把那件事給散播到分公司來了…惠本來打算低調過日子就好,沒想到他很快就結交了一群同輩的朋友。
看著正在討論菜單飲料的女性們,還有早早就點好午餐自己滑起手機的淡色頭髮前輩,似乎是怕惠就這樣把自己給封進冷宮一樣,他們總是主動跑過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或點下午茶。
雖然這樣很好,不過也要注意發胖的可能性呢。
帶著微笑,惠為大家點了平板送出點餐。
「哪,我說雖然快放假了,但是最近伏黑君你可要繃緊神經哪。」
等待餐點送上時,釘崎忽然豎起漂亮的橘紅色眼睛,手指猛伸向惠發出警告。
「你還沒見過我們家本部長吧,那個鬼一般的可怕工作狂。」
「釘崎,不要這樣說虎杖本部長啦…」三輪發出小小聲地勸告,一向軟弱的她露出了好可怕好可怕的哭喪表情。「伏黑,我跟你說,本部長真的很兇,他前陣子難得請了長假,下星期就要回來了,不過公司都在謠傳他的心情超糟糕的完全沒變好,照慣例你得去跟他打聲招呼,一定要小心啊。」
肩膀被拍了下,惠轉頭,剛好看見狗卷前輩對他豎起拇指,表達精神上的支持。
此時服務員剛好將餐點一一送上。
「真的這麼可怕嗎…」
惠啦開免洗筷,有點擔憂地拿起味噌湯碗蓋。
「嗯、嗯!」兩位女性相當有默契地對他狂點頭,也拿起餐具開始享用。
「你會覺得我們公司氣氛很好是因為剛好本部長在休假,前陣子他在的時候真的有夠可怕。」
像是回想起什麼可怕的惡夢一樣,釘崎嫌棄地皺起她精心化妝的臉。
「平常就已經夠可怕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就又變得更不近人情,一點點小疏失就會被叫進本部長辦公室。」
她翻了個大白眼。
「總之,是個個性超級糟糕的傢伙,而且…」
她忽然將臉湊近惠,壓低了聲音。
「本部長他啊,超級討厭總公司的樣子,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你是從總公司來的…所以伏黑君你自己加油啦。」
到底該感謝同事們友情告知還是對自己未來的命運感到哀傷…伏黑惠覺得胃部變得沉甸甸的,很久沒這種感覺了,就好像回到禪院企業總公司、那間充滿壓力的辦公室一樣。
「啊,不過也還沒舉辦伏黑君的新人歡迎宴,對吧?」
像是想起一件超級重要的大事,三輪霞興高采烈地喊。
「提案。」狗卷前輩附合。
「那麼,就等伏黑被本部長罵完以後,我們再去提案吧!」
釘崎開心地拍手宣布,伏黑惠眼神死地看著他們就這樣開始討論要選哪間居酒屋才好,忽然覺得之前感受到的同事愛都是幌子而已。
雖然還沒有直接看到那位傳說中「跟鬼一樣可怕」的本部長,伏黑惠就已經能感受到這位上司有多可怕。
面如死灰、抱著散亂的報告與筆電、腳步踉蹌地經過走廊,隔壁業務部門的伊地知組長一向以親切與勤勉受到大家愛戴。
「看起來本部長依然心情超糟糕的喔。」等到伊地知先生搖晃的身影遠去後,釘崎才壓低聲音對辦公室其他人說。
好可怕。伏黑惠雖然在總公司看過了各種大人物,但還沒遇過會把他叫進辦公室狠狠刮爆的類型,大概是因為上頭高層都是他的長輩吧,看到優秀的家族小成員自然先誇個幾句再問他有哪裡不會、需要幫忙的?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可以說是一帆風順…
「伏黑先生,兩點十分時請您到本部長辦公室。」
一名伏黑惠沒見過的女性忽然出現在惠的OA前,無聲無息就這樣冒了出來吩咐讓惠嚇得繃緊全身。
「請務必準時,這是新人的初見面。」
白髮女性對他揖身,然後就安靜地離開,雖然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但她散發出來的冷漠及強悍氣質,不需要其他同事說明,伏黑惠相當確定她一定是本部長的秘書。
他轉頭,向其他職員看去,得到的全是同張「你加油吧我們幫不上忙」的哀傷神情。
如此誇張的氛圍,搞得伏黑惠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現在是一點四十分,秘書告知他只有半小時的準備時間,除了儀容確認以外也臨時生不出什麼東西,真是個狠角色。在洗手間做了數個深呼吸,準備好即使茶水當頭潑過來也要好好忍耐的覺悟後,惠走出洗手間,踏入往高層樓的電梯。
劈哩啪啦的聲響,像是有人一股腦將桌上所有東西全掃掉的聲響,在樓層接近時從上方傳來,還夾雜了點咆哮,自己的運氣顯然很背,無論現在的受害者是誰——那位本部長絕對正在氣頭上。
「該死的白髮混帳!天殺的竟然又要老子親自去總公司跟他報告!」
踏出電梯,咆哮聲能夠聽得更清楚了,惠沉默了下,眼前立刻浮現出五条耶嘿嘿的輕浮笑臉,雖然五条前輩很輕浮又不正經,但他的能力優異到坐上了總公司的專務,負責釘其他分公司的負責人。
那傢伙的確是有這種使喚人的權力呢…伏黑惠完全不懷疑五条前輩會很「不經意」地告訴名古屋的負責人說自己是他罩的,請額外「關照關照」。
完了。帶著哀傷的心情,伏黑惠舉手、輕輕敲了敲本部長辦公室的門板。
「您好,我是剛調來的新人,伏黑惠。」
急促的腳步聲靠近辦公室,在看到伏黑惠一臉陰鬱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時,企劃部著急的眾人立即站了起來、要安慰他第一次被本部長刮爆不要太難過以後還有很多機會時,全被後頭跟著出現的宿儺嚇到倒抽口氣。
「大家辛苦了,這星期剛好是今年最後一星期,今晚來舉辦忘年宴吧——連同新人的迎新會,大家準備下。」
嘴角彎得極深,心情看上去簡直爽朗到一個不行的年輕本部長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
「老子今天請客,大家晚上盡量喝啊。」
咦?!太過衝擊的眾人就這樣看著虎杖宿儺愉快地走掉,而伏黑惠像是失了魂落掉魄一樣搖晃地將自己給摔回位置上,接著用雙掌包覆住整張臉。
怎麼回事?戳著完全變成石頭的新同事,大夥們完全猜不透這個變化。
不過本部長的心情終於變好了,而且還一間一間辦公室宣布今晚他請客別客氣盡量喝啊,過去從未有過的舉動讓大家在放鬆同時也起了八卦之心,到底這位新人走進辦公室後做了什麼、才讓本部長突然變成另個人似的?
雖然完全沒有被罵,但伏黑惠還是嚇傻了,完完全全。
數十分鐘前,他驚訝地看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說不出半個字。
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抬頭,滿面殺氣與憤怒的情緒在與伏黑惠對上視線後瞬間也換上滿滿的驚訝,伏黑惠彷彿可以看到各種情緒與問句還有推算在本部長擰起眉、拿起桌面新人資料表開始瀏覽時瞬間跑過他的頭頂。
他站在門口,支支吾吾地把準備好的新人自我介紹、用機械般呆板語氣說完,虎杖本部長沒有再看他,只是喚了聲「裏梅」。
剛剛的白髮女性立即走了進來,惠猜得沒錯,本部長囑咐她去訂居酒屋,今晚,全公司,然後在女秘書的蹙眉中起身,走向伏黑惠。
完全沒有預警地被住手臂、拖出辦公室,帶進電梯,途中宿完全沒再看他半眼,也沒說任何話,尷尬沉默僵持在兩人之間。
接著就是辦公室同伴們看到的那樣。
用力抱緊頭,伏黑惠不知道命運之神到底想對自己開多少玩笑,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死定了。
濃香菸與烤肉串味,交擊中濺出白色啤酒花沫的金色液體,大聲吆喝著乾杯的笑鬧聲,雖然身為今晚迎新宴的主角,與會成員都吃得很高興、也因為有人負責買單而開懷暢飲,還不斷過來敬酒感謝因為他才有今晚的宴會……伏黑惠還是完全開心不起來。
悄悄往主桌瞥了眼,宿的身邊…不對,惠在心中糾正自己對本部長的稱呼,虎杖宿儺才是他的名字,依舊是惹人注目的短髮,一身異樣的黑色刺青與刻意塗黑的指甲與記憶中的形象沒變,他也很會喝,主管們的敬酒全都來者不拒的乾杯,還吆喝大夥多喝幾杯給他面子。
論輩份和位階,伏黑惠很清楚自己應該要過去跟本部長多喝幾杯,甚至應該要坐在他旁邊倒酒才對,但他只想坐在最遠的桌子角落安靜喝自己的,再失禮也沒關係,反正宿儺也沒有點名他。
「怎麼了嗎?」旁邊的釘崎小聲問,她擔憂地看著惠的臉色,然後再往主桌看去,
「你進本部長辦公室後發生了什麼事?」
「…沒任何事,只是我不太會喝酒。」
惠搖搖頭,而且真的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顯然宿儺真的不打算過來。
在喝了兩輪、開始陸續有人躺平後,惠意識到這件事。
那個傢伙…他看著宿儺與旁人說話,神色輕鬆自然,幾杯黃湯讓惠的情緒也跟著起了變化。
宿儺在生氣吧,他想,即使表現得完全不在意,但是太過刻意了,和員工口中的惡鬼形象完全不同個人,絕對是刻意表演出來的。
也許在計畫報復自己。惠沉下臉,看著面前只動了一口的燒鳥串,過度驚嚇與擔心讓他什麼也吃不下。
大家都說虎杖宿儺雖然工作能力超群、但跟總公司的專務關係非常惡劣,常常吵架,加上自己與五条的師徒關係…惠光列出了前面幾點就對自己黯淡無光的未來感到悲傷,還有,釘崎他們說本部長前陣子心情不曉得為什麼超級糟——主因很顯然是自己。
突然破例地傳了那樣的訊息央求見面,卻被已讀不回,而且從此沒有消息,完全斷聯。
儘管不是自願的,但伏黑惠光想像宿儺這樣個性的人被如此對待、會覺得多麼屈辱?
對宿儺而言,自己只是個好約的0號吧。惠沉重地想,胃又變得更重了,他搖晃地站起身,說了聲失賠。
洗手間門闔上的瞬間,一切雜味和讓人焦躁的吵鬧聲全被隔絕在外,讓伏黑惠頓時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是的,尿遁在任何場所都是個好招數,他非常沒志氣地用了這招,先行敗退到洗手間裡求一份安靜。
拍在臉上的冰水很有效地讓伏黑惠稍稍冷靜下來,實在太糟糕了,完全沒有想過會與宿在異地重逢,還是工作場合上對下的關係,這算什麼安排…惠悶悶地看著鏡中滿面水珠的自己,藍眼裡充滿疑惑與不安,他又轉開水龍頭用力拍了幾下冰水。
冷靜,伏黑惠,日後還要相處的,別這樣亂了陣腳,他如此告誡,就算宿儺想對他——
喀。忽然從門口傳來的聲響讓惠僵了下身子,極度不好的預感,他關掉水,在鏡中看見粉色頭髮男人的倒影時偋住呼息。
宿儺走到惠身後,臉上表情讀不出他此刻的情緒究竟是什麼,因此伏黑惠在他從後抱來的瞬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做什麼…鑽進西裝外套的手與記憶中一樣跟安份扯不上邊,惠咬唇,在宿儺搓揉著自己敏感的胸口、甚至將手給探進他褲頭裡時忍不住往門口瞥去,生怕任何人在此時走進洗手間目睹了不該被看到的畫面。
隔著襯衫與發熱衣,最敏感的乳頭被粗魯捏住、拉扯還是多少讓惠有了感覺,他努力咬唇、不發出任何聲音,宿儺探進他褲檔的手卻惡意地加重了揉搓力道,指腹惡意地堵在馬眼上按壓。
該死…伏黑惠無聲咒罵,太久沒做了,才輕輕摸個幾下就起反應,實在是…他困難地夾起雙腳,卻被強硬地分開。
職場性騷擾。惠相當無奈地思考起到底要不要搬出這條法規,不過,身體的反應還是最誠實的,掌心揉搓著的男根迅速充血、腫脹,龜頭也在宿儺的指間中進出摩搓,安靜的洗手間裡喘氣聲越來越重,惠很不甘願地看見鏡中的自己正滿臉通紅,躺到對方身上同時將雙腳岔得更開。
這反應惹來身後的人輕笑,惠狠瞪宿儺一眼,忽然身體一輕,宿儺放了他自由。
「別喝太醉啊。」
他笑著吩咐,然後逕自洗了洗手、就大搖大擺地走出洗手間。
什麼?不可置信地瞪著關上的門,確認宿儺真的走掉以後,熊熊怒火立即在惠心裡點燃。
竟然這樣報復他?
「混帳…!」
邊在心中怒吼罵對方幼稚至極邊衝進廁所間,惠本來想隨便弄一弄快點解決,但是當他坐在馬桶上自擼時,嗅見剛剛宿儺趴在身後所留下的氣息,淡淡的蘋果甜味,他還是抽一樣的菸。
掌心傳來更加硬挺的觸感,讓伏黑惠忍不住出聲咒罵自己沒出息。
儘管如此,剛剛的挑逗實在太有用了,他完全是照著宿儺搓揉的力道和位置在自撫,從數個月前他們失聯後,惠就很少再處理這方面的需求,將自己完全給扔進工作中進行某種程度的自我懲罰。
但是現在,惠用力地握緊分身,一想到他又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裡,不需要手機程式脆弱的連結,而是可以完全面對面的每天接觸…圈套的動作越來越快,甚至在打出來瞬間他差點就忍不住地要叫出宿的名字。
真是…太沒有用了啊。
氣喘吁吁地看著自己流得整個掌心都是精液,又濃又稠就像他的思念,惠啐了聲,暴力地抽了好幾張紙巾。
重新回到座位上,倒下陣亡的人又更多了,伏黑惠叫來服務員,在整杯一公升的冰涼啤酒送到惠面前時、旁邊的同事們都嚇了跳。
「我可不想被說不給面子。」
伏黑惠含糊地說了個理由,就不顧一切地開始灌酒,眼角餘光瞄見在擔心的同事後方,是笑得愉悅的虎杖宿儺,他舉起酒杯,隔空對惠敬了敬。
混帳傢伙。惠悶悶地擦擦嘴巴,又要了杯新的。
抱有必死覺悟的不要命喝法,伏黑惠的意識在桌上的空杯越疊越高後慢慢地化成碎塊,最後斷片。
儘管他是一個人調來名古屋,還沒有同事知道這位新人住在哪裡,不過伏黑惠一點也不擔心。
瞪著那雙笑得彎彎的紅眼,因為酒精而頭暈目眩的伏黑惠還是伸手將他給推開了些,
「沒想到本部長大人是會撿屍的人啊。」
「什麼撿屍,」宿儺咧開嘴,從桌上拿了片藥劑塞進惠嘴中,
「我可是照顧新人的好上司,而且都囑咐你別喝太醉了不是?」
被餵著水吞下解酒劑,惠還是臭著臉,他正躺在張大床上,從四周居家的擺設風格,顯然是被直接帶回家了。
惠伸手,抓著領口就把心情很好的上司給拉過來,讓他趴在自己身上,嘴唇當然已經貼住了。
「這是收買,還是賄賂?」
深深地吸吮一輪,染得彼此嘴腔內都是對方的味道後,宿儺才放開他,帶著愉快笑意問。
惹來藍眼不高興的一瞪。
「不吃這套?」
「吃,主動送上門的當然吃。」
彷彿從未間斷過的默契迅速確認了彼此的心情,宿儺動手解他襯衫釦子,邊舔邊吻,尖牙刮在惠唇邊顎上,寫出滿滿的情慾,惠也沒再客氣或多作不必要的忍耐了,修長雙手繞上宿儺後頸,帶著報復意味地抓他繃緊的背,一路勾到腰間,再鑽進他兩交疊的胯部、將掌心蓋在宿儺半漲的跨間磨蹭。
紅眼瞇起,如往常一樣釋出警告。
「…雖然有很多想要問的,不過還是先解決『正事』吧。」
坐起身,宿儺迅速扯下外套,露出壯碩的身材,白襯衫給肌肉撐成性感的弧度,惠瞥見他從西裝褲口袋撈出一盒全新的0.01,他伸手,從宿儺掌中搶了過來,用力扔到角落去。
「…?」
一開始宿儺還沒反應過來,不過在惠解開皮帶、扯掉底褲,用細長又纖細的指頭將緊緻的穴花在他面前撐開時,沒有比這更清楚的意思了。
不曉得是初次無套的插入、還是過度思念增了溫度,久違的結合比記憶中每次性愛都更炙熱激情。
除去了禁錮,宿儺終於露出了真正的面貌、幾乎是發狠、兇猛地幹著伏黑惠,要是以往這樣用力抽插的話套子一定會破掉的…!攀緊衝刺的身軀,惠努力眨掉模糊視線的淚水,他不停地被撞得往下沉去,整個身體都為對方大開,熱、刺、痛和爽感如電流鑽過每條神經,鞭撻得惠尖叫。
沾著淚水的嘴唇被攫住,親吻也變得暴力帶來疼痛,舌頭要被整根給吸走了,伏黑惠忘情地獻出自己給這頭凶險的餓獸,若宿儺想將自己撕扯直至破碎、吞食的話就盡情享用吧,他願意在今晚死去,只要是在宿的床上。
白色高潮讓惠像是死了般渾身癱軟,他被抱起,翻轉成趴在床上的姿勢,大大翹起了臀部方便進出,這樣屈辱的姿勢為他帶來被征服的快感,伏黑惠揪緊枕被,夾緊腹部瞬間從後傳來悶聲,猛烈一撞差些將他給頂得往前滑去。
大量熱熱的精液首次灑進了腸道,燙傷了惠,讓他無法克制地哭泣。
臉被粗魯地扳轉,宿儺吻掉他滿臉按捺的淚水,稍稍放慢進出的節奏,又深又重地扭扯他的下體,轉動的龜頭刮過層層折疊的肉壁,刺得惠向後仰去,才剛射精的分身再次吐出蜜水,濕成一片糊塗。
看不清楚了,惠從來沒這麼興奮過,接連的高潮以及首次體驗的潮吹改寫了他的世界和理性,惠翻身、抱住宿儺,騎到上方絞他榨他,捧住他也寫滿情慾的臉忘情親吻,像真正的戀人一樣纏綿不分。
已經超越洩慾的程度,他們是在做愛,真真切切。
梳開對方因汗濕而垂趴到額前的粉髮,惠閉上眼,深深地吻了宿儺佈滿汗水的額央。
宿儺也吻他,輕輕地用牙尖刮過他的喉嚨、鎖骨,繞到耳後,在那裡烙下一記不淺的紅痕。
會被看見。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下,光是想到新同事們發現的表情,惠忍不住一陣興奮的哆嗦。
抱緊宿儺的頭,他更加激烈地吻他,在彼此的軀體留下更多佔據的愛痕。
節七
好像很久已經沒有在渾身酸疼之中醒來過了。
慵懶地張開眼睛,惠安靜地望著躺臥在前方的宿儺,從窗外灑進室內的陽光將他給照得渾身發亮,頭髮也變成淡淡的色澤。
扣掉半夜醒來的次數,宿儺總是先醒的那個,他不會急著離開床鋪,而是維持這樣單手撐頭的姿勢,欣賞黑的睡顏。
今朝也不例外。
伸出手,撩起惠的鬢髮輕輕摩挲,宿儺的手指頭靠在臉頰上,粗粗硬硬,卻很安心。
「該交代了吧。」他輕聲說,惠努努嘴,不大甘願地瞄往他們脫在地上的衣服。
直哉賠償的手機躺在西裝褲外套的口袋中,好像不干它的事一樣。
「…手機意外壞了,」嘆口氣,惠決定據實以告,「我一直都沒有註冊,只是用訪客身分在使用…所以完全沒有辦法找到你。」
粉眉蹙起,看得出來宿儺對這答案不大滿意,但他沒說話。
對這反應感到擔心,惠稍微起身,藍眼睛緊張地微微放大。
「你生氣了?」
「為什麼要生氣?」
宿儺挑眉,繼續摸著惠的頭髮、耳垂,惠想了想,漂亮眼睛黯淡地往下垂落。
「…我以為你會生氣。」
「生一個砲友的氣?」
惠停了下動作,有些像是生氣又無奈地白他一眼,然後轉過身去背對宿儺。
不說話的反應透露出濃濃的情緒,宿儺笑了笑,抱住生氣的傢伙輕輕搖動。
「你倒是開個玩笑就生氣了。」
他在惠耳邊低語,然後落下又輕又細的吻,從臉頰啄至耳畔,一路沿著頸子往胸前而去,短短的頭髮刺得惠發癢。
雖然是個糟糕的玩笑,但這樣溫柔的安撫很成功地將伏黑惠瞬間又不安搖擺起來的心情給平定,他讓宿儺將自己轉回去,面對那雙壞透了的紅。
「換你說,」惠一副換他討回來的口氣,「那時候怎麼突然說想要見我?」
「啊。」
宿儺難得明顯地移開了視線,當然伏黑惠怎麼可能放過他呢,捏住他的下巴強硬地把人給轉回來,兇巴巴的藍眼裡有著隱藏不住的期待。
「說。」
「…真沒辦法,」宿儺抓抓頭嘖了聲不甘願,紅眼緩緩地瞟往惠。
「我也說不上來,當初就覺得工作變得很無趣,辦公室悶人得很,不想待在公司裡,覺得如果去找你、見見面,只能喝個咖啡也好,應該會讓我心情好一些…所以才提出了那種要求。」
拇指撫過惠微張的唇,宿儺一改被逼供的不悅輕輕笑了下,在早晨的冬陽中顯得意外溫暖和煦。
「不過,既然你自己跑來了,那麼工作應該會重新變得有趣了,伏黑惠。」
啊啊。在言語脫口以前,伏黑惠的身體先行動作,他抱住宿儺、在厚厚的唇瓣上落了重重一吻。
不是只有自己單方面的暈船,光是聽出這個意思就讓伏黑惠夠激動了。
抱著壓在自己胸口上又蹭又親、還一臉不大甘願害羞模樣的伏黑惠,宿儺嘆口無聲的息,撫摸他纖瘦的腰脊,覺得這傢伙就像隻走失的黑貓一樣,再次出現在他身邊還一臉氣噗噗地裝兇討摸。
不過他很喜歡這樣的性子,而且以前那些與黑相處時奇怪的融洽感都說得通了。
一開始見面時,他只當黑是個漂亮的零號,很好約,而且異常乖巧識相——宿儺喜歡被服侍得體體貼貼,杯酒不能見底,講話要有人應答,長期在商場打滾下來養成的習慣就是如此。
要是對方很笨的話,他才沒有耐心去相處,而且不要聒噪的傢伙——因此黑得到了高分,而且他在床上學習得很快,異常放蕩,浪得讓宿儺意外。
是個好對手,有趣的傢伙。宿儺如此在心中評語,值得再次切磋。
後來約著約著也就固定下來了,他不太介意吃同道菜,只要持續有變化與刺激就行,黑這點也做得很好,尤其是某個早上把他給騎醒的那次…陽光灑在他白皙的身子上,放浪甩動的陰莖彈跳、敲打宿儺的腹部,觸感與視覺都極為美好。
喜歡他的小心思,還有藏不住的彆扭情緒,宿逐漸在意起黑的情感,尤其是在看見他哭泣的剎那。
想哭卻不願真的掉淚,死也要把淚水給吞回去的倔強模樣,讓宿儺印象深刻。
明明連收拾東西也做不好,嘴還硬著說他能夠自己處理,對黑而言大概這世界上沒比自尊更重要的事了吧?有點看不下去,宿索性插手、指揮起他人的私事。
他從不過問別人私事,但那天就是不曉得發什麼神經一管就管到人推進手術房的地步了,如果因此讓對方誤會或產生了額外情感的話…
可能會很麻煩,而且說到底自己也還是出差的狀態。嘖了聲,宿儺逼自己抽身,把黑給丟在醫院裡逕自離開。
如果他因此追上來糾纏不放的話,宿還真不知該怎麼面對。
回到飯店後,他獨自躺在床上,望著高級木板鋪成的天花板,床褥還留有對方的體味,淡淡的典雅男性香水,很適合黑。
「看起來明明是很精明的傢伙,原來也是有不行的時候啊。」宿儺嘆道,卻不是抱怨,
一旦開始了在意,就會無窮無盡地想下去,宿儺深刻地體會了這些,但他並不想嚇跑黑,和以往的對象截然不同,他擔心傷到黑的自尊、或不經意地驚嚇到他,生怕黑隨時都會消失,畢竟黑是那麼小心,從不願在交友軟體上露臉,他們的相遇大概能算成千年一遇的奇蹟。
也是因為這麼小心地維持著關係,在黑跨過了線,吻上自己同時,他才會驚訝得連性也顧不得。
噘起嘴唇索吻、想要高潮而顯得迷迷糊糊的臉蛋,宿儺看得出神,甚至不確定自己該不該提醒他們之間有著不能親吻的約定——而且,他也想吻黑。
顯然黑完全忘記了這個約定,他親得很高興,手腳全用上地抱著自己又親又抱,和平常外表冷漠的樣子截然不同,宿儺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傢伙,他們一起越線,一起高潮,也許之後還會一起作些什麼。
開始期待後,失望才會跟著出現。
漫長的已讀不回,直到黑的帳戶被系統判定成不再使用狀態,他的黑貓找到比自己更好的1號、甚至伴侶了嗎?還是察覺自己想要越線而被嚇跑了?
明明是黑先越線的,他才跟著開始大膽。
宿儺從失望開始感到憤怒,發出的訊息又無法收回,空懸在那無人回應、像是嘲笑自己的多情。
他忍不住將氣給帶到公事上發洩,罵人,翻桌,看到那些乖巧的員工就會讓他忍無可忍地想起同樣乖巧的黑,竟然連辭呈都沒遞就直接人間蒸發。
該死,他最好別再出現在自己面前。過了幾個月,決定完全忘記這件事的宿儺暗自發誓,否則他絕對要把他給操得下不了床,沒有任何1號可以滿足他,這樣黑就不會再次離開了。
「…所以,你可能會在總公司聽到一些關於我的壞話,都是因為我失控、動手揍了叔叔的關係。」
不悅地擰眉,惠不想知道自己在背後被說了多少不是事實的流言,他不安地抬頭瞄了眼宿儺的表情,後者溫和地望他,紅眸中是可以讓他安心的信賴。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子。」他小小聲地補了句。
「嗯。」根本沒在聽的宿儺在他亂糟糟的黑髮中落了一吻,表示自己完全沒在生氣。
「揍得很好,下次再跟我說是哪個混蛋,我幫你多補一拳。」
「別鬧啊你。」雖然知道宿儺真的會跑去揍直哉,惠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至少他把我送到你這了,不然大概得等到我接手公司後才有機會見面吧。」
「嘖。」宿儺喬了下位置,將手給放到惠的腰上,床單遮住的身體貼上彼此。
「也是…不過我得先告訴你,在我底下犯錯裝可憐的話是沒用的。」
惠抬眉,感到宿儺的手開始不安分地在臀上抓搔起來。
就算沒用還是可以裝嗎?
「你的意思是…」他有點開始頭痛起來,也許該再吃片解酒藥。
「呵,」往後滑的手被抓住制止不能壞壞,宿儺笑得更是愉悅,
「我不介意你在公司對我撒嬌,如果你想要更清楚的保證的話就是我不反對辦公室戀愛。」
「因為你打算帶頭這麼做。」惠白了他一眼,用力拍掉不聽話還想繼續往後爬的壞手。
「反正我上面沒人了,」宿儺乾脆起身、用身體力行證明自己想要使壞的決心。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還是你打算繼續玩約砲遊戲?」
被突來的問題給語塞,伏黑惠瞪了壓在身上的壞上司幾秒,伸手、捧住他的臉,宿儺順著力道低下身與他親吻。
「那麼…以後就多多指教了,宿儺本部長。」鬆唇後,伏黑惠有些彆扭地說,而被這樣稱呼的本部長則是相當開心,往他不坦承的黑貓臉上頻頻親吻。
「你也是,惠。」
尾聲
快樂的新年假期很快就過去了,當大家紛紛回到工作崗位上後,突然發覺公司的氛圍與以往都不太一樣,特別是高層樓幹部那邊飄來的氣息,簡直像是春天的櫻花提早三個月綻放了一樣呈現粉紅的色澤。
「伏黑惠,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餐。」
用不得拒絕的口氣嚷出要求,宿儺本部長大步跨進了位於二樓的企劃室,白髮女秘書拿著早已準備好的餐盒一臉平靜地站在門口,看著除了被騷擾的那位員工以外所有人都呈現震驚的畫面。
「不行,我已經跟釘崎他們約好要一起去吃拉麵。」
「呃不我突然不想吃拉麵了。」
被點名的釘崎迅速地發揮求生意志,猛揮手企圖暗示別拖她下水,不然可怕的本部長一轉過頭、原來稀鬆平常的表情瞬間變得像是要殺人一樣。
太可怕了,完全招惹不得。
「蛤?但妳不是說那間不好預約嗎?」惠不死心地推開一直要靠到他身上的宿儺,
「已經排好的企劃可不能臨時變卦,午餐也不能…住手,宿儺,我已經陪你吃很多餐了,上班時間請讓我跟同事好好相處。」
「企劃就是要應付變化的,伏黑惠。」
索性一把抱住伏黑惠的腰把人給從椅子上拉起,宿儺相當強硬地將人給拖往門口,其他同事們很有默契地一同揮手跟他告別。
因為這場午餐的非自願邀請,關於本部長與新人交往的八卦迅速在公司裡蔓延開來。
怎麼突然就交往了?他們之前認識嗎?
不知道,但感覺不像認識的樣子
奇怪,忘年宴時也沒什麼互動…對了,本部長是不是把喝掛了的新人給帶走了?
可是本部長說要送他回去…啊,難道那就是撿屍嗎?
聽起來好像已經相處一段時間了啊!
等等,不會是忘年宴後就相處到現在了吧?
同居嗎?!
本部長就是本部長,除了工作能力超凡以外連私生活進展都這麼快速啊!
等等話不是這說的吧美波小姐…
原來的各種耳語,在幾次工作會議上的相處後逐漸得到了證實,對別人就是叫到辦公室一陣痛罵狠刮,但是當企劃部推出了伏黑惠作例行報告、然後當場被本部長抓到了錯誤。
「回去後把報告改好交給我看,加油加油啊。」
相當溫和的口吻,伴隨捲起的紙筒輕輕敲在報告人的屁股上,惹來企劃組組長的白眼。
在場眾人無不看傻,這種哄貓咪般的語氣和動作,根本不用當事人證實任何事情啊!
於是,兩人交往的流言瞬間變成公認的事情,在公司上下傳開,而當事人也沒有任何反駁或想阻止的意思,倒不如說這才是他們想要的目的,不然每次宿儺闖進企劃部時都會引起騷動,實在麻煩。
當然,由於伏黑惠的身分特殊,這件事情不只在名古屋分公司傳開,自然也傳進其他人耳中,尤其是到處跑業務的職位。
「我問你,小惠真的在跟你們公司的粉紅混蛋交往嗎?!」
翹起高高的二郎腿,坐在接待室中的五条悟用相當不妙的口吻逼問負責接待的伊地知先生,其神色之嚴肅讓小小員工幾乎想要奪門落荒逃走。
「叫那個粉紅混蛋現在立刻下樓,竟然敢叫我在這等他?啊?」
五条用力拍桌,嚇得伊地知縮得更小隻了。
「本、本部長馬上就下樓,請您多等一下…」
「呦,這麼沒耐心啊,我看你果然是靠著那張臉到處騙人才能爬上位置的吧。」
踏進接待室的身影讓五条悟抬頭,當他看見虎杖宿儺牽著不放、一臉困擾想要回去工作的伏黑後輩時相當不高興地「啊?」了聲。
神啊,他只想安穩地工作領薪水…被捲入戰局中的伊地知幾乎是痛心地祈禱。
終於被放開手,逕自坐在單人沙發泡起茶的伏黑惠完全沒有想阻止五条前輩與自己男友大吵一架的念頭,反正宿儺說了由他來坦,不管是麻煩的專務還是之後可能會親自殺來分公司的禪院會長,他都會負責「處理」。
「嘛,看來之後的日子會很精彩了。」
聽著不遠處接待室傳來的吵架聲,同為企劃部門的釘崎與三輪合起掌,為剛剛她們被強行拖走的組長祈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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