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人,你是我所思念的海賊!




寫於艾斯死後三年








蜜色的及腰長髮在風中飄盪,堤娜,黑銬女海軍,她輕盈地走下甲板,一眼向這看似純樸的小鎮望了圈,幾名從未見過軍人的鎮民錯愕地探出頭來,以為發生什麼大事。



美艷的海軍看也不看他們,逕自留軍船停靠岸邊,就這樣走上大街。

說是大街也真是有些超過了,畢竟是偏遠的小島,自給自足的農村生活和漁村風情放眼皆是,沒有海賊侵擾,人民們在道路兩邊做著些小生意,在她冷冽的視線掃過時不自禁地紛紛縮起身子。



她沒停留在任何人身邊,只是一直走著,穿過那些低矮簡陋的房子,照著她知道的資料一直向前走去。




直到那輛熟稔的重型裸骨機車映入她的眸。






它就停在一棟單獨佇立的木屋前,門板半掩半遮,提娜走到車旁,看見它的把手上蒙著層不薄的塵埃,她別過身,沒有猶疑的直直走入門內。



應該是熟悉的一張臉,但對她來說卻再也不一樣了。







「斯摩格,提娜真的認不出你了。」





去掉了往昔的正義象徵,沒有軍人的外套、大衣或是皮帶扣裝束,徽章、佩刀、制服…什麼也沒有,他坐在一張寬適的木製躺椅上,提娜看著那雙沒有聚焦的灰眼,感覺它們是如此的空蕩蕩。



以前她從未在老友的身上看到這樣的茫。


她不知該說什麼下去,只能繼續看著未有任何反應的男人,打量他所處的環境。


幾份過期的報紙,一杯水,桌上僅僅置著這些,紀錄男人的生活。



以往怎樣也嫌不夠的咖啡因完全退出了他的生命。
她也找不著一支雪茄,以往,那是這男人的象徵。



搖了搖頭,提娜拉了張木椅,在桌子另端坐下,她看著男人久未修剪而顯得更長亂的蒼白毛髮,不禁咬緊了唇。






「辭職後,都過著這樣的生活嗎…斯摩格。」




不是問句,她明白老友不會回答,深吸口氣,她想起那天的悲劇──在斯摩格突來地辭職、失蹤後,她一直重複地想起那場悲劇,無數次。

看著那孩子死在自己眼前,卻連悲傷的權利也沒有。




三年前,在那孩子慘死於推進城後,白煙獵人也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毫無預警,只留下一張潦草的辭呈和所有軍備品。

這在海軍中造成了騷動,尤其是斯摩格麾下的海軍,沒有一個能接受他這樣離去,但他們卻無人將怨恨說出口。




因為都明白斯摩格為何離去。





達絲琪哭了很久,一直拼命找著她往昔的上司下落,不只是職責關係,而是害怕這男人的生命會如煙消散。


也因此,堤娜今日才得以找著他的下落。



她沒有帶任何東西來探望斯摩格,她覺得不會被需要或接受。




記得很久之前,當那孩子與黑鬍子起了衝突的新聞爆開,堤娜記得她看到斯摩格的擔憂和不安,她從未看過白煙如此無助。











誰能眼睜睜看著愛人慘死在面前而不動搖。

那把熱情的火從此熄燼,飛煙也隨之消殞。







如果可以,堤娜難過但不懷疑地想,那個當下斯摩格即使不惜背叛海軍,也要衝到那孩子的身邊。

但他沒有,他始終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站在那條界線之後。



這三年來發生太多事情,草帽重聚、世界產生新的霸主、拉乎德爾的傳說被證實…但斯摩格離開這些,在那孩子死後,他退出戰場,丟棄一切榮耀名聲和尊嚴,走了。







他們是海賊與海軍,他們追捕、逃避著彼此,但濃烈的愛情卻使他們永不厭倦地擁抱彼此,熾烈地燃燒。

有煙,昇火,然後世界有了光明。






「堤娜想知道,斯摩格的心還在嗎?」

她靜靜地說,起身,修長的手指撫上他只套著件半開襯衫的胸口,確定他是否還有心跳──斯摩格緩慢地,深深吐了口氣,他起伏的胸膛不再像以往那樣壯碩,甚至能用「消瘦」來形容,堤娜的指尖上移,游過他的下顎,眉間,梳開他欠缺整理的灰蒼。


「斯摩格,不要這樣好嗎,堤娜好擔心斯摩格,真的。」




那雙灰黑終於瞟向了她,但堤娜卻看不見任何情感。

「斯摩格這樣沉淪有什麼意義。」
「除了讓堤娜擔心以外,什麼意義都沒有,不是嗎。」





「…他說過,他的人生從不留遺憾。」

沙啞乾刺的嗓音,似乎很久沒開過口,斯摩格啞聲說。





「那孩子?」堤娜問,她不忍直言已故之人的名。
「如果斯摩格認同那孩子的看法,那更不該如此…」


煙人搖搖頭,消削的臉扯出了個似笑表情。











「但,他卻是我一生的遺憾。」










堤娜定住身子,她看著眼前煙人眼中,那毫不隱瞞的淚水,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地閉上,然後她做了個以前從未、也打死不會做的舉動──




緊緊抱住斯摩格。








「斯摩格沒有錯,斯摩格別怪自己,堤娜求求斯摩格,」她哽咽地說,
「那孩子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那孩子不會希望斯摩格這樣下去。」

「斯摩格再這樣下去不行的,斯摩格必須振作…」



斯摩格沒有回答,只是痛苦地閉緊雙眼,用力摟緊好友。





他怎能忘記那天,看見那孩子死去的那瞬間,他的世界像突然失去了聲音,砲火還在持續,血也流竄成河,但他清楚感到,在自己體內有樣東西停止了。


然後他想起,他站在軍艦炮火中想起了那些日子,從相識到曖昧,每次碰觸,每次離別。



和彼此的約定。









煙人,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海軍!
只有你能抓住我!也只有我能夠擊敗你,斯摩格!









他一直以為他們可以維持這樣的身分而停滯不前,他相信他永遠都會再次造訪他的艦隊,總會若無其事在其他部下面前用力擁抱他,總是一點也不吝惜親吻。



他一直相信,這會是他們的天長地久。









但他直到那一刻才明白錯得離譜。




他無法跨越那條線,那條劃分正義與惡的界線,他做不到,他沒有資格和立場為他流淚和哀慟…

他連哀悼的權利也沒有。






誰會認為海賊與海軍能夠永遠廝守。









他是蠢得如此可悲,直到最後什麼都挽不回才醒得透徹。
不被阻擋的眼淚潰堤,濕了那襲蜜色長髮。








若他能早步放下尊嚴,丟掉這些他原本就不看重的榮耀。


至少,他也許能夠看著那雙黑眼,牽緊他沾血的雙手,抱緊那具失溫的身軀,伴著他最後一程。



至少能在最後說出那句從未脫口的承諾。














最後,儘管無數的挽留,堤娜還是單獨回到了軍艦,她站在甲板,遙望這座偏遠的島嶼,痛苦使一向冷酷慣了的黑銬女軍也不禁抱緊雙臂,隔著手套,她清楚感受到在一邊的肩膀,濕透了的冰涼未乾。



















這三年來,斯摩格不斷重複地夢見那天的悲劇。




他在這個世界中流浪,回到了阿拉巴斯坦,走出偉大航道,回到他們相遇的地方,回到羅格鎮,曾有的榮耀。




那個夢,隨著他每到一個曾經熟悉的,有著回憶的地方,就更清晰了點。
幾乎將斯摩格逼瘋。





一直到他回到了原點,這個小島,他所出生的島嶼。

記得他曾經在那孩子熟睡時,想像過是否有天他能夠帶著這孩子回到他家,他出生的地方,讓他看看自己的過去。



他是如此年輕,讓他如此羨慕和珍惜,也不禁想他知道自己的過去。
但他依然站在那條界線後,跨不出那步,也再無機會。





如果某一天破曉,他在那孩子離開時說了那句他想聽的承諾,或許那孩子會願意和他一起跨過這條界線。
但他從來沒有,從小接受的戒律洗腦和正義強暴他的思想透徹。
他如此憎恨自己。







如果可以,斯摩格不禁想像起,看著窗外那熾熱的陽光,無管雙眼痛楚,他不禁出神地想像,如果能夠倒流,他是否有勇氣跨越。


但他不認為自己夠勇敢。









他的淚痕在堤娜離去後乾涸,爬滿臉上,但他無意擦拭。


一條染血的皮繩帶掛在他的手上,即使如此的不搭,他還是拿了過來,繫著。


像是這樣就斬不斷羈絆。











他的視線開始矇矓,也許是淚,也許是累,也許靈魂累了。





他想起初回這鎮,這棟老屋,尋不見半張熟稔面孔的時候,他還是這樣搬進了他出生的地方。

他的家人不再,很久以前,在一次慘烈的海賊襲擊下,他倖存的理由便是成為海軍,逮捕所有海賊。

這個誓言卻因為那孩子而模糊了。





如果,還能夠再見他一次,斯摩格想,天曉得他會怎樣抱緊那孩子,在他耳邊呢喃千萬次他想聽的承諾,帶他一起跨越彼此都越不過的界線,然後…



如果,如果…他媽的如果…






「波特卡斯‧D‧艾斯…」







痛苦地蠕動雙唇,他喚,他想舉起手遮住那刺得他雙眼作痛的強光,但怎樣也沒有力氣驅使自己的身軀。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燃燒,光照在他身上像是火燒,他沒有抗拒或掙扎,他反而眷戀這樣的痛苦。



如果這是死亡,他希望這似火的痛楚能讓他看見那孩子的靈魂。
能在火中,再次找著他的影子。




他是如此真摯地祈禱,即使在無數的爭鬥生死關鍵,他也從不向神祇低頭。
但他現在卻淚流滿面地祈禱。



如果有下輩子,他媽的下輩子,咱們要是再他媽的重新做人,無論揹負多少痛苦,老子都一定會跨過這該死的界線,告訴全世界這份感情…







你的每滴眼淚我都會為你吻去,每道傷口我都會為你擦拭。
他媽的海軍,他媽的海賊,他媽的兩個世界。






我是如此想再看看你
一眼也行
只要你願意原諒我的懦弱
再次向我伸出雙臂




我願意付出一切擁抱你






真的嗎?


飄曳的短黑髮在強光中若隱若現,那雙澄紅色的眼背著光,直直看進煙人眼底。







他愣了下
隨即







毫不遲疑地奔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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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ISIN寧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