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暴動似乎已經平息下來,閃在硬著頭皮帶柏恩哈德上迎風樓時,沒看見獵心獸或其他人蹤影,不過倒是看見牆上、石椅都多了數十道怵目驚心的鞭痕。


看來路德店長終於動手、阻止大夥了。
暗自鬆了口氣的閃沒和柏恩哈德解釋為何樓內凌亂的原因,只是直直領他上了香木搭成的華麗樓房,一直來到最上層的瞰臺。


這兒是相當寧靜的地方,除了接客以外沒什麼人會特地跑到這樣高的地方,閃讓柏恩哈德坐在那張華麗的皮草地革上,取出桌盒裡的煙草和水菸桿揉點起來。


「不用,我只是…」

「布勞先生要我這樣做的。」


閃皺著眉將揉醒的菸桿遞給他,一副不容拒絕的模樣,柏恩哈德只得接過,他又看閃要溫起酒,立即按住他的手制止。



「我並沒打算久留,說完話便走。」

「大人,這是規矩。」

「你們的規矩我不想理解,但我有話同你講,叫我名。」


柏恩哈德毅然地看著閃,要他坐下來別忙,閃這才彆扭地正襟跪坐到獸皮毯上,瞪著那張嚴肅的臉。


「好吧,那…你為什麼突然跑來這?」閃問,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視線,
「要是真給獵心獸吃了怎辦,這事不小心給大家發現了,姊姊她們一定會對你…」



柏恩哈德伸出手、制止閃說下去,閃看他把手向自己大腿比了比。


「怎麼?」


「這,你忘了。」柏恩哈德晃晃一直抓在手裡的繃布。

「我已先烘乾才帶來的,腳伸出來。」




這感覺真奇怪。閃乖乖地支開雙腳、讓柏恩哈德為自己纏上時感到非常彆扭,柏恩哈德靠得很近,所有視線都放在他的那兒,讓閃有些不安。




「我嚇著你了?」


纏裹之中,柏恩哈德突然沒有抬頭地問,閃遲疑了下…哪方面?很多方面都嚇到了。

「呃…」

「你突然便走,我以為我的莽撞嚇著你了。」



廢話,難道真要留著給你上到下不了床?
閃有些不悅地瞪著他灰紫色的頭髮想,柏恩哈德纏好繃布,抬起頭,看見他寫滿不高興的神情。


「抱歉,我太衝動了,」柏恩哈德歛起神色,「嚇著了你。」


「知道就好。」閃別開頭,
「但不要緊的…只是拖太晚了,怕給發現才趕回來,只是後來還是給利恩那臭小子給揭穿…」


「還痛嘛?」


柏恩哈德輕聲問,閃不太好意思地看了柏恩哈德一眼,發現他正用相當認真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嘆口氣,伸手抱了抱這太過嚴肅認真的男人。


「沒事,我到底也是個大男人,這算不得痛。」


柏恩哈德點點頭,也抱住他。

「那就好,我怕傷著了你…習武的總不太懂力道。」




閃垂下眼瞼,聽著柏恩哈德擔心自己的話語時,有種暖暖的感覺從對方身上傳來,原本心底剛體驗過性事而有的慌亂也消失了,他便安安靜靜地抱著對方。


「你很吸引我,」柏恩哈德輕聲在閃耳畔說,
「沒有遇過像你這樣的人。」


「像我這樣…是怎麼樣的呢?」



閃不禁勾起嘴角,期待柏恩哈德說出什麼動聽的甜言蜜語。
這男人原來比他料想的還要溫柔許多啊。


柏恩哈德微微一笑,親了下閃的臉頰。





「什麼樣…怎麼說呢,就像是…春天裡的丘丘人吧。」





何?


閃抱在對方肩上的手僵住,這句奇特的比喻是啥意思?他疑惑地看著柏恩哈德,後者卻不打算解釋,只是一個勁兒地用溫柔又認真的眼神瞅他。



好吧,閃承認自己聽不懂這句也許是調情之類的比喻。

他尷尬地和柏恩哈德分開──雖然有過肌膚之親,不過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輕聲細語地說著情話(雖說他聽不懂)還是有些怪異。



「那麼,東西送還給你了。」

柏恩哈德咳了聲,似乎也不太能適應,他站起身,閃也跟著起身,並看到柏恩哈德的耳朵不知是對金屬飾品過敏還是害羞,有些紅熱。



柏恩哈德伸出雙手,在閃來不及反應前將他扯入懷裡,一個深深的擁抱讓他呆住了,柏恩哈德抱著他一會兒才慢慢鬆手。





「昨晚,該讓我送你回來的,」他輕聲說,「也應該這樣做結束…若你還願意…」


閃眨了眨眼,看著顯得相當侷促的柏恩哈德。

「啊…」
他開口,竟然也莫名跟著靦腆起來。


「如果你、呃…不嫌棄我這樣一個粗人的話,我能再去找你嗎?」


柏恩哈德露出個鬆了口氣的表情,點點頭,握住他的手。


「我很開心。」


他的音調高昂了些,閃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握住自己的手,粗硬又厚實。


「嗯。」他悄聲說,像不想給對方聽見。

「每周一次,我總不能扔下樓裡的事…行嗎?」



柏恩哈德點點頭,拉他一起走下木梯,閃尷尬地發現他不打算放手,幸虧從內庭走到大門這段路沒遇見任何女性,只有古坐在涼亭內,用有些惺忪的睡眼看著他兩,閃不擔心他這睡都來不及的傢伙會有什麼閒工夫去和他人說嘴,便沒做什麼遮掩。




要走到大門時,閃遠遠便看見路德站在那等,便悄悄地將手給抽了回來,等到走近些後,他才發現店長一身華麗的西服變得相當狼狽,領巾打得歪歪斜斜、還有些破,就像是經過一場激烈的攻防戰似的。




「柏恩哈德大人,借一步說話可否?」

他向柏恩哈德傾了身,語氣卻一點也不容拒絕,柏恩哈德瞥閃一眼,閃示意他別拒絕。


「那麼阿閃,你先回房去吧,大夥兒都累壞了,去備些湯水給他們。」
路德吩咐,並向柏恩哈德指指接待廳後的一扇門,

「柏恩哈德大人,請隨我來。」





雖然擔心,但閃知道路德是不會對柏恩哈德出手的,也就用眼神示意他放心進去,柏恩哈德走進那間置滿洋式擺設、桌椅的華麗房間內,布勞正一臉苦悶地坐在皮革沙發上,路德讓柏恩哈德坐到他對面那張沙發,自己卻站在旁邊。


「柏恩哈德大人,今日發生的這種事,以及招待上的不周都相當抱歉,希望您還別見怪。」
布勞抹開額前遮蓋的瀏海,相當歉疚地看著他說。

「但是,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阿閃便私下與您深交、甚至…」


「不要怪罪他,」柏恩哈德打斷他的話,「是我要他過去陪酒的。」


「啊,就算是這樣也是不該的,怎麼說呢…」布勞為難地絞著兩手十指呻吟,

「阿閃他並不是無光樓體制下的成員,自然不干涉陪笑陪坐的事情,他只是個長工而已…但他卻是無光樓的守護者,也是瑪格莉特、艾伯、古他們的家人,您現下突然像是奪走他一般地睡了阿閃,我們才覺得相當錯愕…」




柏恩哈德抿緊唇,久久沒有回話,布勞停頓了會,才嘆口氣,伸出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掌向柏恩哈德大大攤開。

「?」

柏恩哈德抬眉,不勞難過地看著他。




「初夜要另收開苞費喔,照行情價。」





這句話讓站在旁的路德險些昏倒,他急忙過來推開布勞,對柏恩哈德欠欠身。


「抱歉,費用的事我們自然會向官府結清,」
他頻頻用眼神警告布勞不要插嘴,然後嚴肅地看著柏恩哈德,
「總之,柏恩哈德您應該明白我們的意思了…阿閃他並不只是個單純的長工,也不是什麼隨便就能取代的人,所以雖然感到抱歉,但還是得請您別再和他來往了。」



柏恩哈德冷冷地看著路德一會兒。




「如果他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他來,」柏恩哈德輕聲說,

「但如果他願意繼續這份關係,那麼你們便不該阻止。」



兩名經營者面有難色地看著態度堅決的柏恩哈德,再互相交換了個陰沉的眼神,路德咳了幾聲,向柏恩哈德點點頭。




「好吧,您說的也沒錯,這要求對阿閃來說太自私了點…我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路德有禮但不退讓地說,「可是,還請大人您在與阿閃他來往時,無論您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請您一定不能傷他,並且也請您思慮…這樣下去,是真的對阿閃好嗎?」




柏恩哈德看見路德眼中閃過一絲詭詐的光芒,他了解這並非善意,路德勾起嘴角,直起腰又對他欠了欠身。



「很抱歉,身為一名招待實在不該如此無禮。」
路德再次開口,這次他直直看著柏恩哈德那雙來自北方的寒冷雙眸,不客氣地發出挑戰。



「但,請您往後的日子,一定要記得,當您要離開南之國、回去北方的那時…」




路德沒再說下去,他狡詐地在此做了停止,柏恩哈德也明白他的意思,他沒做任何回應,只是起身、走向門口。


但在柏恩哈德推開那扇洋式木門時,他又回頭,冷冷貼了兩名面帶勝利的經營者一眼。







「我絕不會勉強他,」柏恩哈德柔聲說,語氣裡卻飽含不容人再非議的威嚇。


「但是,只要他願意,誰也不能阻止他走…誰也不能。」







接著木門不太溫柔地被關上了,發出的聲響轟得房內兩名店主心底一震,原本有著十足把握的勝利像是冰塊給敲裂了的那樣,裂開一絲難以忽視的碎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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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ISIN寧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