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re far away



阿爾鎮,文生‧梵谷割耳之地,大家都清楚這位藝術家是個典型的悲劇人物。

卓洛也知道,雖然他是個牧師。


「聽說文生也曾是個牧師,」他對其他牧師說,「如果他的信仰來自藝術,那我的信仰來自我的執著。」




可執著什麼,他還未決定,只是他生於天主教之家、將這職業傳遞下去罷了。







而今天他獨自來到十月的阿爾,為將這「神聖的信仰」給傳播下去,他輕慢的轉動著玫瑰經,毫不敬虔。


他這無神論者無須珍惜這不值得的東西,他配刀、喝酒,領牧師工會的錢又以殺逃犯的獎金維生,他知道自己不配當牧師─異於常人的草綠色毛髮,血紅如魔的眼,他不自潔也不墮落,自有個道走。



十月末了,西洋鬼節即將降臨,他反而非常樂於見到鬼─他不認為披亂髮、滿身血的無足人有何威脅,他殺人成習、見怪不怪,也可能把鬼嚇到昇華也不一定;阿爾的教堂就離他不足半里,黃昏之中顯得破舊異常,若真有鬼那就見殺,從無懼怕。



坐椅凌亂不堪,甚至有被野獸撕咬痕跡,木條狠狠的刺在講道台上的基督像胸口─慘不忍睹,卓洛吹著口哨,抽出配刀─令人望之生畏、退避三舍,那把刀像在呼喚鮮血的映著幽光─慢步走在這黑暗陳舊、佈滿蜘蛛網與塵埃的教堂中。



「嘿,出來讓我瞧瞧吧,」夾著輕蔑意味的笑著,「你若要藏起來,我可不留情。」

走入祈禱室,跪墊同樣雜亂,可他仍輕易的察覺到些許異常,刀尖輕輕拂過幾個墊子─灰塵分佈不一致。



「我知道你在這兒,出來,」他的聲音很輕,卻飽含令人寒毛直豎的殺氣,「如果你為善,我送你回應去之地,如你為惡…」



唰,他偏頭,與自後方飛射而來的刀尖微擦過,毛髮削了些許。






「那就粉碎你的靈魂!」地板上出現一個個白色痕跡,如同人踏般的往門口延伸而去。


「豔美麗‧夜不眠─」瞇眼凝神,他狩獵過無數有罪與無辜之人,就是不曾狩鬼,他在同行中聽見此地鬧鬼後特將愛刀鍍上了銀,沒想到真派上用場。



「鬼‧狩!」



風被撕裂般的尖叫,刀口深深插入門板,接著發生非常奇妙的事─刀鋒染上了藍色液體,如血般的不停滴落。


然後有人在啜泣,很輕的哭聲。



「我給你機會了,」他走向他的刀,門板開始劇烈抖動,像有人正在掙扎想脫困一樣,「沒用的,那鍍了銀來剋你這鬼,還不覺悟?」


(求求你…放了我)卓洛放聲大笑,笑他的無助。



「我要你出來你殺我,還要我放了你?」


(你這個假牧師)門板停止抖動,接著有咒罵。(這裡是我唯一能待的地方…為何逼我)



「你要遇到我這假牧師的。」蹲在他的刀旁,如和個人對望般,「人鬼神佛都殺,你覺得我會饒過你嗎?」


(根本不給翻案機會)



「你挺聰明的,不會傻傻掙扎,」握住刀柄,沒有拔開,「要不要再求我給你個機會阿?」


(…)考慮似的,沉默一段不短的時間。



「別考驗我的耐心。」轉動刀柄,立刻聽見哀痛聲。


(給我毀滅的機會嗎)
(反正都死那麼慘,粉碎說不定較痛快吧)



「唷?」人死的樣子是非常奇妙的,在砍下人頭後五秒內呼喚他或他親人的名字,他會轉動眼睛看你,那這鬼的死法有多慘呢,這他倒想知道。「那說你的死法吧,我照這決定你的結局,很合乎常理。」
(能夠不嗎)刻意閃避這話題。



「不行。」只要你有籌碼,就可任意操控他人。

(…)



「什麼?」沒聽懂那幾個比螞蟻還要輕的單字,「你給我大聲一點,不然我先把你切八塊。」

(歐洲屍首玩具)


「那種很噁心的木偶術?」腦袋中立刻出現一具完整的屍體被繫上無數細絲,懸吊在地牢中擺蕩的噁心畫面,「該死的,那你怎會在教堂出現?」

(前任牧師下的手)


「你還真可憐,遇到的牧師沒半個好貨,」諷刺自己的感覺真不順,「那你的屍體還在這教堂吧?」他決定將這鬼挖出來劈了、燒了、埋了,就可以解放它。

(你有能力幫助我嗎)


「我告訴你,惻隱之心被咬了還剩殘渣,要我解放你的靈魂舔那些就足夠了。」收刀入鞘,「告訴我你的屍體在哪兒。」

(你腳底下半公里處,現在的教堂是炸藥引爆後殘留的遺跡)


「…說真的,你超衰。」卓落很同情這鬼,「節哀節哀,我要幫你也不是到半公里深的地下挖你發臭的皮囊,我不是什麼博愛主義,你只剩下一個方法拉。」

(自力救濟?)


「沒錯,在鬼節夜晚操縱你的屍體爬上來,然後我會替你處理後事。」

(你發誓?)


「我用人格保證的可信度很低,我沒啥人格人品。」

(看得出來)


「你找死?不…你本來就死了,反正你不去還是只有一路走,去不去隨你,」歪頭想了想,「還有兩天,我要住在這裡,你再用刀子丟我的話咱們走著瞧,看我會不會在你屍體上鑽幾個洞養蛆。」

(好啦好啦)非常敷衍的語氣。


「什麼態度阿你…」卓洛白了一眼。






這世界真是奇妙,他卓洛竟和個叫山治的鬼打交道,沒見影子也能聊一整晚,還告訴它自己喜歡什麼,星座…雖然對方也有說,但他要個死人的三圍做啥?
而且它是公的,竟然被牧師收藏,想必姿色一定不凡,歐洲變態遊戲中最噁心的木偶娃娃,人體會慢慢腐爛,卻永遠逃不出轄制,很可憐,卻有人說是他們生來太美而導致。



病態心理,美是種錯誤?可笑。



鬼似乎非常孤單,和他說整晚的話不夠,天明時還要他在落日後回來陪他,生怕他跑了一樣。可憐的狗,從這點來看的話,他有點明白為何他會被收藏了。



「聽說了嗎,那個牧師昨天晚上睡在那間鬼教堂中呢…」
「似乎有聽到哭泣的聲音,還有人在說話的樣子。」




刻意閃避而壓低的聲音,仍清楚傳入他耳中,卓洛並不在意,他天生的不自然髮色和眼珠子本就令人畏懼,多個和鬼說話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閒言閒語就是惹人生厭,這的人不喜宗教,他卻要傳教,於是他拿出破舊的經典,開始引人歸真。



十月三十號夜晚,他回到破舊教堂,立刻有種被淋上整桶冰水的不快感覺。


「喂,你不要衝過來好不好,」趕蚊般的胡亂揮手,「我能感受到你的『熱情』,拜託你快滾。」


(抱歉,只是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沒有繼續追討,卓洛坐在破木板上就開始晚餐,跟農人辯論哲理簡直快累歪他了。


(你還真沒有禮貌)那聲音一直在他旁邊繞來繞去,(我是廚師,這種東西根本毫無營養可言)


「是是是,難道你下廚?」白了空氣一眼,反正不知道它在哪裡,「你明天就要以死人的姿態復活了,看清楚你該在哪裡爬上來讓我殺了你就好。」


(說得也是,不過我該謝謝你)
(和你聊天真的很開心,雖然你的態度很差)


「不如說沒有選擇,其他人大概早跑了。」



(不一樣,對我來說)

「你少肉麻啦?」受不了的翻白眼,他的晚餐結束。








我沒有熱情跳動的心,卻會因為悲傷而哭泣。








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和鬼相處的夜晚,他們聊了很久,從鬼的職業到它生平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聊,也許是互不認識也毫不相干,卓洛第一次和他人聊得這麼深入,他告訴鬼他的故事、理想,還有無奈,鬼也真誠的傾聽著。


(你很可憐,不知道要做什麼)肩膀涼涼的,八成是鬼正靠著他的肩。(你殺人、無神論,卻傳播信仰,不正確)
(放棄這個職業吧,和你相違背的事物會惹麻煩的)


細細瘦瘦的月亮自屋縫中出現,為他們灑下光芒,卓洛有些睏倦,鬼也不再說話,也許是給它自己最後祈禱的時間,期待明夜到來的解放不會那麼痛苦。



但牧師很久都沒睡去,他腳邊的鬼似乎正偷偷流淚著,空氣中有種悲傷的感覺,眼皮雖闔著,卻想著該說什麼。





很奇怪,他不關心活生生的人,卻關心這個只和他共渡兩夜的鬼。



它也是會悲傷的,而且感情豐富,對話中鬼的音調總是抑揚頓挫,雖然總是悲傷參雜─死人都會的通病─但能感到他的喜怒哀樂,比活生生的人類還要真摯。



(能夠解脫了,我卻覺得難過)突然輕聲的說,(為什麼呢…覺得你比朋友還要更令我難忘,你是要送走我的人阿)


卓洛沒有回答,他伸出手,找到冰涼的感覺,沿著人類型體的樣式緩緩摸到了它的頭部,輕放在該是額頭的地方。



「也許我們都很孤獨,突然有人對自己關心,就會莫名感動。」

(我贊同這句話)


接著冰涼的感覺消失了,凌晨即將進入尾聲,鬼要到深深的地底去找它的身體,夜晚再上來結束它的一切。



「…保重。」還是該說什麼,牧師選擇了這句話,「希望你能夠順利。」

(謝謝你)




接著什麼聲音都沒有了,這間教堂只剩他一人,卓洛環顧四周,發現一小攤藍色液體,晶瑩發亮、如同水晶的澄澈,是鬼剛剛置頭的地方。
他感到有些惆悵,卻不能做些什麼。










我沒有那歡悅鼓舞的肉體,卻有因撕裂而流血的痛苦。










萬聖節的到來,卓洛獨自坐在教堂外的草地,有些孩子好奇的圍繞在他身邊、要他說故事,可他沒有心情,只隨口幾句就打發了。



他掛念正在地底深處的靈魂,縱使那是隻鬼。






卓洛牧師,您知道教堂鬧鬼嗎?
我會在今晚把它除去。
之前的牧師是個無人道的混帳,他收藏人體作為藝術。
我知道。





您會是個好牧師,我們都很希望。
我怎麼知道。



村人們開始接近他,可全都是不信任的,每句話都像影射他,不信任他的聖經,他的刀,還有他做的一切,保持一定距離的問話,卻沒有勇氣踏出下一步。


他對這些人沒有任何關懷的衝動,和半村的人說過話,也講了許多故事道理,感動卻遠遠少於那兩個鬼相伴的夜晚。



在村民離去、月亮升起時,他竟開始高興起來了。





牧師緊握映出冷光的銀刀,手持聖經,夜風呼呼的將他的長袍給吹得劈哩啪啦響,他站在教堂後方的墓園中,黑暗籠罩一切,他等著時間緩慢走過,像是隨時都會有東西出現的顫抖著,不是懼怕什麼屍首,而是在期盼它能夠順利出現。甚至為了它而祈禱,超乎一切的關懷讓卓洛自己也很驚訝,就如同鬼是他至親一般。













我沒有活人般的身體,卻只有那份不值得的愛。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襲上心頭,警告他不乾淨的存在。


小腿被某個東西抓住,他著時嚇到了,大片蝙蝠在黑夜中橫掃過田野,環繞在夜空上,風吹得更肆無忌憚,他下意識的想抽回腳,在黑夜中他看不到什麼,連月光也被烏雲給全部掩去。

泥土被翻開、破碎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卓洛奮力掙扎、踢腿,卻在往後退時被絆倒,那東西放開他,卓洛朝後跌去,撞上碎了一半的墓碑。


雲層被吹開,初冬的夜晚,這是他首次看見奇蹟。



如同有東西支撐著,「它」緩緩升出土面,先是頭形,一塊身體的黑影,接著是…
「你的束縛…為什麼如此沉重?」他幾乎要替它哭泣,好幾條鐵鍊纏繞著那黑影,生鏽碰撞的刺耳聲讓他雞皮疙瘩,它佇立在黑暗中,背對著月光,他看不清楚它的面孔。「轉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它輕輕舉起纏繞鎖鏈的手─將頭髮給撥齊些─緩慢的往卓洛走來…卓洛完全了解為什麼美是種錯誤,他想試著在腦海中找什麼來詮釋這很抽象的觀念,但卻徒勞無功。


以冰砌出的玉,這能夠形容它豔;用玫瑰釀成的蜜脂,這是它夠格的美;他不知天下該去那兒才能找到這麼美麗的人類,修行者也無法抗拒的姿色豔容,死後仍得完善,他幾乎要感謝那牧師了。



「卓洛,」有些僵硬的語調呼喚著,「我照著和你約定的從死亡來到你這兒了。」

卓洛張嘴想說什麼,可當它那修長的手臂環繞過他、擁抱他時,什麼都說不出來了,福馬林浸泡過的屍身對他竟帶來電擊,麻痺了他的身體、腦袋,還有理智。


「…卓洛?」它又呼喚,藍眼漾著濃濃關心,「洛?」


「…你真的不是人,」憑直覺回答讓卓洛覺得自己夠窩囊的,「若是人,為何會美得如此超乎常理?」


它輕輕一笑,撫摸他的臉,有點冰涼的溫度,「我曾為人,我也曾不願擁有這張臉皮,可是我卻急著在你面前呈現原來的面貌,縱使你將毀滅我。」


「你叫我如何下手?」怨恨的重捶地面,「我是個男人,卻對你這死人、男人起了憐惜,我知道你該歸回,卻捨不得你去啊!」


它愣了,耀眼金髮遮掩下的大眼盈滿淚水,淡淡的藍色滑過了那張扣人心弦的臉,落在他的手中。





這淚,是溫熱的。





他知道自己親吻了它,將它緊攬懷中,他痛恨傷害過這靈魂的人,為它痛哭,它也哭著吻去牧師的淚,要他別傷心難過,說這一切不重要,要他將一切都早些結束,讓淚停止悲傷─也讓心沒有再痛苦的機會。










請不要為了我傷心,縱使悲劇如此無情。









那把刀原該斬殺血肉,卻用來擊碎腐蝕金屬,在歸還它肉體自由之後,他們進入教堂,牧師與往生信徒同時打破多條教規,他們在講道台上擁吻、做愛,呼喚著彼此名字,從未有過的需求讓他們不惜違反任何自然界的法律而毫無顧忌。
從不後悔,縱使這是錯誤。









就算結局永遠只有一路,我的愛也毫無保留。







已死的人不會疲累,靈魂卻會睏倦,它臥在牧師的懷中靜靜歇息,卓洛卻很累,他的腦袋、身心理智都被衝擊,還有自激情回復正常的現實,都讓他困擾不堪。


他離不開這鬼,而鬼知道它該走,期望他快動手。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亂了,毫無正常、人理可言,可是他卻覺得快樂。
到底該怎麼形容…互相矛盾?還是瘋狂…他真的不能形容,他是個牧師,是個牧師…這種事情根本連一般人的道德也無法認同阿。











我不奢望天堂,只求你不受地獄永火之刑。











火光閃過裂縫,人的吶喊、詛咒出現,它看見火開始圍繞這間教堂時急得手足無措。




「和魔鬼打交道的牧師,別妄想欺騙我們!」

「你為何不將它給打回地獄?」




「那是個噁心的東西,你若不快了結它的話,我們就得放火燒去它!」
村民似乎發瘋了,他們持著十字架在眼前揮舞,有的甚至拿著火炬、槍戟圍住教堂。



「你快動手阿!」它哭喊。「連累到你是我的罪惡,你要我連消失之前都是如此痛苦嗎?」

「那難道是讓我自己獨自流淚?」卓洛呻吟,他的手發軟,握不住刀─他做不到,他真的無法毀滅這喚山治的可憐靈魂!



「我的痛沒有你的一半,」它說,眼中閃著水霧,拼命眨眼做無力掩飾,「可是求求你,你如果不要我們如此痛苦,從一開始的錯誤結束它,將這一切都結束,求求你。」

「我做不到…」搖頭承認軟弱,「你知道嗎,我深深的愛上了你,縱使這是錯誤。」









如果這是你的理由和結局,那我也坦然接受;如果這是你的自卑和罪惡,那我也無話可說;如果你不是如此堅持,我也只有軟弱無力。






「我何嘗不是,我們不能把它當成是種錯覺,可是…」
「可以抹殺它,只要你能好好的活著。」




「我…」

「牧師,你要不要動手?」外面不停催逼,火焰爆裂聲越來越多,越來越近。





它痴痴的望著那對血紅色雙眼,像再也不會移開,漾滿了濃濃悲傷。接著它拉住卓洛的手,提起銀刀、塞在他發抖的手掌中。



在門撞破剎那,他感到刀刃刺破肉體、深入血脈,然後貫穿它柔軟的心。





這世界完全失了常理,還有一切倫理道德意識。
村人們圍繞著,看它的身軀破碎、消失,瘋狂的大笑吶喊,為他們的勝利狂歡,拍著他的肩膀說他們相信,還要他留下來讓他們每家每戶當成英雄款待,彼此慶祝…











可是我卻為了你那顆冰冷的心,流淚痛苦和哀慟;我也因你所選擇的結局,完全的在痛苦中清醒;我不奢望你能夠幸福,只求你得到安息。









它走了。




這是卓洛唯一明白的事。






脫下了牧師制服,他換上一身破衣,讓那濺滿鮮血的衣服獨自留在耶穌像前方的祭壇上,和那無數的村人殘骸。









我沒有熱情跳動的心,卻會因為悲傷而哭泣;我沒有那歡悅鼓舞的肉體,卻有因撕裂而流血的痛苦;我沒有活人般的身體,卻只有那份不值得的愛。
請不要為了我傷心,縱使悲劇如此無情;就算結局永遠只有一路,我的愛也毫無保留;我不奢望天堂,只求你不受地獄永火之刑。






如果這是你的理由和結局,那我也坦然接受;如果這是你的自卑和罪惡,那我也無話可說;如果你不是如此堅持,我也只有軟弱無力。
可是我卻為了你那顆冰冷的心,流淚痛苦和哀慟;我也因你所選擇的結局,完全的在痛苦中清醒;我不奢望你能夠幸福,只求你得到安息。










這個萬聖節黑暗,縱使曾經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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