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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淚水 節四
這場比賽就如所有人預期的一樣，和真正的戰場同樣慘烈。
不僅是進和瀨那，白騎士和惡魔蝙蝠一直拼命的進行訓練，都是為了這一戰，私人的隊伍的必爭的勝負，兩大四分衛的鉤心鬥角黑心戰略就廝殺得你死我活，攻防線的推擠激烈更是不在話下，接球員的比試也都搏上了命去衝撞對手──其實這沒什麼不對，美式足球本就是種激烈的活動，這樣的好鬥心只會讓比賽更加精采萬般。
「可是無論他們的爭鬥再怎麼激烈，終究比不上那兩個人吧…」
看台上，可愛惡魔蝙蝠們使勁的舞動士氣，她們的隊長卻相反地異常低迷，指揮過後便躲到選手休息區的真守旁邊，她擔憂的望著球場上飛濺的泥塊草渣，背上裝的不知名翅膀有氣無力地向下垂晃。
她說的沒有錯，那兩個人──兩隊最強主將──是爭鬥得最激烈的一對組合，除了配合戰術以外，他們從開球後就不斷地挑戰對方，衝撞、擒抱，瘋子一樣地不斷挑戰著，就好像長期以來沉睡的好戰因子全甦醒了，一股作氣全數爆發的那樣瘋狂。
真守垂眼，遠方的分數板上，兩隊差距十分接近。
「這是拿機關槍在互相掃射呢。」溝六坐在一旁平靜的說，「不過可憐的是，她們也只能這樣才能找回他們站在球場上的理由…對吧。」
兩個女孩沒有答腔，只是表情都是相同的抑鬱。
幾滴雨點飄落，她們抬頭，在那煩囂的戰場上看見，熟悉的雨雲正不安地蜷曲爆發，彷彿明白了現在她們不安的心緒，風颳得狂妄，隨時都有驟雨落下的可能。
就像那天令人心碎的暴雨乍起。
「瀨那他…一直都很努力。」
鈴音仰首，不解的看著突然開口的真守，真守拿著防水錄影機，她漂亮的藍眼漾滿悲傷。
「從那件事以後，他就一直拼了命的鍛鍊自己…他從王城剛回來的握舉１０公斤進步到現在的４５公斤，體能和力氣都比以前進步許多…他一直拼命訓練著自己，不管怎麼累怎麼痛，他只想早一點追上那個男人的背影，完成那個約定…」
鈴音看著真守喃喃自語的說著，她難過地皺起臉，冷風寒雨吹得她的雙眼刺痛，有種想哭的悲涼在眼瞼內打轉。
但是她是啦啦隊隊長，她清楚，這時的她不能曝露軟弱，因為場上的他們是那樣的在拼命著。
「真守姐…」
小聲地，她輕輕喚了真守，並遞給她一把傘遮蔽，露出個有些勉強的笑。
「我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可是，我們只要全心全意的希望瀨那能夠贏，就好了，不是嗎？」
「我希望瀨那贏，希望惡魔蝙蝠贏…希望瀨那可以達成他的目標，然後，也許他能夠再次展開笑容，那個因為這場比賽而故意藏起來的笑。」
「鈴音…」
真守衲衲地喚，她望了場上激戰一眼，依舊是擔心，但她試著在嘴角牽出個笑。
「我希望瀨那贏，」她說，「他要戰勝那個人，他的目標，無倫如何，我相信瀨那一定會贏。」
「沒錯吧真守姐！」
開心的笑了下，鈴音跳了起來，不畏越來越大的雨勢，又回到了可愛惡魔蝙蝠之中吆喝舞動。
旁觀的溝六看著這一切，他沒有說任何話表示，只笑了下，繼續觀望這場激烈的戰鬥。
白色騎士隊ｖｓ惡魔蝙蝠隊 第四節 剩餘時間：兩分鐘
比數 ３３：２７
「怎麼會…」
當進衝破泥門攻防線，奮力摔入達陣區後，真守摀住嘴，驚慌失措的喊。
泥門的管理人一向是以冷靜沉著出名的，但她這樣驚愕不是沒有道理。
「就和那天一樣…太剛好了吧。」
推了給雨水打得濕滑的眼鏡，高見皺眉的翻閱起他的資料板。
「３３：２７，輪到泥門進攻，而且這種天氣…」
接下來他沒再說下去，但周遭的人全都明白他想說什麼。
簡直，像回到了分裂的那一天，只是差別在於時間。
雨下得狂，冰列的溫度即使是激烈運動著的他們也不禁為之發顫。
泥門惡魔蝙蝠隊這廂，暫停的時間，卻什麼戰術都沒有討論。
淅瀝的水聲中，蝙蝠們圍站在旁邊，蛭魔始終沒有開過口，他鬼綠的眸鎖牢在遠方的計分板上，過度的沉默就連武藏也不禁動搖。
只是他大概懂得，就和其他人一樣多少明白一些事。
修長的指頭緩慢伸出，直直指向了那戴著頭盔，隱身在護鏡遮蔽之後的他。
細狹的眸瞇起，蛭魔像隻貓盯住鼠子般的凝視著他，薄唇抿成條線。
濕淋淋的雨聲在沉默中竟巨大得刺耳。
好陣，瀨那移開視線，泥門眾人看到他轉向了已在場上待命、排好陣型的騎士隊球員，而他的視線落點自然不必費心猜想。
他也望著這裡，扯緊白十字手套，黑藍滿是冰寒戰意。
接著蛭魔放下手，走入球場，瀨那並在他身邊，攻防線們先愣了下，隨即大夢初醒般的追了上去。
蛭魔沒有開口下達任何命令，但他們像早已謀劃過的，整齊排出了中心衝刺陣型，沒有一點遮掩的動作，光明正大宣告敵人他們的默契。
「他們要用衝刺。」
沒有懷疑成分，庄司和高見同時說，白騎士進攻組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他們會讓光速蒙面俠２１持球，一直到達陣為止。」
「是阿，我想蛭魔他應該是這樣打算的，」高見推了下眼鏡，看向場上雨簾遮得迷濛的４０背影，「教練，需要特別擬出對策嗎？」
「不，不用了。」
庄司搖頭，他老練的目光全神貫注在那即將爆發的爭鬥中。
「就讓『他』去阻止就好。」
櫻庭和高見互看一眼，進被庄司狠揍一拳的那個畫面閃過他們腦海，但隨即就消失無蹤。
的確，交給「他」吧，他們如此想著。
這是他們的戰鬥，也是他們必須彌補的過去的錯，就讓牠們自己結束這一切，誰都不要去干涉吧。
因為「他」和「他」一定都深深地明白，這一切，一定要結束。
「Ｓｅｔ──Ｈｕｔ、Ｈｕｔ！」
激戰的開端不出所料，蛭魔立即將球傳給瀨那，連點遮掩也不加，如此明確的目標似乎喚起了白騎士，以大田原為中心的攻防線如萬營軍馬猛地壓向惡魔蝙蝠。
惡魔究竟是不能惹的惡魔，彷彿強化了數倍，五名攻防線哼啊喔的咆哮著，表情全變得和栗田一樣驚人，無論白騎士們怎麼推擠也不肯動搖半分，甚至，微微的，將白騎士攻防線給擠出了條狹窄的路。
檢管無比的狹窄，但對體格嬌小的他就夠寬敞。
「他來了！」
鏡堂喊，他必須非常奮力才能阻止小結將他推得更開。
惡魔的紅影疾速掠過右翼裂縫，闖入了白騎士陣地深處，白騎士絕無可能坐視惡魔如此任闖，藍白閃電如光一般地刺來，飛快地追在那惡魔跑衛的身後。
又重演一次了，就像這比賽開始從頭到尾的爭鬥一樣，他們又再次的爭鬥起來了。
進右手向後拱去，身軀形成了極危險的弧度，瀨那循著眼角餘光瞥見危險，在長矛狠狠刺出瞬間，他的右手移開了球，及時阻開那支尖銳的長矛擒住自己。
爭鬥還未結束，他明白，進的左手隨即又刺向他，在方才的推阻中，他們的距離縮短到了極危險的範圍──瀨那咬緊牙根，死命地抱住球，硬是正面承下了那記左刺的長矛。
腳步依舊向前狂奔。
進睜大眼，他怒吼一聲，被打開的右手再次刺向目標，狠狠地、紮紮實實地將惡魔給拽倒在地。
３０碼線，暈眩過後，瀨那睜眼，看見自己伏在的白線上頭寫著。
剩餘時間，一分半。
他掙扎的爬起身，在與進擦身而過時，螢綠後的視線剎那交會。
「Ｓｅｔ──Ｈｕｔ、Ｈｕｔ！」
暗號再次喊出，惡魔依舊擺出了中央進攻陣形，瀨那在跑過蛭魔身邊時卻發現他的視線不在自己身上，球也沒有交給他的意思。
「──！」
發現異樣，進稍緩了腳步，但沒有停止進，他沿著蛭魔的視線方向，看見了正和井口推擠奔跑的──
「ＹＡＡＡ──ＨＡＡＡＡＡＡ──！！！」
破風疾馳的惡魔雷射彈乍現，筆直竄過攻防線中狹窄的空間，直直飛向了門太和井口面前。
「Ｃａｔｃｈ──ＭＡＸ！！」
充滿野性的巨聲吼叫，門太雖矮了井口一截，但他那厚大的手掌硬是先搶住了球，猛地將球扯入了懷中。
「怎麼會突然改變戰術！？」
門太被撲倒後，瀨那有些氣急敗壞地問蛭魔。
「不是要讓我去對付進前輩嗎！？」
「唷，終於說話啦你？」
伸手喊了最後一次暫停，蛭魔扯了扯嘴角，牛頭不對馬尾的說，瀨那愣了下，他扯掉頭盔，帶著怨恨的瞪著他。
「剩下一分鐘而已，我沒有時間開玩笑！」
「就是要拖到最後，你們的決鬥才會將這場比賽剛好結束啊。」
門太打斷瀨那，他走過來，用力的搥了下瀨那的胸口，瀨那不明白的看他，卻在他的眼中看見了完完全全、百分之百的信任。
「死小鬼，你不可能忘記的，在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三兄弟攻防線等人也圍了過來，他們一人一隻手搭在瀨那肩上，每個人的眼中，都寫滿了和門太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動搖的，絕對。
「那天，也是像現在這樣，下著雨。」
武藏輕聲說，他的前瀏海被雨的重量壓得低垂，遮去了半邊顏面，使人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他伸手，用力揉了揉瀨那一頭狼狽濕淋的毛髮，就像一個父親鼓勵孩子那樣，剛強的溫柔。
「那最後的２４秒，剩下的距離，也是現在剩下的２２碼，瀨那…你們的故事在那天結局被空白了，你難道不想將這個故事完成嗎？」
「其實，是我和蛭魔學長要求這麼做的，」門太揉了揉鼻上交代，堅定的直直看著瀨那說，「我是故意在２２碼線上被壓倒的，接下來，就由瀨那你們的決戰決定勝負──！！」
睜大眼，瀨那似乎嚇呆了，他看著身邊圍繞的惡魔蝙蝠眾人，將手一齊搭在他身上、彷彿請求般地托付了這個重責大任──他呆了，嘴唇微張，什麼話都說不出。
「幹什麼，裝死可別挑現在！」蛭魔給了他一記爆栗、冷冷地說，「最後的一分鐘，２２碼的距離，你只要想著這件事就好──給我戰勝進清十郎！那個讓你爬到這裡的目標！」
「我們相信瀨那你一定會贏他，所以，你一定要超越進清十郎！」
三兄弟大喊，夾雜了小結不太清楚的咕噥。
「你是為了什麼才從地獄般的生活爬到這裡，才打敗所有對手、站在這個球場上！你的目標就這裡，你只要超越他就行了！」
「瀨那，去吧，」門太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會負責把所有的障礙都清除，放心的交給我們，你只要將注意放在他身上就好了。」
「去把那個故事完成吧。」
武藏說，他拿起瀨那扯下的頭盔，為他戴上、繫緊扣帶，他抓著瀨那的肩膀，兩眼直視螢綠後的他，說。
「無論那個結局是什麼，我們都坦然接受，我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所以，瀨那你要勇敢的完成它，懂嗎？」
「這些日子不是只有你在吃苦啊死小鬼，」扳動指節，在喀啦啦響亮聲中，三兄弟們邊走向場上邊對背後的他說，「我們，也和你一樣痛啦，誰叫我們是夥伴…所以，去結束掉這場拖了太久的比賽吧，光速蒙面俠２１。」
「嘻嘻嘻…知道了嗎死矮子。」
看著一隻隻自動歸位的蝙蝠們，蛭魔輕輕笑了出來，鬼綠眸睨向似乎還有些怔的瀨那，他抬腳，使勁踹他，再伸手攀住他的頭盔盔頂，將他轉向面對自己。
「你…可以戰勝他吧。」
不是問句，不再夾雜一點玩笑，他靜靜開口。
螢綠後，原本有些呆滯的褐眼因這突來的過度感情而顯得動搖，但立即的，他閉眼，數秒，緩緩睜開。
取而代之的是堅毅。
蛭魔放開他，和其他人一齊走回定位。
白騎士區，高見沒有和球員討論任何戰術，他只是，和所有人一起凝視著他。
扯緊手套，進掃了那些沉默望他的隊友，那雙黑藍，緊閉。
「我，會阻止他。」
簡短明白，他就只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轉身，邁入球場。
兩隊就位時，暫停還殘有段時間，牠們突然看見，紅的３２和白的４０，一齊拿下了頭盔。
褐黃與黑藍碰觸彼此。
讓我們。垂眼，祈禱似的，他們沉默。
在這次，結束一切。
用力套上頭盔，他們拉緊扣帶、降低身勢，腳步穩穩踩在天然草皮上。
「Ｓｅｔ──Ｈｕｔ！」
暗號爆出剎那的推擠，幾乎是場前所未見的廝殺，音了命發了狠咬了牙賭上一切的去推去擠去撞無論如何要為自己隊伍開條通暢的路，無論是白騎士隊或惡魔蝙蝠的攻防線，全都使出全身上下任何一絲力量去拽倒對手，可怖的盔甲碰撞聲不停響出，頭盔撞上頭盔的不顧安危，只要能夠為他們開一條路，哪怕是骨給折了肉給撕了都在所不惜。
紅色惡魔撐開了牠巨大的惡翅，在這樣無比混亂的激戰中突進了白騎士隊深處，衝過１２碼線，迎向在１０碼之上久待了的他。
最後１０碼，就在他身後。極短的距離相隔，他們高速奔馳著，即將來到的那瞬間交會，就連空氣也如鐵沉重。
是的，就在這次，什麼都會結束吧。
在初次邂逅，擦身，黑美嵯上，溫暖的夕陽底下；米諾陶爾內莫名的友好，曖昧了些的門外，簡短卻印象深刻的幾句應答；那段似乎漫長卻又稍嫌短暫的相處，讓人心碎的濕淋淋的分別、懊悔；那空白了，被錯誤空白了的悲傷…
這些太多的故事說了又說，演了又演，應該出現一個結局，無論是被期待的或不被期待的，故事必須要結束。
似乎雷落，闇邪的氣息，捲著白雷灰煙，牠的翅膀大大撐起，魅紅一片馳向了他，驟增的暴雨打得世界幾乎要粉碎了，進揮開那層詭譎瀰繞的惡煙，他咆哮著，銳利長矛筆直地向那頭惡魔刺去，將他給徹底刺穿、透過。
假象的殘影有如嘲笑的崩析。
惡魔蝙蝠鬼影。
完全耗不到什麼時間的轉身，他又捕捉到了那頭惡魔的剪影，狩獵的本能驅動著他的身體直追上去。
果然立刻追上來了。不消回頭，憑著那股急增的殺氣他便能明白。
「不會…讓你過去──！」
爆吼剎那，長矛尖端刺上了瀨那胸口，進咬緊牙根，勾住那件２１背號球衣的右手攀得死牢，巨大的力量硬是托住了高速急奔著的瀨那，他又吼了聲，空著的左手緊追著纏上他的後背。
剩餘距離，五碼。
「他要被撲倒了！」高見喊，而依瀨那身勢傾斜的危險角度來看，他的確是要被進給拽倒了的那樣危險──
「倒下吧，光速蒙面俠２１！！」進吼，他是用盡全身任何力氣的，將那嬌小的身子向下摔去，「你無法突破我的防守──！！」
「我，會戰勝你！」
極壓抑的哽音，就像是被極大的壓迫哽住了喉頭，進在他的上方，聽到了瀨那這樣說。
他抬眼，在仰角的黑漆陰影中，他看見那片螢綠後的光芒亮得刺眼。
緊緊護著球的雙手，拉開，進是自瀨那右方追上他的，而瀨那的右手，不知何時，已放開了球。
在哪裡？這個突來的疑問，在進感到自己的頭盔被什麼東西啪地按住時，得到解答。
空出的那隻手，從他看不見的死角中，按在了他的頭盔上。
下方傳來猛烈的衝擊，進看見，那雙纖細瘦弱的，原本被嘲笑成鳥仔腳，讓人完全無法和光速跑衛聯想的細腳，硬是紮紮實實的踩在地上，就算那角度是多麼危險，讓人忍不住驚呼的搖晃著，他依舊，沒有倒下。
揪在球衣上的白倏地震了下。
「我絕對會…戰勝你啊啊啊啊啊──！！！」
嘶聲力竭毫不顧惜，他的右手，將按著的他，狠狠下摔，他的身體憑藉那股推力的向前躍去，攀在他身上的那雙手，就算已經整個人撞上地面了，卻仍是死死攀著，喀啦作響的駭人悶聲不斷爆出，向前躍去的身軀終究還是受到牽累的，以無比危險的，不能想像的高速，筆直向下墜落。
一記令人心臟靜止的撞擊碎裂。
第九章 淚水 節四
這場比賽就如所有人預期的一樣，和真正的戰場同樣慘烈。
不僅是進和瀨那，白騎士和惡魔蝙蝠一直拼命的進行訓練，都是為了這一戰，私人的隊伍的必爭的勝負，兩大四分衛的鉤心鬥角黑心戰略就廝殺得你死我活，攻防線的推擠激烈更是不在話下，接球員的比試也都搏上了命去衝撞對手──其實這沒什麼不對，美式足球本就是種激烈的活動，這樣的好鬥心只會讓比賽更加精采萬般。
「可是無論他們的爭鬥再怎麼激烈，終究比不上那兩個人吧…」
看台上，可愛惡魔蝙蝠們使勁的舞動士氣，她們的隊長卻相反地異常低迷，指揮過後便躲到選手休息區的真守旁邊，她擔憂的望著球場上飛濺的泥塊草渣，背上裝的不知名翅膀有氣無力地向下垂晃。
她說的沒有錯，那兩個人──兩隊最強主將──是爭鬥得最激烈的一對組合，除了配合戰術以外，他們從開球後就不斷地挑戰對方，衝撞、擒抱，瘋子一樣地不斷挑戰著，就好像長期以來沉睡的好戰因子全甦醒了，一股作氣全數爆發的那樣瘋狂。
真守垂眼，遠方的分數板上，兩隊差距十分接近。
「這是拿機關槍在互相掃射呢。」溝六坐在一旁平靜的說，「不過可憐的是，她們也只能這樣才能找回他們站在球場上的理由…對吧。」
兩個女孩沒有答腔，只是表情都是相同的抑鬱。
幾滴雨點飄落，她們抬頭，在那煩囂的戰場上看見，熟悉的雨雲正不安地蜷曲爆發，彷彿明白了現在她們不安的心緒，風颳得狂妄，隨時都有驟雨落下的可能。
就像那天令人心碎的暴雨乍起。
「瀨那他…一直都很努力。」
鈴音仰首，不解的看著突然開口的真守，真守拿著防水錄影機，她漂亮的藍眼漾滿悲傷。
「從那件事以後，他就一直拼了命的鍛鍊自己…他從王城剛回來的握舉１０公斤進步到現在的４５公斤，體能和力氣都比以前進步許多…他一直拼命訓練著自己，不管怎麼累怎麼痛，他只想早一點追上那個男人的背影，完成那個約定…」
鈴音看著真守喃喃自語的說著，她難過地皺起臉，冷風寒雨吹得她的雙眼刺痛，有種想哭的悲涼在眼瞼內打轉。
但是她是啦啦隊隊長，她清楚，這時的她不能曝露軟弱，因為場上的他們是那樣的在拼命著。
「真守姐…」
小聲地，她輕輕喚了真守，並遞給她一把傘遮蔽，露出個有些勉強的笑。
「我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可是，我們只要全心全意的希望瀨那能夠贏，就好了，不是嗎？」
「我希望瀨那贏，希望惡魔蝙蝠贏…希望瀨那可以達成他的目標，然後，也許他能夠再次展開笑容，那個因為這場比賽而故意藏起來的笑。」
「鈴音…」
真守衲衲地喚，她望了場上激戰一眼，依舊是擔心，但她試著在嘴角牽出個笑。
「我希望瀨那贏，」她說，「他要戰勝那個人，他的目標，無倫如何，我相信瀨那一定會贏。」
「沒錯吧真守姐！」
開心的笑了下，鈴音跳了起來，不畏越來越大的雨勢，又回到了可愛惡魔蝙蝠之中吆喝舞動。
旁觀的溝六看著這一切，他沒有說任何話表示，只笑了下，繼續觀望這場激烈的戰鬥。
白色騎士隊ｖｓ惡魔蝙蝠隊 第四節 剩餘時間：兩分鐘
比數 ３３：２７
「怎麼會…」
當進衝破泥門攻防線，奮力摔入達陣區後，真守摀住嘴，驚慌失措的喊。
泥門的管理人一向是以冷靜沉著出名的，但她這樣驚愕不是沒有道理。
「就和那天一樣…太剛好了吧。」
推了給雨水打得濕滑的眼鏡，高見皺眉的翻閱起他的資料板。
「３３：２７，輪到泥門進攻，而且這種天氣…」
接下來他沒再說下去，但周遭的人全都明白他想說什麼。
簡直，像回到了分裂的那一天，只是差別在於時間。
雨下得狂，冰列的溫度即使是激烈運動著的他們也不禁為之發顫。
泥門惡魔蝙蝠隊這廂，暫停的時間，卻什麼戰術都沒有討論。
淅瀝的水聲中，蝙蝠們圍站在旁邊，蛭魔始終沒有開過口，他鬼綠的眸鎖牢在遠方的計分板上，過度的沉默就連武藏也不禁動搖。
只是他大概懂得，就和其他人一樣多少明白一些事。
修長的指頭緩慢伸出，直直指向了那戴著頭盔，隱身在護鏡遮蔽之後的他。
細狹的眸瞇起，蛭魔像隻貓盯住鼠子般的凝視著他，薄唇抿成條線。
濕淋淋的雨聲在沉默中竟巨大得刺耳。
好陣，瀨那移開視線，泥門眾人看到他轉向了已在場上待命、排好陣型的騎士隊球員，而他的視線落點自然不必費心猜想。
他也望著這裡，扯緊白十字手套，黑藍滿是冰寒戰意。
接著蛭魔放下手，走入球場，瀨那並在他身邊，攻防線們先愣了下，隨即大夢初醒般的追了上去。
蛭魔沒有開口下達任何命令，但他們像早已謀劃過的，整齊排出了中心衝刺陣型，沒有一點遮掩的動作，光明正大宣告敵人他們的默契。
「他們要用衝刺。」
沒有懷疑成分，庄司和高見同時說，白騎士進攻組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他們會讓光速蒙面俠２１持球，一直到達陣為止。」
「是阿，我想蛭魔他應該是這樣打算的，」高見推了下眼鏡，看向場上雨簾遮得迷濛的４０背影，「教練，需要特別擬出對策嗎？」
「不，不用了。」
庄司搖頭，他老練的目光全神貫注在那即將爆發的爭鬥中。
「就讓『他』去阻止就好。」
櫻庭和高見互看一眼，進被庄司狠揍一拳的那個畫面閃過他們腦海，但隨即就消失無蹤。
的確，交給「他」吧，他們如此想著。
這是他們的戰鬥，也是他們必須彌補的過去的錯，就讓牠們自己結束這一切，誰都不要去干涉吧。
因為「他」和「他」一定都深深地明白，這一切，一定要結束。
「Ｓｅｔ──Ｈｕｔ、Ｈｕｔ！」
激戰的開端不出所料，蛭魔立即將球傳給瀨那，連點遮掩也不加，如此明確的目標似乎喚起了白騎士，以大田原為中心的攻防線如萬營軍馬猛地壓向惡魔蝙蝠。
惡魔究竟是不能惹的惡魔，彷彿強化了數倍，五名攻防線哼啊喔的咆哮著，表情全變得和栗田一樣驚人，無論白騎士們怎麼推擠也不肯動搖半分，甚至，微微的，將白騎士攻防線給擠出了條狹窄的路。
檢管無比的狹窄，但對體格嬌小的他就夠寬敞。
「他來了！」
鏡堂喊，他必須非常奮力才能阻止小結將他推得更開。
惡魔的紅影疾速掠過右翼裂縫，闖入了白騎士陣地深處，白騎士絕無可能坐視惡魔如此任闖，藍白閃電如光一般地刺來，飛快地追在那惡魔跑衛的身後。
又重演一次了，就像這比賽開始從頭到尾的爭鬥一樣，他們又再次的爭鬥起來了。
進右手向後拱去，身軀形成了極危險的弧度，瀨那循著眼角餘光瞥見危險，在長矛狠狠刺出瞬間，他的右手移開了球，及時阻開那支尖銳的長矛擒住自己。
爭鬥還未結束，他明白，進的左手隨即又刺向他，在方才的推阻中，他們的距離縮短到了極危險的範圍──瀨那咬緊牙根，死命地抱住球，硬是正面承下了那記左刺的長矛。
腳步依舊向前狂奔。
進睜大眼，他怒吼一聲，被打開的右手再次刺向目標，狠狠地、紮紮實實地將惡魔給拽倒在地。
３０碼線，暈眩過後，瀨那睜眼，看見自己伏在的白線上頭寫著。
剩餘時間，一分半。
他掙扎的爬起身，在與進擦身而過時，螢綠後的視線剎那交會。
「Ｓｅｔ──Ｈｕｔ、Ｈｕｔ！」
暗號再次喊出，惡魔依舊擺出了中央進攻陣形，瀨那在跑過蛭魔身邊時卻發現他的視線不在自己身上，球也沒有交給他的意思。
「──！」
發現異樣，進稍緩了腳步，但沒有停止進，他沿著蛭魔的視線方向，看見了正和井口推擠奔跑的──
「ＹＡＡＡ──ＨＡＡＡＡＡＡ──！！！」
破風疾馳的惡魔雷射彈乍現，筆直竄過攻防線中狹窄的空間，直直飛向了門太和井口面前。
「Ｃａｔｃｈ──ＭＡＸ！！」
充滿野性的巨聲吼叫，門太雖矮了井口一截，但他那厚大的手掌硬是先搶住了球，猛地將球扯入了懷中。
「怎麼會突然改變戰術！？」
門太被撲倒後，瀨那有些氣急敗壞地問蛭魔。
「不是要讓我去對付進前輩嗎！？」
「唷，終於說話啦你？」
伸手喊了最後一次暫停，蛭魔扯了扯嘴角，牛頭不對馬尾的說，瀨那愣了下，他扯掉頭盔，帶著怨恨的瞪著他。
「剩下一分鐘而已，我沒有時間開玩笑！」
「就是要拖到最後，你們的決鬥才會將這場比賽剛好結束啊。」
門太打斷瀨那，他走過來，用力的搥了下瀨那的胸口，瀨那不明白的看他，卻在他的眼中看見了完完全全、百分之百的信任。
「死小鬼，你不可能忘記的，在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三兄弟攻防線等人也圍了過來，他們一人一隻手搭在瀨那肩上，每個人的眼中，都寫滿了和門太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動搖的，絕對。
「那天，也是像現在這樣，下著雨。」
武藏輕聲說，他的前瀏海被雨的重量壓得低垂，遮去了半邊顏面，使人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他伸手，用力揉了揉瀨那一頭狼狽濕淋的毛髮，就像一個父親鼓勵孩子那樣，剛強的溫柔。
「那最後的２４秒，剩下的距離，也是現在剩下的２２碼，瀨那…你們的故事在那天結局被空白了，你難道不想將這個故事完成嗎？」
「其實，是我和蛭魔學長要求這麼做的，」門太揉了揉鼻上交代，堅定的直直看著瀨那說，「我是故意在２２碼線上被壓倒的，接下來，就由瀨那你們的決戰決定勝負──！！」
睜大眼，瀨那似乎嚇呆了，他看著身邊圍繞的惡魔蝙蝠眾人，將手一齊搭在他身上、彷彿請求般地托付了這個重責大任──他呆了，嘴唇微張，什麼話都說不出。
「幹什麼，裝死可別挑現在！」蛭魔給了他一記爆栗、冷冷地說，「最後的一分鐘，２２碼的距離，你只要想著這件事就好──給我戰勝進清十郎！那個讓你爬到這裡的目標！」
「我們相信瀨那你一定會贏他，所以，你一定要超越進清十郎！」
三兄弟大喊，夾雜了小結不太清楚的咕噥。
「你是為了什麼才從地獄般的生活爬到這裡，才打敗所有對手、站在這個球場上！你的目標就這裡，你只要超越他就行了！」
「瀨那，去吧，」門太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會負責把所有的障礙都清除，放心的交給我們，你只要將注意放在他身上就好了。」
「去把那個故事完成吧。」
武藏說，他拿起瀨那扯下的頭盔，為他戴上、繫緊扣帶，他抓著瀨那的肩膀，兩眼直視螢綠後的他，說。
「無論那個結局是什麼，我們都坦然接受，我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所以，瀨那你要勇敢的完成它，懂嗎？」
「這些日子不是只有你在吃苦啊死小鬼，」扳動指節，在喀啦啦響亮聲中，三兄弟們邊走向場上邊對背後的他說，「我們，也和你一樣痛啦，誰叫我們是夥伴…所以，去結束掉這場拖了太久的比賽吧，光速蒙面俠２１。」
「嘻嘻嘻…知道了嗎死矮子。」
看著一隻隻自動歸位的蝙蝠們，蛭魔輕輕笑了出來，鬼綠眸睨向似乎還有些怔的瀨那，他抬腳，使勁踹他，再伸手攀住他的頭盔盔頂，將他轉向面對自己。
「你…可以戰勝他吧。」
不是問句，不再夾雜一點玩笑，他靜靜開口。
螢綠後，原本有些呆滯的褐眼因這突來的過度感情而顯得動搖，但立即的，他閉眼，數秒，緩緩睜開。
取而代之的是堅毅。
蛭魔放開他，和其他人一齊走回定位。
白騎士區，高見沒有和球員討論任何戰術，他只是，和所有人一起凝視著他。
扯緊手套，進掃了那些沉默望他的隊友，那雙黑藍，緊閉。
「我，會阻止他。」
簡短明白，他就只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轉身，邁入球場。
兩隊就位時，暫停還殘有段時間，牠們突然看見，紅的３２和白的４０，一齊拿下了頭盔。
褐黃與黑藍碰觸彼此。
讓我們。垂眼，祈禱似的，他們沉默。
在這次，結束一切。
用力套上頭盔，他們拉緊扣帶、降低身勢，腳步穩穩踩在天然草皮上。
「Ｓｅｔ──Ｈｕｔ！」
暗號爆出剎那的推擠，幾乎是場前所未見的廝殺，音了命發了狠咬了牙賭上一切的去推去擠去撞無論如何要為自己隊伍開條通暢的路，無論是白騎士隊或惡魔蝙蝠的攻防線，全都使出全身上下任何一絲力量去拽倒對手，可怖的盔甲碰撞聲不停響出，頭盔撞上頭盔的不顧安危，只要能夠為他們開一條路，哪怕是骨給折了肉給撕了都在所不惜。
紅色惡魔撐開了牠巨大的惡翅，在這樣無比混亂的激戰中突進了白騎士隊深處，衝過１２碼線，迎向在１０碼之上久待了的他。
最後１０碼，就在他身後。極短的距離相隔，他們高速奔馳著，即將來到的那瞬間交會，就連空氣也如鐵沉重。
是的，就在這次，什麼都會結束吧。
在初次邂逅，擦身，黑美嵯上，溫暖的夕陽底下；米諾陶爾內莫名的友好，曖昧了些的門外，簡短卻印象深刻的幾句應答；那段似乎漫長卻又稍嫌短暫的相處，讓人心碎的濕淋淋的分別、懊悔；那空白了，被錯誤空白了的悲傷…
這些太多的故事說了又說，演了又演，應該出現一個結局，無論是被期待的或不被期待的，故事必須要結束。
似乎雷落，闇邪的氣息，捲著白雷灰煙，牠的翅膀大大撐起，魅紅一片馳向了他，驟增的暴雨打得世界幾乎要粉碎了，進揮開那層詭譎瀰繞的惡煙，他咆哮著，銳利長矛筆直地向那頭惡魔刺去，將他給徹底刺穿、透過。
假象的殘影有如嘲笑的崩析。
惡魔蝙蝠鬼影。
完全耗不到什麼時間的轉身，他又捕捉到了那頭惡魔的剪影，狩獵的本能驅動著他的身體直追上去。
果然立刻追上來了。不消回頭，憑著那股急增的殺氣他便能明白。
「不會…讓你過去──！」
爆吼剎那，長矛尖端刺上了瀨那胸口，進咬緊牙根，勾住那件２１背號球衣的右手攀得死牢，巨大的力量硬是托住了高速急奔著的瀨那，他又吼了聲，空著的左手緊追著纏上他的後背。
剩餘距離，五碼。
「他要被撲倒了！」高見喊，而依瀨那身勢傾斜的危險角度來看，他的確是要被進給拽倒了的那樣危險──
「倒下吧，光速蒙面俠２１！！」進吼，他是用盡全身任何力氣的，將那嬌小的身子向下摔去，「你無法突破我的防守──！！」
「我，會戰勝你！」
極壓抑的哽音，就像是被極大的壓迫哽住了喉頭，進在他的上方，聽到了瀨那這樣說。
他抬眼，在仰角的黑漆陰影中，他看見那片螢綠後的光芒亮得刺眼。
緊緊護著球的雙手，拉開，進是自瀨那右方追上他的，而瀨那的右手，不知何時，已放開了球。
在哪裡？這個突來的疑問，在進感到自己的頭盔被什麼東西啪地按住時，得到解答。
空出的那隻手，從他看不見的死角中，按在了他的頭盔上。
下方傳來猛烈的衝擊，進看見，那雙纖細瘦弱的，原本被嘲笑成鳥仔腳，讓人完全無法和光速跑衛聯想的細腳，硬是紮紮實實的踩在地上，就算那角度是多麼危險，讓人忍不住驚呼的搖晃著，他依舊，沒有倒下。
揪在球衣上的白倏地震了下。
「我絕對會…戰勝你啊啊啊啊啊──！！！」
嘶聲力竭毫不顧惜，他的右手，將按著的他，狠狠下摔，他的身體憑藉那股推力的向前躍去，攀在他身上的那雙手，就算已經整個人撞上地面了，卻仍是死死攀著，喀啦作響的駭人悶聲不斷爆出，向前躍去的身軀終究還是受到牽累的，以無比危險的，不能想像的高速，筆直向下墜落。
一記令人心臟靜止的撞擊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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