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五








過了很久,有人拍了拍柏恩哈德的肩膀,他慢慢地轉頭,看到阿奇波爾多。



「Gambit?」他喃喃地唸,「西洋棋?」



「我不知道,在我的記憶裡沒有這件事。」阿奇波爾多坦承,

「但你的樣子看起來就像被『閃電』給狠狠劈中,你該再去和他…解決清楚,不管你是要殺了他還是怎樣的…你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柏恩哈德困難地吁了口氣,他的胸口沒有這樣沉悶過,在他看見虎徹哭了的瞬間,那些淚水有如閃電般狠狠打穿了自己。




痛得他手足無措,像個傻子般什麼都做不了。



阿奇波爾多看他失神的模樣,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轉變,他無奈地將槍塞到柏恩哈德手中,對他指指虎徹離開的方向。



「你得把這件事情結束…首領。」

他刻意這麼稱呼,而也有效地喚醒柏恩哈德,那名渾渾噩噩的男人點點頭,握緊槍就走了過去。








刀劍聲停了後,艾伯緩緩地放開雙手、抬起過度隱忍而有些泛白的臉,他虛弱地站起來,看著大廳的方向,里斯也跟著看過去,他們聽到腳步聲,半張臉都是血的虎徹衝了出來。

他摀著臉衝過兩人面前,艾伯愣住了,「那個女人」的身影在剎那和虎徹完全重疊──然後是腳步聲,他錯愕地看著柏恩哈德沉著臉,手上握著槍走過來。



里斯一把抱住激動地想衝上去阻止的艾伯,不讓他礙事,艾伯尖叫著打他踢他,但一個小孩的攻擊對里斯來說根本只是連拳打腳踢都算不上的兒戲,他牢牢抓著艾伯,和他一樣感到痛苦地看著柏恩哈德走向虎徹的房間。






那聲槍響會把他們的心一起打碎。












伯恩哈德拉開房門,看見虎徹倒躺在床上,從眼角流出的鮮血把床單染出一片巨大的血花,他走到虎徹前方,靜靜地看著那張已經恢復冷靜、不再激動的臉。




「我真的不知道。」


伯恩哈德開口,那雙綠色的眼睛緩緩張開看著他。


「我不懂你說Gambit的意思,血茨家族殺了你的誰嗎?你曾經是血茨的人?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虎徹笑了起來,但不是柏恩哈德看不順眼的那種,是更令他心煩、又刺又痛的慘笑。





「你明明知道。」他用埋怨的口吻譴責,

「你知道的,我很確定,你對我那麼說過……我為什麼會活著,為什麼被生下來,你是最清楚的才…」






「如果我知道你被打掉後是怎樣爬出垃圾筒我就不用問你!」



伯恩哈德突然怒吼、中斷他細碎的呢喃,他憤怒地看著愣住的虎徹。



「聽著,我不想再重複了: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誰,就算我們以前真碰過面有什麼深仇大恨,我也想不起來了,明白嗎!?」





虎徹坐起身、呆呆地看著他,表情就像是被徹底震撼了的呆茫,然後讓柏恩哈德措手不及的他又開始哭了起來,眼淚像打開的水龍頭一樣以驚人的速度爬滿那張臉。


「媽的,誰准你哭了!」
情急下柏恩哈德抓住虎徹的肩膀大吼,他一向不會哄女人,他只會這種粗暴的命令方式,

「給我停,誰准你哭了、媽的!」




虎徹哭得越來越凶,他用手背猛揩臉,但怎麼樣也止不住它們流動,柏恩哈德急得更是用力握緊他的肩膀,那些鹹鹹溼溼的味道一巴掌一巴掌打入他的鼻腔,異常刺痛。




「我…我是白痴啊…哈哈…」

他突然笑了出來,整張臉同時被笑和哭的兩種表情拉扯,扭曲得相當怪異。


「媽的,柏恩哈德你竟然不知道…你什麼也不記得?嗚呵呵媽的我是白痴…我竟然他媽的天真到以為你記得…嗚哈哈哈哈──」





「你…」



柏恩哈德感到自己快瘋了,而且靠在他懷裡的虎徹根本是已經完全瘋了,他又哭又笑地不斷呢喃著自己是白痴,一切都白費了這些話,他看出虎徹是真的崩潰、徹底崩潰了那是種放棄一切、自暴自棄的歇斯底里。


「該死,別哭了,你他媽的我叫你別哭了!」
柏恩哈德咒罵著,粗魯地用袖子抹掉那張悽慘的臉上淚水,他懷疑這個白痴會不會就這樣把體內所有水份都哭出來。

「我叫你別輸了!是我錯好不好!我被你打敗了行嗎!」


他煩躁地在虎徹耳邊低吼,那些淚水太過礙眼,他想要它們立刻消失,但這些話並沒有用,虎徹還是一直在哭,那雙漂亮的眼睛紅了起來。



「媽的…我對你過去沒有興趣,別哭了行不行!」

柏恩哈德失去耐性,索性直接抓住他的頭、用最大嗓子衝著他臉上狂吼,





「反正只要知道你不是要我的命的話我就不追究沒關係、你懂了沒!我管你是誰,反正在我身邊的是現在的你,拜託你別哭了好不好!」





這一吼真的讓虎徹停住抽噎,他錯愕地用迷濛的淚眼看著氣得臉有些漲紅的柏恩哈德,似乎搞不太懂他的意思。


伯恩哈德挫敗地嘆了口氣,手指輕輕地抹掉他臉上殘餘的淚水和血液,直到那張臉變得乾淨許多,不再有礙眼的淚痕為止。




「夠了,你贏了,我輸了,可以嗎?」

他無力地撫摸那張哭得有些缺氧而蒼白的臉,儘可能以最溫柔的聲音哄道。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反正不是要我的命,我就不會殺你,你可以放心地繼續待在我身邊,要帶孩子還是做家事都隨便你…媽的。」





虎徹又眨了下眼睛,他好像還沒會意過來,依然愣愣地看著柏恩哈德沒有反應,柏恩哈德嘖了聲,一把將他扯入懷裡,緊緊地抱住他。





他死也不會將那句話說出口。







虎徹動了下身子,柏恩哈德放開他,金色眼睛有些惱怒地看著似乎已經會意但不太敢相信的虎徹。




「你明白沒?」






他不甘心地問,虎徹猶豫地點了點頭,然後一個深深的、慢慢的微笑在他臉上裂開,他笑了出來,和方才完全判若兩人,柏恩哈德看得有些呆了,這笑容燦爛到有如日出般刺痛他的眼睛,但他也納悶起來,這明明是他剛剛想要看到的表情才對。



「哪,柏恩哈德。」


虎徹輕聲地開口,他笑得眉眼都變成彎彎的,白皙整齊的牙齒露了出來,是個再完美不過的笑容。




「柏恩哈德、柏恩哈德,我知道了。」




他幾乎是開心地不斷呢喃著,伸出雙手抱住柏恩哈德的肩膀,把他給緊緊攬住,虎徹將唇湊到他帶著雙邊銀夾的耳骨旁,細細啃咬著冰冷的銀飾。







「可是,你不知道…」



虎徹又說話了,笑嘻嘻地舔過他的耳鬢,一路親吻過臉頰、直到唇瓣,他熱切地吸吮著他的舌頭、唇線,柏恩哈德將他壓到床上,隔著那件殘破襯衫捏擠著他的胸點。



虎徹瞇起眼,以最迷濛溫柔的眼神看著柏恩哈德,那雙好看的、猶如玫瑰花瓣般的唇輕輕張開,還帶著絲他們親吻時牽出的唾液。











「我會離開你。」









幾乎是反射性地,在那瞬間柏恩哈德猛地掐住虎徹的頸子,他的心臟停止了,看著那張依然笑得無比開心的臉,柏恩哈德感到一股從未感受過的絕望捲襲自己。



「媽的,你這婊子,」他惡聲咒罵,
「你是老子的東西,誰准你離開?你還沒搞清楚,在老子帶你回來那天你就不可能有自主權了,媽的你懂了沒!?」



虎徹沒有回答,他只是保持著那個柏恩哈德永遠看不順眼的笑容,綠眼裡滿滿都是嘲笑,柏恩哈德拿出槍、將它抵在虎徹的額頭上,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扣下扳機──這個男人踐踏他的承諾,他竟然敢!



但柏恩哈德沒有,他沉痛地發現他做不到,只要那雙漂亮的綠色眼睛看著他,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軟,並且一再地被「閃電」貫穿心口。





柏恩哈德吼了聲,扔掉槍,撕開虎徹的襯衫,不帶憐惜地啃咬那副已經多處留下刀傷的身軀,而更該死的是虎徹又在笑,他也明白他笑什麼,他嘲笑自己變得如此軟弱、不敢殺他,柏恩哈德清楚,但他已經沒有能力否認這件事:他殺不了虎徹。


於是帶著發洩和報復式仇恨,他狠狠佔有虎徹,就像第一次強暴他那樣,不經過愛撫的蠻橫佔有、將他惡意弄哭,但柏恩哈德隨即發現自己甚至連這種程度的淚水都已經無法容忍了,他煩躁地放慢速度,張口吸去虎徹的眼淚,他憎恨這樣墮落、無能的自己。


所有改變都是因這男人而起,夠聰明就會一槍斃了這個充滿謎團的男人──但柏恩哈德還是沒有這麼做,儘管他考慮過無數次,儘管他的顧問要他這麼做。






但他就是沒辦法殺掉虎徹。








幾次瘋狂的暴力性愛後,柏恩哈德抱著昏昏欲睡的虎徹坐在床上,在他右眼角那道傷口開始乾涸,虎徹流了不少血而讓他的體溫偏低,柏恩哈德起身,窗戶外透來一絲光線,該死漫長的夜晚終於結束了。


柏恩哈德穿好衣服後,虎徹也陷入了睡眠,那道傷會在他的臉上成為一輩子的疤痕…也好。柏恩哈德冷笑了下,那會是屬於他的標誌。









柏恩哈德走出房間,想叫布勞拿藥箱過來,但他先看見了站在走廊上的艾伯,他以絕望的眼神看著柏恩哈德,紅腫的眼睛是徹夜未闔的証明,柏恩哈德嘖了下,有些粗魯地揉亂他的頭髮。



「去幫我拿藥箱過來。」



艾伯愣了下,隨即明白的快速跑開,柏恩哈德煩悶地又嘖了聲,他看見那個冷漠的孩子眼睛裡有水在打轉。


媽的,全都要變成愛哭鬼就對了。





儘管非常不滿,但柏恩哈德在艾伯拿來藥箱後還是好好地幫昏睡的虎徹上藥,將他身上被自己砍出來的傷口一個個處理好、貼藥,並大略地評估了下以後這副漂亮的身體會留下多少痕跡同時,房門被小小打開,艾伯在外面偷看。



柏恩哈德哼了聲,用眼神叫他滾回去睡覺。









艾伯跑回寢室,已經在房間內等了整個晚上的艾依查庫一看見他就衝了過來,羅索幫他把受傷的眼睛包紮好後就要他乖乖休息,艾伯靜靜地看著他臉上巨大的紗布一會,突然伸手用力抱住艾依查庫,艾依愣了下,但他一聽見那細微的哽咽聲後,也伸手抱住艾伯,輕輕地拍起他的肩膀。
















「利恩。」




阿奇波爾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房內還醒著的紅髮少年沒有回應,門被加上新的鎖,他知道對方沒辦法進來。


門外沉默了下,利恩聽見阿奇波爾多嘆息。





「我很抱歉,你一定很混亂,發生那種事…」


你該抱歉的不是這個。
利恩心想,他的目光飄到一旁阿奇波爾多送他的禮物盒,裡面是條有著X字型圖案的長巾。








「虎徹沒死,首領可能讓他繼續留著…雖然我不太贊同。」


你不該的。
利恩邊將長巾拿出來邊在心裡回應。

因為你知道他會影響我,你應該要害怕。












「…利恩,我愛你。」




阿奇波爾多這麼說了最後一句話,利恩聽見腳步聲慢慢遠去,他走到浴室,對著鏡子撩起一頭女人般的長髮,將長巾綁上額頭。




是啊,我也愛你。

他看著鏡中自己新的造型如此堅定地想。






我會親手殺死你,將你的心臟拿出來。





那會是我愛你的方式。



< 第四章 餘溫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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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ISIN寧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