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時09 By lanlantoyou授權
兩千年底,魔戒的拍攝終於接近尾聲。
半年前結束拍攝離開劇組的Sean Bean又回來補拍一些鏡頭,fellowship重新團聚,激動非常。

最初提出要紋身的是Orli,「想想看,永不退色的紋身是一輩子的紀念。」他很嚴肅地說。
在他的鼓吹下Elijia和Billy這兩個熱血青年率先應和,緊接著是Bean,Dom和Sam,最後Ian和Viggo也答應了,只有John那個頑固的老傢伙不肯湊熱鬧。

Viggo設計了那個紋身圖案,是個樸素的精靈語的「九」字。

除了Orli把紋身刺在前臂上,人人都把圖案刺在不明顯的地方。
別人問他為什麼要刺在那兒的時候,Orli聳聳肩說:「想看的時候可以隨時看見。」
他離開劇組比其他人都早,他的經紀人替他接了一部好來塢大製作的戰爭片,他得去摩洛哥參加集訓。

走前頭一天大家為他開了一個party,啤酒像水一樣灌下去。他們跳舞,連Peter,Ian,Bean ,John,和Viggo都被拉下舞池。年輕人圍著他們幾個老傢伙跳,放肆地嘲笑他們。幾個老傢伙不為所動地跳他們的老式舞,努力為他們提供更多的笑料。
第二天,同樣一群人到機場為Orli送行,Orli和每個人緊緊擁抱,在每個的人臉上使勁兒親吻。然後他背著背包吊而郎當地走到安檢口。
Viggo在人群中默默望著他,看見他忽然站住,回頭,撩起袖子,把嘴唇湊到那個Fellowship的紋身上,響亮地親了一下。
大家吹著口哨起哄。

他抬起頭來,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當他的目光掠過Viggo的臉,Viggo不禁顫抖了一下。

Orli意味深長地笑笑,轉過身走了,手伸在背後輕輕揮動。
沒有了Orli的劇組好像安靜得出奇,而Hobbits和其他演員的相繼離去更讓Viggo覺得曲終人散的淒涼。在他最後離開的時候他買下了他在戲中用過的那兩匹馬,好像這樣就又多了些可以從這18個月裏帶走的東西。

他走之前Peter和他激烈地擁抱。

「Viggo,我們一定會成功。這將是一部偉大的電影。」
「是三部。」Viggo糾正他。
Peter大笑起來。
「我很感激你給我機會參與這電影。」Viggo最後對他說,「從前我拍電影是為了賺錢,但是這一部,你即使不給我錢都沒關係。我得到的已經太多。」
他說的都是真的。
回到洛杉磯的家裏,Viggo才發覺過去這18個月裏自己到底有多累。
他把Henry從前妻那裏接回來,一連很多天除了接送他上學哪里也不去。
每天睡覺超過十一小時,還是覺得困乏不堪。

有一天下午他又在睡覺,忽然被電話鈴聲吵醒。他起初把頭縮進被子,不去管它,但它聽見自己的留言播放以後傳出的那串笑聲,還有那個其實很厚卻不知怎麼聽來總有點孩子氣的聲音:「Viggo,哪兒混著去了,不在家?」
他猛地一下伸手去抓床頭的電話,幾乎掃掉了檯燈。

「喂喂,Orli,」他說,「我在,我在。」
電話那頭沒聲音。
Viggo洩氣地想,完了,他已經掛了。
但是下一刻他聽見Orli說話了:「這感覺真他媽的好,Viggo,我都好幾個月沒聽過你的聲音了。」
Viggo被這麼一句說得幾乎鼻酸,他嚇了一跳,連忙說:「我也是……你的戲拍得怎麼樣?」
「還好。」Orli笑起來,「就是訓練夠艱苦的。對了,我已經剃了個大兵頭,你看不順眼的掃把頭現在沒了。」

接下來他們聊了很多,Orli告訴他那片子真的挺酷,道具都是真傢伙。他上了真正的黑鷹飛機,激動得不得了。劇組裏有很多資深演員,Josh啊,Ewan啊,Eric等等,他從他們那兒學了不少東西。
「好好把握這機會。」Viggo說,「那部電影班子很強,投資又大,對你的前途很有好處。」
「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我可能只會出場十幾分鐘,然後就從飛機上掉下來摔斷了背,再然後就包得活像個木乃伊。」
Viggo笑起來:「Orli,你自己不知道麼?你就有那種本事,把一個配角演得讓人印象深刻。我很懷疑魔戒上映的時候,你會搶光我的鋒頭。」
「得了吧,我知道有時候在鏡頭前你故意讓我的……Viggo,沒有比較就不知道,你不光是個好演員,對新人來說,你還是個了不起的帶路人。」
「別這麼說,Orli。」每次有人當面誇Viggo都會令他很不自在,但是他隨即聽出了Orli沒說清楚的那層意思:「怎麼,遇上什麼讓你不愉快的人?」
「不,談不上,只不過,這個圈子你知道的,我只是個新人,你知道。」
「我知道。」Viggo平靜地說。

他在這個圈子裏混了二十年,他知道所有世態炎涼在這裏都被數倍地放大,對於Orli這麼一個未經世事的傢伙來說一定難以應付。魔戒攝製組是一個奇跡般的意外,Orli在那兒被保護得太好,如今他一個人走進別處去,Viggo想自己真該給他一些有用的建議。

他們後來常通電話,但是有一些東西在電話裏還是說不清楚。Viggo給他寫了好幾封信,他希望儘量用他可以接受的方式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他。

三月份,他接到Peter寄來的戛納電影節的請柬。他問Orli會不會去,但是Orli說他也拿不準。
掛了電話的時候Viggo想,到時候要是見不到那小子,他一定會覺得遺憾。
無論是在電話裏還是信裏,他一直都沒好意思告訴他,其實他很想念他。
五月份的戛納非常美麗。Viggo很高興又見到了魔戒所有的主要演員,當然,Orli不在。他出發前還跟Orli確認過,但那孩子說他恐怕來不了。

幾天裏Viggo儘量收拾起自己的失望,當他在頒獎晚會上忽然見到Orli的時候,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認錯了人。
他呆呆地看著那個人一臉笑容朝他走過來,他想不,那只是一個長得很像Orli的人,那絕不可能是Orli,因為Orli說他來不了,而且,Orli從來不穿西裝。
但是那個人走過來了,緊緊地擁抱他。
他看見那個人在黑色西裝裏面穿的不是襯衣,而是黑色的圓領T恤。那個人脖子上掛著那兩個莫名其妙的墜子。那個人的臉和Orli一樣漂亮,儘管又黑了點兒,頭髮幾乎剃得精光。

那個人真的是Orli。
……

過了好一會,Viggo才看著Orli西裝褲底下的球鞋調侃地說:「你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買不起皮鞋。」
Orli哈哈大笑。
「來不及買了,」他說,「趕著來見你。」
胡說,Viggo想,那一定是他自以為是的標新立異。
這個壞品味的孩子,不管他將來會多麼紅,他大概永遠也不會有品味好的一天了。

那天晚上Viggo拿了一個獎。在主持人宣佈他得獎的時候,他把已經有點長的頭髮弄到耳朵後面去,在眾人的掌聲裏站了起來。
Orli也跟著他站起來,一隻胳膊肆無忌憚地搭在他脖子上。Viggo看見他對自己揮著拳頭,狠狠地說:「媽的,我就知道你能行!」然後他的腦袋被Orli緊緊抱住,左臉上被他猛親一口。

Viggo的耳朵裏嗡嗡直響,臉上非常之熱。
這不是他的習慣,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總是盡可能地收斂起情緒,而Orli則恰恰相反,他高興的時候,總是要全世界陪他一起高興。

在臺上致詞的時候Viggo看著台下,他看見Peter,Bean,John,Ian,興奮的Hobbits,還有…Orli。
隔了這麼遠去看他,他那張臉可真小,但是那臉上的笑容卻讓Viggo覺得整個禮堂裏都彌漫了一種糖果一般的味道,無比甜蜜的天真。
那還只是個孩子,他有些淒涼地想,一個他無法不愛卻絕不能去愛的孩子。
他們在戛納又待了幾天,然後,各自分道揚鑣。

Orli要回BHD劇組,而Viggo回洛杉磯籌備他的個人畫展,他想趕在魔戒上映之前辦這次畫展,他沒說出的潛臺詞是他不想借著魔戒來沽名釣譽。
但是Orli笑眯眯地說:「難道這麼幹就不是另一種沽名釣譽?」
Viggo一時間噎住,這孩子有時候真能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質。
「我只是開玩笑的,」Orli看著他的嚴肅樣子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老Viggo。」
不,你並不全知道,Viggo在心裏回答,你並不知道我的內心有多麼虛偽和懦弱。而且我希望你永遠都不知道才好。

他沒有想到他們的下一次見面就在幾個月以後。而且就在那一次,他將不得不在Orli面前暴露所有這些。

十月,精益求精的Peter要求Viggo,Bean,跟Liv,還有幾個Hobbits 一起回新西蘭做FOTR全球首映前的最後錄音,本來沒有叫Orli,但他竟然也來了。

「最近很有空,沒戲可拍了?」當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Viggo開玩笑地問。
Orli淡淡地說:「我只是為了見你,Viggo。」

Viggo覺得他的語氣非常危險,有一種他不想看見的東西現在已經隱隱地成了形。
我得幹點什麼阻止這個。他緊張地想著。
在他沈默不語的時候,Orli偏著頭看他。
那雙眼睛,Viggo躲閃著想,那雙眼睛怎麼能夠那麼變化多端?
迷茫的時候像倫敦老街上的霧,快樂的時候像熱騰騰的融化的巧克力,銳利起來又可以像現在這樣,簡直就是兩把照人的刀鋒。
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要他怎樣才能思考?

「Viggo,」他忽然聽見Orli比平時低沉嚴肅的聲音,「有些時候,我真願意把我的靈魂出賣給惡魔,只要可以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Viggo猛地震動了一下,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見Henry遠遠地在喊。
Orli一下跳起來走出去:「我們在這兒,Henry。」
Henry朝他跑過來,他雙臂打開接住他,嘿咻一下抱了起來。
「今天想玩什麼?」他用快樂輕鬆的口氣對他說。
然後他們跑著離開,留下Viggo一個人因為他剛才那句話心驚肉跳。


隔天晚上他們在森林邊緣野餐。
Henry不知道動了哪根筋,開始意識到肥胖對他追女孩的影響,整個假期都在努力節食。Orli遷就他,三口兩口地吃完,就拉了他去森林裏逛。
Viggo留在外面跟Bean聊天。Hobbits們在一邊和Liv說笑,他們在美女面前總是比平時還要話多。

一個小時以後,他們聽見Orli和Henry站在樹林邊緣沖他們喊:「快來!每個人都得看看這個!」
「什麼呀?」Sean (Astin) 站起來嚷嚷回去。
「來了就知道!」Orli興奮地喊。
大家都站起來,有點懶洋洋地往樹林裏走。Orli在前面帶路。
隱隱約約地,Viggo覺得,Orli就像是個真正的精靈王子,而這片森林就是他的領地和他的家。

他們走了大約二十分鐘,然後眼前豁然開朗,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住,張大了嘴巴抽冷氣,說不出話來。

那一片空地中只有一株巨大的老樹,千萬根枝條橫斜舒張,像是已經活了上千年那樣神秘而從容。葉子間篩下細碎的月光,滿地都是珍珠般的小小光圈。而旁邊的那條河同樣反射著月色,河面上斑斕亮麗,幾乎看不出水的流動,只像是一整匹絲光晶瑩的綢緞,可以用來裁剪天使的衣服。

水聲潺潺。一切有如夢幻。


「難道這個不美嗎?」Orli輕聲地說。
沒有人回答他。
在太美的自然面前,人類有時候會感到敬畏與脆弱。他們花了很長時間才從最初的震驚裏恢復過來。

「真想試試踩在那個綢緞一般的水裏是什麼感覺。」後來Elijia喃喃地說。
Orli回過頭望著他,臉上似笑非笑:「為什麼不?」
「為什麼不?」Viggo接過來說,「我們甚至可以趟過河去。」
大家都笑起來,連同Orli:「你瘋了,Viggo。」

但是Viggo幾步便走到河裏去,他向Henry伸出手來:「Henry,你要跟著來嗎?」
Henry稍稍猶豫了一下,拉著他老爸的手也下了水。
「還有誰要來嗎?」他回頭看著河邊的人們。他煙藍色的眼睛在月光下神秘滄桑,仿佛他也是這神話奇境裏的一個組成部分,可以輕易地蠱惑人心。

Orli默不作聲地走下水,握住他的另一隻手。
他們相視了短短的一刻,而旁觀的人卻都有一種錯覺,仿佛那月光底下,並肩站在銀色河流之中的兩個人並不是現實中的Viggo與Orli,而是那個古老傳奇中的人皇與精靈,一種由內而外的光華讓他們仿佛不屬於這個塵俗世界。

所有的人都下了水,他們手牽著手趟過河去。

Viggo走在最前面,Orli跟隨著他。他感到Orli的手緊緊握著他的,使他相信即使下一步他就一腳踩空,Orli也會抓住他,不會允許他出一點事。

他們順利地過了河,水最深也只是齊腰。他們在對岸坐下來,看見夢幻魔法仍然沒有消散,那條河流仿佛從不曾容納過他們一樣,不為所動地絢爛華美。對岸的老樹仿佛每一根枝條仿佛都是亮銀打造,剔透晶瑩。


Liv眼裏閃著淚光說:「我將永遠不會忘記這次經歷。」
Orli輕輕接口:「我也是。」


那天晚上Viggo好像明知道要發生什麼一樣無法入睡。

電話響第一聲的時候他就接了起來。
他聽到的是一片安靜,甚至都沒有靜電的劈叭聲。他忽然覺得那安靜是一種有形的重壓,他緊張得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Henry睡了吧。」他終於聽見Orli問。
「嗯。」

Orli沈默了一會兒:「你的窗戶裏看得見月亮嗎?」
「你等一等。」Viggo說,他下床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
一大輪月亮撞進他的視野,一瞬間光芒刺得他幾乎想要流淚。

「我看見了。」他退了一步說。
兩個人長久地沈默,在電話兩端望著天空中同一個月亮。

「Viggo,」他聽見Orli的聲音輕得像一根只有在夢裏才能接住的羽毛,「很多時候我想,只要我們在同一個太陽底下,或者同一個月亮底下,我就挺滿意的。但是,有時候,我卻想要更多……」
Viggo屏住了呼吸,一直到他的胸膛憋得發痛,他才聽見Orli顫抖著說下去:「你早知道這回事吧,我是說,我愛你。」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如果Viggo不是早知道他要說什麼,他一定會聽不清楚。

Viggo聽完這句話的時候才又開始呼吸,他聽見自己呼出的氣撞在話筒上就像是一聲絕望的歎息。他覺得胸口仍然痛得很,好像無論怎麼呼吸,也吸不進一絲氧氣。他其實寧願就這麼憋死也不想去說接下來他將要說的那些話。

但是他聽見一個聲音脫離了他的意志跳了出來,那不是他想要說的,卻是他幾十年的人生經驗告訴他此刻必須要說的——

「不,」他聽見那個聲音在說,明明就是自己的聲音,卻讓他覺得無比生疏,「你並不愛我,不可能是那種意義上的愛。你還太年輕,很多事你會攪在一起,搞不清楚。」
Orli一言不發,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上帝啊,我受不了這個,我再也幹不下去了。Viggo覺得自己已經把這想法說出來了,但其實他的嘴仍然在按照既定的方式盡責地工作。


「我們是朋友,」那聲音說,竟然還保持著他一向的溫和鎮定,「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我比你年紀大很多,多少能照顧你一些。所以你依賴我,信任我,或者還有一些崇拜我,你甚至,非常喜歡我,但是,那不可能是愛,那不是——」
「閉嘴,」Orli忽然打斷了他,他的聲音乾淨、冰冷、而鋒利,像一把快刀,只一揮,便割斷了Viggo的話。Viggo幾乎可以看見那一刀下去呼地一下冒出的血,他分不清那血究竟是誰流的。
「你相信你自己說的嗎?還是,你只當我是個該死的白癡?」Orli說,然後他啪地一下,掛斷了電話。

Viggo覺得自己像是被那啪的一下生生切成了兩截,一瞬間他眼前發黑,渾身佈滿了冷汗。他看著手中的話筒,手指抖得沒法控制。
但他設法鎮定了一下,重新撥過去。

他們住在同一個旅館,同一層。
他可以聽見在這麼靜的深夜裏,遙遠的走廊那端極其微弱的鈴聲,每一聲都像他所聽到的振鈴的回音。

接電話,Orli,接電話。

他害怕那個孩子會幹點什麼,他害怕得整個頭腦一片空白。但是直到鈴聲結束,那個倔強的孩子也不肯接。

Viggo繼續撥下去,他冷靜而瘋狂地想,如果Orli再不接,他將不得不到他的房間外面去砸開他的門。


但是,上帝保佑,他接了。


當他聽見那咯噠一聲的時候,Viggo覺得長久以來埋藏在他腦袋裏的火山就那麼轟然一聲暴發了,那瞬間迸射而出的酸熱的岩漿徹底融化了他的神經和血肉,連他的眼球都一起融化了,變成了滾燙的滾燙的液體啪啪地落下來……


啪啪地砸在話筒上……
他仍然緊緊地攥著話筒,就好像緊緊攥著他的心似的,他害怕一打開手掌它就會四分五裂了。

他覺得手上沾到的每一滴液體都冒著青煙鑽進著他的皮膚,要把他燒得直露出白骨,要一滴一滴地燒穿他手裏的心……


他痛得說不出話。
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


那天晚上,旅館的值班接線生伏在工作臺上陷入了夢鄉,所以她沒有注意到有一條內線的燈始終亮著。
如果她曾經因為好奇而不光彩地當一回偷聽者,那麼她將會聽見一種奇怪的啪啪聲,不過她一定不會明白那是什麼。
因為那麼個安靜的深夜,整個世界五十億人,除了那兩顆心的主人,再沒有一個人聽見或者懂得,新西蘭那間小旅館裏,兩顆心安靜破裂的聲音。


……


那天晚上,Orli最後說了一句,以一種殘酷的傷人傷己的嘲諷:「怎麼哭的人竟會是你?Viggo,你總是能讓我吃驚。」





只是當時10 By lanlantoyou授權
2001年12月FOTR全球首映,無論在評論界還是在票房都取得了巨大成功,甚至連挑剔的魔戒書迷也大多承認電影聰明地體現了原著的神髓。

Orli一夜成名,那個目光如電的金髮射手光彩奪目照亮整個銀幕,雖然前後臺詞不超過十句,卻讓人印象極深。人們紛紛在問這個橫空出世的新人到底是誰。
但是公開亮相的Orli令一度震驚。


那是個曬得黑黑的傢伙,留著亂糟糟的捲髮和隱約的胡茬兒,顏色鮮豔的條子襯衣搭配著莫名其妙的短領帶,皺巴巴的仔褲永不離身,一雙大球鞋穿到世界各地的首映式。
那兩隻總是有點心不在焉的栗色眼睛,毫無保留的頑童式笑容,隨時隨地和hobbits們打鬥嘻鬧的痞子勁兒,就像一個最最普通的街頭青年,令所有期待見到現實中的精靈的人大跌眼鏡。

但是Viggo並不為他擔心,他從不懷疑Orli具有一切成為明星的素質。他聰明勤奮,極具天賦,最出色的是他的鏡頭感,好像無論何時在水銀燈下一站,立刻就可以光芒四射。而在銀幕之外,除了那張標致臉孔,他身上那股滿不在乎的青春叛逆,追求刺激的狂野不羈,也與他本性裏的明朗清新呼應對照,相輔相成。整個好萊塢年輕一代的演員裏,還沒有他這種類型。影迷們接受他只會是遲早的問題。

事實證明Viggo是對的,在報界還紛紛驚歎Orli與Legolas巨大反差的時候,影迷們已經認同了他在現實中的形像。他們甚至覺得這種反差反而造就了另一種魅力,畢竟一個人身上可以表現出如此迥然不同的氣質難免令人浮想聯翩。
Orlando Bloom以驚人的速度成為全世界少女新一代的偶像。無數報紙,雜誌,電臺,電視臺為他做專訪,關於他的一切小道消息通通都被挖出來。各大網站對這個名字的搜索都名列前茅,甚至有人發動了一次規模不小的網上示威要求開通他的官方網站。



Viggo自己家裏就有這麼一個鐵杆影迷,那陣子正放寒假,Henry天天泡在電視前或是掛在網上,有關Orli的報導採訪一個也不錯過。
Viggo有一次很無奈地對他說:「Henry,你跟Orli夠熟的了,我不覺得你能從那些報導裏知道什麼新東西。」

Henry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電視 說:「我只是要聽聽他們說什麼,然後告訴同學們哪些是假的,他們才能相信Orli真是我朋友。」
Viggo愣一陣才說:「幹這事有什麼好處?」
「Oh,爸爸,你開玩笑嗎?」,Henry以一種覺得他無比荒謬的表情說,「要是知道Orli是我朋友,全校的女生都會來找我說話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興沖沖地問:「爸爸,你覺得我要是替她們要Orli的簽名照,Orli會答應嗎?」
「我想會吧。」Viggo低聲說,在兒子身後站了一會兒,默默走開。
他最後一次見Orli,是在FOTR的紐約首映式,除了一開始打了個招呼他們就再也沒有說話,拍照時他們自覺地分別站在兩側。其他地方的首映式Viggo藉故沒有參加。

他一直沒忘記一月十五號是Orli的生日,但他並不確定自己想要怎麼做。他有時候想聽人說說Orli想得發瘋,跟魔戒組裏的人通電話時總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忍住不問Orli的情形,但等人家真的說了,他又像是非常後悔聽見。

不過無論如何,自從魔戒上映後,他總是能從Henry那兒瞭解到Orli發生的所有大事,不管他想不想聽。
那一天是Henry非要他打電話過去的。

「爸爸,今天是Orli生日,我要給他打電話,跟他說生日快樂!」Henry沖進他的畫室說。
Viggo放下顏料盤,「Henry,他忙得很,而且,我不確定他現在在哪兒。」
「他一定在英國。他前天還在倫敦領了個獎,而且後天是BHD的倫敦首映。他肯定在倫敦的家裏。你有他家裏的電話,不是麼?」
Viggo看著兒子興奮的臉,想想說:「好吧,我們試試。

電話有人接的時候,Viggo一瞬間耳鳴了一下,他發現他錯過了那一聲喂,都沒聽出來是不是Orli。
他覺得嗓子很乾,要清一清才發得出聲音:「你好,」他說,「我找Orli。」
「等一下。」那個男人說,Viggo鬆了一口氣,那麼這不是Orli。他聽見那個人喊:「Orli,電話…不是XXX…是個美國人!」

他忽然又緊張起來了,Orli就要過來了。

電話那邊有音樂聲,很多人在喧嘩,他們那邊已經是晚上了,那該是Orli的生日Party。
他隱約聽見Orli說話的聲音,很有特點的大笑,所有這些都離話筒越來越近,然後電流發出輕輕的喀地一響,是Orli拿起了電話。「誰呀?」Orli快活地說。

Viggo有半秒鐘完全失去了聲音,然後他聽見了自己說出來的後半截話:「——li,是我。」
Orli沒吭聲。

Viggo想,好了,現在他要掛斷了。
但是——

「等一等,」Orli說,「我到外面去。」

電話裏傳來的聲音一起一伏的,仿佛是Orli把話筒插在口袋裏走路,有一陣子音樂聲忽然大起來,他可以想像是Orli在穿過熱鬧的客廳。「你上哪兒去?」有人在問。「出去抽根煙。」Orli說。


Orli抽煙嗎?Viggo想,他從前從沒見過他抽。


這時候話筒裏安靜下來,似乎已經到了外面。但是Orli並沒有把話筒拿出來。啪地一聲,似乎是他打著了打火機,應該是點了根煙。
然後悉悉索索了一陣,Orli在那頭說:「行了,我在外頭。」他的聲音有點含糊,可能是嘴裏還叼著煙。

「Orli,生日快樂。」
「Oh,謝謝。」Orli很簡單地說。
「……最近你怎麼樣?」
「還不壞吧。接了新戲,不過五月份才會開拍,主角是Heath Ledger,我的戲份比魔戒裏多一點。」
「Heath口碑不錯。」
「是嗎?我還沒見過他。」

這時候Henry擠眉弄眼猛拽Viggo的衣服,Viggo只好說:「Orli,聽著,Henry想跟你說話。」
Henry已經一把把電話搶過去。

「Orli,這電話還是我逼我爸打的,他笨死了,要不是我說你在倫敦他還不知道你在哪兒呢。」
Viggo聽見Orli在那頭忽然暴發出一陣大笑,大聲說:「我就知道,小子!謝謝你記著我生日。」
不,Orli,不是你想的那樣。Viggo無力地想。

Henry嘰嘰喳喳地說開了,不一會兒就被Orli逗得哈哈大笑,往後仰倒在地板上。
Viggo想自己大概是該走開,要不就幹點別的,而不是像個多餘的傻瓜似地坐在這兒聽著兒子和Orli聊天。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動也動不了,只是呆呆看著抱著電話的Henry。

「Orli,要是我們學校的女孩兒想要你的簽名照行不行?」
「沒問題,要多少有多少。給你女朋友那張我會寫點特別的。」
Henry忽然扭怩起來,「我哪有女朋友啊。」
「小子,快十三了。得加把勁兒啊!」
Henry哧哧地笑,好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說:「有個姑娘倒是挺漂亮的,不過她都不認識我。」
Orli在那邊說了幾句,Henry立刻精神百倍地說:「真的?你確定這樣能行?」


……


二十分鐘以後。
「好了,Orli,我爸等半天了,一直在這兒瞪著我,我得把電話讓給他了。對了,生日快樂!還有,到美國來一定要來找我玩。」
Henry從地上爬起來,把電話塞回Viggo手裏,樂呵呵地出去了。
Viggo忽然覺得屋裏靜得讓人難受,他把話筒放到嘴邊,清了清聲音:「你們聊得挺高興。」
「對,Henry很可愛。」
Viggo張嘴正要說話,卻聽見有人在那邊大聲喊Orli。
Orli把話筒拿開,喊回去:「我就來!」

「你有事?」Viggo在他重新回到電話上的時候問。
「哦,他們叫我去切蛋糕。」
「那麼——」Viggo說,「你去吧。我們改天再聊。」


他覺得像是一口濁氣堵在胸口了,又似乎有什麼東西掉回原來的地方,有一種僥倖的輕鬆。


「……改天再聊。」Orli回答。


Viggo靜靜拿著話筒,等他先掛斷。他總是這樣,每一次和Orli打電話,他都是等他先掛斷。
一秒鐘的停頓後,他聽見嘀的一聲。

那束曾經跨過四分之一個地球將他們聯繫在一起的電波,在Orli的手指輕輕一按再鬆開的時候,永遠地消失了


Viggo慢慢把話筒放下。


那天晚上十點,Viggo在後廊上抽煙。
兩個小時內,他抽掉了一整包的煙。
最後一根抽完,他用兩根手指把滾燙的煙蒂捏滅,真他媽疼得要命,但他咬牙忍著沒動。末了他絕望地想,好吧,這樣的疼都擋不住我,那麼我真是瘋了。一個瘋子還怕什麼呢?

他顫抖著手指抓過已經在他面前放了兩個小時的電話,飛快地撥那串好像刻在腦子裏的號碼。

電話一聲聲振鈴的時候,他看看手腕上的表,倫敦應該是早上八點。Orli昨晚Party一定開到很晚,這會兒應該還在家。

一聽到有人接電話,他一刻也沒猶豫地說:「Orli,我——」

「等一下,」他聽見那邊一個睡得迷迷糊糊的男聲,「他還在睡覺。Orli,Orli… …」他聽見那個人啪啪拍著誰光裸的皮膚。

床鋪在響,另外一個人翻了個身:「是誰呀,Atti?」 聲音如此之近。

Viggo那只燒傷的拇指不知道什麼時候移過去按住了通話鍵,他驚覺的時候連忙死死按住,那麼用力,以至於那只手指都快要痙攣了。

他想,不,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

然後他聽見一聲響亮的親吻,Orli笑了一聲,不耐煩地說:「滾開,別擋著我接電話。」

Viggo的手指到底鬆開了,那個曾經近在咫尺響在他耳朵裏的發生在另一個世界裏的聲音一下子堙滅了。

他站起來,走回屋裏。
他走進畫室,從架上扯下那塊半完成的畫布,扔在一邊。
他重新釘起一塊畫布,坐在地上,開始調色。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脫掉上衣,繼續工作。

早上八點,Henry在門外喊:「我今天坐校車!」
Viggo沒有回答,他躺在地板上看著那副剛完成的畫。現在他所有的精力和熱情現在都在那塊布上了。
下午三點,Viggo開車出門,他進了一家小郵局,把一幅包好的裝框油畫郵寄出去。郵局裏沒有其他顧客,那個五十多歲的黑人女營業員看著上面的名字,搖搖頭說:「Orlando Bloom,英國人的名字真是奇怪。」

「是啊,是個怪名字。」Viggo微笑著說。
「不過倒挺難忘的。」
「挺難忘的。」Viggo說。


他開車的時候把窗戶降下來,風是如此的暖和,洛杉磯永遠沒有冬天。
他愛那些道路兩邊的棕櫚樹。
他把車開到Henry的學校外面,等了一會兒,看見Henry跟一幫朋友走出大門。

他朝他按喇叭,伸出頭喊:「Henry!」
Henry看見他了,跟同學說了幾句,幾個人跟著Henry過來。
「爸爸,他們都想見見你。」
那幾個孩子雙眼發亮,在旁邊探頭探腦。
Viggo笑了:「一起上來吧。我送你們回家。」
他在每一家門口停車等著,等他們進去拿魔戒的海報或是書,他給他們簽名,邀請他們到家裏作客。
滿臉雀斑的查理說,Mortensen先生,雖然你本人不如電影上帥,但你實在還是挺不錯的。
Viggo大笑起來:「謝謝,」他說,「這真是我聽過的最實在的稱讚。」
只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Henry說:「你不是昨晚上畫畫一直沒睡?我本來打算坐校車回去的。」
「我一點不睏,而且我想來接你。」

Henry看了他一眼,說:「你好像又好了。我是說,最近幾個月你都有點怪怪的。」
Viggo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伸出手去摸兒子軟軟的頭髮。
「再也不會了,Henry,」他溫和地說,「我再也不會了。

路邊掠過去一家Henry最喜歡的中國飯店。
「回家洗個澡,晚上我們來這兒吃飯好不好?」
Henry興奮壞了:「天啊,那簡直棒極了!我要吃芝麻雞。」
Viggo笑著說:「咱們點雙份。明天接著吃。」
Henry大笑著湊過來摟住他的腰:「你可了不起,老爸!」
Viggo用心感受著兒子的擁抱。


這是他的兒子。
這就是他的一切。


「你知道Orli有個朋友叫Atti嗎?」有一天在晚飯桌上Henry 問。
Viggo覺得自己真被Henry的疲勞轟炸訓練出來了,聽到這個名字連盛湯的手都一點沒抖。
「聽他說過。」他很平靜地說。
「Orli跟他拍了一個什麼實驗電影,亂七八糟的。他們在裏頭演兩個雙性戀。」
「…是嗎?」

「Atti自己就是個雙性戀,他還說Orli是個good kisser。」Henry做了個噁心的表情,「爸爸,Orli不 覺得噁心嗎,我是說,親一個男的。」
Viggo想了想,才決定怎麼跟他說:「Henry,首先,那是Orli的工作。一個演員如果接了一個角色,就得去幹那個角色會做的事。如果我接拍的電影有這種情節,我也會認真去演。」

「其次,人們總有一種習慣,覺得與自己不同的東西總是怪異的,可怕的,難以接受的,如果不能讓別人改變,他們就會選擇憎恨和攻擊。但是這樣並不對。生命是上帝給每個人的獨一無二的禮物,只屬於那個人自己,他願意做什麼樣的選擇別人沒有權利干涉。小到對人對事的看法,大到人生態度,道路的選擇,甚至是性向。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應該做的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
「但是,」Henry爭辯說,「假如我覺得一個朋友做得不對,我有責任跟他說呢?」

「你當然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你的朋友,不過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你也可以引導他認識到自己的問題,努力把他轉變到對的方向。但是不應該因為他不接受就疏遠他。如果你竟然利用某種權威或者他對你的喜歡來強迫他,他說不定會恨你。」他笑起來說,「就像雖然在我看來,你實在應該考慮減肥,但如果我每天只餵你吃水果,不讓你碰肉,你就會氣得要命。」
「別扯上我。」Henry 洩氣地說。
Viggo笑呵呵地望著他,「Henry,你不能否認你覺得我比別人家的老爸強不少的原因是我給你很多的自由。」

「誰覺得你強了?」Henry嘴硬著。過了一會兒,又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挺在乎別人說什麼的,有人說我胖我也會不高興,可是我就是想吃,但真的吃上又擔心會胖。到頭來怎麼都不快活。」

「我知道,」Viggo有點出神,他每次邊思考邊說的時候聲音總是低得很,「這就是為什麼人會有煩惱的原因。如果一個人真能不在乎別人的想法,或者說他覺得對的東西總能跟自己的行為一致,那麼也不會有什麼煩惱了。」
Henry 眨眨眼睛:「你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還在於,你總把我當個大人似地講話,從來不把我當傻瓜。」

「我假設這是個優點?」
「當然……雖然有時候我聽不大懂。」
「你已經懂了,」Viggo微笑地看著他,「其實我寧可你不懂才好。」
Henry撇了撇嘴,決定以沈默來結束這次奇怪的轉變了方向的談話,專心至致地對付食物。

他放了一大口通心粉在嘴裏,想,這個爸爸是越來越高深了。



2002年Viggo沒有接拍電影,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很清閒。
他重新整理了自己過去十年的攝影作品和詩,把它們編成一本新書出版,又出了另外一本攝影集。借著魔戒的風頭,書賣得很好。這是他的書第一次不虧有賺。
無論讀者目的何在,Viggo都很高興有人願意看看他以自己的方式傳達出他眼中的世界。

畫展也是同樣的情形,大部分的人都是來看他本人,捎帶著看看他的畫。Viggo並不生氣,他覺得如果他們可以有共鳴自然是好,但如果他們覺得自己該去上繪畫班,他也表示同意。他從來不以為自己的繪畫水平有多麼高超,他只是熱愛藝術,想要和更多的人分享他曾經為之感動的東西。如果他做為一個演員的聲譽可以幫他達到這個目的,那麼他很高興。

說到做為一個演員的聲譽,雖然不像Orli那樣一夜之間成為全球少女的夢中情人,Viggo的成熟魅力也像個巨大的驚喜般忽然被世人發現。
多年以來他只是銀幕上一張熟臉,人們看見他會說,這傢伙,不是演那誰誰誰的?幾乎少有人會去記他那個丹麥味道的名字。


可是一部魔戒讓他搖身一變成了好萊塢與大眾心目中的性感偶像。


很多記者採訪時開始問,你覺得自己很有吸引力嗎?
Viggo只是笑著回答:「如果有人覺得我長得不壞,那麼我敢肯定也會有同樣多的人覺得我長得很糟。」
這是一個標準的Viggo式回答,謙虛有禮,滴水不漏。

同樣的問題Orli怎麼說呢?
他先是靠在椅背上咧著嘴大笑,然後眉飛色舞地說:「不,我沒覺得。我想有吸引力的是Legolas,很多給我寫信的姑娘都叫我Legolas,可我不是他,我不是那個扮酷的金髮王子,我只是個黑頭髮的普通人,一點兒也不像他那麼神奇。但是如果她們一定要把我神化,就隨她們的便吧。」

與Orli的活潑直率不同,Viggo應付這些娛樂記者總是謙虛,低調,態度合作,卻極有原則。每當涉及到他不想被人知道的私人生活時他會禮貌而堅定地拒絕。
只有一次他被問到幾乎失態。

那一次,那個記者在採訪快結束時像是很隨便地問了一句:「你覺得你的工作夥伴會怎麼評價你?」
Viggo笑了:「可能是〝認真得有點麻煩的老傢伙〞?」

他說出來的時候才想起來這是Orli從前對他說過的話,笑容便有些收回去。

他看見那個記者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開始翻本子,才開始有點警覺,但是記者已翻到他想要的那頁,十分戲劇化地念道:「他是一個偉大的,值得信賴的朋友,強有力的支持,無論何時你都可以從他那裏獲得你想要的幫助。他是一個傑出的演員,優秀的導師,他是我得到過的最好的教育。他是個了不起的傢伙。——說話人:Orlando Bloom。」(注釋)

「你怎麼看?」那個記者雙目炯炯,像要看穿他似地望著他。

Viggo長久的的沈默幾乎讓人覺得怪異了,最後他才輕輕說:「整個劇組在一起待了將近兩年,什麼事都發生過。有人生病,有人受傷,有人情緒低潮……我們經歷過非常艱苦的拍攝,大家總是得待在一起,不但要一起找樂子,還得互相照顧,互相安慰,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彼此生命的一個部分,這麼度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在結束拍攝後發現自己結交了一生的朋友……那都是些珍貴的經歷,非常珍貴。」(注釋)

那個記者很滿意聽見這樣充滿情緒的語言,他在本子上刷刷地寫,刷刷地寫。然後他抬起頭來問:「可以拍張照片嗎?」

Viggo點點頭,讓自己坐得更隨便了點。
他的頭髮剪得很短,棱角分明的臉上完全沒有笑容,眼睛深深陷在眉毛底下,目光深邃。

攝影記者從不同角度拍了幾張,覺得這個Pose的效果十分理想。而文字記者在一邊觀察,得出的結論是吝惜笑容高深莫測是性感的要訣。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Viggo並不是在裝酷,他只不過是笑不出來。
一直以來,從Orli嘴裏說出來的誇獎都會讓Viggo感到難堪。


但他從沒想過,在一切物是人非之後,聽見別人復述Orli的話,竟會是這樣心如刀絞。
再沒有任何一次,一個人毫不吝惜的讚美會讓他如此難過。
如此難過。


這才知道原來所有的傷口原來都在,長好的只是表面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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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ISIN寧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