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二




喀噠、喀噠、喀噠,碗盤在放滿熱水的水槽中持續發出清脆的聲響,迅速減少的數量也不影響洗滌的清潔度,穿著藍色廚師制服的男人相當熟練地在下午四點鐘前洗完了早班所堆積的碗盤,準時在打卡鐘走到十二時放入他的卡片。


解開身上的圍裙,邊走邊將它掛到屬於自己的架子上,在他收拾好廚房、套上外套準備下班時,後門唰地打開,一名有著東方面孔的男人與寒冷空氣一齊閃入了溫暖的室內。


「阿修羅,這種天氣也還是堅持要從後門進來嗎?」

有著東方臉孔的男人不悅地撇了下嘴角,迅速拉開旁邊的櫃子。


「少點麻煩就好。」他邊咕噥邊拿出自己的廚師服換上,
「弗雷特里西,有什麼要準備的?」

「沒什麼,食材我都幫你準備好了,你只要祈禱今天別太多人點鮭魚就行…這種天氣送貨的可不太願意來。」

阿修羅點點頭。


「那我走了,順便告訴你學長他今天不在店裡,剛剛他被分店叫去,有些客人跟店員起衝突。」

穿好了外套,弗雷特里西邊走向後門邊對更衣的阿修羅說,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也不太在乎,或者說是習慣了也好,他單方面地說了句「我下班了」便關上門。





It's just the same old sights
And the same old sounds
I want to take my car and drive out of this two story town
It's the same old ship going down
I'm going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It's a two story town

這座舊城依然沒變
街井喧鬧依舊
我多想開著我的車逃離這些往事
週遭的事物永遠一成不變
我沮喪地不斷沉淪
這都是過去的故事









雪悄悄地在他忙碌工作時下了一場,路面變得濕濕滑滑有些難以行走,弗雷特里西拿出手機,有簡訊,他的嘴角在看見內容時勾起了抹很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笑容,快速地回覆了句「OK,晚上見,自己進來」,但前進的方向卻沒有因此改變。


家中有足夠的存糧和食材,職業是廚師的他一向擅長控管這些事情,不需要再去特地採買什麼。弗雷特里西繼續走下去,沿著商街經過了住宅區,越走越偏遠,幾乎要直直走入森林裡去,他在告示牌處轉彎後,走向了那座幾乎已經埋在雪裡的墓園。



There's a girl that I sleep with
She's got ecstasy eyes
He promised her roses and American pie
I called her and my demons
And I kissed them both goodbye

那女孩曾與我共枕
她有雙迷人的電眼
那男人答應送她玫瑰 玩美國人那套
我呼喚著她與心中的惡意
再吻別這一切












神父在很久以前便與世長辭,因此這座墓園現在是由一名重聽的老人在看守,弗雷特里西沒有繞過去向他打招呼,那並不是個好相處的老人,所以他直接翻過黑色尖銳鐵條製成的柵欄進去。

相當熟練地找到了那兩座墓,弗雷特里西徒手抹掉了上場雪遺留在石碑上的痕跡,他綠色的眼睛溫柔地看著那兩個刻得工工整整的名字,多蘭茲,尤莉亞。
弗雷特里西半跪著清除墳墓附近的積雪,用有些凍到發青的指頭刮除那些永遠不斷向上攀爬、試圖掩蓋過墓碑名字的凍苔,直到將父母親的墓地整理得乾乾淨淨,他才滿意地將手藏回溫暖的口袋裡。

一個人在雪地上坐著,數分鐘,也許幾十分鐘,弗雷特里西也沒有特地去想些什麼,只是茫然地看著父母沉睡的地方,有時候一些畫面會閃過眼前,大多是他們激烈的爭吵,有著灰色的半長頭髮的男人(或男孩)總是咆哮著掄起拳頭揍向自己,而短灰髮的他則永遠也學不乖,不怕死地挑釁、激怒對方,自以為天塌下來也在所不惜那樣。




回憶在車站中遠去的列車剪影裡緩緩結束,弗雷特里西回過神,每次這種時候他都會覺得像是回到了那個時候,自己費盡一切地追到車站,試圖阻止他最害怕的那個離別真的變成現實,試圖…


沉重地閉上眼,緊緊地閉著,幾乎要讓他綠色瞳的眼珠爆炸的力道,直到雙眼麻木他才緩緩地鬆懈下來,他在矇矓了的視線中,好像又看見雪開始飄了,其實只是血液輸通不良所造成的錯覺。





弗雷特里西撐起被低溫凍得有些麻木的雙腳,左腳的舊傷開始傳來刺痛,像刀一樣割著神經,他得半跛著走向墓園的另一端,弗雷特里西找到了一塊較小的、已經被歲月侵蝕得斑駁不已,連名字也快要看不清楚的墓碑,弗雷特里西撥掉上頭的雪塊,依稀還是看出了那個曾經是他們兒時玩伴的人名。




他苦笑了下,此時森林的遠方卻傳來聲狼嗥,像是回應般地在嘲笑。



弗雷特里西猛地起身,不顧舊傷疼痛,像是逃命似地快速離開墓園,後頭的狼嗥聽起來依舊遙遠無比,但卻一聲聲地追逐在他的背後,猶如鬼魂般地呼喚著。






Seven days of Monday morning
In a two story town
七次周一的清晨循環
這些舊城往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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