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閃哥哥，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呀，一點也不像你呢。」
雪莉拉了拉閃的藍色袖套，他眨眨眼，然後抱歉地笑了下，牽起兩個女孩的手繼續向前走著。
「沒事，想到又要幾天見不著妳們，不開心而已。」
他柔聲哄，閃正把雪莉和多妮妲帶到沃肯宅邸去，每個月她倆都會去這位恩客家中住個幾天，陪他四下遊玩，多妮妲狐疑地盯著閃的側臉。
「看起來相當可疑喔，閃哥哥，」她直接戳破閃蹩腳的謊言，
「最近你總是這樣失神呢，是不是羅布又擾了你？多妮妲幫你把牠宰掉怎麼樣？」
「羅布很乖啦！」
雪莉急忙抱緊懷中懵懂無知的小黑犬大喊，生怕姊姊真的搶走牠似的，閃阿哈哈地拍拍又要吵起來的兩個女孩，要她們像個淑女一樣乖乖走好。
真說出來的話能聽嗎？
將女孩兒安全地送入沃肯大宅後，轉而走去街上採買的閃這樣想著。
這幾天來，他總是想著誤會了柏恩哈德的事情…令他最惱的是柏恩哈德給自己誤會、竟然不反駁也不解釋，照理說那樣的大人物該要發發脾氣才是…這讓閃更加心煩，他寧願柏恩哈德斥責自己一頓，也不要這樣悶不吭聲地給誤會。
該找機會向他言謝的。
閃邊看過一排還滴著水氣的鮮蔬邊想，並不像以往那樣熱情回應店家舖子們的招呼。
可是該怎樣做呢？當面談清楚似乎尷尬了些，而且自己不能隨意進官府找他的，但如果特地帶了禮物過去，聽說那人也完全不收禮…這該怎麼辦才好？
逛了大半圈菜市後，雖然閃無心在採購，但還是依著習慣和需要買了幾大袋的食材，在閃一肩扛著大米袋、另手抱著幾藍菜蔬要回無光樓時，街前起了陣鬧哄哄的騷動。
當閃猜著該不會又是妖物入侵同時，他看見了兩隊人馬穿過鬧街的隊伍，穿著紅色袍的南方軍與深色披甲的南方軍正巡著街，閃跟著其他市民退到街地兩旁讓路。
米利安乘著頭武裝過的高大駿馬在最前方領隊，金黃色的繫鈴響得清亮作為引導，後面跟著的是阿奇波爾多的隊伍，可能是因為機動性緣故，鎮守城外的騎兵隊個個騎著的馬都是無鞍無座，只憑一條韁繩便輕鬆駕馭。
走在最後方的是柏恩哈德帶領的隊伍，相較之下顯得一點也不起眼，甚至有點太平凡了，全隊伍皆用步行，但速度毫不落後騎馬的。
閃的身材在南方普遍低矮的人民中算是相當高挑的，因此柏恩哈德還沒走近便發現了他，而與金色眸再次對上同時閃心底吃了一驚…那人看著自己。他想。
柏恩哈德一直看著他，尤其在經過閃面前時，不超越兩尺的距離讓閃發現這人根本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一直到隊伍走遠，柏恩哈德才緩緩收回了視線，那時閃又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不是可怕的壓迫感，但是卻讓自己非常緊張。
怎麼辦，那人是在記仇嗎？回程路上，閃如此沮喪地想，那人看起來什麼表情也沒有…真希望他至少露出個笑容或者不悅都好，哪有人死盯著對方老半天卻面無表情的？
這些事在閃回到無光樓後，沒有向誰提起過，因為瑪格莉特的關係，搞得大夥兒都對柏恩哈德沒有好感，尤其當米利安堅持要她繼續跑「外賣」時，她更是整日臭著臉不說話。
儘管儘管能因此再見到柏恩哈德讓閃多少有些開心，但在陪同瑪格莉特再次前往官院時，他怎樣也不敢讓她知道這份心情。
「我一定要把他的酒都倒光、菸草全都弄濕！」瑪格莉特氣呼呼地嚷著，
「如果他敢再傲慢地拒絕我第三次，我下次再來、說什麼都要放獵心獸出來咬掉他老二…可惡，我瑪格莉特活了三十幾個年頭，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羞辱──啊！氣殺人了！」
「姊姊，動怒老得很快的。」
閃小聲提醒，順手為她撥開擋在前頭的垂藤花，他們走較不引人注目的偏僻小徑，外賣規矩，瑪格莉特哼了聲後才沒繼續發作，但閃卻感到一絲絲的高興，甚至有些期望柏恩哈德再次拒絕，雖然這樣會讓姊姊生氣，但真要做了也是一樣不舒服吧。
而且，他有那樣一點點為柏恩哈德拒絕瑪格莉特的事感到開心，原因卻說不上。
閃這次算了時間，不過其實也不用算了，這次瑪格莉特幾乎才剛進門、柏恩哈德就出來了，速度之快幾乎讓閃有種他是在「逃命」的錯覺。
「這樣好嗎，大人？」
他問，柏恩哈德聳肩，又拿出懷中預藏好的長菸桿。
「你們的規矩我不干涉，我只是受聘來這工作。」
柏恩哈德冷淡地說，點好菸後便逕自走向白石階水池，閃小心地打開條門縫，發現瑪格莉特正在幹盡一個女人家所能做的最壞的壞事…柏恩哈德大概也早已預料到了，這次他連外套也一同披了出來。
閃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決定讓瑪格莉特一洩心中的怒火，正好自己也能有時間找柏恩哈德，他走到柏恩哈德旁，看他盤起腿、坐在最上階自個兒抽著菸，但一點兒也沒有阿奇波爾多在無光樓那樣的悠閒自得感，反而，閃說不上來…
這人的背影好沉重，像背負著無數的千頭萬緒那樣。
「那個，柏恩哈德大人。」
閃開口，對方回過頭來，深灰色的眉微蹙。
「我為上次的無禮道歉，」閃傾了下身，
「我不知道大人沒有委屈姊姊、反而是大人…」
「沒的事。」
柏恩哈德轉回頭，不再聽他說，閃躊躇了會，發現他並沒有說話的打算。
「那麼，大人，我可以問件事嗎？」
他試探性地問，柏恩哈德沒吭聲，閃猜那大概是代表可以。
「謝謝…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著大人，不知為何…大人總是看著小的？」
閃鼓起勇氣問出口了，這問題一直纏繞在他心頭，像塊疙瘩不痛快。
柏恩哈德停下抽菸，但也沒回過身，閃不禁又走近了點，從肩膀的空間上看到，他的手指伸入了水裡，像是在撈什麼或是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似有似無的畫著水面。
「…大人？」
不喜水性的閃皺起眉，又喚了聲，柏恩哈德緩緩站起身來，轉過來面對他，那張陰鬱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閃直直回望著他金色的眼睛，但他總覺得這人並沒有在看自己，而是透過了他的眼睛、看著其他某些東西。
砰。
瑪格莉特暴力的摔門聲嚇著了閃，他急忙追上大步走離的瑪格莉特，在離開官府之前，他又忍不住地回頭看了，卻發現那沉默的男人這次沒再看著自己，而是癡癡得望著自己給水沾濕的手掌發楞。
瑪格莉特隔天便發了場前所未有的大脾氣，而且完全沒愧對和羅索是姐弟的事，幾乎所有時間大家都能在星月閣聽見她對貝琳達哭訴的聲音，弟弟給官人強擄去了，兒子又給前夫搶走、還休了她…總之一切悲涼的身世都說盡了。
閃去為她送酒食時看見那張美麗的臉妝都給哭花了，貝琳達也沒辦法，只能苦著張笑臉安慰她，兩名經營者也陷入了苦惱裡去，因為女院等同唱了空城，客人上門根本沒人可接哪。
因此，閃早早地便被叫出門去採購，布勞特別吩咐要她東西買少些，但得快把兩名女孩叫回來接應才好。
話是這樣講啦…但採購這門事可沒那樣簡單。閃相當苦惱地買下了袋米、糖粉，最近大夥都相當躁鬱（利恩也給阿奇波爾多不斷騷擾），所以他必須做很多很多很多好吃的甜食飲料來給大家降降火…
一晃眼，兩手便抱滿了整整兩簍食材的閃不禁搖頭，這下得先回無光樓一趟才能去接雪莉和多妮妲了。
待閃正要走回去時，前方人群突然紛紛走避，閃一眼便看見了那名高大的身影，穿著深色長褂的柏恩哈德正與艾依查庫走在菜市上…他一個北方人來菜市做什麼？閃猜著的同時，柏恩哈德便發現他的存在，領著艾依查庫向他走來。
「大人。」
閃低了下頭問候，兩手抱滿東西的他無法行禮，柏恩哈德看了下他手上那些新鮮的食材，下巴向艾依查庫點了點。
「為他拿回無光樓去，我有事同他講。」
艾依查庫和閃露出一模一樣的不解神情，但艾依還是把閃手裡的東西給接了過去，在拿的同時、艾依小聲地在閃耳邊低語了句使閃更加不解。
柏恩哈德大人叫我帶他來找你。
柏恩哈德找他？待艾依走遠後，閃困惑地看著柏恩哈德，兩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市集裡不動顯得相當怪異，柏恩哈德馬上注意到了。
「走走，陪我逛一圈，」他低聲問，「有空吧？」
能說沒嗎？
閃想起無光樓內的混亂光景，以及布勞和路德哀號的模樣…但柏恩哈德顯然有話找他說，他也就笑笑地答應下來，並領著柏恩哈德往商市走去──總不能領個大人物逛肉販菜市吧？
「請問，大人有什麼事找我說？」
走在熙熙攘攘的生意人裡，閃刻意壓低了聲音問，在商市集出入的人大多較有來頭，也富裕許多，很少人會注意到穿著低調的他兩，而且身邊跟著個長工的人是很常見的，但他還是盡量小心，閃知道柏恩哈德並不想引起注意。
「…逛吧。」柏恩哈德沉吟了會才回答，
「來這個把月了，還有機會來城內走走，想你該較清楚的才找你。」
這麼單純？閃有些吃驚，他以為是要延續昨晚尷尬的話題…這下輕鬆多了，他便放了心、領柏恩哈德看起華麗的布疋綢緞、衣料和飾帶。
原來這人沒有想像中那樣可怕詭異啊。
逛了大半圈商集後，這是閃對柏恩哈德這人私下的感想，雖然他兩並沒有說上幾句話，大抵都是「這是什麼」、「這值幾錢」或「這從沒見過」的簡單，但閃發現這人只是不愛講話和難以融入新環境而已。
柏恩哈德跟一般人一樣，也是會買些飾品打扮，他幫著柏恩哈德挑了對銀打的鎖夾，穿在他耳骨上，雖然飾品大半都給頭髮遮住了，但蠻好看。
看著柏恩哈德在那些花樣繁複的布疋間挑撿時，閃不禁想他總是穿著簡單樸素的衣服是因為家鄉的關係…連自己的長工服也顯得華麗許多，還有繡線與墜環的裝飾，但柏恩哈德的長褂就是徹頭徹尾的黑與灰，連縫釦也是相當死板的圓。
那個地方究竟環境有多嚴苛？閃想起貝琳達形容時的殘酷笑容，不禁對柏恩哈德多了份同理心，這些北方人得靠武藝來謀生，不惜遠道南之國來，想必過得非常辛苦吧…
繞完整圈商集後，柏恩哈德簡單地買了些菸葉和酒，以及支新的長水煙稈，其中價值最高的便是那對銀打的耳環而已。
柏恩哈德本來想給閃買些東西做酬，但被果斷地拒絕了（閃為瑪格莉特的暴行感到非常歉疚），在閃領著他走出錯綜複雜的商市時，柏恩哈德突然叫他停下，待這等他。
閃以為柏恩哈德又看到什麼新奇的玩意便沒過問，乖乖站著等他回來，沒料柏恩哈德回來時，突然往自己手裡硬塞了包東西，閃看了下，是袋紅豔豔的糖珠子。
「呃，大人？」
「這總收了吧。」
柏恩哈德一副不打算讓他拒絕的堅持表情，因此雖然意外，但閃還是笑著拆開紙袋，塞了顆紅糖球到嘴裡。
「那就謝謝大人了。」他笑著將紙袋遞給對方，
「大人也來一顆吧？」
柏恩哈德堅毅地搖頭。
「我不吃甜的，先走了。」
說完，他沒有耽擱或告別就逕自走入人群裡去了，含著糖的閃蹙起眉，他總覺得柏恩哈德是急著想離開似的…這動作惹惱他了嗎？他一個下人果然不該這樣踰矩…
但，雖是這樣想的，閃還是忍不住笑起來，嘴中硬硬的圓糖味道很棒，甜而不膩，是南之國特有的名產紅糖製成，自己會做是會做，但都是做給樓內人以及客觀享用的，自己大多是吃裹剩的糖膏，他還是第一次將整顆完整的糖給含入嘴裡，更何況手裡還有一紙包的份。
兩個嘴裡含滿糖果的女孩疑惑地看著心情似乎相當好的哥哥，連地上的羅布也得到了顆糖舔而開心地猛搖尾巴，她們坐在木橋的欄上，邊踢著河水邊吃剛剛閃塞給她兩的糖果。
「幾天不見，閃哥哥就真的那樣想我們嗎？」雪莉忍不住問，她的嘴給紅糖弄得紅豔豔的，
「還特地去買了糖來。」
「而且要我們不能告訴其他人…閃哥哥，你真的怪怪的呢。」
多妮妲再次露出了不信任的眼神，倚在她倆旁邊看著、以免女孩掉入溪裡去的閃笑了幾聲，將紙袋子內最後一顆糖塞入嘴裡。
「給布勞老闆知道的話，一定會罵我寵壞妳們的，」他愉快地說，
「記得不能告訴任何人糖果的事，姊姊問起也不行，等等吃完糖、把手洗乾淨後我們就得回去了，知道嗎？」
「「好。」」
一向較聽話的女孩兒們點點頭，繼續用小腳踢著溪水玩。
糖的事情最後保密住了，但是閃出去「接人」不久後，艾依帶著食材回來的事情才讓大夥覺得怪異──不過大夥知道這條官狗絕對是想藉機見艾伯，所以也就沒追究太多了。
以為可以像個獨自得到甜頭的孩子一樣獨享這份秘密而開心的閃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竟然會發生那種事情。
「什麼！？」
高了八度音也不夠形容，至少整整高尚十六度的驚呼令正在與兩名女孩對弈的利恩急忙起身、看往驚呼的來源──意外地，三個孩子看見了閃罕見的驚慌，以及一臉尷尬的艾依，艾伯站在不遠處，似乎沒有加入談話，也是一臉狐疑。
「閃哥、發生什麼事了？」
利恩高聲問，聲音穿過了內庭石拱門，閃急忙對他比了個噤聲手勢，在涼亭內的三個孩子皺眉，死盯著在松樹下和艾依慌亂比手畫腳、竊竊私語的閃，至於棋局…哦，自從古在第三步睡著以後，就已經沒人專心玩了。
艾依本來是到無光樓做例行的每周結清，當然他會順便到內院找艾伯，布勞和路德也都對他睜隻眼、閉隻眼了，但今天他小聲地請艾伯找閃來，兩人私下附著耳說了些「被吩咐傳達的請求」後，閃的反應驚動了在場的人，連艾依也想跟著他一起大叫了。
幸好這件事沒傳到女院去，至少一開始，只有艾伯和利恩用非常狐疑的眼神盯著兩個心虛不己的傢伙，艾依也不像以往那樣留到晚餐時間才不甘願地離開，立即迅速地走了。
沒人知道他對閃說了些什麼，那日客人也蠻多的，來看唱跳、喝酒陪聊的一大堆，弄得夜深人靜以後才能夠喘口氣，所以很快這件事便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在男女共用的梳妝房間裡，利恩搥著腰不斷抱怨阿奇波爾多都不懂得控制手勁，連鬧著玩的扭打都捏得他一身瘀青。
「你也是在勾引那隊長呢，壞小子，
」毫不害臊地在眾人面前褪下罩袍、露出豐滿身材的貝琳達笑著說，
「坐在人家身上扭來扭去，怪不得他會忍不住…但你不會沒發現他對你真的有那樣的意思吧，嗯？姊姊我指的是那方面的事哦，呵呵呵…」
趴在雪莉腳邊的羅布突然抖了下耳朵，牠抬起頭，不悅地瞪著手一僵而把水濺到自己頭上的閃。
「啊哈，我哪可能沒發現？」利恩好笑地向她揮了下阿奇波爾多送自己的深色短簪說，
「但我不可能讓他稱心如意，雖然快成年了，但我可沒這麼好拐呢。」
「你在意的是年紀，而不是性別啊？」
閃皺起眉，遞給他一條擰過的乾淨手巾，利恩壞笑了下。
「這行哪裡在意什麼性別，閃哥？你太單純囉，虧你把我們給帶大呢。」
「我只教你們拳腳，又沒教你們床上功夫或如何勾引男人。」
閃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這話惹得其他卸妝的女性們吃吃竊笑起來。
「唉，也是，」利恩吐吐舌頭，紅眼睛壞壞地滴溜轉向閃瞧，
「不過，果然是我們的閃哥啊，純情到讓人家小利恩我好想把第一次獻給哥哥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利恩大笑著閃開砸向他的髒手巾，閃唼了聲，自己將布給撿回來擰洗。
「少在那邊沒大沒小，男人跟男人是要怎麼做啊！」
「船到橋頭自然直囉。」
後頭一雙纖纖玉手伸過閃的肩背，瑪格莉特從後抱住他，並用手指勾起閃的下顎朝他耳裡吹了口氣。
「利恩這樣一提…姊姊我才想起我們家阿閃好像還是個處男耶？這樣怎麼行呢，你都已經二十三歲了…姊姊我今天晚上就幫你破處好嗎？」
「瑪格莉特姊──」
「「不行、閃哥哥是我的！！」」
聞言，兩名女孩立即同時撲了上來，抱住拼命掙扎想逃開瑪格莉特魔爪的閃，在一堆女性柔軟曲線的擠壓中，最後連利恩也乾脆湊一腳來脫他衣服了，遭到眾人魔爪的閃看見貝琳達對自己露出了關愛的神情…彷彿在說「快點長大吧」。
甚至連一向冷靜的古和艾伯都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好像在認真思考要不要一起加入爭奪閃哥哥初夜的戰局…情急之下，閃只能抓緊自己快被眾人脫下的衣服，在一片沒良心的鬧哄哄笑聲裡狼狽逃走。
結果，還是什麼也沒能套出來…逃回自己睡覺的膳房後，閃拉整身上衣物，坐到草蓆上苦惱地沉思起來。
一句「船到橋頭自然直」是什麼鬼答案…
柏恩哈德大人問你今晚願不願意過去。
艾依的耳語再次響起，令閃的耳根子驀地紅熱起來。
柏恩哈德要他過去？一開始閃花了好久的時間來了解這句話代表的意思…當他明白這可能是柏恩哈德要他陪睡的意思後，忍不住大叫出來。
可是柏恩哈德看起來並不像是會提出那種要求的人…況且，自己只是個長工而已哪，為什麼拒絕瑪格莉特姊姊後反而找他？閃猛搖著頭，拼命告訴自己柏恩哈德大概是想延續那次的話題…他之前不也是隔了好久日才回他話嗎？但那可以平日講啊，為什麼非得…
將臉埋入掌中，閃感到一股陌生的害怕，卻也有些興奮──搞什麼呢自己。他懊惱地低咒，不該像個女人在這邊坐立難安，又不是不認識柏恩哈德，沒什麼好怕的。
而且，柏恩哈德救過自己，如果他想要這種報酬…閃吞了下口水，那幾次柏恩哈德直直盯著自己猛瞧的怪異神情，也許自己早該在那時察覺到才對，還等到人家開口，利恩說的沒錯，自己真的太單純了些。
深深吸了好長的一口氣，閃突然猛地站起身來，看著窗外高掛於夜幕裡的新月，猶如那人的眼一般金黃銳利。
「閃哥哥，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呀，一點也不像你呢。」
雪莉拉了拉閃的藍色袖套，他眨眨眼，然後抱歉地笑了下，牽起兩個女孩的手繼續向前走著。
「沒事，想到又要幾天見不著妳們，不開心而已。」
他柔聲哄，閃正把雪莉和多妮妲帶到沃肯宅邸去，每個月她倆都會去這位恩客家中住個幾天，陪他四下遊玩，多妮妲狐疑地盯著閃的側臉。
「看起來相當可疑喔，閃哥哥，」她直接戳破閃蹩腳的謊言，
「最近你總是這樣失神呢，是不是羅布又擾了你？多妮妲幫你把牠宰掉怎麼樣？」
「羅布很乖啦！」
雪莉急忙抱緊懷中懵懂無知的小黑犬大喊，生怕姊姊真的搶走牠似的，閃阿哈哈地拍拍又要吵起來的兩個女孩，要她們像個淑女一樣乖乖走好。
真說出來的話能聽嗎？
將女孩兒安全地送入沃肯大宅後，轉而走去街上採買的閃這樣想著。
這幾天來，他總是想著誤會了柏恩哈德的事情…令他最惱的是柏恩哈德給自己誤會、竟然不反駁也不解釋，照理說那樣的大人物該要發發脾氣才是…這讓閃更加心煩，他寧願柏恩哈德斥責自己一頓，也不要這樣悶不吭聲地給誤會。
該找機會向他言謝的。
閃邊看過一排還滴著水氣的鮮蔬邊想，並不像以往那樣熱情回應店家舖子們的招呼。
可是該怎樣做呢？當面談清楚似乎尷尬了些，而且自己不能隨意進官府找他的，但如果特地帶了禮物過去，聽說那人也完全不收禮…這該怎麼辦才好？
逛了大半圈菜市後，雖然閃無心在採購，但還是依著習慣和需要買了幾大袋的食材，在閃一肩扛著大米袋、另手抱著幾藍菜蔬要回無光樓時，街前起了陣鬧哄哄的騷動。
當閃猜著該不會又是妖物入侵同時，他看見了兩隊人馬穿過鬧街的隊伍，穿著紅色袍的南方軍與深色披甲的南方軍正巡著街，閃跟著其他市民退到街地兩旁讓路。
米利安乘著頭武裝過的高大駿馬在最前方領隊，金黃色的繫鈴響得清亮作為引導，後面跟著的是阿奇波爾多的隊伍，可能是因為機動性緣故，鎮守城外的騎兵隊個個騎著的馬都是無鞍無座，只憑一條韁繩便輕鬆駕馭。
走在最後方的是柏恩哈德帶領的隊伍，相較之下顯得一點也不起眼，甚至有點太平凡了，全隊伍皆用步行，但速度毫不落後騎馬的。
閃的身材在南方普遍低矮的人民中算是相當高挑的，因此柏恩哈德還沒走近便發現了他，而與金色眸再次對上同時閃心底吃了一驚…那人看著自己。他想。
柏恩哈德一直看著他，尤其在經過閃面前時，不超越兩尺的距離讓閃發現這人根本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一直到隊伍走遠，柏恩哈德才緩緩收回了視線，那時閃又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不是可怕的壓迫感，但是卻讓自己非常緊張。
怎麼辦，那人是在記仇嗎？回程路上，閃如此沮喪地想，那人看起來什麼表情也沒有…真希望他至少露出個笑容或者不悅都好，哪有人死盯著對方老半天卻面無表情的？
這些事在閃回到無光樓後，沒有向誰提起過，因為瑪格莉特的關係，搞得大夥兒都對柏恩哈德沒有好感，尤其當米利安堅持要她繼續跑「外賣」時，她更是整日臭著臉不說話。
儘管儘管能因此再見到柏恩哈德讓閃多少有些開心，但在陪同瑪格莉特再次前往官院時，他怎樣也不敢讓她知道這份心情。
「我一定要把他的酒都倒光、菸草全都弄濕！」瑪格莉特氣呼呼地嚷著，
「如果他敢再傲慢地拒絕我第三次，我下次再來、說什麼都要放獵心獸出來咬掉他老二…可惡，我瑪格莉特活了三十幾個年頭，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羞辱──啊！氣殺人了！」
「姊姊，動怒老得很快的。」
閃小聲提醒，順手為她撥開擋在前頭的垂藤花，他們走較不引人注目的偏僻小徑，外賣規矩，瑪格莉特哼了聲後才沒繼續發作，但閃卻感到一絲絲的高興，甚至有些期望柏恩哈德再次拒絕，雖然這樣會讓姊姊生氣，但真要做了也是一樣不舒服吧。
而且，他有那樣一點點為柏恩哈德拒絕瑪格莉特的事感到開心，原因卻說不上。
閃這次算了時間，不過其實也不用算了，這次瑪格莉特幾乎才剛進門、柏恩哈德就出來了，速度之快幾乎讓閃有種他是在「逃命」的錯覺。
「這樣好嗎，大人？」
他問，柏恩哈德聳肩，又拿出懷中預藏好的長菸桿。
「你們的規矩我不干涉，我只是受聘來這工作。」
柏恩哈德冷淡地說，點好菸後便逕自走向白石階水池，閃小心地打開條門縫，發現瑪格莉特正在幹盡一個女人家所能做的最壞的壞事…柏恩哈德大概也早已預料到了，這次他連外套也一同披了出來。
閃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決定讓瑪格莉特一洩心中的怒火，正好自己也能有時間找柏恩哈德，他走到柏恩哈德旁，看他盤起腿、坐在最上階自個兒抽著菸，但一點兒也沒有阿奇波爾多在無光樓那樣的悠閒自得感，反而，閃說不上來…
這人的背影好沉重，像背負著無數的千頭萬緒那樣。
「那個，柏恩哈德大人。」
閃開口，對方回過頭來，深灰色的眉微蹙。
「我為上次的無禮道歉，」閃傾了下身，
「我不知道大人沒有委屈姊姊、反而是大人…」
「沒的事。」
柏恩哈德轉回頭，不再聽他說，閃躊躇了會，發現他並沒有說話的打算。
「那麼，大人，我可以問件事嗎？」
他試探性地問，柏恩哈德沒吭聲，閃猜那大概是代表可以。
「謝謝…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著大人，不知為何…大人總是看著小的？」
閃鼓起勇氣問出口了，這問題一直纏繞在他心頭，像塊疙瘩不痛快。
柏恩哈德停下抽菸，但也沒回過身，閃不禁又走近了點，從肩膀的空間上看到，他的手指伸入了水裡，像是在撈什麼或是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似有似無的畫著水面。
「…大人？」
不喜水性的閃皺起眉，又喚了聲，柏恩哈德緩緩站起身來，轉過來面對他，那張陰鬱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閃直直回望著他金色的眼睛，但他總覺得這人並沒有在看自己，而是透過了他的眼睛、看著其他某些東西。
砰。
瑪格莉特暴力的摔門聲嚇著了閃，他急忙追上大步走離的瑪格莉特，在離開官府之前，他又忍不住地回頭看了，卻發現那沉默的男人這次沒再看著自己，而是癡癡得望著自己給水沾濕的手掌發楞。
瑪格莉特隔天便發了場前所未有的大脾氣，而且完全沒愧對和羅索是姐弟的事，幾乎所有時間大家都能在星月閣聽見她對貝琳達哭訴的聲音，弟弟給官人強擄去了，兒子又給前夫搶走、還休了她…總之一切悲涼的身世都說盡了。
閃去為她送酒食時看見那張美麗的臉妝都給哭花了，貝琳達也沒辦法，只能苦著張笑臉安慰她，兩名經營者也陷入了苦惱裡去，因為女院等同唱了空城，客人上門根本沒人可接哪。
因此，閃早早地便被叫出門去採購，布勞特別吩咐要她東西買少些，但得快把兩名女孩叫回來接應才好。
話是這樣講啦…但採購這門事可沒那樣簡單。閃相當苦惱地買下了袋米、糖粉，最近大夥都相當躁鬱（利恩也給阿奇波爾多不斷騷擾），所以他必須做很多很多很多好吃的甜食飲料來給大家降降火…
一晃眼，兩手便抱滿了整整兩簍食材的閃不禁搖頭，這下得先回無光樓一趟才能去接雪莉和多妮妲了。
待閃正要走回去時，前方人群突然紛紛走避，閃一眼便看見了那名高大的身影，穿著深色長褂的柏恩哈德正與艾依查庫走在菜市上…他一個北方人來菜市做什麼？閃猜著的同時，柏恩哈德便發現他的存在，領著艾依查庫向他走來。
「大人。」
閃低了下頭問候，兩手抱滿東西的他無法行禮，柏恩哈德看了下他手上那些新鮮的食材，下巴向艾依查庫點了點。
「為他拿回無光樓去，我有事同他講。」
艾依查庫和閃露出一模一樣的不解神情，但艾依還是把閃手裡的東西給接了過去，在拿的同時、艾依小聲地在閃耳邊低語了句使閃更加不解。
柏恩哈德大人叫我帶他來找你。
柏恩哈德找他？待艾依走遠後，閃困惑地看著柏恩哈德，兩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市集裡不動顯得相當怪異，柏恩哈德馬上注意到了。
「走走，陪我逛一圈，」他低聲問，「有空吧？」
能說沒嗎？
閃想起無光樓內的混亂光景，以及布勞和路德哀號的模樣…但柏恩哈德顯然有話找他說，他也就笑笑地答應下來，並領著柏恩哈德往商市走去──總不能領個大人物逛肉販菜市吧？
「請問，大人有什麼事找我說？」
走在熙熙攘攘的生意人裡，閃刻意壓低了聲音問，在商市集出入的人大多較有來頭，也富裕許多，很少人會注意到穿著低調的他兩，而且身邊跟著個長工的人是很常見的，但他還是盡量小心，閃知道柏恩哈德並不想引起注意。
「…逛吧。」柏恩哈德沉吟了會才回答，
「來這個把月了，還有機會來城內走走，想你該較清楚的才找你。」
這麼單純？閃有些吃驚，他以為是要延續昨晚尷尬的話題…這下輕鬆多了，他便放了心、領柏恩哈德看起華麗的布疋綢緞、衣料和飾帶。
原來這人沒有想像中那樣可怕詭異啊。
逛了大半圈商集後，這是閃對柏恩哈德這人私下的感想，雖然他兩並沒有說上幾句話，大抵都是「這是什麼」、「這值幾錢」或「這從沒見過」的簡單，但閃發現這人只是不愛講話和難以融入新環境而已。
柏恩哈德跟一般人一樣，也是會買些飾品打扮，他幫著柏恩哈德挑了對銀打的鎖夾，穿在他耳骨上，雖然飾品大半都給頭髮遮住了，但蠻好看。
看著柏恩哈德在那些花樣繁複的布疋間挑撿時，閃不禁想他總是穿著簡單樸素的衣服是因為家鄉的關係…連自己的長工服也顯得華麗許多，還有繡線與墜環的裝飾，但柏恩哈德的長褂就是徹頭徹尾的黑與灰，連縫釦也是相當死板的圓。
那個地方究竟環境有多嚴苛？閃想起貝琳達形容時的殘酷笑容，不禁對柏恩哈德多了份同理心，這些北方人得靠武藝來謀生，不惜遠道南之國來，想必過得非常辛苦吧…
繞完整圈商集後，柏恩哈德簡單地買了些菸葉和酒，以及支新的長水煙稈，其中價值最高的便是那對銀打的耳環而已。
柏恩哈德本來想給閃買些東西做酬，但被果斷地拒絕了（閃為瑪格莉特的暴行感到非常歉疚），在閃領著他走出錯綜複雜的商市時，柏恩哈德突然叫他停下，待這等他。
閃以為柏恩哈德又看到什麼新奇的玩意便沒過問，乖乖站著等他回來，沒料柏恩哈德回來時，突然往自己手裡硬塞了包東西，閃看了下，是袋紅豔豔的糖珠子。
「呃，大人？」
「這總收了吧。」
柏恩哈德一副不打算讓他拒絕的堅持表情，因此雖然意外，但閃還是笑著拆開紙袋，塞了顆紅糖球到嘴裡。
「那就謝謝大人了。」他笑著將紙袋遞給對方，
「大人也來一顆吧？」
柏恩哈德堅毅地搖頭。
「我不吃甜的，先走了。」
說完，他沒有耽擱或告別就逕自走入人群裡去了，含著糖的閃蹙起眉，他總覺得柏恩哈德是急著想離開似的…這動作惹惱他了嗎？他一個下人果然不該這樣踰矩…
但，雖是這樣想的，閃還是忍不住笑起來，嘴中硬硬的圓糖味道很棒，甜而不膩，是南之國特有的名產紅糖製成，自己會做是會做，但都是做給樓內人以及客觀享用的，自己大多是吃裹剩的糖膏，他還是第一次將整顆完整的糖給含入嘴裡，更何況手裡還有一紙包的份。
兩個嘴裡含滿糖果的女孩疑惑地看著心情似乎相當好的哥哥，連地上的羅布也得到了顆糖舔而開心地猛搖尾巴，她們坐在木橋的欄上，邊踢著河水邊吃剛剛閃塞給她兩的糖果。
「幾天不見，閃哥哥就真的那樣想我們嗎？」雪莉忍不住問，她的嘴給紅糖弄得紅豔豔的，
「還特地去買了糖來。」
「而且要我們不能告訴其他人…閃哥哥，你真的怪怪的呢。」
多妮妲再次露出了不信任的眼神，倚在她倆旁邊看著、以免女孩掉入溪裡去的閃笑了幾聲，將紙袋子內最後一顆糖塞入嘴裡。
「給布勞老闆知道的話，一定會罵我寵壞妳們的，」他愉快地說，
「記得不能告訴任何人糖果的事，姊姊問起也不行，等等吃完糖、把手洗乾淨後我們就得回去了，知道嗎？」
「「好。」」
一向較聽話的女孩兒們點點頭，繼續用小腳踢著溪水玩。
糖的事情最後保密住了，但是閃出去「接人」不久後，艾依帶著食材回來的事情才讓大夥覺得怪異──不過大夥知道這條官狗絕對是想藉機見艾伯，所以也就沒追究太多了。
以為可以像個獨自得到甜頭的孩子一樣獨享這份秘密而開心的閃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竟然會發生那種事情。
「什麼！？」
高了八度音也不夠形容，至少整整高尚十六度的驚呼令正在與兩名女孩對弈的利恩急忙起身、看往驚呼的來源──意外地，三個孩子看見了閃罕見的驚慌，以及一臉尷尬的艾依，艾伯站在不遠處，似乎沒有加入談話，也是一臉狐疑。
「閃哥、發生什麼事了？」
利恩高聲問，聲音穿過了內庭石拱門，閃急忙對他比了個噤聲手勢，在涼亭內的三個孩子皺眉，死盯著在松樹下和艾依慌亂比手畫腳、竊竊私語的閃，至於棋局…哦，自從古在第三步睡著以後，就已經沒人專心玩了。
艾依本來是到無光樓做例行的每周結清，當然他會順便到內院找艾伯，布勞和路德也都對他睜隻眼、閉隻眼了，但今天他小聲地請艾伯找閃來，兩人私下附著耳說了些「被吩咐傳達的請求」後，閃的反應驚動了在場的人，連艾依也想跟著他一起大叫了。
幸好這件事沒傳到女院去，至少一開始，只有艾伯和利恩用非常狐疑的眼神盯著兩個心虛不己的傢伙，艾依也不像以往那樣留到晚餐時間才不甘願地離開，立即迅速地走了。
沒人知道他對閃說了些什麼，那日客人也蠻多的，來看唱跳、喝酒陪聊的一大堆，弄得夜深人靜以後才能夠喘口氣，所以很快這件事便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在男女共用的梳妝房間裡，利恩搥著腰不斷抱怨阿奇波爾多都不懂得控制手勁，連鬧著玩的扭打都捏得他一身瘀青。
「你也是在勾引那隊長呢，壞小子，
」毫不害臊地在眾人面前褪下罩袍、露出豐滿身材的貝琳達笑著說，
「坐在人家身上扭來扭去，怪不得他會忍不住…但你不會沒發現他對你真的有那樣的意思吧，嗯？姊姊我指的是那方面的事哦，呵呵呵…」
趴在雪莉腳邊的羅布突然抖了下耳朵，牠抬起頭，不悅地瞪著手一僵而把水濺到自己頭上的閃。
「啊哈，我哪可能沒發現？」利恩好笑地向她揮了下阿奇波爾多送自己的深色短簪說，
「但我不可能讓他稱心如意，雖然快成年了，但我可沒這麼好拐呢。」
「你在意的是年紀，而不是性別啊？」
閃皺起眉，遞給他一條擰過的乾淨手巾，利恩壞笑了下。
「這行哪裡在意什麼性別，閃哥？你太單純囉，虧你把我們給帶大呢。」
「我只教你們拳腳，又沒教你們床上功夫或如何勾引男人。」
閃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這話惹得其他卸妝的女性們吃吃竊笑起來。
「唉，也是，」利恩吐吐舌頭，紅眼睛壞壞地滴溜轉向閃瞧，
「不過，果然是我們的閃哥啊，純情到讓人家小利恩我好想把第一次獻給哥哥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利恩大笑著閃開砸向他的髒手巾，閃唼了聲，自己將布給撿回來擰洗。
「少在那邊沒大沒小，男人跟男人是要怎麼做啊！」
「船到橋頭自然直囉。」
後頭一雙纖纖玉手伸過閃的肩背，瑪格莉特從後抱住他，並用手指勾起閃的下顎朝他耳裡吹了口氣。
「利恩這樣一提…姊姊我才想起我們家阿閃好像還是個處男耶？這樣怎麼行呢，你都已經二十三歲了…姊姊我今天晚上就幫你破處好嗎？」
「瑪格莉特姊──」
「「不行、閃哥哥是我的！！」」
聞言，兩名女孩立即同時撲了上來，抱住拼命掙扎想逃開瑪格莉特魔爪的閃，在一堆女性柔軟曲線的擠壓中，最後連利恩也乾脆湊一腳來脫他衣服了，遭到眾人魔爪的閃看見貝琳達對自己露出了關愛的神情…彷彿在說「快點長大吧」。
甚至連一向冷靜的古和艾伯都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好像在認真思考要不要一起加入爭奪閃哥哥初夜的戰局…情急之下，閃只能抓緊自己快被眾人脫下的衣服，在一片沒良心的鬧哄哄笑聲裡狼狽逃走。
結果，還是什麼也沒能套出來…逃回自己睡覺的膳房後，閃拉整身上衣物，坐到草蓆上苦惱地沉思起來。
一句「船到橋頭自然直」是什麼鬼答案…
柏恩哈德大人問你今晚願不願意過去。
艾依的耳語再次響起，令閃的耳根子驀地紅熱起來。
柏恩哈德要他過去？一開始閃花了好久的時間來了解這句話代表的意思…當他明白這可能是柏恩哈德要他陪睡的意思後，忍不住大叫出來。
可是柏恩哈德看起來並不像是會提出那種要求的人…況且，自己只是個長工而已哪，為什麼拒絕瑪格莉特姊姊後反而找他？閃猛搖著頭，拼命告訴自己柏恩哈德大概是想延續那次的話題…他之前不也是隔了好久日才回他話嗎？但那可以平日講啊，為什麼非得…
將臉埋入掌中，閃感到一股陌生的害怕，卻也有些興奮──搞什麼呢自己。他懊惱地低咒，不該像個女人在這邊坐立難安，又不是不認識柏恩哈德，沒什麼好怕的。
而且，柏恩哈德救過自己，如果他想要這種報酬…閃吞了下口水，那幾次柏恩哈德直直盯著自己猛瞧的怪異神情，也許自己早該在那時察覺到才對，還等到人家開口，利恩說的沒錯，自己真的太單純了些。
深深吸了好長的一口氣，閃突然猛地站起身來，看著窗外高掛於夜幕裡的新月，猶如那人的眼一般金黃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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