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隆不清楚香吉士究竟是不是真有睡著,他始終凝視懷中那微微蹙眉的愁臉,一分一秒也未移開,極沉的黑夜似乎一下子就過去,原本窗外是片鴉黑天色,卻不知被誰偷偷換成了灰濛,曖昧不清,令他反感的混濁。
恍恍惚惚,他似乎作了個夢,看見他第一次追求香吉士的那片大海,兩個年輕的大男孩在白花花的海潮中追逐著、嘻笑著,他揹起香吉士,不管他答不答應,繞著整片沙灘就跑阿跑,直到筋疲力盡。
夕陽很漂亮,紅澄澄的一大片天,將沙灘上他一人的腳印照得清清楚楚…
他突然又看到,他們上音樂課的場景,音樂老師雖是個很正的正妹,但卻是個恐怖的宗教狂,而且他們的學校好死不死正是她信的那教派所創辦的,想當然,他會教一堆什麼耶和華什麼耶穌什麼神的聖歌聖詩。
所以,上課時,他常常都是陣亡狀態,但索隆卻看見自己異常清醒,全神貫注,甚至可以說是十分陶醉的在傾聽正妹老師彈琴(別人是看不出來他的表情差異,只有他自己清楚),索隆好奇自己為何會如此專注,他拼命回想,想知道在那節課中卡莉法究竟上了些什麼,可不管他是如何努力,就是連個重點標題也想不起來,只聽到了首很溫柔的旋律,悠悠遠遠,乾淨清澈,曲詞是基督教派貫有的感人、真切,深深打動任何一顆冰涼的心,讓人直流下淚。
索隆還記得少部分的歌詞,似乎是這樣唱的。
以為一生都是獨自走過 卻不知主就在身邊
以為一生都是孤單寂寞 卻不知主隨時幫助
…求你帶領我…像那海邊腳印…
…求你牽起我手…像那海邊腳印…
另外的歌詞他怎麼樣也無法想起,但最感人的部分他都還記得。
對神,他從未祈求過任何事物,他使用命運這名詞還比神多出不知多少倍,甚至可分類為無神論派。
記得,卡莉法有介紹寫下這首詩的人,原本他是面臨走投無路、即將自殺的絕境,,但他作了個夢,看見海邊自己那列孤零零的腳印,結果,他突然發現那其實是神抱著他在走,那其實根本不是他的足跡…
索隆雖然不迷信,也是無神論者,但他此時卻覺得熱淚盈框,好像自己就是那個即將邁向盡頭的人…
他什麼都不知道了,要怎麼走下去、該怎麼改變香吉士的心意他都不知道,他覺得自己好沒用,像是大海中一片小小木筏,隨時都會被巨浪翻覆吞噬…
如果…你真的看得到世界上所有憂傷哀痛,所有悲歡離合…那我們是真要踏向死亡嗎…?
求求你,如果你真的在每一個人的身邊,一次就好,我不奢求,求求你…給我們一次奇蹟,其他我什麼都不要…
然後,他看見香吉士醒來。
他感到香吉士離開他的懷抱。
他看到香吉士選了一身白色衣物套上。
他聽到香吉士輕聲對他說了些話。
他聞到香吉士淚水中鹹鹹溼溼的難過。
他知道香吉士就要離開。
而他無法拉住他的手。
而他無法叫他別選一身白。
而他在腦中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他的道歉、告別。
而他生不出力氣先擦掉自己的淚再起身來追他。
雪下了一夜,停都沒停,玻璃窗外積滿了雪,只能依稀看到薄曦中還有白點飛飄。
他踏過一室凌亂,光裸的足沒發出任何聲音,像接觸不存在。
輕輕轉動門把,一片漆黑的路舖在眼前。
索隆聽見自己的聲音,然後索隆發現他自己說出了自己唯一祈求的奇蹟。
「留在我身邊,哪兒都別去。」
自從他們離開後,芙兒大約有整整半年沒有再看到索隆或香吉士。
當然,住再魯夫家的喬巴也是,但牠卻不像芙兒那樣情緒化,只是成天坐在牠的小屋裡,魯夫牠們叫牠也會回幾聲當作答覆,有時候還會主動對他們撒嬌,芙兒實在不懂為什麼牠等不到索隆和香吉士還能這麼開心,她認為喬巴是被丟下了,索隆和香吉士又拋棄了牠,牠不應該變得這麼高興。
有次,她問喬巴這個問題,喬巴歪了歪小腦帶,似乎想得很辛苦,最後牠給芙兒的答案也不是讓她很滿意,但喬巴本身看起來沒問題,她也就不便再追究下去。
「喬巴,你都不會討厭索隆或香吉士嗎?」
「為什麼要討厭?」
「因為…他們明明就說要來接你回去的,可是你不是等了好久好久嗎,他們都不來接你耶。」
「嗯…爸爸和媽媽一定有事情要處理,喬巴知道他們絕對不會騙喬巴的,因為他們是喬巴的爸爸和媽媽阿,喬巴當然要乖乖的等他們囉。」
「哦~」
喬巴似乎真的是如此認為,芙兒也只得如此認為──她當然不希望索隆他們出了什麼事,不管要多久,只要他們真的能回來接喬巴就好。
然後,那一天真的被喬巴給等到了。
那天晚上,芙兒正蹲在喬巴的小屋前餵牠,炎熱的夏天連晚上也悶得難受,她無力的將一小塊一小塊紅蘿蔔塞入喬巴嘴中,看牠也是同樣無力的咀嚼。
接著,當喬巴將最後一塊蘿蔔吞到肚子裡後,他們聽見門鈴聲,芙兒望望時鐘──七點,不是個很好的拜訪時間。
她和喬巴一起走出庭院,想看是誰在剛吃完晚餐的時候登門造訪──她先看到了魯夫的背部,擋在門中央,好像正在跟什麼人說話,接著,腳邊小鹿發出激烈的嗷叫聲,飛也似地撲了過去。
香吉士接住了牠,他旁邊是索隆。
「進來坐吧,外面談不方便。」魯夫拉開門,對都穿著黑衣服的兩人招招手,順便將芙兒給拉了進去。
「什麼?」
芙兒不敢置信的和喬巴異口同聲喊,這有些嚇到索隆和香吉士,他們望著拍桌大叫的芙兒,再對看一眼。
「你們不把喬巴帶走?」
「寶貝,冷靜。」冷酷的女音伴著火辣辣的刺痛感,娜美捏著芙兒的臉,將她給抱了下來。「小淑女怎麼可以又拍桌又大吼大叫的?」
「可是,他們說要把喬巴留在這耶。」芙兒不願臣服,指著一副快哭出來的喬巴。
「好,但是妳先聽聽他們怎麼說嘛。」娜美輕聲哄著,不忘以眼角餘光逼視魯夫,要他快點接續,魯夫知道她的意思,拿起一片日本榻榻米,遮住她的殺人目光。
索隆收回在內亂夫妻上的目光,微微咳了幾聲,接著抱過喬巴,看那對黑眼框中滿滿漾著的淚,他溫柔撫摸牠一身柔軟皮毛。「喬巴,我們不是不回來,」他說,「也不是不要你,爸和媽很希望你快點看到我們家的新房子…但是現在還不能,不是那裡住不下你,而是…我們還有事情沒解決,在處理好之前,你可不可以再等爸和媽一下?」
喬巴的牙齒咬得很緊,看起來讓人心疼。
「欸,索隆,要是我幫你的話,解決要多少時間?」一旁被針頭戳得遍體鱗傷的魯夫爬了進來,途中還被娜美補了幾腳,「牠不適合一直養在我這,誰也不想看牠這樣難過,給個明確日期吧,可沒有那麼多個半年給你們解決。」
「看你幫到哪。」他聳肩,「如果有你介入,大概用不著多久,但這是我和香吉士的事,沒理由拖你下水。」
「是找不到人嗎?」
索隆點頭。
魯夫抱胸,似乎非常猶豫,坐正身子,又忘了喬巴一眼,看牠賴在索隆懷裡,小蹄子抓得死繃,滿懷希望的看著自己…
嘆氣。
「我可以告訴你們他的下落,但是,我有條件。」
他們要走之前,回頭,看了站在魯夫一家子旁的喬巴。
這次牠沒有哭,不像半年前那大雪紛飛的夜晚,滿眼是淚。
「你不和牠說說話嗎?」索隆問。
香吉士沒有回答,他只搖了搖頭,坐入車子,索隆又望了眼喬巴,揮揮手,再跟著坐進車子。
索隆車開得飛快,像急著甩掉什麼的,他油門幾乎踩到了抵,幸好這台車的性能還算可靠,否則幾個超高速甩尾操下來早該報廢。
他本人倒是完全不擔心車子,反而較關心在助手席上的香吉士。
「你很心煩。」他說,拉開車窗,讓沉默空氣流動,「別想了,你已經很久沒發作,可別前功盡棄。」
「我不是在煩之前的事…」香吉士終於開口,衝入車窗內的風吹得他一頭長髮零亂。「我在想…那個人──」
「你沒有必要去想。」索隆制止他說下去,聲音有些嚴厲。「香吉士,你扛不起的,哪件我沒為你扛起?」
他沉默,轉頭看車外風景。
「想想魯夫開的條件吧。」索隆不再看他,油門踏底,將注意放回路況,不拆穿他的惶惶不安。
密佛格站在緊緊關起的房門前,他那頂西班牙式的黑帽遮去大半面容,讓人只得微見那隻閃爍發光、似在嘲弄的眼。
對於眼前的屠殺,他了無興趣,雙手交互環於胸前,只是隨著每具肉體失溫,他期許的笑就次次延深。
原該是中歐式風格的華麗長廊此時卻有如直達煉獄的不歸路──數不清的精銳傭兵一個個接連仆倒,刀起肢落,鋒閃血濺,受害者的慘嚎從未間斷,斷得乾淨俐落的殘肢隨處可見,每根手指都在扭曲抽蓄,截開的足部微微翻滾,堆堆疊疊,血淋淋的肉塊積成座座屍丘,原本連接它們的主人抱著傷肢,蹲伏在地,拼命尋找自己遺失的手腳,拿起不知是否正確的其中一支,又立刻被同樣認為是他擁有的四肢的人搶去…
魔獸瞇起血眼,凝視這片他親手釀的災噩慘景,一襲闇色風衣隨自破窗竄進的夜風翻飛,口中囓著的血刃因飲血過量而溼濡粘華,鹹鹹溼溼的味道在口中已感麻痺,他站在倉皇逃竄及四橫八豎躺了一地的敗家犬中,如持巨刃前來索命的邪神。
見阻礙者已潰不成軍,索隆取下了嘴中鬼徹,將三把破戒刀收回鞘內,深吸口氣,咆哮。
「所有人給我聽好,雖然我和你們素眛生平、無淵無仇,但是,誰也不準把他的手腳帶走──我要這些骨肉皮血來築贖罪之壇!」
話音才落,那些傷兵立刻嚇得丟下斷肢,跛著瘸著,睜相逃往長廊另端。
等到都逃得差不多,沒有人再移動後(或者是再也無法移動),另名也是穿著一襲黑色風衣的人緩緩走入,他面無表情,雙眼冰冷,一張白白淨凈的臉上看不出背後是艷陽高照或是陰雨雷鳴,他靠向索隆,對他那身血腥有些不以為然。
「不是要在外面等?」索隆隨手在衣袍上抹了兩下,蹙眉,「怕血還進來,等等昏倒礙事。」
香吉士沒有回應,只是伸手入袋,抽了兩把短槍,一把給索隆,一把他拿著。
「以防萬一。」
小小聲的解釋索隆沒有遺漏,他頷首,轉身,望向那扇他們目標深藏的門。
密佛格不知何時已失去蹤影,那扇原本是緊緊關上的門也微敞了條小縫,洩露出沒有防備的弱點。
「你進來做什麼?外面的侵入者都解決了?沒有?那塊滾出去啊,付錢顧你是假的阿?」一把扔出手上才嚐了點味的洋酒,任它在牆上碰個粉碎,貝拉密咒了聲,坐在床上,拿了件隨便的衣服套。「鷹眼,給我出去守門,昨晚和那新養的玩過火了,我要睡覺!」
「先生,這有點難,」密佛格面戴殘酷冷笑,捻著修得漂亮的山羊鬍,將身影給藏在牆角中陰影處說。「也許,我該說辦不到…他們可都是曾受過你『特別照顧』的老友呢,況且…」
他抬首,在看見被拉密那張驚駭過度而扭曲的怪臉時,鄙視的笑開嘴。
「他們已經大駕光臨。」
這對貝拉密而言簡直是撒旦與死神一同到來的時刻。
兩把緊扣扳機的黑鷹直咬他眉心,豔紅與海藍挾帶無上殺氣,如從煉獄中回歸、前來尋債之惡鬼!
一開始貝拉密是真的嚇傻了,他慘叫一聲,立刻拼命後退,柔軟的枕被踢得推成一團,他差些跟著摔下床去,可當他稍微鎮定下來,看清索隆和香吉士的臉後,就突然恢復了平常吊兒郎噹的態度,單眼圓睜一眼半瞇,十足天塌亦不怕的模樣。
「阿哈,我還以為是哪道不知道死活的笨蛋上門呢,原來是你們兩位舊客阿。」充滿挑釁意味的話一出口就顯得刺耳嘲哳,「怎麼,今天吹的是什麼怪風,兩位竟一起找回來拉,不過看你們這麼沒禮貌的進門方式,應該不是來敘舊的吧?」
他看向了索隆,扯了個令人作嘔的笑。
「還是…羅羅亞,你嫌我給的錢不夠多,要回來拿兩個人份的?」
「你給的太多了,多到我連看都不想看。」索隆冷諷,用力扣了下扳機,以示警告。「別和我打哈哈,我才懶得和你耍嘴皮子,唯一要的,是你的命!」
「喔喔喔,我好怕好怕,求求你別這麼凶嘛,」貝拉密輕視的笑出聲,撇頭,拼命對鷹眼示出攻擊暗號。「這和你當初為了那條金毛狗在我腳下卑躬屈膝的樣子差太多拉,簡直認不出你來呢…嘻嘻,不過,你和他比起來,我還是比較滿意你的──」
「你給我閉嘴!!」
索隆發現,這句話不是他自己說的,話還卡在喉嚨中沒來得及脫口。
感到有些不對,他急忙轉身看香吉士──領口被揪住,他嗅到香吉士身上專屬的味道,索隆感到他的手往自己右腰探去,金色毛髮微微擦過臉龐──
那張臉,一時間索隆竟認不出。憤怒至極,眼中滿是憎恨殺意,索隆伸手,想拉住香吉士,制止他,要他冷靜,但伸出去的手僅僅與黑色布料擦過,只抓到滿掌錯愕。
愣了數秒,他望著自己雙手中的空虛,感到不知所措,直到他想起貝拉密與鷹眼的存在,才猝然轉身。
正好目睹一場瘋狂血殺。
香吉士一手緊緊握著鬼徹,力道之大到筋脈接連浮現、指節喀拉喀拉響,他另隻手扣住貝拉密下顎,整個人騎在他的腰上,使他無法動彈半分、像隻待宰的牲畜,接著,映著冰涼幽光的薄刃在他胸口埋入,深深的,快速的隱沒在飛濺而出的血花中,然後,抽出,整柄血色的刀鋒在牆上刷出道血腥,他高高舉起,轉動刀柄,再次刺透那具令人痛恨的軀殼。
反覆,血飛濺,越過三尺,潑灑滿地。
其中,還挾帶生生咆嘯,如獸哭嚎。
索隆一把揪住他的後領,用力向旁邊甩去,他在香吉士還沒來得及起身時,將槍口硬是塞入那張沾滿穢血、困難開闔著的嘴中,扣下扳機,又抵住抽搐不止的胸口,迅速開下數槍。
接著,他扔槍,及時架住撲上來的香吉士。
「香吉士─!」
「放開我、放開!!」
他吼叫著,雙手力道大得異常,卻在劇烈發抖,全身上下,都是。
「他──那個混蛋、他──」
索隆緊抓住他的肩膀,硬將他拖離床邊,遠避那具支離破碎的肉體,香吉士才緩緩停止掙扎,讓索隆將他攬在懷中。
「索隆…」低喃,反反覆覆念著他的名字,雙手張開,他透過索隆肩膀,看著染了兩手的血腥,滿臉蒼白。「索隆──…」
「我殺了他。」簡短一句,索隆只是將他擁得更緊些,沒再多說什麼。
「索隆…我…索隆…」
「我殺了他。」
「他…我…索隆…」香吉士沒聽懂他話中涵意,咬住唇,像做錯事即將面臨處罰的小孩一樣恐懼,大抹大抹水霧在眼中快速打轉,隨時都要潰堤。「我…索隆…我…」
「香吉士,聽清楚,」索隆狠狠吻了他唇一記,再抓住他的雙頰,將香吉士的頭貼住自己的額,一字一句,緩慢清楚的說。「是.我.殺.了.他,是我,不是你。」
「不要怕,也不要亂想,我已經殺了那個混帳,什麼仇,我或你所受到的屈辱都報了,我都為我們報了,你的手沒有讓他骯髒的血玷汙,香吉士。」
「真…真的?」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不可置信,好像索隆剛剛說的是天下最蠢的冷笑話,「你是說,那個整整害了我們十年的魔鬼已經消失,我們眼前,沒有人能在攔阻我們了?」
隨著他說的話音飆高程度,索隆似乎看見香吉士的眼中重新出現了生氣,長久以來他想在香吉士身上找到卻遍尋不得的那道曙光,現在終於回到他的生命之中──如同他們在東海相戀的那段幸福日子,不知什麼是生死離別,什麼是現實殘酷的一派天真。
揉著他的背,索隆勉強點點頭,他哽咽的無法再拼湊出什麼句子,只能用力擁住香吉士,揉他,像要將兩人揉成同塊血肉魂魄。
罪孽,不論是他人惡意加諸或是命運無情托付,都漸漸自背上脫落,就算原本已被壓得幾乎斷氣的人也能重新爬起、獲得新生,一步步重新踏回偏離已遠的路途。
「喂,羅羅亞,」沉默已久的鷹眼突然開口,喚住即將推門而去的兩人,他走出角落,帶著那副一貫冷酷笑容,雙手交環,十字架在胸膛上映照冷光。「不管多久,孤單的狼總是找得回牠的伴侶,是嗎?」
「那,原本那匹狼追求的榮耀和勝利呢,難道為了另一半,牠就真什麼也不要了?」
索隆回首,那模樣似在憐憫。
「相權衡益,取其重者,是否你明白?」
「原以為,那些說世上尊容富貴都是個屁唯有愛是真理的蠢蛋才是個屁…沒想到,還真的是這樣,換我自己成了個蠢蛋。」
「不過,你這隻狼王別太放鬆,通常狼群中篡位的狼都是已安好家業的狼…當我將我的家人安置好,我就會重新找到你,打敗你,然後一腳將你從世界第一的寶座上踢下去,鷹眼密佛格學長,還請你在那之前,好好保住你那顆腦袋,要是讓別人搶走了,不就太愧對你這天下第一劍士之名號?」
「年輕狂少之徒。」哼了聲,他轉過臉去,不看那扇毅然闔上的門,嘴角帶著抹他人沒能發現的笑。
將香吉士扶進車後,索隆倚在門上,長長吁出口氣,脫去那件給血染得幾近溼透的風衣,隨手往後車廂扔去,身上只留件黑色無袖背心,雙手用力在褲管上拭了拭,將大部分血塊給弄掉,再用右手抹抹臉、揉揉眼,似乎十分疲憊。
喀嚓,火星跳了一下,接著索隆聞到菸草燃燒的薰香,轉頭,看見香吉士不知從哪摸出支菸,夾在指中點燃。
「我以為你戒煙了。」他說,但什麼也沒表示,畢竟在他記憶中較為清晰的香吉士是在東海時的香吉士,那個成天只會讀書,菸酒女人不碰的清純少年。
不過都過了這麼久,有些東西終究會變,他也不強求要保持原樣,只是竟竟看著這一切走過。
香吉士搖下車窗,要索隆低下頭來,然後把菸放入他嘴中,示意他別立刻吐掉。
「最後一根了,如果很累,抽一些。」
索隆咬著那捲紙菸,有些為難,看著那點星火在離自己不到幾公分的地方晃阿晃,難免會感到不大適應。但他還是聽命的沒拿下來,讓它留在唇邊閃耀。
雖然只是咬著,也是是心理作用,也許是尼古丁揮發旺盛,很慢很慢,在這幾分鐘之間流逝的世紀中,索隆感到自己原本煩躁不安的心臟漸漸平緩下來,節奏回復規律跳動。
有些驚訝,他望向香吉士,看見他得易的笑,索隆偏開頭,不看那張越來越大的笑,嘴邊的菸還是沒拿下。
他將手靠上車頂,一派輕鬆,望著天邊那片越來越稀薄的夜晚,讓風吹著他一頭過長未修的綠髮。
香吉士將上身探出車窗,靠著索隆的腰桿,和他一同享受清晨即將到來的時刻,順道伸出手把索隆嘴邊那根菸搶下來,咬在自己嘴中。
索隆瞪他,他也不客氣的回瞪,十足「菸我的,火也我點的,怎樣?」嘴臉,而因此招來一拳。
索隆摸摸剛剛槌在他頭上的指節,搶回菸,狠狠吸了一大口,讓整截紙捲瞬間化灰一大截。
「之後,要怎麼走,你想好了嗎?」
安分下來後,香吉士輕聲問,整個人懶洋洋的掛在車窗上,連眼睛也半瞇起來,頭放心的靠著索隆。
「還能怎麼走,」索隆伸手,拍拍他剛剛被自己槌的後腦杓,「魯夫那傢伙說的『平安無事,回來向我報告,再帶走喬巴』阿,我們回去,將喬巴給帶回來,再平安無事的過日子,除了這樣,還有什麼特別要做的嗎?」
「噢…」香吉士歪著頭,想了會兒。「我們要住哪,你家?我家?還是…還有你跟鷹眼…」
「停,別給我想那麼多,你那顆腦袋已經夠難保住了,現在還要折騰成那樣會不會太離譜?」索隆用力拉住他臉頰,讓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怎樣也說不好一句話,「反正,現在是現在,未來是未來,我們要做的事情固然很多,但眼前不是有更多日子等著我們去用?現在,閉上嘴,乖乖等天亮,然後我們回去接喬巴。」
這番話顯然被香吉士給採納了,他乖乖閉上嘴,用力點了點頭,說了聲「真棒!」後就賴回原本的位置,和他一同度過這段令人期盼的等待。
「香吉士。」
「嗯?」
「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迷路了嗎?」
「還沒,這台有衛星地圖導航,很貴的。」
「喔…噢,好阿,怎麼會突然想唱歌呢?」
「恩…算慶祝吧。」
「慶祝什麼?」
「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剛剛那件?」
「不是。」
「那是什麼事阿?」
「秘密。」
「喂,你給我說喔。」
「我要唱了,聽不聽?」
「聽。」
以為一生都是跌撞失落 卻不知從誰而依循
以為一生都是傷悲交錯 卻不知該踏上何途
主阿 求你帶領我的腳步 像那海邊的腳印
主阿 求你牽起我的雙手 像那海邊的腳印
以為一生都是獨自走過 卻不知主就在身邊
以為一生都是孤單寂寞 卻不知主隨時幫助
主阿 求你帶領我的腳步 像那海邊的腳印
主阿 求你牽起我的雙手 像那海邊的腳印
如那海邊腳跡 一生依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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